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也察觉到了沈晏的目光,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慕云卿身前,阻断了他们两人相视的视线。
口中还振振有词道:“不给他看!”
慕云卿微怔:“嗯?”
一两笑眯眯的,轻推着慕云卿的后背催促她朝远离沈晏的方向走,压低声音道:“小姐生得太美,万一他多瞧几眼看上您了怎么办!”
到时候主子还得去抠他眼珠子,怪麻烦的。
深知这丫头说话向来有些江湖气,慕云卿只叮嘱她在人前须得谨言慎行,倒是没过分怪罪。
主仆二人没再多言,远远地跟着沈妙薇姐妹俩一起,由寺中的小沙弥引着去寮房。
清凉寺香火鼎盛,寮房也不似寻常寺庙那般简陋,虽然不大,却胜在雅致清幽。
男女香客的居所分别在东西两侧,相隔甚远。
沈晏先将慕云卿她们送到了她们住的那一边,然后才回了自己那边,临走前,他经过慕云卿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小心那姐妹俩。”
闻言,慕云卿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神惊疑地侧过眸子去看他,却只瞧见了沈晏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慕云卿心中如擂鼓般的跳动。
沈晏……难道昨日那张纸条是他给她的?那侯府中的那些事可也是他做的?
慕云卿心里合计着事儿,便没留意脚下的路,等几时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地方了,只不过……
“几位施主,近来寺中在修缮寮房,有几处还未来得及打扫,现下便只剩下这边一个寮房和角落里的那个厢房还空着。”
沈妙薇笑容温和:“无妨,我们挤一挤就是了,有劳小师父。”
“施主客气。”他说着,竟不等人吩咐便将身子微微转向慕云卿,似乎已经料定了是她去住角落里的那间,单等着引她过去呢。
他这动作细微,旁人并未留意,倒是慕云卿暗暗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时,沈妙芸开口道:“那表妹你先在这歇歇,待会儿咱们一起用晚膳,我和四姐姐先去另一处安置。”
谁知话音方落,便听那小沙弥说:“施主留步,那间寮房的位置虽然偏远些,但也干净整洁,只是比起这间要小一些,怕是住不下两个人。”
言外之意便是,最好落单的人去住。
说完,沈妙薇和沈妙芸身边的婢女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慕云卿,就等着她主动开口呢。
不想,她竟置若罔闻。
沈妙薇短暂地愣了一瞬,随即道:“那我过去吧,芸儿你和表妹住在这边,凡事也有个照应。”
沈妙芸一把拽住她:“还是我去吧,自咱们出生以后,你几时自己睡过?”
沈妙薇失笑:“难道你不是?”
一两垂着头站在慕云卿身后,听到她们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儿。
慕云卿静静地看戏,忽然有些好奇,若自己一直不配合她们,那姐妹二人接下来要如何把那戏唱下去?
不过,如今到底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瞧够了热闹便慢悠悠地说:“两位姐姐别争了,自然是我去更方便。”
“可是……”
“咱们都是一家人,难道我还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与两位姐姐生分了不成!”慕云卿笑得娴静乖巧,目光澄澈:“一两,咱们走吧。”
说完,她转向那小沙弥:“还要劳小师父带路了。”
那小沙弥只将头垂得更低:“都是小僧应该做的。”
他在前面带路,将慕云卿领到了角落里的一间厢房去,与沈妙薇和沈妙芸的住处隔着一段距离。
慕云卿刻意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地打量周遭的环境,发现这间厢房旁边还连着一个柴房似的所在,墙根底下还堆着不少柴火,便只装作不经意地问:“这里是女眷住的地方,想来师父们必不会贸然踏足此地,那不知这里堆着这些柴火是用来……”
“哦,施主有所不知,这原是个小厨房,只因有些来敬香的施主用不惯寺里的斋饭,便会命人做些精致的素斋,是以这里才会时常备着柴火。”
“真是周到……”慕云卿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句,步入房中。
那小沙弥倒也没有说谎,这间房子的确要比沈妙薇和沈妙菡住得小一些,地上摆着一张桌子便占去了大半地方,里间的床榻也窄小得很,也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要睡两个人还真是挤得慌。
送走那小沙弥之后,一两回来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小姐,方才四公子明明都提醒您要小心那姐妹二人了,您怎的还如她们的愿独自住到这边来呢?”
一两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引得慕云卿侧目。
清眸微抬,漾出丝丝缕缕的流光,她淡淡道:“你耳力不错。”
一两“嘿嘿”一笑,颇为得意的样子:“小姐这话可就说错了,奴婢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嘛,奴婢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眼力好!”
“哦?”
“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你还会唇读?!”这倒是让慕云卿感到有些意外。
“嘿嘿……”一两难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的样子:“虽不算精通,很难一字不差,但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话奴婢连看带猜绝对能复述个大概。”
显摆完,一两不忘自己最初的目的:“小姐,奴婢总觉得她们是有意引您来此,不可不防啊。”
慕云卿不知想到了什么,清眸中闪过一抹流光,她看着一两,玉音泠泠:“你害怕小虫子吗?”
一两使劲儿摇头,圆乎乎的肉脸蛋跟着颤悠,看得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揉一揉。
慕云卿满意地点头:“那你去抓点回来。”
“是。”
一两是个行动派,转身便走。
至晚膳时分,沈妙薇身边的丫鬟来请慕云卿一起去用膳。
沈妙芸见慕云卿独自前来,并未看到一两的身影,不禁好奇道:“怎的不见表妹身边的婢女呢?”
“难得出府一趟,兼这山间景致又好,我这会子和你们待在一处无需她伺候,便让她自己玩去了。”
“卿儿为人良善,待丫鬟都如此的好。”顿了顿,沈妙芸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那丫头是你上京时在路上遇到的,不知是怎么个故事?”
明知沈妙芸是想探底,慕云卿却也没隐瞒,一副恨不得对她们掏心掏肺的样子,诚恳道:“她得罪了人差点被打死,我意外救下了她,她因无处安身,便索性跟在我身边了。”
“那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我倒没问。”慕云卿目光坦荡,神色不似作伪:“初见那日她伤得可怜,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经历,何苦再让她回忆一遍呢。”
“你呀……总是这般为别人着想。”沈妙薇似是听得动容,可随即却借着喝茶的动作和沈妙芸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讥讽。
底细不明的人也敢用,简直愚蠢至极!不过这份蠢倒是正合了她们的心意,料理起来便宜得很!hτTΡδ://WωW.sndswx.com/
三人闲说话的工夫,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白日里爬了那么远的山路,后来又满寺庙的拜佛,沈妙薇姐妹二人不免面露倦色,倒是之前偷了懒的慕云卿,这会儿仍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地拉着她们谈天说地。
眼见沈妙芸困得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可慕云卿就是不走。
直到夜色彻底沉了下来,远空似泼了墨一般,她才终于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住的那处厢房时,一两便迫不及待地拎着一个布袋子献宝似的给她看:“小姐,您瞧!”
话落,一两打开袋子给她看。
一眼,就令慕云卿神色大变!
她连退几步远远地站在门口那里,一脸惊惧地盯着一两手中的布袋子,眼底的恐惧甚至堪比见到容锦的时候。
见状,一两忙扎紧袋口,将装满老鼠的布袋子背到了身后,神色懊恼:“小姐,您害怕老鼠啊?”
“……不是让你抓虫子的吗?”慕云卿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因此责怪一两,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温温柔柔的,仔细听的话,还能察觉到其中细微的颤抖。
一提这茬儿,一两苦着一张小脸道:“奴婢是想按您的吩咐抓虫子的,只是那东西太小不好下手,抓了半天也就那么几只,不比这大耗子,逮着洞能抓到好些呢。”
说完,一两还邀功似的晃了晃:“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不急,你先去打点水回来。”
“是。”
一两应了一声,随手便将那布袋子丢到了地上,却吓得慕云卿立刻拉住她的胳膊藏到了她的身后:“别、别放这啊!”
一两愣住,呆呆地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自家小姐,忽然被她这股反差给戳到了,觉得她可爱得紧。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
既然小姐这般害怕老鼠,那将来主子登门求亲的时候就该带上几只,万一小姐不肯嫁就拿老鼠吓她,这婚事没个不成!
可一两方才如此想,回过神来见慕云卿拉着她袖管的可怜模样,顿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不行,小姐待她不薄,她可得当个人。
恐再吓到慕云卿,一两便拎着那兜老鼠藏到了外面去。
一两打水回来,却不见自家小姐洗漱,心下不禁奇怪:“小姐,您要这水有何用处啊?”
“方才你出去的时候,可有碰到什么人吗?”
“碰到了四小姐的婢女,她也打水呢。”
“嗯,这便好。”她要水本无用,不过装个样子,让人以为她准备洗漱歇息了。
又枯坐了一会儿,慕云卿便命一两熄了蜡烛。
她坐在黑暗中,轻柔的嗓音异常平静地响起:“一两,你去瞧瞧沈妙薇她们,若已洗漱歇下,你便将那袋子里的东西顺窗子放到她们房中去。”
“是。”
“若是还未歇下,便再等等。”不过她估摸着,她们应当是歇着了,一来的确是乏了,二来后半夜怕是还有重头戏,眼下不赶紧睡一会儿,待会儿又哪来的精神看热闹呢!
果不其然,一两去了不过片刻,慕云卿在房中便听到了动静。
离了侯府还能听到那样崩溃的尖叫声,慕云卿丹唇微勾,笑盈盈地喝了口茶,倒是并未急着出去。
直到一两从房后翻窗回来,假模假式的快步从屋里出去查看,毫不意外的见到沈妙薇和沈妙芸身着寝衣,披头散发的从房中跑了出来。
许是太过匆忙,沈妙芸一只脚还是光着的,就那么踩在了坚硬的土地上,不知怎么弄的脚腕那里还划伤了,正往外流着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沈妙薇虽不似沈妙芸那么惨,却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形容狼狈。
连同服侍她们的婢女一时也顾不得护住,叫唤得比她们声大不说,跑得也比她们又远又快!
这一处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其他寮房中的女眷,都纷纷出来看发生了何事。
寺中守夜的僧人也赶了过来,灯笼火把将原本昏暗的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不稳重,这深更半夜的,竟然就这么跑了出来,简直不成体统!”
“倒也怪不得她们,我听着好像是她们房中闹老鼠了,只是这般模样被人瞧见,总归有损清誉。”
“是哪家的女儿啊……”
恰在此时,一两快步跑到沈妙薇和沈妙芸面前,神色惊讶道:“这不是四小姐和五小姐嘛!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姐妹二人神色难堪,并不理会一两,一两也不气馁,继续嚷嚷:“哎呀!五小姐您的脚流血了,不碍事吧?欸!您的鞋子呢?”
一两不说还好,这一说倒引得众人朝沈妙芸看去,急得她涨红了一张脸,瞪向一两的凶狠眼神与白日里判若两人。
偏一两还在装傻充愣:“五小姐,奴婢扶您去我家小姐房中吧,可不能站在这给人家瞧啊,这岂非有损名节!”
话至此处,一两忽然凶巴巴地朝周围的人吼道:“都别看了!散了散了!这可是侯府的两位千金,再敢看待我们回去禀报侯爷,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这话说得,就差直接报沈妙薇和沈妙芸的名字了。
那姐妹俩又气又急又羞,哪里还顾得上去同一两争辩,只想赶快离了这处才好呢。
一两心下冷笑,面上倒是十分乖巧:“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了,听到动静打发奴婢来瞧瞧看发生了何事,她随后就到。”
刚说完,就见慕云卿神色匆匆地赶来,青丝半挽,未着珠翠,显然是已经歇下又起来,是以只来得及穿好衣裳,却未佩戴发饰。
与此同时,沈晏也从另一边赶了过来。
二人目光相触却又很快分开,并未让人瞧出丝毫端倪,只除了眼力太好的一两。
她琢磨,这四公子该不会是看上她家小姐了吧?主子的情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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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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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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