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林守溪哪都没去,只陪在宫语身边,静静地看着低矮的天空。
今天该给小禾讲故事的结尾了。
他能感受到小禾的回暖,像是度过严寒冬日走向冬天,但越是如此他也越感到害怕,冬日堆积的雪要接受阳光的照射才会消融,但小禾显然是捂在了心底,装作遗忘,可雪永远在那里,等它堆积成山,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崩塌。
“这些武林人士一点不老实呢。”宫语忽然说。
林守溪回过神,将视线从天上挪回人间,扫过人群,问:“师祖为何这么说?”
“他们表面上谈太古宇宙,生死虚实,实则各怀鬼胎,今日若非我在这里,他们谈论的可就绝不是这些了。”宫语说。
“那他们会谈论什么?”林守溪问。
“灭圣。”宫语回答道:“灭圣一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绝非空穴来风,这帮修道者,境界愈涨,权势愈大,不满于现状,有的宗门表面上还在与朝廷洽谈‘诏安’一事,实际上早有谋逆之心了。”
林守溪想起了这几个月听到了种种传闻,问:“如果不是道门,恐怕天下已经乱了吧。”
“嗯。”宫语点点头。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这个世界看上去依旧融洽,暗地里却是一张越拉越紧的弓,随时都会射出贯穿中原的箭。
“道门为何支持朝廷?”林守溪好奇地问。
“因为稳固。”宫语回答:“对于维持世道的稳固上,王朝要比这些看似仙风道骨的世外宗门要好得多,世道唯有稳固了,才能让更多的人修行,王权在未来虽注定被取代,但绝非是这群强盗,他们只会让天下大乱。”
在过去,人们奉陛下为至尊,认为君权神授,而神高居虚幻之界,无所不能,若触怒龙颜,也就相当于触怒了一位至高的神灵,但这些年,人间调侃君王的话也越来越多,譬如什么授予王权的神的确无所不能,但它有一个缺陷,就是并不存在。
这样的神的确不存在,于是宫语就暂时充当祂。
林守溪点点头,他知道,道门要灭魔门,最重要的原因也是魔门要灭修行之法,在道门眼里,法不可灭,而道门没有杀死他的师兄师姐,主因也并非仁义善心,而是因为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一等一的修道种子,对于人族的大道有益。
“师祖为何要全力推进修行?”林守溪问。
“这是云空山乃至人族的大计之一。”宫语说。
“什么?”林守溪立刻问。
“布道万界。”
这本是隐秘,但宫语没再对他避讳,她没有立刻解释这個词的含义,而是问:“你觉得这个世界的修道之途如何?”
“若以四季为喻,应是春天……春过大地,柳树开始抽芽,对这个世界而言,修行不过几十年,应是刚刚萌芽吧。”林守溪说。
“是么……”宫语轻声开口,道:“若我说,已是深秋,你信么?”
“为何?”林守溪不解。
“祖师身死之前,曾说过一句骇人听闻的预言——末法将至,宇宙已进入官子阶段。”宫语徐徐开口,说:“这个世界的道法是刚刚新生还是繁衍了几千几万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末法将至。”
“末法?”林守溪悚然。
“如四季的春夏秋冬,如佛说的成住坏空,末法意味着凛冽的冬和寂灭的空,它是一个轮回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的轮回的开始。”
宫语垂下如玉的指,指向大地,幽幽道:“在对于久远历史的考究里,这样的轮回已发生过许多次,每一次的结束时,冰川都会覆盖整个大地,纵观历史,除了龙尸邪神之外,几乎没有生灵能熬过这一次次毁灭性的打击。”
话到此处,她用盖棺定论般的语气道:“修道是为了对抗末法。”
林守溪问如何对抗时,宫语不再给出解答,林守溪明悟,这还不是现在的他可以知晓的隐秘。
果然如宫语所说,这些修道者们终于耐不住性子,隐隐露出了藏在衣帛下的刀匕。
下午的时候,几派的掌门人聚在一起,讲起了‘龙脉’之事。
林守溪立刻明白,所谓的龙脉,很可能暗指当今皇权。
但无论如何,道门门主当面,诸位掌门不敢造次,倒真围绕着龙脉煞有介事地讨论了起来,昆仑派掌门人更是取出了一张舆图,展开。
舆图极大,几乎将人族足迹所及之处都囊括了下来,其上山川河流标注分明,大地之外则是无垠的海,海上偶有孤岛。
“诸位且看。”
昆仑派掌门人摊开手,弟子连忙端来一支大笔,一方大砚,掌门提笔蘸墨,大笔一挥,开始在舆图上作画。
笔锋徐徐地划过图纸,若按真实的比例看,这墨毫稍走之间就是须臾万里,诸多山脉连结在了一起,宛若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苍龙,看着极为唬人。
“远古时期,这片大地之上定有过苍龙坠落,苍龙死于此处,骨骼深埋大地,其蜿蜒而过之处,驼峰般隆起了群山,其首挺立为雪峰,其尾随江流潜入海洋,大地就是由龙骨支撑起来的,而昆仑山脉恰是名门般的龙颈……”
掌门对着复杂的地形指指点点,开始给大家解说龙角、龙爪的位置,说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倒还真在舆图上画出了一条龙,他说:“龙古来有之,绝非虚言,我们的先祖就曾在大地上见过它的后裔,王族传承也因此而来,否则也不会有真龙天子的说法。”
众人陆陆续续点头,有将信将疑的,有深信不疑的,也有点头微笑,如有所思的……忽然间,有一位小门派的掌门人立起,眯起眼睛,身子前倾,问:“为何这龙颈之下,隐有一道裂纹?”
“岂止龙颈,这龙尾也是不完整的,远看还好,稍稍凑近些,就可见裂纹无数。”又有人说。
“何止是龙尾,真龙不该有四爪吗?为何你只画出了三只,还有一只爪子去哪了,莫非这是一头残废的龙吗?”一个魁梧大汉立起,心直口快道。
“是啊,这龙虽有形状,但细究起来,未免太过牵强了……更何况,伱这龙脉里,为何没有华山?”
终于,华山派掌门岳山君开口说话,提出了异议。
“华山与这龙躯南辕北辙,岂可强行联系?”昆仑掌门说。
“那就是大大的没道理了。”华山派掌门也端了支笔上去,硬是以华山为首,画出了一条龙。
昆仑掌门见了,不服气,与他激烈地争辩了起来,争辩的过程里,点苍派的掌门也加入进来,这位女子掌门人夺过了笔,以苍山为核心,也画出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还不忘讥嘲岳山君,说:
“你这龙画得歪歪扭扭的,威严何在?岳掌门好歹也是名门之后,这剑技与画技差别未免太大了些吧……不如看看我这条,夭矫腾飞,乃真龙也。”
两人的争吵转变为了三人。
争吵间,点苍派掌门提议,让其他掌门来评评理,看看谁的龙是真的,于是少林、武当、崆峒的掌门也皆来这张巨大舆图上提笔画龙。
每个人画的龙各不相同,但龙身定会穿过自家宗门盘踞的山岳。
于是画面上的龙由三条变成了六条,轮到辛思素时,这位仙子模样的女子起身,悄悄地看了宫语一眼,提起笔,却并未落到峨眉山上,而是将笔墨悬到了海外,将几座岛屿连接。
“辛掌门这是何意?”昆仑掌门脸色微变,问。
“谁说龙只能在地上,不能在海里呢?”辛思素淡淡地笑,说:“大海浩渺,威怒难测,若有一日我卸去了这掌门身份,倒想去泛舟海上,远离这俗世纷争。”
“龙也许会在海里,可峨眉山却在世上。”点苍派掌门说。
“峨眉山在世上,道门也在世上,有门主大人坐镇天下,尘世纷扰何曾轮得到小女子来忧心?”辛思素轻柔笑着,一双美眸不由投向了宫语的方向。
宫语并未附和什么,只是静坐,神色在幂篱间朦朦胧胧。
真有龙脉也好,托物言志也好,对于龙脉的讨论,宫语并不关心。
这些掌门真人就由着龙脉一事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引经据典,众说纷纭。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逐渐笼罩武当,像是要凝结一场暴雨。
第二日的武林大会即将结束,众人将要散场,武当山的掌门真人将他们叫住,聊起了明天的安排。
“按理来说,明天各派都将推选一位弟子,比试武功,诸位可有安排了?”陆树问道。
各大门派纷纷亮出了自家的得意弟子。
介绍之时,每一个弟子都出身传奇,天赋高绝,各种称号层出不穷,俨然是不世出的天之骄子。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哪怕将自家弟子夸到天上去,明日的决战的对手也只会是林守溪与圣菩萨。
他们太过耀眼,足以令所有同辈黯然。
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这场必将到来的战斗,除了林守溪。
……
昏色渐至,云积苍穹,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武林大会散去。
林守溪来到了约好的店家里,小禾又来迟了些,理由和昨天一样,在梳妆打扮。
今日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减了几分青裙时的清冷,取而代之则是少女独有的明艳。
两人的中间放着一口锅,锅的中间用铁片分开,锅底烧着火,汤注入之后不久,水就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了。
只见这同一口锅中,汤被分隔成了两色,一个是极辣的红色,一个是清淡的白色,它们被铁片精准地隔离,互不交融。んτΤΡS://Www.sndswx.com/
很快,各式各样的菜品端了上来,以肉居多,肉片切得很薄,纤如纸,脂如雪。
“你这店倒是挑得不错。”小禾说。
“我以前就说过要带小禾来我家乡逛的,一直没能兑现诺言,实在惭愧。”林守溪夹起一片肉,放入白汤里。
“你喜欢吃白汤?”小禾幽幽发问。
“怎么了么?”
林守溪一愣,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接着他才意识到,小禾今日穿的是红裙。
不等林守溪找补,小禾已再度开口,她说:“没什么,白汤是很好呀,温和绵密,入口香柔,和仙子的温柔乡似的,喜欢也是情理之中,不似这红汤,看着虽然漂亮,但辣椒都藏在下面,吃起来辛辣刺激,它只会来驯服你的舌头,而不是被你给驯服,对吧?”
少女的话语如刀锋切来,林守溪立刻坐直。
少年面色不变,他将放入白汤中的肉捞出,送入了小禾的碗里,说:“这是煮给你的。”
接着,他又夹了一块,放入红汤,说:“如小禾所言,白汤绵密温和,红汤热烈刺激,两者俱美,无上下之分,高低之别,我都极喜欢的。”
肉片飞快熟了,不等它煮老,林守溪便将它捞出,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犹如火焰入喉,滚烫与辛辣涌入口腔,林守溪嚼了两口,只觉得肉中挤出的不是汁水,而是真气也弹压不下的焰火,清茶淡饭惯了的他哪里吃得了这个,呛得咳了起来。
“咳咳咳……”
林守溪勉勉强强将这肉吞下去,只觉得口中能喷出火来,他抬起头,见小禾一边细嚼慢咽着,一边拿了杯水递过来。
“喝么?”小禾淡然问着。
林守溪没有逞强,道谢之后接过,飞快喝完。
“吃不了就不要吃,老老实实躲在这白汤里,温温柔柔的,不好么?”小禾语气平淡,一双眸子却是杀意凛然。
“先前没准备好罢了。”
林守溪深吸了口气,心想自己雷火炙烤都挨得住,这区区辛辣,又怎能拦得住他?
“什么没准备好,我看是不合适吧。”小禾抿了口清茶,理着垂在红裙上的长发,说:“你明明找到了适合你的,为何还要节外生枝,白白承受呢折磨?这就是贪心的下场哎……我看你啊,还是老实一些吧,既然驾驭不了红的,不如算了。”
“不能算了!”林守溪语气坚定。
他将几大片肉夹在一起,一道滑入汤中,涮熟之后一并夹起,不由分说地塞入口中,吃了起来,偶有咳嗽两声,却依旧面不改色,看得小禾直蹙眉。
吃完之后,林守溪只觉得唇舌僵麻,说话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听着林守溪磕磕巴巴的话语,小禾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都降伏不了,真没用呢。”小禾一边嘲笑,一边也夹了块肉,放入红汤。
小禾虽也口味清淡,但她自幼在野外长大,很长一段时间是在茹毛饮血中度过的,她并不觉得这种辣有什么。
吸饱了汁液的肉掠过少女吹弹可破的红润樱唇,送入了精致小巧的檀口里,然后……
“咳咳咳咳咳咳……”
小禾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纤细身子颤个不停,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守溪见状,忙倒了茶给她递去,小禾一饮而尽,却觉更辣了几分,忙将小口张大,玉手在唇边不停扇着,试图缓解,却没什么用。
等小禾缓过来时,已是半柱香过去,她抬起头,脸颊微红,眼眶泪花盈盈,原本樱绯色的唇已彻底红了,红得妖冶。
“笑什么笑啊……”小禾委屈道。
“天下无敌的小禾也有应付不了的东西?”林守溪笑问。
“大意罢了,做不得数。”小禾轻声说。
话音才落,店小二就来到了他们桌边,似看出了他们的窘境,小二小心翼翼地问:“二位……要换锅么?”
林守溪与小禾对视了一眼。
小禾轻咬着辣意未消的柔嫩唇儿,与林守溪一道开口,用略带耻辱性的语气说:“……换!”
眼不见心不烦,将鸳鸯锅换成白花花的清汤之后,小禾觉得顺眼了许多。
她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想着方才对白汤的比喻,有自讨苦吃之感。
这温柔仙子真就这般海纳百川么……小禾抚摸着胸口,蹙起眉想。
没多久,桌上的肉就被他们一扫而空。
休憩闲聊之余,小禾没有问什么,林守溪却难得地主动开口,说:
“我把剩下的故事讲完吧。”
“嗯……好呀。”小禾触了触鼻尖,说。
林守溪讲起了最后的故事。
这段故事发生在半年多前,时间离得不远,故事的内容也简明扼要。
林守溪缓缓地讲述着,坦白了所有。
小禾坐在对面,慢悠悠地饮着茶,听着。
先前还滚沸的汤也已沉寂,在两人之间慢慢变凉。
起初,小禾还会插嘴打趣两句:
“神侍令解了反倒不乐意么?这等仙子,不如收为小奴小婢算了。”
“开门见山?呵……这天下第二的奇峰漂亮么?山巅之景美么?”
“加点盐粒……也亏她想得出来,天下色孽共一石,楚映婵怕是要独占八斗了。”
“……”
渐渐地,小禾也不说话了,她知道,任她再如何打趣调侃,装作满不在意,依旧掩盖不了心底深深的情感,这种情感复杂难言,似失落,似嫉妒,似憎怨……她也说不清。
故事尚在不死国时,她能理解咒印的可怕与死亡阴影笼罩下的恐怖,故能生出宽容与谅解,但之后的故事,这种感觉又渐渐消失了,这依然是她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她就像是一个傻女孩,每天开开心心,对于欺骗浑然不知。
如林守溪所想的那样,小禾的心中的确下着雪,过去,这些雪一度被掩盖起来,此刻随着故事的揭露,她的心再被刺穿,掩藏的雪裸露出来,后知后觉间已堆积成山,仿佛只要拍一拍手,就能引起山洪泄地般的崩塌。
故事来到了结尾。
林守溪说起了那一夜的事。
小禾哪怕已有了心理准备,依旧无法掩住面颊上的震惊之色,睫羽与唇一并颤了起来。
“你们竟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做的么?”小禾螓首轻摇,寒声道。
“是。”林守溪闭上眼,沉声点头。
嚓——
小禾手中的茶杯倏然破碎,化为齑粉,水也一并被蒸尽,成了捏碎在掌心的白气。
若没有她,那林守溪与楚映婵之间将是一个感人的师徒故事,若她不是她,那这个故事她也可以权当一乐去听,可……
可她是小禾,林守溪是她的未婚夫。
任何人都可以被不死国的故事打动,唯有她不能!
一瞬间,客栈遍地寒冷。
小禾霍然立起,胸脯剧烈起伏,一袭红裙更似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她盯着林守溪,陡然严厉: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啊?”
小禾的声音宛若雷霆划破夜空,她易了容,没人知道她是圣菩萨,但她蕴着悲伤的话语却令得整座客栈都震了震。
压抑在心头的怨念一时间涌上心头,小禾咬紧牙关,身躯颤了起来。
“我喜欢你,还想与你一同回巫家,过两个人的生活,我以为你也会很开心,但……原来你根本不想走啊……我算什么啊?算你的未婚妻吗,还是楚映婵的好姐妹呢?又或者说,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你们师徒苟且偷欢时的调味剂,让你们更刺激更欢情而已!”
客栈内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众人听得心惊胆战,一时间齐齐停下筷子,竟没人敢说一句话。
小禾双手按在桌面上,身子前倾,她盯着林守溪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看出答案,也像是在寻找他变心的证明。
林守溪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他没有再逃避,对上了小禾的视线。
“我……”
“我不想听你的回答!”
林守溪刚要开口,小禾直接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你的回答,你纵有一万种理由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你是我的一切,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一切却要让我和楚映婵来分?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拥有你的一切!”
“今天你可以把你分给楚映婵和我,明天是不是还能分给更多人呢?你是不是还会劝我接受,一个一个去接受?哦,不仅接受,还要我与她们和睦相处,我不能生气,不能嫉妒,等待时机成熟了,你是不是还要提出大被同眠的要求啊……”
“为什么?凭什么!”
小禾的声音近乎嘶吼,她不再是佛门的少女,不再是身穿道裙的小仙子,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苍莽的原始密林,回到了与黑魆魆的山鬼妖物斗争的时候,她野狼般对月嗥叫。
少女的声音很厉,可他们之间的锅汤却已冷得黏稠,没有激起任何一点涟漪。
小禾盯着林守溪,娇小的身子颤着。
不知是不是情绪失控的缘故,彩幻羽失去了作用,她显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她说她梳妆打扮了很久,可眼泪划过的面颊却是素色的,半点妆容也没有。
她的脸是那样的苍白,苍白得令人心碎。
少女的胸脯还在起伏,撕心裂肺的质问声也在屋内不停回荡着……为什么?凭什么!
林守溪心如刀绞,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小禾用灵根屏蔽了所有的声音。
世界似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立着了。
许久,许久……
“你真的喜欢我么?你真的要与我共度此生么?还是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呢……”
小禾怔怔地看着他,起伏的胸脯渐渐平静,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冷,有些痴。
她只是自问,并不想要回答。
哐当——
电光明灭,楼外惊雷响起。
积蓄了许久的云在天空中碰撞,终于汇聚成真实的暴雨,向整个人间宣泄。
小禾站在窗边,红裙雪发轻轻飘舞。
暴雨落下,雨声嘈杂。
小禾却像是静了下来。
她注视着林守溪的眼睛,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我并不真正信佛,寺庙不过是我暂时的憩息之处,明日之战,我本想推拒,但现在,我会全力以赴,不为佛门,不为少林,只为了我自己……你若想给我你的答案,不要胆怯。”
“我在武当等你,最后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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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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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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