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耶冷笑:“所谓帝国意志,维护的不过是强盛帝国屹立不倒时的幻象,是勋贵维持统治的锁链,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你们手中的武器也从来不是为了保护组成帝国的一块块拼图们而铸造的。冷酷无情,嗜血残忍才是这个高大上头衔背后的真相,时至今日你仍以‘雪怪’自居,为覆灭梅利亚斯的人带来彻骨冰寒,为那个丑陋腐朽的帝国践行着远去的意志,却向我诉说着真实与美好,希望与未来,很讽刺不是吗?”
“你的修辞与你的刀法一样令人印象深刻。”雪怪戏谑道。
“强大如你,一位人类帝国的异族帝国意志,也不愿意直面我提出的小小疑问吗?”
雪怪将长枪没入地面。
“寿命绵长,我已经失去了与人类争论的念头,许多…不,所有的答案都会在未来得到解答,而往往只有我能看到那一幕。”
“费迪纳的子嗣,时至今日仍然认为我践行的是梅利亚斯的意志,这是你的愚蠢,但我已经习惯。我也已经习惯了人们恐惧巨鸮,连带着恐惧早已不在巨鸮羽翼之下的我。”
雪怪的话掷地有声:“我践行的,是我自己的意志。”
“梅利亚斯破灭,擎天巨鸮的帝国意志也随着王朝陨落而消散,成为了最后一人的我早已舍弃‘雪怪之名’。我度过漫长光阴,走遍梅拉各地,用双眼见证浸染离去后的这片大地,学派荣枯,王朝兴衰,族群隆替,数百年不过我眼中一瞬,与之相比,灭国仇恨不过是渺小的执念,与恒久存在的大地上的苦难相比只能是狂风暴雪中的一粒雪点。”
罗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雪怪归来,掀起风波,皆是为了重筑那个已经死去巨鸮的血肉,灭国仇恨与愚蠢的死忠才是让他跨越时间踏步而来的动力。
然而雪怪否认了这个说法,他笑了起来,仿佛这种猜测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让他发笑。
“舍弃雪怪之名,可你依旧以这个名字高调现身,彰显武力散播恐惧。据我所知,你在与黑鸮对话时提起了梅利亚斯死去的王子,与那些腐朽的事物。”罗耶仍觉得雪怪有所隐瞒。
“对于梭伦而言,雪怪这个名字更危险也更值得瞩目,我需要被瞩目,所做的一切都应被有脉络地记载。”雪怪说,“黑鸮认为我是为巨鸮招魂者,那便顺应他们的想法,我说过了,没有必要与愚者阐述与争辩,他们希望看到梦境,我便顺从他们的梦境。”
沉闷的雷鸣声打断了罗耶的话语,压抑的对峙因为忽然拍打向岸边的巨浪而中断,两人不约而同以手中武器斩向浪花,满天海水构成的雨幕只有零星的水滴落在两人的身上。
疾风已至,粗暴地撕扯着草木,飞叶满天。
“你的意志,什么意志?”罗耶刀尖直指雪怪,“如果你寄希望于一块碑文便能改变梭伦,让狄维克家族黯然落幕,未免有些不尊重一个帝国了。”
“确实,任何帝国的毁灭往往由内而外,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外部因素干扰,大多数时候,毁灭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历史无数次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雪怪抚摸着脚边的石碑,“愿景再美好,无法实现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勋贵们对于法典有着绝对的解释权,它不过是服务于统治者的工具。”
“你想颠覆梭伦,手中已无可用的武器,个人勇武在大潮前渺小如蚁。”
雪怪藏于面具下的嘴角上扬,他注视着罗耶的长刀:“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为何会随我来到这里,又为何握紧手中刀刃。”
仿佛窥测到罗耶内心深处的话语飘然而至,他心脏狂跳。
被说中了…
雪怪说自己拥有颠覆整个梭伦,乃至整个梅拉的绝对力量。
在罗耶看来,这像是吟游诗人泡在蜜酒中说出的呓语,以个人之力如何撬动梅拉的秩序拼图,碑文虽真,却不足以让梭伦倾覆,更谈不上让梅拉动荡。最伟大的阴谋家也需布局,更需天时、地利以及人和,这些雪怪都没有。
那狂傲的话语更像是一种夸耀似的谎言,是坚信自己武力卓绝的雪怪以幻想文学口吻叙述出的内容。
但不知道为何…罗耶不安。
跟随雪怪一路向北,离开梭伦国境,越过怒火山脊,如今站在距离北方瞭望森精领不远处,与斯莱戈的流放之地隔海相望,他的心脏随着潮声剧烈的起伏。
那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焦躁,仿佛有令人恐惧的巨兽蛰伏于自己无法察觉之处,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罗耶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但是雪怪的强烈自信令他愈发凝重。
一个跨越了漫长时光选择走向台前的怪物,不会无的放矢,可他的底牌是什么?
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也不知道雪怪为何要带自己来到这处无名的海岸,罗耶大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雪怪眼神忽然变得平静,他注视着罗耶,顿了顿。
“让梅拉迎来新的秩序。”
“新的秩序?”罗耶问,“以你一人之力?”
“很明显,我无法做到,昔日所有的雪怪都活着也做不到,”
“那你凭什么?”
雪怪面朝大海,看海潮奔腾,他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面前的一切:“它开启了第一次辉煌时代,必能够开启第二次,肃清,正在此时。”
这一刻罗耶还未想到雪怪话中的“它”为何物,他的思绪在辉煌时代中翱翔,追溯源头,直到一抹漆黑黏稠的气息蔓延开…
罗耶浑身颤抖,瞳孔巨颤,几乎无法握住长刀的他艰难地说出了“它”的名字。
“浸染之灵…”
雪怪侧过身,那挺拔高大的身姿嵌于灰黑色的海水与如墨的天穹中,构成了一副绝妙的画面,若有画家在场,定会不顾一切将他凌厉深邃的身影描于画卷之上。
然而此刻,罗耶只感到恐惧。
“共同的敌人会让在混乱中互相倾轧的种族齐心协力,面对死亡的恐惧促使他们并肩作战,在绝望中挣扎会使他们厌恶黑暗,渴求光明。”雪怪说,“辉煌叙事曲二卷末,海妖学者斯鲁特·海蓝总结过,‘辉煌时代,始于浸染,亦终于浸染。’”
“浸染之灵已经消失五百年!”
“只是消失,并非被消灭,无数学者遍寻不得的秘密就在不远处的海底。”雪怪说,“他们一度很接近这里,然而对于浸染远去的松懈,辉煌时代逐渐远去的钟声,高昂的探索研究经费引起的广泛质疑让那群矜矜业业的学者不得不中断了长达三十年的细致搜索。”
“只要他们的深潜队在这片湾岸大范围的搜寻,求而不得的答案便会浮于眼前,可就是如此巧合…他们没有,那之后也没有。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着冰冷幽暗的海底深处进发,找到了它。”
“数百年间,因为四大国的威慑,海族不敢进入此地,扭曲也因此深藏于海底深处。”雪怪说,“如今,应当让他重现天日了。”
罗耶斩出一道刀光,雪怪止住脚步,注视着地面上那道沟壑,怜悯地摇头:“我说过,带你来,为了见证,而非征询你的意见,这是必行之事,无人可阻。”
“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恐怖?”雪怪似乎体会不到罗耶的惊恐,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反问,“哪里恐怖?”
“很多人会死去,浸染之灵的到来只会让这片大地生灵涂炭。过于悠长的时间让你能够目睹世间一切,因此你的心也如金铁般坚硬吗?雪怪也曾为即将坍塌的梅利亚斯前仆后继地对抗着那些污秽之物,你们曾用血肉为身后的土地、人民争取时间!”
“书籍,卷轴,诗人的歌谣都曾为你们颂唱,羸弱不堪的民众站了起来,他们讴歌,与你们并肩作战,不惧死亡。你们曾是那只巨鸮最后的旗帜,随风飘扬!”
“我说过,我为自己的意志而行。”雪怪再次强调,“这并非临时起意,长达四百年的评估足够谨慎,它从不是一个合适的选项,但它确实比所有选项更容易解决问题,而且足够迅速。”
“什么时候毁灭成为了优先选项了,这是可耻的借口!”
雪怪嗤笑一声,他留下长枪,徒手走近罗耶。
看着那破开雨幕的壮硕身躯,罗耶举起了刀。
雪怪怡然不惧,将胸膛抵在刀尖。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头银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冷厉俊朗。
皮肤上细密的彩色鳞片与鳞片中逸散的水、冰属性魔力昭示了他的种族——海妖,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能轻而易举在冰冷黑暗海底寻找到浸染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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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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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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