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内,军营被拆除,因为河东没那么多武夫了。
李克用设立的牧场被归并到了朔州遮虏军城南边的草城川一带,那里其实是一个非常优良的牧场,水草丰美、气候适宜,地方也足够大,能让马儿畅快地活动。
而空出来的地方,自然退牧还耕了。李克用把良田作为牧场,但又不像南诏那样用粮食喂养槽枥马,而是采取放羊的模式。若在草原上还罢了,大部分区域本来就不适合农耕,但在太原附近这么搞,实在是有点浪费。
这些土地被分配给百姓后,虽然每个人分得的不多,但至少能让一家子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了。他们本来就有地,无非是太少了,官府又横征暴敛,以济军需,有时候男丁还没拉走,几年内都没消息,于是生活每况愈下,青黄不接之时不得不去晋祠外的河流、水塘内捞不死苹果腹。
小小的一点改善,就能带来极大地生活改变。但很多时候,世人苦求这点改善而不得。他们所面对的,往往是今年是未来年日子最好的一年这类操蛋情形。
好在这一切被天降伟人强行终止甚至逆转了。
当邵树德来到晋祠外,看到山呼万岁的百姓时,心神也一阵激荡。
当世有很多人赞美他,但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比百姓真心实意的欢呼更让人陶醉。
他快步走到了晋祠前,想要与百姓们交谈,却被侍卫拦下了。
他苦笑了两声,静等片刻,十数位被挑选的人走了过来,大礼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hΤTpS://WWω.sndswx.com/
“起来吧。”邵树德双手虚扶。
众人纷纷告谢。
“十余年了。”邵树德说道:“而今一顿吃几个胡饼?”
“一个。”
“两个。”
“一个半。”
“一个胡饼用面几何?”邵树德问道。
“半升杂粮。”
“半升糠麸、杂面。”
邵树德又点了点头。
其实不错了。只有军士一顿才吃两个各用面半升的胡饼,或者差不多等量的粟米饭。老百姓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他们也不可能一天吃三顿,两顿才是正常的,而且有些人还是一顿干一顿稀——出门干活前吃干的,睡觉前吃稀的。
“比之当年如何?”邵树德又问道。
众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晋王治政时,连武夫日子都过得拮据,遑论我等。现在却是好多了。”
“当年捞不死苹的人太多了。”
“饿死的也不少。”
“连年战争,到最后连耕地的丁壮都不足了。老朽记得忻、代二州还是迁移了大批邢、洺、磁百姓才有了人气。”
“当年打得太凶了。邢州人不来,忻代现在都恢复不了元气。”
“还是圣人好啊,给天下致太平,我等才有活路。”
邵树德听了,心底涌出一股孩子气般的欢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河东百姓,终究还是知道谁对他们好。
我做了那么多,终究没有白费。
这片土地的造反基因,应该被抹除掉大半了吧?
“天下已经太平,往后也不会有战争烦扰。”邵树德高兴地说道:“看到此处,朕心愈定,快哉!”
走得也更安心了,他心中补充了一句。
******
接下来半个月,他又在太原附近巡视了一番。
西甲坊、古交城牧场、晋阳东市甚至东面的几个县,一一走遍。
所到之处,百姓的生活固然没法与河南相比,但交谈下来,发现比起十几年前,大有改善。
他还顺势收了数百名精熟武艺的河东子弟,令银鞍直扩充到了万人左右,好好统战了一番,这才于九月中旬启程北上。
太原向北,便是阳曲县、石岭关等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邵树德站在阳曲县城头时,仿佛看到了当年铁林都屯驻于此,日夜操练的事情。
过石岭关时,似乎又看到了镇将康传圭启程南下,出任河东节度使,随后又被乱兵所杀之事。
那一场场乱局、变局,回想起来直让人唏嘘不已。
向北进入忻代之时,邵树德又想起了当年随李侃北巡之事。
他已经记不清李侃是朝廷派过来的第几任河东节度使了,反正这地方就一直没消停过,窦瀚、曹翔、崔季康、康传圭等节度使除了窦瀚跑路成功外,其余几人全数死于非命。
李侃当时也危若累卵,故需北巡击败李国昌父子,站稳脚跟。
这一仗,也是邵树德赚得第一桶金的战斗。
阵斩叛将程怀信,随后又镇压乱兵,这一桩桩功劳,最终换来了绥州刺史之职,真的不容易。时隔四十年再来时,忻代二州却是一副田园牧歌景象。
在李克用治政后期,盖寓病逝之后,一直是李袭吉支撑着河东的内政。正是他劝说晋王放弃守不住的邢洺磁三州,迁移百姓入空旷荒芜的忻代二州,然后呕心沥血,将其治理出来,才有了如今的盛景。
百姓有自家的房屋居住,虽然多时泥巴、树枝或土坯建成的粗陋房屋。
百姓有自己的农田、果园,虽然开垦初期异常艰辛。
百姓有足够的灌溉水渠,这是李袭吉征发役徒,引滹沱河之水而成。
唐代的代北水运院也得到了初步恢复,小小的船只航行在河面上,南来北往,运输各类物资,极大方便了当地百姓。
进入大夏之后,草原秩序得到安定,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商人来往频繁,地方经济日渐繁荣,羊毛、牲畜、皮革、蜂蜜、红糖、卤碱在这条商路上反复出现,如同涓涓细流,日复一日地滋润着二州诸县。
到了如今,百姓们甚至开始出现改善住房的需求了。
邵树德在滹沱河畔停留了许久。
似在感受秋日的盛景,又似在聆听风中的往事。
在这里,他得到了与在太原时一样的满足。
百姓生活日渐向好,谁还吃饱了撑着去造反呢?
士绅在政治上没有受到打压,谁还会满腹怨言呢?
作为天下三大名镇之一,河东的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达到了他的期待。
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
九月下旬的时候,圣驾抵达了晋王墓。
邵树德带着李落落祭奠了一番。
毫无疑问,这是政治行为。对洛阳有高屋建瓴之势的河东,无论怎么安抚都不为过。
如今在大夏朝廷做官的河东籍官员,绝大多数都出自李克用幕府,残存的影响力并未完全消散。
如果连上两柱香都不愿意,情商也太低了。
另者,就本心而言,又何尝不是他个人的意愿呢?
李克用没有多少对不起他的,临死前甚至下令全镇归附,避免了许多无谓的死伤,加速了全国统一的进程。
邵树德很清楚,河东败亡是必然的,但如果李克用及其后人坚决抵抗,那么拖住大夏主力几年时间,增加个十万八万的伤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几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这是李克用的历史功绩,他不会否认。
十月初,圣驾抵达云州。
在这个时候,诸宫奴部的兵马陆续汇集,绝大多数都集中到了胜州一带。北衙枢密院的官员正在清点人数,组织各万户进行操练。
邵树德在云州这座前北魏都城停留了五天。
期间他收到了西边传来的诸多消息。
六月中的时候,太子在凉州巡视,会见官员。当月,他甚至带着少许人马,北上弥峨州一带,视察藩王封地。
七月上旬,过贺兰山,进入灵州。
这是他小时候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同时也是邵夏政权影响力最为稳固的地方。
他一直逗留到八月初,见证了灵州水稻的大规模收割——种植水稻需要大量的人力,灵州能有相当多的区域种植水稻,可见人口已经增长到了一定程度,这让他十分欣喜。
八月下旬,太子又至丰州。
九月中,至胜州金河县,随后南下至麟州、银州、绥州一带巡视,十月方回。
父子二人离得已是不远。
邵树德看完消息后,没有迟疑。
于十月十一日启程西行,经参合陂时停留了一日。慕容垂的傻儿子在这里遭受了难以挽回的惨败,逼得老子被迫抱病出征,击败拓跋氏,稍稍挽回了些局面,但最终也回天无力。
邵树德有些庆幸,他的继承人不是慕容宝那
种傻货,不然这时候他就要品味慕容垂怒急攻心、吐血卧病的悲凉了。
过参合陂后,圣驾马不停蹄,稍稍加快了速度,于十月底抵达了胜州。
这个时节的草原,天高云淡,万里萧瑟。
北风渐渐展示起了自己的威力,遭阴山所阻之后,焦躁不安,反复摧动风沙,呜咽不休。
看着这些粗犷之中又带有独特美感的景色,邵树德心胸为之开阔,情绪也更加热烈了起来。
这副场景,从小到大他看过无数回了。
他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的风俗,喜欢这里的一切。
大行之时,如果能在这里落幕,他很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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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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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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