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三袋血液拿在手中,赫然发现上面都写着“无偿献血站点”的字样,想都不用想,父母肯定也是跟他一样,献完血又谎称不愿意献了,然后将血袋抢跑。
刘德柱曾了解过,普通人没灾没病你是根本不可能买到血的,不管是医院的血库,还是市里的血站,他们保管的血袋都属于战略物资,进出库都非常严格。
所以,这只可能是父母的血。
这世上有不负责任的父母,如庆国忠。
但这种父母真的很少。
而大多数父母对子女的爱,都在无声中显得有些悲壮。
父母可以为了让孩子上更好的幼儿园,自己省吃俭用。
可以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学习条件,自己吃咸菜、喝稀饭。
甚至可以为了给孩子凑个婚房的首付,自己卖掉正在住的房子,出去租房。
这种爱虽然有隔阂,也很沉重,甚至可能会压的孩子喘不过气来。
但这就是父母能想到、能做的方式了。
其实刘有才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时间行者到底怎么回事。
他经常问同事的问题是,时间行者两边穿越的话,自家孩子会不会老的比自己更快?
自家孩子在里世界,会不会太危险?
他并不关心刘德柱有没有变得很厉害,但他会尝试着去了解与刘德柱有关的一切。
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理解刘德柱、支持刘德柱。
就像这冰箱里的两袋血一样。
刘德柱看到某一只血袋背后,还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儿子,放心喝,喝完了爸妈再去买。
刘德柱鼻子一酸,这东西能买到才有鬼了,他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哪会认识管理血库的人啊。
但感动归感动,感动之后问题就来了……
哪一袋是自己的啊?!
而且这事他必须得跟父母说清楚才行,自己真的不是吸血鬼啊,也不需要喝血!
按照他的估算,以老板和恶魔邮票持有者的聊天量来看,只要保存得当,自己这300CC就足够用一个月的了。
他害怕的是每天都要割开伤口,而不是出血量。
这时,刘德柱兜里的通讯器震动,他回屋一看是老板发来的消息:“遇见了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你?”
刘德柱回答:“我今天去无偿献血站买血,路上就感觉有一对情侣在看我,后来我进了无偿献血车,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他们把手揣在怀里缓缓靠近,就像是电影里准备掏枪的杀手一样。我当时挺慌的,也没看清他们长相就赶紧跑了。”
庆尘皱眉,撇去别的先不说,去无偿献血站……买血?
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德柱现在确实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刘德柱问道:“老板,您知道是谁想杀我吗?”
庆尘想了想说道:“我这边已经得到消息,是王芸的家人准备找你报仇。”
“那我该怎么办?”
“安心呆在家里,”庆尘回答道:“有昆仑守着你,你在家里别乱跑就是最安全的。”
……
……
倒计时126:00:00.
晚上6点钟。
江雪正在庆尘家的厨房里忙活着,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所以做的饭菜格外丰盛。
李彤雲的姥姥、姥爷今晚8点的车到洛城,接下来江雪可能好几天都没空来看庆尘,索性便帮他把家里也给好好打扫了一遍。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李彤雲想要去开门,却被庆尘拦了下来:“以后不要急着开门,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也不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谁。”
李彤雲乖巧的点点头:“嗯,知道啦!”
说罢,庆尘打开门赫然发现秧秧站在外面。
女孩抬手亮出一封信件来:“又一封。”
庆尘愣住了,他有些好奇,难道那位恶魔邮票的持有者真要挖自己墙角?
他心中暗忖,等这位持有者以后发现,对方是当着庆尘的面挖“庆尘”,真的不会社死吗。
“你看了信的内容吗?”庆尘对秧秧问道。
然而女孩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直勾勾看着桌上江雪刚刚端来的饭菜。
红烧排骨、青椒肉丝、麻婆豆腐、清蒸鲈鱼、酸辣鸡蛋汤。
庆尘看着女孩又问:“额,要不要我跟对方说一下,换个地址?”
之前他觉得那位持有者没有得到回应,就不会再寄信了,所以也没再惦记过这个事情。
但现在这位持有者骚扰到了别人,搞得庆尘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秧秧依旧像聋了似的,没有丝毫反应。
庆尘试探道:“要不坐下吃点?”
“好,”秧秧毫不犹豫的抬脚迈了进去,与庆尘擦肩而过。
庆尘:“……”
合着是盯上了他家的饭菜!
但你想吃饭就直说啊,装聋作哑干什么!
秧秧也是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小彤雲旁边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小彤雲抬头看向她,正准备说什么呢,却发现对方已经连吃好几块排骨了,她刚忙闭嘴夹菜,免得排骨都被秧秧吃完。
江雪温柔的摘下围裙笑道:“别急别急,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做。”
“谢谢,很好吃,够吃了,”秧秧嘴里含糊着说道。
庆尘坐在秧秧对面撑着下巴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寄来的?”
“三小时二十分之前,”秧秧含混说道。
庆尘愣了一下,对方把时间说的这么准确,那说明信刚出现,对方就已经发现了。
可问题是,女孩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把信给自己?
等等,这姑娘不会专门等着饭点才来送信吧?!
庆尘试探着再次问道:“要不我让对方改一下寄信地址吧?”
“不用,”秧秧摆了摆拿着筷子的手:“寄我那挺好的,以后我收到信了,就在饭点给你送过来。”
“这怎么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庆尘震惊。
秧秧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吃起饭来却风卷残云,都快把一旁的小彤雲给急哭了。
吃完菜后,她将酸辣鸡蛋汤扒拉了半盆进碗里,拌了拌米饭将汤饭吃个一干二净。
还打了个饱嗝。
秧秧说道:“也不白吃你的饭,一个信息换你一顿饭,你不亏。”
“什么信息?”庆尘问道。
“今天下午开始,昆仑的人手都开始往洛城汇聚了,这些都是很容易就查到的交通工具信息,瞒不住外人,”秧秧说道:“所以,王家肯定能发现昆仑的调动异常,今天之后,短时间内洛城将成为昆仑重镇,如果他们真想杀了刘德柱给女儿报仇,怕是就在今晚了。”
因为过了今晚,王家可能就很难再找到其他机会。
“王家雇了多少人?”庆尘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秧秧平静说道:“我只知道他们花了大价钱请到了超凡者,而且花费的代价是你难以想象到的。”んτΤΡS://Www.sndswx.com/
“等等,就为了杀个刘德柱,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庆尘疑惑。
“不要低估一个父亲失去女儿后的愤怒与悲伤,”秧秧说道:“在你们看来,王芸有错在先所以死有余辜,但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对的,他们觉得女儿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出卖别人也情有可原,起码罪不至死。”
王芸在里世界死亡之后,并不是一切的终结。
因为她的尸体还会回到表世界来。
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在父母面前突然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
“记住,王家已经疯狂了,”秧秧说道:“他们今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觉得稀奇。”
“超凡者是什么级别?”庆尘问道。
“这个也不清楚,”秧秧说道:“但我估计不会是级别很高的超凡者,首先时间行者里的高级别超凡者少之又少,因为里世界的超凡者本就不多。其次,高级别超凡者都爱惜身份,赚钱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没必要仰人鼻息。”
庆尘皱眉,敌人级别模糊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
对方来个D级以下的或许还好说,如果来的是C级,恐怕刘德柱就非死不可了。
要知道他在禁忌之地里借用了那么多规则,C级的曹巍身受重伤被吊了二十多个小时,尚且有绝地反击之力,庆怀顶着禁忌之地的规则都差点逃逸出去。
到了C级,超凡者便真的有点超凡脱俗的意思了。
秧秧站起身来说道:“吃饱了,该办正事了,我相信今晚会非常热闹的,记得不要缺席。我先去刘德柱家附近看看情况,随时准备看这场好戏。”
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
临开门时,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江雪说道:“谢谢,厨艺非常厉害!”
待到秧秧离开,庆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门追了出去。
然而,他便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黑夜里,女孩站在楼外仰头望着天空,刹那间四周灰尘被无形之力鼓荡起来,向四周排开。
下一刻女孩冲天而起,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矢,飞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庆尘默默的站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女孩竟然会飞?!
早先他在老君山停车场时就有过猜测,猜对方是什么能力。
当时庆尘的猜测是重力,因为歹徒在行动时动作变的迟缓,仿佛空气被挤压在一起,变成了一汪水池。
庆尘认真的回忆着那晚的场景。
歹徒的眼珠向外突起,眼中出现血丝,这每一个线索都说明,对方体内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所以,单从那场战斗来看,庆尘认为秧秧的能力是重力,绝对没有问题。
但现在,庆尘反而觉得女孩的能力要比重力更加广泛:是力场。
操控力场的能力。
从刚刚荡起的灰尘形状来分析,那分明是磁力场的作用方式,而对方飞向夜空,则是她在自己身下制造了反斥力场。
庆尘蹲在秧秧起飞的地方,盯着地面的灰尘、泥土查看。
这时庆尘眼睛一亮,果然,地面灰尘里的细碎金属物质,已经呈现向外放射的形状。
那是磁力场的形状。
他忽然有点羡慕了,谁不希望自己能飞啊,有了这个能力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话说,庆尘还一直都没来得及问问老师,自己成为骑士后,还有没有机会成为超凡者?
等等,庆尘忽然看向夜空中,方才秧秧飞的方向是荒芜的北邙山吧,刘德柱家在南边啊!
他无语的回到家中,看向恶魔邮票持有者寄来的信件:想好了吗,你想要什么呢?嘻嘻。
庆尘不耐烦的想要回信恶心对方一下。
然而就在他准备拿刀放血时,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不对不对……原来这才是对方最后的试探。
因为“庆尘”如果不是幕后主使者,又不认识刘德柱的话,那“庆尘”就不应该知道回信的方式是以血燃烧。
回信的方式,只有刘德柱与幕后之人知道,幕后之人也不会闲着没事给“庆尘”普及这种知识。
所以,那位持有者一直在追问“庆尘”想要什么,却从未告诉“庆尘”如何回信。
如果庆尘回信了,那就水落石出。
少年在家中深呼吸着,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变的面目全非、处处危机,自己跟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怪物打交道,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想到这里他直接撕掉了信件。
“江雪阿姨,你们吃完饭就去车站接小彤雲的姥姥、姥爷,记住,回家之后千万不要出门。”
说完,庆尘换了身衣服,无声的走进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今晚的热闹,他不能缺席。
空气里泛起一丝潮湿的水腥味,苍穹之上的黑色云气被一阵风带到了南方。
十一月的寒冷天气里,起风了。
……
……
“爸妈,我该怎么跟你们解释,我真的不是吸血鬼,而且我也可以吃大蒜,”刘德柱认真说道:“吸血鬼能不能吃大蒜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吃。”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古怪极了,韭菜炒鸭血、鸭血粉丝汤、血豆腐、毛血旺。
四种菜都有共同的特点,就突出一个“血”字。
刘德柱耐心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找来血,是为了写信,不是为了喝的……跟你们不太好解释,总之你们相信我就好了。”
刘有才和王淑芬相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王淑芬笑着给儿子夹了一口韭菜炒鸭血说道:“白天的时候可吓死我和你爸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刘德柱回想着父母展露出的温情,他笑了笑说道:“爸、妈,你们放心,咱家日子马上就好起来了。”
“什么意思?”刘有才奇怪道。
“你们没听说吗,很多人把里世界的药品带回来,都卖了好多钱呢,”刘德柱说道:“我如今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也能带点东西,给你们改善生活。”
“没事,先不用管我和你妈,你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了,可不要勉强,”刘有才喝了一口小酒。
“不勉强,”刘德柱乐呵呵说道:“我在那边认识大人物呢。”
“对了柱子,你在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王淑芬问道。
“暂时在那边是没什么危险的,”刘德柱回答:“其实,有时候在表世界,比在里世界还要危险些。”
如今刘德柱已经跟庆尘搞好了关系,只要抱紧这条大腿,好处自然少不了。
在18号监狱里面,林小笑、叶晚俩人就是规矩,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时,刘有才忽然疑惑:“我一直没太搞明白,那些时间行者到底是怎么把东西带回来的?”
刘德柱解释道:“穿越时有一个机制,比如在穿越前一秒我将一瓶药塞进嘴里,回来的时候药也可以被我带回来,到时候吐出来就能卖钱。”
“奥,”刘有才点点头:“原来是‘进出口贸易’。”
刘德柱震惊了,神特么进出口贸易!
但别说,这词还真挺贴切!
刘有才已经很久没跟儿子好好聊天了,他想了想说道:“家里没酒了,等会儿我出去买一打啤酒,咱爷俩好好喝一次。”
王淑芬抱怨道:“他还是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刘有才说道:“儿子都17岁了,我17岁那会儿都当兵了。”
结果这时刘德柱忽然说道:“爸,今晚别出门了。”
刘有才好奇:“怎么了?”
“今晚外面很危险,反正别出门就对了,”刘德柱解释道:“只要呆在家里,我们就是安全的。”
刘有才与王淑芬面面相觑。
他们这才意识到,今晚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正当说话时。
黑夜里一架小巧的无人机,正在缓缓飞过兴隆小区的围墙。
它下方坠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所以飞行的有些慢。
但操控这架无人机的人极为熟练,却见它轻盈灵动的像是一只信鸽,穿过重重的楼宇与夜色的黑幕。
当它来到一栋大楼前时,忽然开始强行提升速度。
刺啦一声。
无人机精准的找到一户只拉着纱窗的房间,以锐利的螺旋桨将纱窗刺破,整个无人机都坠进了房间。
无人机摔落在地上,它坠着的黑色袋子里有黑色的油脂物倾泻出来,渐渐漫过了损坏的无人机。
又是嗤的一声,被人改造过的无人机冒起白烟与火花来,爆发出巨大的热量。
黑色的油脂与无人机接触的一瞬间,燃烧出刺眼的火光。
火势开始蔓延。
坐在家中的刘有才刚刚翻出一瓶珍藏了多年的茅台:“不能出去喝酒也没事,今天值得庆祝,咱们就把这瓶茅台给喝了!”
只是,刘有才说完便看到自己老婆的神情凝重起来。
他想了想说道:“额,这是别人送的,不是我藏私房钱买的。”
“不是,”王淑芬抬起头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
……
“今晚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专家称这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秋季暴雨,未来三小时内降雨量或将达到50毫米,请各位听众做好防雨、避雨措施……”
出租车内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小鹰伸手换了个频道,滋啦滋啦的声音之后,音频小说的声音响起:“大金牙问道,胡爷,你刚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是说山谷中修这鱼骨庙不好吗……”
车窗打开的一丝缝隙里,有潮气从窗外飘了进来。
小鹰坐在车里听小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环视一圈四周。
这时,他左耳里的耳麦传来声音:“小鹰,外面有没有情况?”
“没有,跳广场舞的大妈还没收摊,”小鹰回应道:“不过我说现在的大妈们真潮啊,听的歌我都没听过呢。”
然而这时通讯频道里响起路远的声音,对方冷冷说道:“打起精神来,再过俩小时,外出执行任务的特勤组战友就抵达洛城了。到时候有人给你们替班,站好今晚的最后一班岗。”
“收到。”
“收到。”
“收到。”
“收……路队,我看到刘德柱家楼上的屋子有火光,很大,而且有浓烟从窗户里飘出来了,”葫芦说道。
路远平静说道:“我也看到了,这不是正常的失火情况,火烧的太快、太急。”
小鹰说道:“我刚刚听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
“这是有人想要把刘德柱给逼出来,他们知道昆仑已经在这里占据了有利地形,所以想要转移战场,或者把整栋楼的住户都撵出来,制造混乱,”路远继续分析道:“暴雨马上就来,火势不会蔓延的特别凶狠,但室内的浓烟谁都扛不住,居民楼里很快就会混乱起来。”
王家雇佣的杀手们不想再拖了。
对方原本准备的很好,想要在后半夜动手以火势来制造混乱。
但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他们必须在暴雨到来之前就动手,不然就没机会了。
“小鹰不用守在门口了,你一个人在那很危险,赶紧下车和冰糖开始向我们汇合,准备开战了,”路远指挥道。
然而就在此时,小鹰忽然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黑夜里,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自己。
对方穿着黑色的雨披,面目也都笼罩在雨披的帽檐下。
双方的气机像是锁定了一般,彼此都静静的等待着,但谁也不知道对方在等什么。
通讯频道里传来冰糖的声音:“小鹰,你在哪?快来汇合。”
可车里的小鹰一句话也没说,汗滴也缓缓从鬓角落下。
远处大楼上的火光越来越大,滚滚浓烟从十多个窗口向外翻涌。
忽然。
苍穹之上的乌云里,水汽遇冷空气后快速凝结,终于汇聚成一滴水,向下飘摇坠落。
那水滴穿过云层,穿过漫长的高空。
终于,啪嗒一声。
砸在了出租车的引擎盖上。
空气里的土腥味快速扩散起来,那滴雨像是捅破了苍穹,哗啦啦的雨幕从头顶落下,天色更黑了。
远处,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赶忙收起音箱,一个个四散奔逃着。
小鹰看到那名杀手穿着黑色雨披缓缓向自己走来,但又停住了。
几十个大妈用手遮挡着头顶冲了过来,似乎要冒雨冲进兴隆小区。
她们从杀手、出租车之间穿过,就像是在两人之间拉起了一条短暂的帷幕。
咔哒一声小鹰快速下车,他要防止那杀手挟持百姓做人质!
可就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又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只见那群大妈跑过去后,雨幕中的杀手依旧站在原地。
彼此间的视线再无遮挡,可那杀手呆呆的站在原地,头顶还插着一张扑克牌,血液正从那扑克撕裂的颅骨缝隙中流出。
一条如闪电般的血线,从对方的额头流至下巴。
杀手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而小鹰则发现,对方身上的雨披不知何时被人扒走了,原本穿着雨披的杀手,此时显露出雨披下的黑色夹克来。
那死去的杀手仰面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了暴雨倾盆落下后的积水里。
小鹰豁然朝大妈们的背影看去,正好看到人群中有人正快速的将黑色雨披套在身上,转眼间便钻入了小区之中。
兴隆小区很大,是洛城最早的商业住宅楼盘之一,总共有六十多栋居民楼。
平日里还没感觉它地形有多么复杂,现在小鹰却觉得这里像一座迷宫,转瞬间便将人给吞没了。
小鹰关上出租车们,一边往杀手身边跑去,一边在通讯频道里说道:“路队,有不明人物进场。我刚刚在小区门口被一个杀手盯上,结果这人突然混在广场舞的大妈里面,不仅干掉了那个杀手,还夺了杀手的雨披。”
“他人在哪?”路远凝重问道。
“他往小区里去了,我感觉可能是友军,”小鹰说道。
他蹲下身子查看杀手的伤势,结果他赫然发现,对方脑门上插着的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扑克牌。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刚刚小鹰离得远没看清,还以为是不是什么特制的凶器,可此时瓢泼的雨幕落下,那张扑克被雨水打湿后软塌塌的贴在了杀手的脑门上。
小鹰惊愕中看向兴隆小区的深处,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把一张纸扑克打进人类最坚硬的头骨之中?
他翻开那张浸湿的扑克,牌面上被雨水染成灰色的joker正无声的发笑。
红色的嘴唇,仿佛要咧到耳根。
“路队,这个进场的人是超凡者,”小鹰说道:“级别未知。”
路远问道:“死者尸体的脾脏上有伤口吗?”
小鹰翻开杀手的黑色夹克:“路队,没有伤口。”
路远有些疑惑,这可和他们预测的不太一样。
……
……
燃起大火的居民楼,不止一栋。
短短几分钟,三栋居民楼都燃起大火,连暴雨都无法将浓烟驱散。
原本是用来遮风挡雨的混凝土结构,现在却将大楼里外隔绝,外面是倾盆的暴雨,里面确实火势迅速的蔓延、闷烧。
楼外磅礴的雨幕将嘈杂的声音阻隔开来,但楼里的刘德柱一家人却能听到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在往下面冲。
“爸妈快走,”刘德柱顾不上庆尘的叮嘱了,不是他不想听话,而是有人逼着他必须离开。
虽然不知道出去后会面对什么危险,但总比烧死在大楼里强。
“外面雨太大了,等我拿把伞!”王淑芬说道。
“什么时候了还拿伞,”刘有才拉扯着老婆就往外面冲去,一开门所有人便看到楼道的天花板上有黑雾翻涌着,烟尘与烧灼后的空气杂质导致大家呛咳起来。
楼道里呼喊声、喘息声交杂着,所有人都在玩命的逃。
他们这老旧的小区只有七层,没有电梯。
上下也只有一条楼梯作为逃生通道。
刘德柱冲进屋里,复又冲了出来:“毛巾!快捂住口鼻!”
这时,楼上冲下来一名慌不择路的中年人,竟在经过刘德柱家时,不小心用肩膀顶到了王淑芬的身子。
以至于两人都翻滚着摔下楼梯。
“妈!”刘德柱急眼了。
他冲下台阶扶起王淑芬,却见自己母亲的脚踝不规则扭曲着,明显已经骨折。
“柱子你别管我,你先往下跑,让你爸来扶我,”王淑芬焦急说道。
“我爸可扶不动你,”刘德柱说着便将母亲背在了身上,然后朝着刘有才大喊:“爸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这时刘德柱真的有些庆幸自己注射过基因药剂,若不是基因药剂增强了他的身体素质,他还真不一定能背动母亲。
一家三口朝楼下跑去,那名撞到王淑芬的中年人挣扎着起身,刘德柱本想踹他一脚,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淑芬在儿子背上趴着,骨折后伤口先是麻痹,然后才是随之而来的钻心疼痛。
但她一声都没吭,生怕分了儿子的心。
背着母亲的刘德柱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跑,一边还念叨着:“妈你别害怕啊,咱们是楼上着火,往下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不是一般人了,背着你一点都不累。”
王淑芬忽然觉得,踝骨也没那么疼了。
当一家三口冲出楼道时,这里已经聚集着数百名居民。
这场大火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拿伞,密集的雨滴拍打在所有人身上,大家抬头看着楼顶的黑烟,神色无助且茫然。
带着手机的人急忙拨打119,没来得及带手机的人,只能在雨中等待。
此时此刻,刘德柱背着母亲向四周打量。
如今的刘德柱也不再那么无知,他很清楚有人纵火逼他出来,就是要趁乱杀他的。
可是,杀手呢?
兴隆小区因为太过庞大的关系,所以有四个正门,两个小门。
就在这大雨滂沱中,六支身穿黑色雨披的队伍,正悄无声息的从六个方向进入小区。
他们每队都有六个人,正以标准的渗透战术队形向小区内缓缓走去。
三人突进,两人侧翼,一人殿后。
黑色雨披下,所有人的面目都笼罩在帽檐之中,杀手们拢在雨披里的手掌,要么按在枪柄上,要么按在刀柄上。
雨水落在他们的胶质雨披上溅起水花,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杀手们脚踩着积水,却丝毫没有被这嘈杂的外部环境干扰。
最西边的那支小队里,最前方的领队之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回头查看,却并未发现异样。
但很快,领队之人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在心里反复确认着身后的人数,1、2、3、4、5、6。
没错,是六个。
加上他,则是七个。
领队在帽檐下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大家都穿着同样的黑色雨披,可他们的队伍后方……多了一个人!
刹那间,领队抽出大腿外侧的匕首返身向后冲去,他从战术队形之中穿过,雨披下的匕首直指最后一人!
雨披帽檐下有雨水滴落,随着他凶猛转身,竟是甩出一片晶莹的水花。
杀手们察觉不对时纷纷让开身形,唯有那最后方的人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不对!
领队在黑暗中看清了,那最后方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死去,对方右腹部脾脏的位置,雨披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豁开了巨大的口子。
之前,这名死去的杀手一直被人提着跟在队伍里,直到领队发现问题,对方才松开了提着这名杀手的手掌。
待到他意识到这点时,侧面已经有人抬腿朝他踹来。
轰然一声,领队的身体侧飞出去。
这一脚太重了,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够爆发的力量,领队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卡车撞在了身上一样,浑身骨骼都即将散架。
他向左侧飞着,从天空中落下的雨幕还来不及填补空缺,于是一层又一层的雨水就像是被人撞穿了一个人形的洞口!
领队在空中,透过那个洞朝凶手看去,一道雷电从苍穹之上蜿蜒而过,点亮了一瞬的夜空。
领队愕然发现,那凶手帽檐下的面孔很年轻。
年轻到让人难以置信。
正是庆尘。
然而最令领队接受不了的是,那少年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仿佛已经判定自己不可能再有战斗力。
却见庆尘忽然矮身避过了身旁袭来的匕首,瞬间便绕到了一人身后,他两指之间夹着的扑克劈雨而行,只轻轻滑过,杀手的脖颈便有血线爆裂开来。
雨水,血水,浑浊在一起落在地上,再也分不清彼此。
谁也不知道这纸质的扑克牌,在那少年手里为何会锋利如刀。
不,比刀还锋利。
庆尘无声的单手提着面前被割喉的杀手尸体,缓缓向右侧移动着。
杀手们无声打量着,心中默默惊诧。
一百多斤的重量在对方手里,就像提了一桶食用油似的轻松。
三名杀手在夜色中相视一眼,这是超凡者!
他们同时将手按向腰间枪柄。
可是,少年身形藏在尸体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来。
三名杀手谁也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开枪命中。
黑暗中,庆尘的帽檐不断垂下水来,但他的气息却前所未有的稳定。
四人缓缓移动着,每个人都在不断变幻着重心,彼此之间的气机牵引着,宛如一根根即将绷紧的弦!
庆尘已经摸到他身前那名杀手腰间的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
天空中再次有雷电闪过。
三名杀手都在惊愕中听见一声直达内心的诡异呼吸声。
寒冷的夜雨与秋季中,少年帽檐下的黑暗里吐出一口如箭的白气来。
电光照亮中,所有人都看到那帽檐下绽放的火焰纹路!
“不许跑,”庆尘平静说道。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趴在雨水里艰难想要挣扎起身的领队,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踩着积水靠近过来。
他缓缓转头过去,正看见自己的同伴已经全部倒在雨中。
而那行凶的少年正蹲在自己身旁,不知往他手腕上缠着什么东西。
领队想要起身,可他的骨架酸疼无比。
哗啦啦的暴雨中,庆尘用枪指着领队的太阳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了还有机会活,不说就死。”
领队痛苦至极,冥冥中他预感到自己说了名字之后,命运就将交到别人手中。
但太阳穴上冰冷的枪口却在提醒他,不说名字就没有命运了。
“许一城。”
黑夜里,领队的身体宛如一支提线木偶似的,以完全违反人体常识的姿势,顶着瓢泼大雨站了起来。
他那早就错位的骨骼噼啪作响。
……
……
某栋楼里,路远静静伫立在一扇窗前。
通讯频道里不断传来战况:“01作战班组已等到东门潜入杀手。”
“02作战班组已等到北门杀手。”
仿佛昆仑早就知道了杀手的行踪一般,他们的人早早在这些人必经之路上做好了埋伏,只等杀手落网。
路远在通讯频道里说道:“目标持有枪械,不要留手,当场击毙。”
“收到。”
“收到。”
“收到。”
然而就在此时,路远在通讯频道里问道:“06,你们西门那边还没有等到杀手吗?”
“路队,没有。”
奇怪了,按照情报杀手应该会从六个门分别杀进来,可为什么06那边没有遭遇杀手呢?
“去查看一下,他们一定已经进入小区了,必须找到他们,”路远指挥道:“小心安全。”
他皱着眉头静静等待,然而五分钟之后通讯频道再次响起:“路队路队,西门这边的杀手已经死了!”
“死了,”路远豁然抬头:“死了几个?你们杀的?”
“死了五个,还有一个人不知所踪,不是我们杀的,”06那边汇报着情况:“两人遭割喉,两人死于枪击,一人脾脏破裂。杀手身上的枪械少了一支,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路远眼睛一亮,那少年果然还是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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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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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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