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宾在崤县设宴招待了刘崇望、王抟一行人,不过他本人没有出席。
李唐宾历练多年,也算是有点政治头脑了。与朝廷宰相勾连,他还不敢这么做。
“刘相,听闻朱全忠又要时溥移镇,朝廷有意让你接任徐帅,此事有下文了吗?”返回陕州的路上,王抟与刘崇望同乘一车,相互间聊了起来。
“此事已被按下。”刘崇望嘴角冷笑,道:“崔昭纬有什么胆子得罪邵树德?再者,时溥现在也不想走了。他不相信朱全忠的话,担心他在半路伏杀,还不如在徐州听天由命。”
王抟眉头皱成一团:“全忠明年会不会断供?”
“断供不至于。”刘崇望叹气道:“减少上供倒是大有可能。”
“唉。”王抟忧心的不是自家俸禄,他家在关中有地,还不至于活不下去,他担忧的主要还是朝廷财计。
马车辚辚向前。经过胡郭村时,二人都停下来观望。
大冬天的,还有大群百姓被动员起来,上山伐木,挖土版筑。还有不少人在山下烧砖,忙忙碌碌,这是要把崤寨也建为城池么?
但山上那个地形,还要考虑把水源包进去,这城墙必然奇形怪状,耗费不菲。
如此不惜民力,打朱全忠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啊!
“听闻永宁县那边的莎栅城、回溪坂,汴军也在修缮城垒,堵住夏军南下汝州之路。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王抟道。
“王侍郎,如今这个年月,就别为这些百姓担忧了。”刘崇望最后看了一眼还在艰难运送材料上山的百姓,随即便等上了马车,道:“京兆府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临离开长安前,京兆尹孙揆上奏,树德在沿渭各县摊派,要求备草料、粟麦若干,诸县苦不堪言。孙府尹看不下去,下令各县勿需理会。”
准确来说,邵树德要求渭水道旁诸县准备粮草。这条道经京兆府、凤翔府、秦州、渭州、临州、河州至鄯、廓二州,一直是重要的交通路线。
“树德欲作甚?西征耶?”
“非也。”刘崇望摇了摇头,道:“君可知吐蕃人如何打仗?”
“自是知道。”王抟回道。
茹—东岱制下,各万户、千户一齐出动,豪室征发奴仆,带着牛羊帐篷马车,男女老少倾巢而出。打下一地,就地居住下来耕牧。
艰难以后,泾原、邠宁等地屡受侵扰。以原州为例,吐蕃人攻过来后,就在这片草场众多的地方放牧,兼且种植小麦、青稞。夏天时有部分人返回青海,但留下来的仍然很多。
如今泾原、邠宁、凤翔三镇那多如牛毛的吐蕃人、党项人就是这么来的。打赢了我住下来,打输了我就地投降,反正不走了。
“树德在青唐征吐蕃壮丁万人,东行攻全忠。”刘崇望解释道:“万人,至少七千户,男女老少得有四万余口,带着帐篷、车驾、器械、牛羊,全家东行。吐蕃人打仗,就这个德行。”
“怪不得要沿途诸县准备粮草呢,这是给牲畜预备的吧?”
“自然。”刘崇望点头道:“四万口人能吃多少?几十万头牲畜可真是愁死人,怎么走过来?”
“刘相,我诧异之事是这些吐蕃丁壮,能战否?碰上汴军那些武夫,多半连战连败。”
“你以为树德在乎他们死活?”刘崇望冷笑了一声,道:“死了,再招一批就是了。不服就镇压,韩建为鄯州刺史,年年迁移汉地百姓定居青唐。那片地不错的,黑齿常之屯田鄯州,亩收两斛。”
王抟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些吐蕃百姓了。
兴高采烈全家搬去中原了,结果是要你拿命来争的。一旦大败,老弱妇孺怎么办?汴军杀起来会手软吗?
李唐宾会不会拿他们填沟壑?消耗汴军守城器具?
“从硖石东出,树德据地不过百余里,还尽是山脉连绵之处,这么多人怎么活得下来?”王抟有些不解。
“你管那么多作甚?”刘崇望突然笑了,道:“还是担心下京兆府百姓的事吧。关中无甚草场,几十万头牲畜过境,寸草不留,百姓苦不堪言。”
“孙揆是个强项的,还得诸位师长劝说下。如今这时节,如何能得罪树德?陕州还在人家手里呢。”
“回去再说吧。这天下,一堆麻烦事。”
……
拓跋仁福进入晋州后,引起了当地守军的骚动。
三千余骑,或髡发,或辫发,穿着皮裘,挎弓执刀,不明底细的还以为又是李克用招募的蕃兵呢。
其实与事实相差也不大。
邵大汗“招募”,借给义兄用用,能不能完整还回来也不在乎,体现了兄弟情深。
晋州人烟稀少,村落荒败,“李摩云”的大名响彻这片土地。多年来,不说被他杀掉的,就是吃掉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不意中原也如此荒芜,直可跑马。”拓跋仁福经灵夏入关中,一路看着村落处处,炊烟袅袅,但出硖石之后,完全就是另一个画风。
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百里无人烟,到处可见牧草,粮食、牲畜是最宝贵的物资,天天打仗。
谷</span>中原竟然打得这般惨烈?
拓跋思谏若有所思,道:“拓跋氏若能具有灵夏之地,或能借此席卷中原,唉,可惜了。时机已失。”
拓跋仁福也有些怅然。
他们这些年,过得太艰难了!家族那么多男丁出逃,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们叔侄二人。留在灵夏的拓跋思敬,不敢与他们多做来往。远赴河陇的拓跋金,更是形同陌路。
当年围在拓跋氏身边转的卫慕氏、慕容氏等部,现在都成了邵树德傀儡,出丁打仗,不计死伤,献女求荣,任其蹂躏。
平夏党项,已经成了一个快消逝在风中的称呼了吧?
“崔素、鲁彦、周易言、龙就等人,会不会抄袭部落?”这是拓跋仁福最担心的事情:“早知道就把人全带过来了,依附李克用也好,总比在邵树德手下厮混强。”
“邵树德应不至于如此。”拓跋思谏说道。
崔素、鲁彦,都是凉州嗢末大酋,身上也兼了河西幕府的官。
周易言,甘州都部落使,名义上听从甘州刺史之命,但实际上是当地说话最好使的人,这几年实力发展迅猛。
龙就依托焉耆部民,不断吞并肃州鞑靼、回鹘、吐蕃、吐谷浑、粟特、嗢末等族,与昔日也不可同日而语。
曾经不可一世的李仁美,见到他们就跑,在回鹘人中的号召力越来越低,听闻已经要北奔鞑靼了。
之前听契苾璋说,邵树德已在筹备银枪都、铁骑军出贺兰山,征河西党项之事。沙碛那块地,难道也要被他统治?
最后的净土没了!
叔侄二人忧心忡忡,带着人马一路东行。下了乌岭道进入泽州之后,总算得到了部分粮草补给,据闻还是从太原运来的。
至于泽潞,和晋州没什么两样。好好的大郡,竟然百里无人烟。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前抵达了晋阳。
李克用此时正在府中饮酒,闻报后笑了笑,道:“义弟的人来了,好生招待一下,随后,便带着他们出征吧。”
这一次攻成德,康君立为帅,薛志勤副之,泽州刺史李罕之、邢洺团练使安金俊出兵相随,一共三万余人。
李克用拣选河东所有能战的兵马,一共五万步骑,先按兵不动。
盖寓、康君立、李嗣源、李嗣昭等十余人围坐于侧。
他们是军府们仅有的清楚此次作战计划的人,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河东这几年,真是中了邪了!
别的藩镇都在大踏步前进,朱全忠吞并控制七八个藩镇,邵树德控制十余镇,甚至就连杨行密身上都有淮南、宣歙两镇节度使的职务。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河东多的是敢打敢拼的壮士啊,大帅打仗的手艺也不赖,可至今只并了昭义一镇。
昭义镇五州之地,地盘都不够分的,泽潞给了李罕之,邢洺磁给了安金俊,大同的蔚州暂由李存璋镇着。
地盘太小,窘迫无比,大伙双眼通红,拼了命地竞争有限的职位。
老人还有没捞到地盘的,新人就更要排队了。
大帅的义子李存孝,就一直嚷嚷打邢州他功劳排第一,为何连个刺史都当不上?
大帅呵斥了几句,李存孝的不满被压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的。
“这次一定会让义弟大吃一惊!”李克用仰脖灌下一杯酒,道:“你道我打王镕,哈哈!”
诸将轰然大笑。
盖寓嘴角扯了扯,他觉得主公喝醉了。
现在终日要和他的义弟比,憋着一口气也要让他的义弟刮目相看,这心态有些不对。
义弟赞你几句又能如何?骂你又当如何?以后再找机会委婉地劝谏一下。
“腊月就出兵。”笑完之后,李克用将酒樽顿于案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昔年讨巢贼,漫天风雪之中,我部儿郎仍然酣战不休。这次便出其不意,将贼人杀个落花流水。”李克用最后说道:“让义弟去和朱贼厮杀,我自取河北。”
河东、河北联为一体,则天下大局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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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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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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