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婵立在门口,目光微滞地望向屋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她起得比以往早一些,小心翼翼地下榻梳发之后,见林守溪还不醒,怕惊扰他,楚映婵也未回榻,而是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趴在桌面上小寐了一会儿。
接着,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清醒,接着就见到了这一幕画面。
只见白裙凌乱的自己躺在榻上,青丝铺散,胸结半解,玉腿缠身,俏红的玉颊隐有恼意,林守溪压在上方,关节相扣,手指分错擒拿,膝盖压在自己的腰侧,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那股狠意——抵死不愿松手的狠意。
楚映婵看着那个被粗暴对待的自己,面颊也不由红了。
是梦么……
近日她多梦,总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场景,所以也见怪不怪了。
榻上的自己似还瞧见了她,瞬间,她眼眸中的冰冷之意散开,化作了丝丝缕缕的媚眼,两瓣薄薄的樱唇分开,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声音。
楚映婵听着,仙靥上却美什么异样,她盯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果真如此吗。”
说罢,她掩门就要离去。
林守溪傻眼了,心想师父你是梦游至此么,他立刻大喝:“快来帮忙啊。”
“帮忙?”
楚映婵已准备起身离去,闻声后她腰肢一拧,转过头来,却道:“为师念是梦中,不与你计较,你却还要得寸进尺,这……成何体统?”
“?”
林守溪彻底傻了,他将洛初娥锁在榻上,用的并非是什么花哨的法术,而是纯粹的肉身搏斗技艺,他凭着体魄的强横,以此为牢,将洛初娥暂锁,他虽不确定洛初娥是不是刻意戏弄自己,但这终究是个机会,楚映婵竟……
林守溪清瘦身躯里爆发出的力量确实超过了洛初娥的想象,这副少年身躯在紧绷之后竟如铜如铁,刚劲柔韧远超浑金境,她稍加尝试,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没有能力将他撕碎。这是出乎她意料的。
她越来越好奇,他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洛初娥见到了楚映婵的情态,一扫这几日等待的焦恼,心中趣意横生,她学着楚映婵的模样,淡蹙起漂亮的眉,口中说着‘住手,我是你师父’‘我们不可如此,你再这样为师定严惩’之类的话。
林守溪看似在上,实则唇口被封,为洛初娥所主导,宛若她的提线木偶,上演着一场荒唐的闹剧。
楚映婵竟还没看出异样,她怔怔了看了一会儿,雪颈微红,连忙用手捂着耳朵,神思飞卷,眼眸中闪烁着挣扎之色。
求人不如求己。
他压着洛初娥,身躯相贴,画面看似暧昧,可实际上,林守溪的四肢百骸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摧残,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片冰封的土壤,土壤间的孢子苏醒了,它们挤破坚硬的泥地冰渣,疯狂生长,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要将他的筋骨血肉撕扯殆尽。
他血丝赤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洛初娥笑意盎然的脸。
不可再这样……
林守溪感觉身躯在慢慢散架,僵持之际,倒是湛宫剑发出冷光,于鞘中长鸣,它不知被什么东西牵引了,竟锵然飞出,雷霆穿云般斜落而来。
洛初娥面色微变。
她第一次见到湛宫时,就知道它来历非凡,但她掌握着规则之力,不惧此剑,可这个时候,这柄剑却迸发出了惊人的灵性,无需主人操控,独自斩出了一剑。
这一剑凝练质朴,快若雷电,堪称惊世一剑。
面对此剑,洛初娥竟也心中一凛,选择了避其锋芒。
“谁?是谁?这一剑是谁斩出来的?!”洛初娥对着眼前的空气清叱。
剑及身前,她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可怕,同时,她也确信,这绝非现在的林守溪能斩出的……是谁在操控这柄剑?
不……不死国是她的国度,在这里,绝没有人可以逃过她的法眼!
可如果没人操控,这柄剑的灵性该是到了何等地步?
不等细想,钢铁雪刃险之又险地擦颊而过,斩下丝发数缕,林守溪得到了喘息之机,连同脊椎与肋骨在内的全部关节一齐发出了轰响,他死死钳制住了洛初娥,想也没想,直接俯身衔剑,咬住剑锋,向前一抹,洛初娥以指去抵,指肚却意外地被割出了一道血口。
短短的几个眨眼间,他们的招式已变了数百次,拳掌的撞击宛若鞭炮炸开,噼里啪啦响个不休。
楚映婵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眼眸中的柔化作了惊,惊又化作了冷。
她五指一张,隔空抓住了落到了地上的黑尺,使出神妙剑法,一同迎敌。
洛初娥见把戏已被彻底拆穿,失了兴致,她抬起手,黑色的丝线绕腕飞转,戒指中的火星却是熠熠生辉。
“定。”
洛初娥口吐真言。
真言一出,戒尺中的真仙之种漾出涟漪,林守溪与楚映婵竟被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凝固原地,动弹不得。
一旦洛初娥动了真格,他们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机会。
这位堕落神女身上的楚映婵装扮逐渐消散,白裙变成了奢华的衣裳,玉腿包裹上了深茶色的薄袜,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呈犄角之势包围她的二人,目光又落到了别处。
她仔细地扫过屋子,确认这里没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洛初娥双指一夹,取走了他口中的剑,问。
剧痛依旧撕扯着他的身躯,林守溪额角的青筋颤跳了好一阵子,他才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第二眼就看穿了。”林守溪冷冷道。
“第二眼?”
洛初娥有些吃惊,她自认为模仿得惟妙惟肖,不曾想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妖人妄图伪装成仙,到底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而已。”林守溪忍着剧痛,蔑然道。
“是么?”
洛初娥却没有动怒,她看向楚映婵,问:“既然我装得这般差,为何她却没有看出来呢?”
楚映婵手持黑尺,心弦紧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又在做荒诞的梦,直到湛宫剑出鞘时,剑鸣声才令她清醒,她为自己的愚钝感到羞愧懊恼,她甚至不敢去看林守溪。
面对洛初娥的质疑,林守溪一时也哑口无言。
“其实你心里知道答案的,对吧?”
洛初娥重新望向林守溪,迷离韵致的身影款款摆至他的眼前,她重新嗅了嗅他,露出了陶醉之色,“她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就是她,她虽有羞意,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你呢?你了解妖魔之女,却根本不了解你与你朝夕相处的仙子,你自认为敞开心扉推心置腹,但你们之间依旧有看不见的隔阂。”
洛初娥缓缓说着,她捕捉到了林守溪瞳光中一闪而过的迷茫之色,笑意更盛,“怎么样,我的小玩偶,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我,感谢我帮你更深入地了解了一下你这位仙子师父呢?”
楚映婵闻言,神色失落,林守溪却未受影响,反倒坚定地摇头。
“哦?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洛初娥好奇地问。
“我师父与你不一样,我师父是人。”林守溪说。
“人?”洛初娥露出疑惑之色。
“嗯,人。”林守溪深吸了口气,说:“你说我纯净完美,不在罪孽之中,但我心里清楚,若剖开我的内心视察隐匿深处的黑暗,我并不比任何人高尚,师父或许与我想的有些许不同,但至少在我眼里,她是同类,她拥有独属于人的光辉,那是你曾经拥有,却早已扫入故纸堆里焚烧成灰的东西。现在,你拥有惊世骇俗的美貌,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你或许是妖,是魔,甚至是神,可唯独不会是人。”
洛初娥听着他的话语,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颌,直视他的眼睛,冷笑道:“做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你们在人类中已是佼佼者,但在我面前不过是随意就可拿捏的蚊虫,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人间配不上我。”
“人间不需要你。”林守溪平静地回应。
洛初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眸,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裸露的雪白香肩忽地颤抖了起来,她的手指从林守溪的下颌滑过,缓缓掠过他的脖颈,他的胸膛,在中心停下,轻轻一刺。
在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对于林守溪而言却是万箭穿心之痛,他的身躯骤然绷紧如将断之弓,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似要爆裂,他张了张口,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嗬嗬的喉鸣里,身体却是冷汗之下。
“真美啊。”洛初娥手指拧动,看着林守溪扭曲的神情,露出了病态的笑。
楚映婵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无力感潮水般涌上心口,令她呼吸都滞怠了,洛初娥的到来将他们短暂的温馨敲得支离破碎,唯剩仇恨火焰般冲上心口。
“你给我住手!!”
楚映婵突然发出爆喝,她全然没有了仙子的气度,像是一头发怒的白狮子。
“愤怒不是力量,憎恶也不是力量,你这大呼小叫的,可别把你可爱的小徒弟吓坏了哦。”
洛初娥执掌不死国多年,对于这样的情绪早已见怪不怪。
若情绪可以杀人,她早已被自己的臣民千刀万剐了。
楚映婵用尽全力咆哮着,她元赤气丸全速转动,调动了浑身上下的一切真气,却不能使她突破洛初娥的封印,反倒因为用力过度,她紧握黑尺的掌心被割破,淌下了鲜血。盛怒之间,她竟没再使用本门心法,而是鬼使神差地运转起了合欢经。
洛初娥云淡风轻的神色微动,她诧异地看向后方,只见那位白衣仙子如被神明附身一般,衣袖飘扬,眼眸苍白,那柄悬停不动的剑竟挣脱了封印,破空刺来。
洛初娥挥袖去接,裂帛之声陡然响起,她褒博华贵的衣袍硬被黑尺撕开,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藕臂。
洛初娥卷动破损的衣袖,袖口翻飞宛若缫丝,终于将这凌厉的一剑裹住。
她看着袖中的黑尺,沉默不语,如先前的湛宫一样,她不认为这一剑是楚映婵斩出的……难道说,有什么冥冥中的、更至高的存在窥探着这里?
洛初娥不动声色,只将袖子一振。
黑尺飞回,砸上楚映婵的胸膛,白浪滔滔,仙子积蓄已久的力量被瞬间击溃,她惨哼了一声,猛地滑向后方,撞得墙壁榻裂。
洛初娥垂下了衣袖。
她冷冷地看着倒地的两人,身上的魅惑之意逐渐散去,化作了绝对的冷漠。
她走到了楚映婵的面前,抓住她胸口的衣裳将她提了起来,她淡然道:“好了,你们这心法确实玄妙异常,竟可破我的咒印,但你们师徒之间扮家家的无聊游戏也该到头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体会色孽之咒真正的威力吧。”
洛初娥漫卷衣袖,将一滴血涂在了楚映婵的眉心。
接着,这位堕落神女消失在了这间屋内,唯剩一对奄奄一息的师徒无力地对视着。
“对不起,我……”
楚映婵樱唇翕动,她心中有愧,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其他的师父都能撑开一片阴凉,庇佑徒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剑仙,她却什么也保护不了他,她对自己的表现感到丢人,她……愧为人师。
“别说话。”
林守溪却是摇了摇头,话语沙哑。
与洛初娥的近身搏斗耗光了他的力气,他瘫坐在地,像是一堆散落的骨架。
楚映婵乖乖地闭上了唇。
她调息了许久,终于挣扎着起身,将林守溪受伤严重的身躯缓缓抱起,平放到了榻上。
“我为你疗伤。”
楚映婵轻轻开口,手掌轻轻按上了他的后背,林守溪闷哼一声,也无力拒绝,任由她摆布着。
他大大小小的骨头几乎都有裂痕,伤势已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这足以夺去大部分人的性命,但他相信,以他的体魄和内鼎炼丹之术可以将它恢复好。
楚映婵为他疗伤之际,他咬着牙齿,不发出任何声音,努力掩盖着伤势,待他睁眼回首时却见身后的仙子已清泪满面。
……
林守溪的伤是一天之后好的。
他与楚映婵靠着坐在榻上,脸色却一点也不好。
林守溪伤好之后,想与她继续神交,以破除色孽咒印,可他们忽然发现,他们的合欢经失效了。
“是规则!”
卓荷听到了他的讲述,立刻说,“一定是这不讲理的婆娘恼羞成怒,又跑去炼狱深处的原初石板上,修改了罪孽咒印的运行规则。”
“修改规则?”
林守溪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绝望。
唯一的破咒之法被洛初娥强行封禁,接下来的二十天,他们又该如何撑过去?
“我们与洛初娥立了赌约,这也在规则之内,她这么做,不会被规则反噬么?”楚映婵问。
“对呀,她为什么没有被反噬呢……”
卓荷愣了一会儿,旋即醒悟道:“我明白了……哎呀,我早该想明白的!你们根本不是不死国的人,你们来到了这里,需遵守规则,嗯……也就是入乡随俗,但洛初娥不需要对你们遵守什么规则,甚至说,只要她想,她可以尽情耍赖!”
这番话令林守溪与楚映婵彻底绝望了。
他们哪怕再想出了其他的破咒之法,只要洛初娥及时发现,她可以随时将他们的成果抹得一干二净。
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对赌。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气馁,说不定到时候宫先生会帮你们的呢。”卓荷说。
“宫先生?”
“嗯……我仔细想了想,洛初娥愿意与你们进行赌约,真正的目的恐怕也是将宫先生钓出来。”
卓荷不自信地说:“宫先生将你们引到这里,想必也是有帮助你们的后手的……吧。”
林守溪与楚映婵互相看了看,却是摇头,他们根本不认识什么宫先生,当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守溪问。
“别的办法啊……”卓荷苦恼地挠了挠头,问:“当初我给了你很多狱友的想法,你们有获得什么启发吗?”
“没有。”
林守溪与楚映婵一齐道。
“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有办法让你们成为不死国的人,也能给你指一些未必行得通的路,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但是什么?”
无论他们做什么,总比待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强。
“但是不管先走哪一步,你都必须先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牢房!”卓荷仰起头看着他,认真道:“越狱吧。”
她的话语犹如无奈的叹息,随着这声叹息,画面好似陡然拉远了。
不死国昏暗的天空下,这座水车般的巨楼遵循着时间缓缓拧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守门者脑系铃铛,面带微笑。高楼环抱,杀手林立,他们的上空,黑色的巨鸟来来回回,漏出嘲笑般的聒噪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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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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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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