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原本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仅是尤溪县令跟三百名衙役官兵阵亡,靠着成国公朱勇去劝诫皇帝缓和矛盾,说不定有机会把东南的局势给稳住。
可当从通政司官员那里得知,福建布政司参议竺渊被俘斩杀后,沈忆宸就明白不会再存在任何斡旋的余地。
大明皇帝与朝廷,绝不会与俘杀绯袍大员的乱臣贼子妥协!
并且竺渊的身亡,与沈忆宸记忆中的历史轨迹不同,仿佛动乱恶化的速度被陡然加快了,让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无用功。
这种程度的起义暴乱,已经不是靠着成国公朱勇从中缓和,就能平息皇帝怒火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竺渊身死的那一刻,就注定福建要有一大批“乱民”陪葬。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这与地方治水不同,想要靠着勋戚领军的交情徇私,去做到手下留情都不行。
因为大明的体制决定了,从来都不会是领军的武将独大,大军出征后会有文臣参赞军务,会有太监担任监军,并且有时候还不止一人。
就如同终明一朝,政治斗争始终是勋戚(武将)、文臣、太监三足鼎立一般。出征的军队体系,也维持着一种权力互相制衡,互相监督的状态。
又有哪一位勋戚,会冒着夺爵入狱的风险,去对毫不相干的“乱民”手下留情?
就算搞定了勋戚,你也搞不定参赞军务的文臣,更搞不定监军的太监。甚至就连被提督的地方军政大员,感觉到情况不对劲,都有可能弹劾你一个通匪的罪名。
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就只能凭借沉疴下猛药的方式,去直言力谏皇帝改变主意。
曾经山东赈灾治水的天坑黑锅,沈忆宸秉持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公心大义出镇一方。
如今面临福建动乱的星星之火,他还是站了出来想再度力挽狂澜,否则必成燎原之势,危害绝不下于黄河溃堤!
此情此景唯一的不同,便是曾经皇帝与朝臣们,能看到黄河决堤阻断漕运的危害,会去通力配合沈忆宸治水。
而现在,东南起义的后果仅有沈忆宸一人知道,他是個彻彻底底的孤勇者。
“一派胡言!”
几乎就是在沈忆宸话音落下的瞬间,曹鼐就立马开口训斥道。
他对于沈忆宸出格张扬的言行举止,已经不满了许久,以前还有杨溥安抚压着,曹鼐不好越过老师多说什么。
现如今沈忆宸仗着皇帝恩宠,更是狂妄至极,就连福建这帮乱臣贼子都能偏袒。
莫非我大明官员,活该死在那群刁民手中吗?
“沈侍读学士,别忘了尔等身份。”
兵部尚书邝埜出言警告了一句。
自古汉贼不两立,沈忆宸乃朝廷命官,定当得对于杀官造反的乱民以绝后患。
更别说现在还反过来,把责任推到了官员的身上,这不是鼓励天下大乱,各地乱民纷纷效仿之?
有了阁部大臣的带头,参与朝议的其他群臣,同样义愤填膺指责起沈忆宸。甚至王振的阉党成员,如奈亨、新任工部侍郎石璞等人,还向皇帝进言要把沈忆宸赶出去。
面对这群臣激愤的架势,成国公朱勇回头神情复杂的望了沈忆宸一眼,却发现对方傲然挺立在大殿中央,丝毫没有退缩畏惧的神情。
殿外更是不知道何时起,出现了一道久违的冬日暖阳,把沈忆宸在文华殿内的身影,给倒映的愈发高大。
“沈卿何出此言,难道杀官造反有理吗?”
就算朱祁镇再怎么看好沈忆宸,都不可能容忍这种挑战统治根基的言论,语气中泛着一丝寒意,与殿外的暖阳形成鲜明的对比。
“回禀陛下,臣出镇山东治水,曾切身体会过民间疾苦。福建多山土地贫瘠,耕种产出极其有限,朝廷禁海后更是只能靠着开采矿石为生。”
“可正统九年加征矿税,幅度之大相比较永乐年间足足翻了十倍。不仅如此,正统十一年复设直省税课司局,当地各项课税愈发征榷渐繁,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外有蒙古瓦刺部虎视眈眈,内有西南蛮族跟麓川死灰复燃,再开启东南战事恐动摇国本。”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忆宸匍匐跪倒在地,满脸悲痛祈求道:“臣恳请陛下,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为了天下万民敬仰。福建平叛只诛首恶,随从者招安,裹挟者赦免!”
就算东南动乱的起因不在于民,而在于官,想要让皇帝跟群臣意识到政策的错误,然后赦免所有人当没事发生,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沈忆宸只能让自己展现出一副为国为民的铁忠臣形象,然后把问罪的范围给缩小到最低,避免牵连到大批无辜矿工与贫苦农民。
明朝向来有着言官直谏的传统,被视为文人风骨的表率,甚至后世还发展到沽名钓誉之辈故意惹怒皇帝,来骗取皇帝的廷杖博得士林称赞。
沈忆宸虽不是科道言官,但他却身为翰林清贵。
这就是为什么,沈忆宸在意识到婉言相劝没有任何意义后,会展现出这么一副直言敢谏之士形象。
他在赌自己站在文人气节的道德制高点,就连皇帝与群臣都不好再出言指责!
果然在沈忆宸悲愤交加、忧国忧民的动容话语后,一时间文华殿内群臣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去突破这道德的制高点。
毕竟放在众人眼中,沈忆宸与福建矿工农民八竿子打不着,可他愿意冒着惹怒皇帝,得罪群臣的风险仗义执言,属实一副舍身为国的忠义之士模样。
并且话说回来,沈忆宸所言不无道理。数次麓川大战打的国库空虚,不断加征赋税。再加上这几年大明各地天灾不断,皇帝经常大手一挥就全免税额。
此消彼长之下,如今西南又再起烽火,北境更是战云密布,连京营骁勇之士都开始做着战前准备。
如果东南之地再进行一场大规模平叛,朝廷军费真能承担的起吗?
“陛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沈侍读学士话虽有过激之处,但确为国家大义着想,臣认为可取。”
高穀此时站了出来帮沈忆宸说话。
今日沈忆宸的表现,可谓是再次验证了杨元辅与自己的判断,那便是此子不惧权势大流,始终心怀家国天下。
否则万万不会站出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矿工百姓发声。
就算没有杨元辅的临终所托,沈忆宸一路来的言行举止,也得到了高穀的认同。
入阁拜相这条青云之路,高穀会竭尽自己所能为沈忆宸铺平!
“臣赞同高中堂所言,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再动兵戈,首恶当诛,随从者招安,裹挟者赦免。不仅能让福建免受战火涂炭,还能彰显陛下仁义圣明!”
户部尚书王佐本就不建议征讨,这下有人站出来当了出头鸟,他自然赶紧跟上附议。
要知道他这个户部尚书可是有苦说不出,仁宣两朝安安稳稳的,到了正统朝几乎年年征战不断,一想到军费支出王佐就头皮发麻。
西南、东南为何会叛乱,王佐可谓是心知肚明,还不是加税导致的?
如果调遣大军征讨,那就得继续摊派军费,真就是做到了传说中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种做法,王佐自己都觉得可笑。
“说的轻松,沈侍读学士又如何能保证平叛只诛首恶,随从者愿意招安,裹挟者纷纷散去?”
邝埜同样是位直臣,哪怕正统十四年王振权势到达了巅峰时刻,他依旧敢上疏谏言。
当然,直臣不代表没有私心,除了上一任兵部尚书徐晞胸无大志,屈服于王振淫威。
更上一任的兵部尚书,可是大名鼎鼎的靖远伯王骥!
他凭借着征讨麓川的赫赫战功,开创了大明文臣掌武事封爵的先例,后来者岂能没有效仿之心?
西南瑶民、苗民等土司起义,对于大明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哪年老老实实不闹事,才是稀奇的事情,想要拿他们来立功远远不够。
东南平叛,便能在自己的军功章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朝不仅仅是勋戚好战,正统朝时期的兵部同样好战。
不过邝埜反驳沈忆宸,不仅仅是为了建功立业的私心,更多还是在于他觉得想法过于天真。
征调大军前往只诛首恶,军费该花的还是花了,这种进言毫无意义。可如果不派大军前往福建征讨,单凭借一省军力首恶岂会愿意束手就擒?
对方不投降,不招安,沈忆宸拿什么去彰显陛下仁义,靠三寸不烂之舌吗?
古有赵括纸上谈兵,今有沈忆宸异想天开,武将勋戚子弟没经历过战事,果然还是不行!
“臣……”
就在沈忆宸准备据理力争的时候,最前方一名高大的身影出列站在殿中,向着皇帝禀告道。
“陛下,既然沈侍读学士认为可行,不如让他提督福建布政司兵马进行平叛。”
“成则立功,败则问罪!”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成国公朱勇。
此言一出,参与朝议的群臣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脸上神情迥异。
沈忆宸可是不久前才被皇帝钦点为经筵讲师,这都还没有走马上任,就出镇地方平叛,岂不是让帝师头衔成为虚名?
更为离谱的是,福建参议竺渊已经用性命表明了,福建乱民大势已成,单单靠着一省兵马很难做到彻底围剿。
就算不派出朝廷大军,好歹为了防止贼子流窜,怎么也得提督闽浙赣三省兵马才行。
成国公,到底是对自己这个儿子自信,还是推向“火坑”?
别说是群臣看不懂朱勇的言语,就连皇帝朱祁镇都大感意外。
他用着质疑的语气说道:“成国公,从福建布政使奏章来看,此地乱臣贼子已成大势,并且还有联合浙江、江西乱民的趋势。”
“沈卿虽有治水政绩,但兵戈战事完全不同,依朕看还是算了吧。”
文治跟武功可是两码事,更别说沈忆宸弱冠之年完全没有接触过军事,让他提督一省军务去征讨乱民,朱祁镇感觉心里面没底。
成国公大公无私精神值得赞赏,不过沈忆宸毕竟是自己未来的股肱之臣,朱祁镇没打算真让他去背这个锅问罪。
“陛下,可还记得宣德五年庚戌科状元林震?”
林震?
突然听见成国公提起这个名字,朱祁镇感到有些意外,这跟林震又有何关系?
“朕还有印象。”
林震早在正统四年便辞官回乡,那时候的朱祁镇还是一个懵懂少年。
不过对方毕竟是状元及第,三年才出一个,再怎么低调淡薄名望,皇帝想要不知道名字都很难,朱祁镇同样还有着依稀记忆。
“林状元是福建人,致仕之后便回乡重修学宫,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故而闽地声望奇高。”
“这与福建暴乱有何关系?”
朱祁镇还是不明白朱勇想要表达什么,总不会想着让林震出山,感化乱臣贼子吧?
“回禀陛下,当初在应天府时,沈侍读学士曾拜林状元为业师。想要事倍功半的平定叛乱,最好的方法便是刚柔并济,利用闽地德高望重之辈对贼子进行招安!”
“沈侍读学士,乃不二人选!”
沈忆宸曾拜林震为业师的消息,应天府几乎是广为人知,但在顺天府就知之甚少了。
毕竟沈忆宸不是什么张扬的人,再加上林震应天府讲学完毕后,便回到了福建长泰县的老家,从此深居简出被朝廷中人给逐渐淡忘。
朱祁镇身为皇帝,更不会没事关注底下哪名臣子的业师是谁,所以从成国公朱勇嘴中听到还有这层渊源,有些颇为意外。
“臣附议成国公所言!”
还没等朱祁镇做出决断,新任工部侍郎石璞就首先表达了赞同态度。
王公公对于沈忆宸最大的忌惮,在于他愈发的亲近皇帝,等到彻底坐稳了帝王师的位置,很难保证不会成为下一个“三杨”,乃至超越“三杨”。
当年在太皇太后跟“三杨”面前做小伏低的日子,王振可是过够了,他无时无刻想着让沈忆宸远离皇帝。
现在成国公朱勇主动提出,让沈忆宸提督福建平叛,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若是此事成功,王公公必然会感恩自己的助力,那工部尚书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臣,附议。”
马愉同样不失时机的表示认同。
他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王振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沈忆宸能在皇帝面前天天晃悠一日,那么自己等人挑选的后辈,就会被压制的黯淡无光,毫无出头希望。
趁此机会让沈忆宸再次远离朝廷中枢,便是放手一搏的时机!
“臣,附议。”
几乎是马愉前脚刚出去,胡濙后脚就跟上。
曾经他跟杨溥并不能算是一个派系中人,毕竟同为托孤五大臣,谁又愿意屈居人下?
可如今杨溥逝世,马愉没有这个资历跟威望与六部分庭抗礼,那便是胡濙执牛耳的时机。
他也要抓紧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以防致仕之后,朝中后继无人。
勋戚、内阁、六部罕见的处于同一战线,这副画面就连朱祁镇都没有想到会出现。
更让他感到迷惑的是,明明朝议主题是商讨如何征调大军前去围剿,结果却变成了派沈忆宸提督军务平叛,怎么感觉有些南辕北辙的迹象。
意外归意外,朱祁镇认真思索了一下,按照成国公所言,沈忆宸确实是前往福建平叛的最佳人选之一。
可沈忆宸刚刚治水归来,又派他提督地方平叛,是否显得有些薄待功臣?
想到这点,朱祁镇看向沈忆宸问道:“沈爱卿,你可认同成国公的建议?”
沈忆宸不知道为何成国公朱勇,会突然举荐自己前往福建平叛。
但想要避免这场席卷东南数省,持续十二年死伤无数的战争,只有自己能做到。
面对历史的滚滚巨轮,沈忆宸曾经无数次去修正改变,可最终结果都于事无补。
这一次,他不容许自己再失败。
“臣愿替陛下分忧。”
斩钉截铁的话语说出来,沈忆宸毅然决然的愿领命前往福建平叛。
“朕没有看错你的赤胆忠心,好!”
看到这般毫不犹豫的态度,朱祁镇心中颇为感动。
凭心而论换做任何一名臣子,在获得经筵讲官席位担任帝王师的前提下,都不愿意远离京师去地方平叛。ΗtτPS://Www.sndswx.com/
更别说沈忆宸才刚刚出镇地方归来,就这般义不容辞的答应下来,为君王分忧。
这份忠诚,属实让人动容!
“既然如此,那朕便依成国公举荐,命翰林侍读学士沈忆宸,不日前往福建提督军务平叛!”
“臣,领命!”
伴随着沈忆宸的铿锵话语,这场正统十二年正月初二的朝议,便落下了帷幕。
出宫的大道上,成国公朱勇与沈忆宸一前一后踱步前行,洁白的雪地上踏出一串长长的脚印。
当快要到宫门的时候,成国公却放慢了脚步,让沈忆宸追上自己并排行走。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成国公朱勇淡淡问了句,自己替沈忆宸做出了抉择,按照这小子历来的性格,绝不会逆来顺受。
“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谢过公爷。”
沈忆宸淡淡一笑,退朝之后冷静下来,他已经明白了成国公朱勇想要做什么,并且这一次双方的利益目标是一致的。
“真是天资聪慧。”
朱勇语气有些唏嘘,沈忆宸表现的越过出色,他就越是情感复杂。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语。”
“想要以文官封爵,就必须斩获军功,更要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福建平叛不仅仅要做到只诛首恶,还要做到以绝后患,不管曾经你跟那群福建矿工有何关系,到了这一步他们便是你的功勋!”
充满杀意的话语,仿佛比京师的冬日还要寒冷。
沈忆宸知道成国公朱勇,始终抱着一门两爵的想法,所以他不在乎什么入阁拜相,更想让自己成为武将勋戚的代表,去走以文官掌武事的道路。
可沈忆宸没有想到,成国公会给出这样的忠告。
福建的矿工与百姓,真的在满朝文武眼中,除了是待宰割的鱼肉,就是军功的垫脚石吗?
“公爷,恕晚辈无法苟同。”
压制着心中陡然而生的不忿,沈忆宸拱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以屠戮乞活百姓获得的军功,不要也罢!
看着沈忆宸脸上这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成国公朱勇这一次并没有怪责,甚至是没有说教。
反而停下脚步,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拍着沈忆宸肩膀说道:“很快你便会明白,什么叫做不得已而为之。”
“青云之路下,垫着的是累累白骨。”
说罢,成国公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宫门,徒留沈忆宸一个人站在原地。
公爷,我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看着成国公朱勇远去的背影,沈忆宸嘴中默默念了一句。
出宫之后,沈忆宸没有返回公府,而是前往了新院。
郑祥等待的时间里面,可谓是心急如焚。看到沈忆宸走进院中,便满怀期望的问道:“沈公子,可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曾经在镇江运河上,沈忆宸给了自己等人一条活路,如今又承载着生的希望!
“今日陛下召开了朝议,商讨尔等动乱之事。在你赶往京师的途中,福建布政司参议被俘斩杀,引得文武群臣皆言征调大军围剿。”
“怎会这样?”
听到沈忆宸的话语,郑祥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是读过私塾的,知道俘杀布政司参议这等绯袍大员意味着什么,朝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经公爷相助,我得到了陛下的任命,不日前往福建提督军务平叛。裹挟者赦免,随从者招安,只诛首恶。”
当听到沈忆宸是平叛领军,郑祥还以为有了希望,特别赦免、招安等等词汇出来,更是朝廷面对暴乱罕见的仁慈。
可“只诛首恶”四字一出,郑祥只感觉心头一凉。
他用着颤抖的语气反问道:“沈公子,这个首恶是不是指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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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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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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