昆仑是道家祖庭,天下万法源流,无论玄、释、魔甚至旁门,无人不敬仰之。
居于东面的昆仑派,只是道祖传承中有明确脉络的一支,便已经十分了不得,时常贬低峨眉派为后起之秀、底蕴不足。
是以当年游龙子韦少少叛出昆仑,归于峨眉,叫门中诸位长老分外不耻,连他在东海身亡,也无人生出报仇的心思。
西昆仑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处巨大的湖泊,宽广无边,如海一般一望无际,世人谓之星宿海,是天下几大名川发源之地。
当年魔祖出世,于此广招天下修道者,传下大自在、他化自在、阿修罗、血海、毒疫等诸多支脉。
铁城山景物灵秀,隐现无常,乃是大自在一脉祖地。此地主人初代大自在天子仍旧在世,并曾叫鸠盘婆创立赤身教。
这日魔宫大殿里头,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端坐高位,正听底下众人说话,商议近来天下大事。
就听得一人说道:“方今之时,自长眉任寿出世,已千三百年,又一位应劫之人清玄子,更将天下搅得大乱。原有峨眉大兴征兆,早就荡然无存。
我魔五脉里头,毒疫式微,血海教祖吃了大亏,暂且不论;阿修罗教尸毗老人号称魔教第一,牵制尊胜和尚不得动弹。
他化自在天子虽略受到挫,可也逼得天蒙、芬陀与极乐童子先后飞升。正道受此打击,已是风雨飘摇。
此刻正是我魔道重现五胡、五代昌盛之时,教主为何拒绝了那血神子邓隐围攻峨眉山的提议?
他本是长眉师弟,对峨眉派一应布置,当是极为熟悉。况且此时,峨眉派大半力量,都在青城山替朱梅张目,顾不过来。
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就算不能将峨眉派破灭,也定能使其遭受重创,说不得不用我们出手,那清玄子就抢着将他们灭掉。”
那少年轻笑一声道:“长眉老鬼的算计,田长老不是领教过?连徒弟灭尘子都防备了一着,峨眉山是他立道所在,怎会没有后手。
就算邓隐是他师弟,也只能知道峨眉山里头的大概布局,最里头那些御敌手段,他定是不清楚。何况此人还叛出师门,学了魔教至高秘典《血神经》,更不会被长眉信任。
再者田长老也说清玄子,此人崛起之速,较当年长眉还要快得多。短短二十多年,已经是天下绝顶的高手。
虽然他化自在天子借死假遁,又不肯细说,可他一具化身,的的确确是死在清玄子手里,由此可见此人道法厉害。
何况他传承十个弟子俱都成才,这才叫人害怕。假以时日,难保不是又一个长眉与峨眉。
现下按兵不动,正好叫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最后出面收拾残局,休说正道中人,就是魔教里头,谁能与我们大自在一脉相争。”
众人议论纷纷。忽然少年眉头一皱,抬手止住殿内嘈杂,默默计算一阵,接着长身而起,冲出殿外,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全力而下半个时辰,他来到星宿海最南端,黄河源流所在。眼见一座高峰上已被削出一块平地,上头紫光闪动,指引他过去。
沈元景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见着来人,伸手虚引,说道:“可是星宿魔君当面,请坐!”
“清玄子?你不在青城山上,来此作甚?”此少年正是当代大自在天子、鸠盘婆师兄星宿魔君,他沉着脸问道:“我派与你,并无有仇怨,你来此地破坏我禁制作甚?”
此魔阴险狡诈,几百年前就算出将来有大劫,施展魔法将黄河等几条大江大河的水源禁制,只要真遇强敌不能逃脱,立将水源震开,整座星宿海倾泻而下,把大地尽数淹没,世间化为泽国。
沈元景说道:“我等修道之人,虽然都是逆天而行,求仙问道,以图脱离凡尘。可毕竟也是出自人世间,再如何太上忘情,也是斩断尘缘,也不应主动加害,忘记根本。道友以为如何?”
星宿魔君冷笑道:“想不到杀伐果断的清玄子,还有这般悲天悯人的时候。我等既脱凡尘,化身为仙,和泥泞之中打滚的这些蝼蚁,已不是一种,何来根本一说?
我原以为你算得一世之雄杰,就算来找我麻烦,也应是打着除魔匡正的幌子,岂料竟是为这些个蝼蚁之辈,真是叫人平白看低了一成。”
“何为魔何为正?不以生灵之心来做区别,难不成还看天道?”沈元景反问道:“
你将大江大河水源制住,于天道何损,是以它无有反应。还不是触及了我等修道之人根本,才要出面。
我也不与你多争辩,今日只你肯将这些个禁制废去,我立时转头就走,以后只你不像红莲老魔那般做恶,我也懒得理会。”
星宿魔君嗤笑一声,说道:“若不是看在同是要破碎天机,与峨眉敌对,早在你坏了我麾下紫云宫一脉时候,拿你问罪,也不至等到你又助珈因转劫。
不要以为你胜过他化自在天子一具化身,便觉能与我做对。现今你不自量力,上门动我根本,实是自寻死路,那我可留不得你。”
“他化自在天下虽然未能成事,可他对敌之人,都是天下顶尖,以一敌多,虽败犹荣。”沈元景轻笑一声,说道:“你不过是仗着篱笆高深的守户之犬而已,能有多少本事,敢和他比肩,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星宿魔君大怒,语气森寒道:“好一个清玄子,这般自大,今日我就让你好好见识我道魔法。”
他将背后的一个大葫芦取过来,往外一倒,一粒粒血红的砂落了出来,往前一扑,即刻隐藏无形。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顿时有呜呜哇哇之声,从虚空之中传来,如人窃窃私语;俄尔呼呼风声大作,中有人大声呼喊,但无论如何去听,总不能听清。
“这等欲界小手段,用来作甚?”沈元景面含微笑,似有不屑。
话音甫落,这等声音又是一变,琴乐之声音韵微妙。空中现出一阵异香,闻之如深山老泉,沸水清茶。
又有笃笃微响,由远而近,一个恍惚,沈元景眼前现出一局棋,黑白在盘中纠缠,厮杀得难解难分。他只看一眼,这棋局中无穷变化和奥妙顿时呈现,令人不知不觉入迷。
四周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偶尔一两声鸟鸣,在山间回荡,显得更加幽静。
沈元景并不动棋子,说道:“恍然如真,果然不凡。只是茶棋小道,岂能乱我心神?”
“爷爷!爷爷!”随着这两声喊叫,浓雾散开,喇叭声起,尽是凤凰之传奇;呼呼喝喝,有人行太极之拳,发狮吼之声。更有二胡与竹笛,丝竹不断。
远处滴滴之声传来,铁车来往迅急,两轮悠悠,不紧不慢在旁。高楼之上,硕大屏幕,衣着清凉之少女,摇摇摆摆。
一个约摸三四岁的胖娃娃过来,拉住沈元景的胳膊,使劲摇晃一下,嘟嚷道:“爷爷,我喊你老半天,怎么不理我。”
沈元景似乎陷入棋局,受这一声喊叫才清醒过来。入目是一只枯瘦褶皱的手,才记起已是三十年后,自己年老,力气衰微,得以退休下来,有独子供奉,居住城中,每日清晨与人下棋为乐,倒也闲适。
眼前小人儿分明是前世儿子小时候模样,白白净净,小手肉嘟嘟,忽闪眼睛,惹人怜爱。
沈元景伸手抚摸小童头顶。叹道:“大自在便是大欢喜,果然令人防不胜防。循着我之声音气息,便能将心底一点遥远的念想勾引出来,化作幻境。
一旦落入其中,所有记忆,都是心底愿望自发演化,替代原本,全是天然,无有一点斧凿痕迹。
倘若不能看出破绽,幻境便能炼假成真,将人神魂一起拘走,留下躯体,任人摆布。叫人防不胜防。端是厉害无比!”
星宿魔君冷着脸道:“还是不能骗过你。”他虽嘴上说得厉害,可对于敌人是一点也不敢怠慢,这已经是魔教大自在一脉至高法门之一。
沈元景眼神悠远,说道:“难怪你这老魔,要用到禁制大江大河源流来做护身符,道行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差的太多。
大自在魔法操控欲念,本要取众生心底之思,偏偏你又不屑凡俗,斥之蝼蚁,难怪留下这般大的破绽。
难道你就不知,生灵之向往,较之当下要夸大百倍,却又要受限本身见识。
你予我这一番幻象,简直是皇帝家的金锄头,让人无奈。
前世若得官家允许,我怎只有独子?况且三十年后,我方甲子有二,如何退休得下来?”
星宿魔君恼怒中带着疑惑,并不能见幻境中情形如何,开口欲问对方话语做何解释,却见沈元景站起身来,说道:
“多谢魔君替我了结一点遗憾。不过,还是这般模样好看一些。”
随他话音落下,幻境中那小童面孔一变,成了石生模样。
接着幻境一阵模糊,如泡沫样破灭消散。空中重新现出红砂,一齐飞落回了葫芦中。
沈元景不等星宿魔君反应,伸手一托,现出九天元阳剑丸,紫光一闪,落在对方头顶,分出四柄宝剑,占据东南西北四方。
他一催剑丸,剑气纵横,立刻将这一方天地封锁,笑道:“当日他化自在天子一具化身就是陨落在我这诛仙剑阵中,请道友品鉴!”
星宿魔君微微感应,剑气森寒,似能将人五脏六腑尽数冻结。等对方一震长剑,一道剑气袭来,神魂更是一阵跳动。
他脸色大变,大自在一门于神魂更有研究,心如镜湖,一应变化俱能在此反应。此等预警,乃是生平仅有,有陨落之危才会提示。
他不禁叹了口气,知是小觑了对手忙从怀里掏出一枚小旗,有六种颜色,仔细看来,和白骨神君六欲尘魔幡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七条丝线。
此乃魔教镇派法宝之一,七情六欲惑心旗。星宿魔君轻轻一摇,烟雾缭绕,六色变幻,护住自身。一道彩虹飞将出去,将诛仙剑气托住。
连稍大一点的旁门教派,都有厉害法宝,对方乃是魔道正宗,自然更不差。沈元景早就有所预料,有一震其余三剑,四道剑气落下,将一道彩虹斩断成五段,又落入彩雾中。
彩雾一阵翻腾,六色只一个轮转,就将剑气消弭。星宿魔君自不愿善罢甘休,又发长虹,化成七彩一匹,往四柄飞剑卷去。
只是才落到身前,剑气微微一张,就被打散,还令剑阵反击到来,剑气充塞整个大阵里头,相互碰撞激荡,金风阵阵,将彩雾一层一层刮开。
沈元景不等待,一动剑丸,剑气一合,直直削落。
星宿魔君也不敢接,一边用七情六欲祸心旗支撑,一边另有动作。
他右手开肘竖掌,屈中、无名、小等三指,左手作拳,虚空顿时有幽暗之光浮动,剑气落在面,如水面泛起波纹。
同时呜呜之声大作,穿透阵法外,一边勾连远方魔宫,召唤同伴;一边引来许多魔念,攻入人心。
沈元景笑道:“这剑阵别无他用,全是剑意,只一个杀。你这一点魔念,也在杀之列。”
说话间又是数道剑光垂落,先将魔音切断,又重重往虚空一搅,似琉璃破裂一般,虚空粉碎。
星宿魔君闷哼一声,身上衣衫嗤嗤几下,碎成布条,被鲜血浸染。他于虚空中被斩落出来,面上发狠,喝道:
“清玄子,你既然这般狠辣,那就同归于尽吧。等我震开水源,这滔滔地浪,凛凛天威,都要落在你头上。”
他顿了一顿,见着沈元景不为所动,仍旧催动剑阵,剑气不停攻来,便知对方无意放过,把牙一咬,破碎心脏,震散大半神魂。
那大江大河源头禁制也如他所愿,破裂开来,轰隆隆几声,似有地龙要翻身。
忽然地面上涌动黄光,蒸腾而出,覆压着方圆千里,片刻功夫,就将灾劫消弭。
星宿魔君大喝一声:“息壤神沙,沙神童子这桩宝物怎么落在你手里了?”
沈元景笑道:“他在极乐真人手中身死道消,区区一件法宝,又算得什么?”
他一催剑阵,剑气往四周一搅,星宿魔君预备要穿梭虚空的神魂,一声不吭,就被灭杀。
沈元景招过对方留下的一个葫芦,说道:“你这三千幻界砂,还不是一样落在我手里,成我九曲黄河大阵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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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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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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