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她出来,沈晏立刻便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近乎殷切,看得慕云卿微微怔愣。
总觉得……今日的沈晏与往日不大一样。
沈晏笑容灿烂,很开心看到她的样子:“卿儿,我方才从外面回来,买了你最爱吃的蟹粉酥。”
慕云卿:“……”他不会是被人下降头了吧。
余光瞥见候在廊下的一众下人,慕云卿表情淡淡,不似沈晏表现得那般热络:“多谢表哥,只是近来胃口不大好,常吃些清淡的。”
闻言,沈晏急切地追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即刻叫人去买回来给你!”
“不必麻烦了。”说着,慕云卿抬腿就走。
沈晏不死心,竟跟了上去。
两人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宝墨堂门口的婢女婆子还能隐隐听到谈话声,是沈晏在一味讨好慕云卿。
见此情形,众人心里都不禁猜测,暗道四公子如此中意表姑娘,老夫人和二夫人又都有意成全,看来这府里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可她们不知道的却是,待走到无人之处,沈晏脸色蓦地一变,面上笑容褪尽,只余下无边的淡漠。
他也不再像方才那样亲亲热热地唤慕云卿“卿儿”,张口就是生硬的一个“你”字,跟方才判若两人。
“她们的意思,你如今已经知晓,准备如何应对?”他负手走在慕云卿身侧,若只远远瞧着这画面,还当真以为是郎情妾意呢。
慕云卿的视线遥遥落在远处,漫不经心地说:“此非我一人之事,表哥难道想坐享其成?”
这话说得令沈晏多看了她一眼:“你我处境不同。”
“有何不同?”慕云卿弯唇一笑,嫣然道:“难道表哥不也是心有所属?”
沈晏脚步猛地顿住。
他拧眉看着慕云卿,眸光锐利,眼底尽是锋芒。
慕云卿目光不躲不闪地同他对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仪宁安郡主,我可有说错?”
沈晏眸光微动,沉默不语,只眼神变得警惕防备起来。
慕云卿微微扬眉,似是也无需他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日在长公主府门口,你并不是顺路接我和六妹妹回府,而是专程赶去看宁安郡主的,虽无法同她说上话,但想来只远远瞧着她,心里也是欢喜的,表哥用情至深,令人动容。”
那日沈晏望着的方向,是进宫的方向。
而从宫里来的,就只有宁安郡主一人。
沈晏当时的眼神……慕云卿记忆犹新,之所以印象深刻并笃定他对宁安郡主有意,皆因她曾不止一次在容锦眸中看到那样的目光。
不过还有一点,慕云卿没有挑明了说,那就是邱承之死,原本她始终想不通沈晏动手的原因,可倘若是为了宁安郡主的缘故,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这也愈发说明,沈晏他的确也有前世的记忆,否则的话,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对邱承出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晏也不必再继续隐瞒,他坦言道:“孙氏让我对你大献殷勤,是以方才在下人面前那般表现,不过看你的反应,你已跟老夫人拒绝了这门亲事?”
“是。”
“以我对她们的了解,此事绝不会就此作罢,她们必有后招。”
慕云卿垂眸,若有所思。
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依老夫人和孙氏今日的表现,她估摸着,她们“好言相劝”自己不听,她们便会剑走偏锋了。
只是说到底,此事的关键还是在沈晏的身上。
若他这个正主不肯配合,老夫人和孙氏也是无法。
思及此,慕云卿心下百转,故作不解地问他:“此前表哥曾多番暗中提醒,我心下自是感激不已,只是我不懂,表哥因何如此做?”
沈晏瞥了她一眼,默然一瞬才回答:“你无需如此试探我,以你的聪慧,焉能想不到我在这府中的境遇?”
表面看起来,孙氏的确待他很好,可他终究只是庶出,而非她亲生。
何况,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他如何能够重蹈覆辙!
侯府中人自是对不起他,但他也不曾让他们好过,前世已尽,今生他只一心迎娶宁安,好生同她过日子。
之前相助慕云卿,不过是念着前世她曾有恩于宁安,他为宁安还报一二罢了。
慕云卿听他如此说,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真切的疑惑:“既如此,你为何还留在这里委曲求全?”
“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尚未准备万全,若此时脱离侯府必会闹到声名狼藉,如何还配求娶宁安。
慕云卿和沈晏说话的地方并不十分隐蔽,时不时便会有下人从不远处经过,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皆捂着嘴偷笑,快步离开,唯恐打扰了他们似的。
见状,沈晏不觉皱眉:“此事不宜耽搁。”
万一传扬出去,叫宁安听到了,恐会影响她对他的看法,尽管……她如今怕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慕云卿心里也是这般打算,只不过,她倒不是怕容锦得知此事对她有何误解,而是怕他盛怒之下杀沈晏泄愤。
他们俩虽各怀心思,但目标却出奇的一致。
议定之后,慕云卿率先离开,经过花园之时看到有个小厮满脸伤痕地从不远处走过,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身上也带着伤。
美眸微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隐约想起他好像是沈拓身边伺候的人。
意味不明地浅浅一笑,慕云卿缓步朝客院走去,路上听到下人在议论,说什么请大夫吃药的话,让秋桑仔细去打听一番方才得知,原来是沈妙芸病了。
慕云卿听后并不意外,意料之中的样子。
倒是秋桑有些莫名:“小姐,您怎么也不问问她得的是什么病啊?”
“可是头发掉的太多,害怕了?”
“您怎么知道?!”
慕云卿淡笑不语,心说就是我算计的,我如何不知道!
之前她诓沈妙芸吃水豆腐的时候喝汤,便已然在挖坑了,水豆腐能吃,但那汤却是万万喝不得的,喝了便会脱发。
女子爱美,沈妙芸更是个中翘楚,如今眼瞧着那一头乌黑的发日渐脱落,想必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想到什么,慕云卿对周嬷嬷道:“烦嬷嬷近来多在府中走动走动,同人闲聊时多提一提那些生发的法子,随口诌个什么古方,像是……择月见草的花瓣研磨成汁来篦头之类的,嬷嬷可懂我的意思?”
“奴婢明白。”可周嬷嬷仍有所迟疑:“只是这般说辞,五姑娘能信吗?”
“她自然会有疑虑,但她还是会试一试。”
所谓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沈妙芸如今的情况。
眼瞧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就算大夫给开了药也不可能立竿见影,自然是什么偏方都想尝试,就盼着一夕之间能恢复如初。
但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晚些时候,慕云卿去看望沈妙芸,但并未见到人,在门外就听到了房中叮叮咣咣的声音,可见她发了多大的脾气。
沈妙薇站在慕云卿旁边,解释道:“芸儿她病中焦躁,卿儿你莫要往心里去。”
“既是姐妹,我又怎会在意这些。”慕云卿缓步走下台阶,装作不经意地说:“只是不知,五姐姐生的是什么病,怎么还会掉头发呢?”
沈妙薇愁云惨淡地摇头:“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正张罗着去请相熟的太医来嘛。”
其实沈妙薇心里也存了个疑影。
近来沈妙芸的生活起居与以往没有大的不同,真要说起来,就是她如今顿顿都要吃水豆腐,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但若真是那水豆腐有问题,怎么不见慕云卿有事呢,这法子可是从她那里偷听来的,客院的小丫鬟也终日盯着,她的确也日日在吃,没道理最后只有芸儿一个人掉头发。
沈妙薇想不通,打算等太医来了询问一番,她行事倒还算谨慎,算是沉得住气,可沈妙芸就不是了。
从丫鬟那里听说将月见草捣碎成汁用来篦头能生发,立刻便要去尝试。
只是那花向来只在夜间开放,她便连觉也不睡,也不让丫鬟睡,支使她们都出去给她摘月见草的花。
沈晏素日为了降低孙氏的戒心,一贯待二房的那姐弟三人很好,惯做表面功夫,如今闻听此事,便也去帮忙。
是日晚,沈晏坐在湖边低头看着脚下的那片地方,看似在找月见草,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出神。
沈妙芸忽然出事,孙氏难免分心,想来一时半刻还顾及不到他和慕云卿。
他也要趁此机会多做准备,如今他与宁安在身份上云泥之别,宫里不时传出消息说太后欲给她择婿,除了那些宗室子弟,最有可能被挑中的便是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人,前世是邱承,今生……他势在必得!
沈妙欢在祠堂罚跪结束,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经过湖边,正好瞧见了坐在湖边背对她的沈晏,脚步不觉放缓。
这两日府中流言纷纷,都说老夫人和二夫人想让慕云卿嫁给沈晏,沈妙欢对此也略有耳闻。
但她对此却不以为意。
沈晏……凭他也配娶慕云卿!
沈妙欢眸色转冷,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上顿现狠戾之色。
她拔下髻上的簪子攥在手里掩在袖管之下,一步步地朝沈晏走了过去,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她准备故技重施,先从后面刺伤沈晏的颈部,再推他入水,然后照旧谎称是刺客所为,这府里的人信也好,不信也罢,左右她目的达到就好。
沈晏死了,慕云卿就不必嫁给他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沈妙欢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冷芒。
及至沈晏身后时,他似尚未有任何觉察,沈妙欢扬起手,说话间便欲挥簪而下。
电光火石之间,慕云卿忽然自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唤住了她:“欢儿!”
这一声,惊醒了两个人。
沈妙欢仓惶地收回手,沈晏也闻声回头。
慕云卿快步上前,面上神色轻松,似乎并未看到方才的那一幕,只是不知有意无意,她握住了沈妙欢拿簪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你躲在表哥身后可是要吓他一下吗?”慕云卿语气轻快,任谁也听不出异样:“素日见你内向寡言,不想竟也是个调皮的。”
沈妙欢垂下头去,并不吭声。
沈晏似乎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只望向慕云卿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一时没什么睡意,便出来走走。”
其实是想去找沈妙欢给她手臂换药的,结果到了那才知道她还在祠堂跪着没回来呢,丫鬟慢待她无一人陪同,慕云卿便索性去祠堂寻她,没想到在路上就碰见她了,还撞见了方才那般惊心动魄的一幕。
若不是正好被她瞧见,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想到什么,慕云卿垂眸扫过沈晏负在身后的手,略福了福身便拉着沈妙欢离开了。
沈晏目送着她们走远,手上一松,一颗尖利的石子便自掌心掉落,闷闷地砸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方才沈妙欢过来时,他已察觉到有人,只是不知是她,更加不知……他这个看似懦弱好欺的六妹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股子狠劲儿……连他也自叹不如,只觉得心惊!
只是沈晏不懂,自己与她向来没什么交集,她为何要对自己动手?
这个问题,慕云卿也想知道。
一路将沈妙欢拉回自己的屋子,慕云卿屏退了下人,她撩开沈妙欢宽大的衣袖,果然见她手里还紧攥着那根簪子,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慕云卿一把夺过,“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难得神色严肃:“杀人偿命,你疯了吗?”
沈妙欢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看似乖巧,可说出的话却乖戾得很:“若遮掩不过,我给他偿命就是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慕云卿秀眉紧蹙:“你与沈晏素无交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对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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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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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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