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的怒火,它张开幽蓝巨口,向大地吞噬过来,林守溪等人只得被迫避其锋芒,沿着神道向高处避难。
等到他们跑到山顶时,先前烤鱼的沙滩已被海水取代。
谷小如叼着那条烤鱼,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警惕地看向林守溪。
林守溪不负众望地再度发难,想将他们击晕。
可他的手刚刚抬起,一阵狂风便顺着海面卷上山顶,树木伏倒,人群也被飓风吹散,谷小如与贺瑶琴本就立在悬崖边上,这飓风突如其来,她们境界不足,直接被风推倒,尖叫着跌向崖下。
慕师靖与小禾见了,纵身一跃,连忙去救。
谷小如与贺瑶琴被凌空抓住,救在怀中,四人平稳落地,贺瑶琴想道声谢,却见抱着自己的冷艳少女转颈仰首,瞳孔凝缩,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她们身后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千手观音像,神像慈眉善目,宝相庄严,面上笑容深邃,手中法印玄妙,宛若古仙坐化于此,栩栩如生。
“这……这不是……”慕师靖红唇翕动。
她永远忘不了眼前的神像,这与死城观音阁里的那尊在外观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但它远远要大得多,它深嵌山体里,大得失去了实感,若这也是活物,那该是怎样的魔鬼?
“别怕,这是死的。”林守溪来到了她的身边,。
当初他向镇守询问过此事,告诉他,这观音像并非是他创造的,只是他挑选的、降临异世界的媒介之一,但之后,这个媒介被未知的邪神侵占了。
林守溪回身望去。
熟悉的神域里,勿听、勿视、勿言三楼已残破不堪,当初这三座楼里,林守溪与小禾互诉了真心,那是历经劫难之后,他们永远铭记的甜蜜与美好,只可惜,它们在黄衣君主降临的那天就被毁坏,现在更没了一点生气。
小禾将当初的事给慕师靖听,慕师靖听了,惋惜之余也淡淡地讥嘲林守溪,
:“幸好这勿言楼不见了,否则今天某个人可就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慕姑娘,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为何对我意见这么大?”林守溪也很无奈。
“没哪里啊。”慕师靖淡淡道。
“我如果真有得罪之处,你直言不讳就是,若我有错在先,一定赔罪。”林守溪认真地。
“哼,装得还挺像的。”慕师靖轻哼。
“好了,这个时候就别斗嘴了,夫君没姐姐想的那么坏的。”小禾插嘴,想平息慕姐姐无由来的怒火。
可见小禾也帮他完,她不由想起雪夜的轻薄,心中更恼,略微冲动道:“如果他是正人君子,那天晚上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慕师靖立刻住口。
小禾瞪大眼睛,眸中的雾色消失不见,她心跳得厉害:“晚……晚上?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林守溪也愣住了,什么晚上?慕师靖又在胡八道什么?
“有话直,别打哑谜。”林守溪自认没亏欠她什么,难得地充满底气。
慕师靖自知失言,朱唇轻撇,“没什么。”
这句没什么落到小禾耳中却是欲擒故纵,她缠着慕师靖追问,想让她把话清楚,可她偏偏什么也不,就让小禾干着急。
见他们争吵,谷小如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小禾看向这个她刚刚营救的少女,问:“有事吗?”
“那个……你们……”
谷小如很是害羞,却无法抑制好奇,问:“伱们……谁是大媳妇,谁是小媳妇呀?”
慕师靖与小禾愣在原地,贺瑶琴听了,更觉尴尬,连忙揪着她的耳朵拉到了一边,赔罪道:“师妹自幼口无遮拦,不长记性,还请三位仙长不要怪罪。”
这时,李文修与谷鸣也顺着凌空的台阶走下,落到了地上,他们吃惊于巨大神像之余,也警惕着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林守溪。
林守溪刚有继续动手的念头,临近的悬崖上就有碎石滚落下来,停在了他的脚边。
联想起了先前的海啸与狂风,他明白了什么,没再动手。
“你们如果执意想来,那我不拦了,只是……生死自负。”
林守溪完,转过身,继续向着深处走去。
慕师靖与小禾跟在他的身边,小禾还在追问刚才的事,慕师靖只好自己是开玩笑,并给他们道了歉。
道完歉后,慕师靖心里更加委屈,被轻薄调戏的是自己,屈辱道歉的还是自己,这个世界有没有天理了?
四名弟子经历了先前的惊吓,心有余悸,但他们讨论了一番后,依旧不相信那番匪夷所思的话语,还是决定继续向前,一探究竟。
但贺瑶琴却是有所动摇,她揉了揉太阳穴,:“我觉得他们是好人,如果……我是如果,如果他们的是真的,那之后,我们中是不是有人会死掉,然后其他三个人再也不记得他了?”
“贺师姐是小如的好姐妹,于我又有大恩,我们又怎么会忘?”谷鸣安慰道。
“是啊,小如不会忘记贺师姐的。”谷小如挽着她的手,。
贺瑶琴看着他们认真的模样,笑了笑,心中却更加低落。
她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抚摸着小腹,绞在腹部的饥饿感给她带来了恐惧……是啊,为什么会这么饿呢?
穿过三座楼,他们很快来到了王庭,王庭已被焚成废墟,放眼望去只剩满地邪灵的焦尸以及白森森的巨型骨架,地面上甚至还有剑痕,那是当初楚映婵与他们战斗的痕迹。
“你们觉得它像什么?”林守溪认真地端详着骨架,问。
慕师靖与小禾一同望去。
原本的王庭是依托着这个骨架建造的,它形如巨虫,唯有头部是尖锐的,尖锐处原本是大殿的屋檐。
“像……一支笔?”小禾斟酌着猜想,看向身旁的黑裙少女,问:“慕姐姐觉得呢?”
“像骨头吧。”慕师靖。
“废话。”小禾叹了口气。
慕师靖也没顶嘴,她总觉得这个骨架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穿过王庭来到后院。
当初王庭大火,林守溪、小禾、楚映婵三人就困在这里,楚映婵褪下法袍,遮蔽烈火,林守溪回忆着大火中的楚仙子,当时他只觉得这仙子冰冷无情,想不到她还有那般婉转妩媚的一面。
慕师靖走入庭院。
如林守溪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她看着院子里的布置,也怔住了,汹涌的记忆化作层出不穷的浪潮,她被冲得七荤八素,身子也微微摇晃。
“慕姐姐,你怎么了?”小禾来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
慕师靖细咬红唇,没有应答。
林守溪见她这般情态,心中了然,问:“你也想起来了吗?”
许久之后,慕师靖才缓缓点头。
但她的记忆和林守溪的是不同的。
记忆里,她始终坐在一间没有灯的幽暗房间里,不着寸缕,只以空房为衣,以黑夜为裙,她立在木格子窗的后面,目光清冷地落向窗外。
一个清秀俊美、明眸皓齿的少年在窗外渐渐长大。
他似乎总在和谁话,可从她的角度来看,他的身边根本空无一人,她就这样幽幽地注视着他,少年无数次从眼前走过,却无法看见她,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成长着。
这……这是我的记忆吗?
慕师靖想不明白。
这个记忆里,她的周围始终是黑暗的,绝对的、不透一丝光的黑暗,就像是万尺之下的冰冷深海,她能感受到的唯有咸涩的孤独。
她明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却是被剪去了双翅关在笼子里的鸟,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人和她话,她等待着,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于是她每天注视着窗外的少年,这是她仅能窥见的明亮。
这就是我的过去吗?这也……太悲惨了吧?谷际
慕师靖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忍多想。
他们的记忆有所偏差,在林守溪的回忆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在慕师靖的记忆里,她却始终被关在屋子里,那个走出门外与少年交流的小姑娘,更像是她幻想出来的。
慕师靖想了一会儿,只觉得扑朔迷离,没有头绪。
小禾听着他们的交流,却是惊心动魄,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不过一想到他们的血缘关系,小禾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天降的正义少女。
对了,按辈分的话,自己该叫慕师靖什么?大姑?
慕师靖找到了当初那座禁闭自己的房屋,它很显眼,就在一片竹林的后面,房屋小巧精致,木门上了锁,木窗则更是嵌死在了墙壁上,任慕师靖用尽力气也无法打开。
那四名弟子也到了院墙之内。
他们看着这三人忙里忙外,也不愿闲着,也开始勘察四周,拿出纸笔进行记录。
小禾见他们饥饿万分,从储物戒里拿出了食物分给他们吃,弟子们感激不已。
慕师靖未能将这门打开,知是缘分未到,也识趣地放弃了。
这间院子虽留存着不少回忆,但除了这间封闭的房子外,几乎是一览无遗的,他们也未做更多逗留,向着院子深处走去。ΗtτPS://Www.sndswx.com/
第一次来到神域时,他们止步于此,院子的更深处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未知的。
慕师靖暂时不去考究自己的身世了,她只觉得,自己与林守溪一道长大,却依旧正气凛然,品行端正,足可见她出淤泥而不染。
悬在她心头的,更多的是那块灰碑。
按照灰碑上的记载,来到这座庭院时,弟子们依旧岁月静好,可再往后……
院子的后门就在前方。
她身先士卒地走过去,悬在半空的脚步却停住。
哐——
似是大地陷落,他们先前还在规整精美的庭院里,眼前是青松翠柏,可才跨过院门,干瘪的风就吹上了面门,她的靴下再无坚实的土地,赫然是一座大若湖泊的深坑。
深坑中盛满了血水,血泊之上有血雾飘荡,它们并不腥臭,反而泛着令人迷醉的芳香,湖泊也不像是土壤组成的,它有着美妙的弹性,更像是人肌肤。
院子与血湖之间只有一座桥,一座独木桥,它通向对岸,可对岸的景色被雾笼罩,看不真切。
身后,那四名弟子还在朝这走过来。
谷小如生龙活虎地走在最前面,她拿着匕首,指着旁边的一棵树,:“好不容易来一次,要不要留下点痕迹。”
“痕迹?”
“对呀,我去刻个到此一游。”
谷小如走近那棵树,刚想动刀,却见树上已歪歪扭扭地刻好了‘到此一游’四字,谷小如吃了一惊,喃喃道:“好丑的字,此人的德行也真是低下……”
贺瑶琴看着那四个字,沉默不语。
李文修与谷鸣也来到了院子之外,他们看着血湖,震惊失色,尤其是看到湖心翻滚的血沫与白骨之后,他们差点将刚刚吃的萝卜都吐了出来。
“我先过去看看。”
林守溪着,就要踏上木桥,小禾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要去一起去。”小禾。
林守溪看着小禾坚毅的眼神,心中感动,他刚想回应,却有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在他脑子里倏然炸开,他四下环视,想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他周围的景色都跟着变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血池,独木桥,周围分明是黑压压的群山。
污秽酸腐的风吹来,这是独属于荒外的气息,他回身望去,心头更惊,他身后不是别的,正是他所熟悉的神墙,神墙如万里的盾牌,高高耸立,绵延无际。
刹那之间,他竟从神域中离开,来到了神墙之外?
林守溪心中正惊疑着,耳畔又有轰隆隆巨响声传来,循声望去,他赫然看到了一座异样的巨峰,这座山峰比周围的山都要巨大数十倍,它高耸此处,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这座山不仅巨大,模样也极为独特,它的身躯呈现着灰白色的半透明,其中挤满了一个又一个眼珠似的泡泡,它变化着,蠕动着,展开了宏大的领域。
“时空魔神?”
林守溪心惊,在杀死钟无时之时,他见过时空魔神的残影,赫然就是眼前的模样!这就是它的本体么……
接着,他看到魔神之前立着一个黑裙少女。
少女隔空取刃,一跃而起,斩向这尊大魔,时间领域被瞬间展开,比她大无数倍的时空魔神在她剑下颤抖不止。
借剑者是一个老者,老者的身边跟着一个挽着发髻的妇人,这妇人应是他的女儿,貌美异常,与道门门主倒有几分神似之处……
林守溪飞快明白,这是时空魔神被斩杀的秘事,他对此有所耳闻,可他清楚地知道,时空魔神身死已是千年前的事了,这……
我这是来到了千年之前?
不,不对,这一定是梦境!
林守溪心生明悟,他闭上了眼,飞快运转各种心法,可他发现,周围的一切如此真实,他根本摆脱不掉。
黑裙少女的剑肃杀地横扫天地,所过之处山峦崩碎,大地塌陷,一切都像是被斩碎的白纸,他遥望着这肃杀的一剑,忽有一种自己若是中剑也会陨命的感觉。
情急之下,林守溪运转起了白瞳黑凰剑经,剑经在体内咆哮,发出了震人心魄的锐鸣,鸣声响起的一刻,立在山巅上的黑裙少女竟遥遥地朝他瞥来了一眼。
他依旧没能摆脱。
如何能够打破时间的梦境回到过去?
林守溪飞快地想着,忽然有了主意:自己不该用这些传承古老的法术,应该用千年之后才被创造出的术法,这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术法会与时间之梦产生冲突,这种矛盾兴许可以将梦境撕裂,令他惊醒。
林守溪立刻运转起合欢经。
没有任何效果。
他万万没有想到,合欢经竟这般源远流长!
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林守溪心急如焚之时,宫先生种在他体内的传承忽然生效,一股梦幻般的力量将他包裹,洛书的心法随之咆哮,将他拽着升上了高空。
轰——
他从梦中惊醒。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醒来的那刻,林守溪拔出湛宫,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
……
他缓缓地睁开眼。
雪发的小禾正跪在他的身边,俏脸低垂,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包扎他的手。
林守溪刚要开口,却愣住了。
目光向四周扫去。
周围没有了血池木桥取而代之的是金黄色的沙滩和蔚蓝色的海,海风徐徐吹来,沁人心脾,慕师靖立在海边,远眺着深蓝的尽头,裙摆飞扬。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终于醒啦……”
小禾见他睁眼,松了口气,却也幽怨道:“真是的,我让你不要驭风乱飞,你看,风忽然停了,摔成这样,人也丢,手也割破了,还好没什么大碍……唉,以后慕姐姐拿此事嘲笑你,我可不会帮你话。”
“他们……”林守溪指向一边。
那边,几位白衣弟子正在烤鱼,赫然是两女一男。谷鸣、谷小如、贺瑶琴依旧在场,但李文修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啊,他们是祖师山的弟子,恰好遇到了,也是来神域探查隐秘的,等会我们与他们同行吧,也好有个照应。”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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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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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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