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应夫人乌黑的鬓发上竟有两根白丝。
虽然保养得好,脸上没有皱纹,但她毕竟三十大几了。
应夫人取出一只小小的玉如意,塞进他手里:“拿好了,保平安的。”
贺越在一边笑道:“呀,娘亲把嫁妆里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应夫人给他一记白眼杀自己体会:“你是不是我儿子?怎么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嘴碎?”
而后她又对贺灵川郑重嘱咐:“你进盘龙沙漠,千万要小心,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还有——”
她顿了一下:“我知道你能耐大了,你要照顾好你爹,你们爷儿俩都要平平安安回来!”
她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总觉得后面有不祥发生,唉!但她又不能拦着。
“放心吧,老娘。”贺灵川仔细看着她,慢慢道,“我一定尽力。”
这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
贺淳华到底还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家里每个人都挂念他的安危,包括贺灵川的原身。
一个原生家庭,总是有千丝万缕的纽带割不断,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挥慧剑斩情丝,不容易啊。
这个情字,可不止是爱情。
最后真正能看破、能斩断的,红尘里又有几个人?
他暗叹口气,转头对二弟道:“老二,你也是当家的男人了,要照顾好老娘!”
贺越认真点头:“哥,一路顺风。”
兄弟俩相顾无言,又像有千言万语。
最后贺灵川拍拍二弟肩膀,哈哈一笑,骑上岩羊,队伍就出发了。
拐进街角之前,他一回头,见应夫人和贺越还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他向家人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这一次,不是再见了。
而他这一趟回国的重头戏,也终于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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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县东郊,鸢军大营。
南方叛乱基本被平定,剩余一点匪患逃逸,已不足为虑。
鸢军会定期进入泷川,扫荡余叛。
但是战后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并且涂县也是贺淳华的地盘,他开始接手本地政务,因此成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这也是贺总管的常态了,营里汇报时常找不见他的人。
但唯有今晚,贺淳华推掉了所有事务返回自己帐中,命人摆起贡案,烹起猪牛羊三牲,又造四十八碗荤素果品,摆满了两张桌子。
他自己白衣缟素,把灵牌恭恭敬敬安到贡案上,敬香。
今天又是贺氏的家祭之日。
从前,这个祭日都是全家四口一起过;今回他带兵在外打仗,只得自己供奉。
按他现在的品级也供不得大三牲,但贺淳华根本不理这些。供品上桌以后,他就撵退所有人,只留下赵清河随侍在侧。
贺家的家祭始终是个沉痛的日子,贺淳华跪下来一边磕响头,一边喃喃低语。
赵清河听到,他将最近的战报一一说给先人。
“终于又回到鸢都,终于鸢廷非我不可。”贺淳华以头抵地,“列祖列宗,爹娘兄妹,从今往后我们不止要重振声势、不止要光耀门楣!”
祷词念得很长,等他站起来,额上磕出来的血都流到脖子。
赵清河赶紧取软巾替他拭去鲜血。
贺淳华也不在意,呵呵一笑:“取酒来。大胜之日,我要与家人共饮。”
这是破戒了,因为贺家祭祖当天从不饮酒。但赵清河并不知晓,立刻命人抬来两坛美酒。
泷川本地出产的杨梅酒清甜爽口,但后劲儿不小。
贺淳华坐下来正对着灵牌,边敬边喝,一仰脖就是一碗。
一转眼,两坛都光了,他让赵清河再取酒。
“大人,您喝不少了。”赵清河已经觉出,贺淳华今晚的状态有些异常。
贺淳华挥手:“去,取酒!”
赵清河只得照办。
今晚月照泷川,帐外蛙声虫语。贺淳华一直吃到酩酊大醉,忽然扔下酒碗,放声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号啕辗转,充斥着说不出的痛苦悲伤,一下就把赵清河震住了。
贺总管这是怎、怎么了?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紧布置一个隔音结界。不过贺淳华先前的哭声已经传了出去,附近不少士兵都听见了。
赵清河试着劝了两声,贺淳华理都不理,抱着桌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从未见过主上这般失态,这是伤心到了极致?
再待下去就尴尬了,赵清河只得退出帐外,让贺淳华与先人独处。
帐外经过的士兵都伸长脖子往这里瞅,赵清河一声喝斥:“都站着做甚,没事干了?”
呼啦,众人作鸟兽散。
赵清河在外头踯躅了半个时辰,才重新掀帘走进去。
却见供桌被砸掉一张,饭菜打翻在地,贺淳华自己躺在地上睡着了,脑袋靠着桌腿,脸上被碎瓷片刮伤几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这副模样不好让别人看见,赵清河打水给他洗脸,再将他搀去行军床。
贺淳华迷迷糊糊睁眼问他:“川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怪不怪我?”
赵清河哑然。
主上的家事,他该怎么回答?
但贺大人对长子向来极好,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可我也没办法!”贺淳华又道,“当时我自己都穷途末路,可我还得活下去,我得给咱全家人这么多老小报仇……你一定不怪我,是不是!”
他用力拽着赵清河胳膊,最后几字几乎咬牙切齿。后者知道跟醉汉说不通道理,只好点头:“对对!”
他应和了好几声,贺淳华重重呼出一口酒气,终于闭上眼沉沉入睡。
……
次晨,赵清河去见贺淳华时,后者正由亲兵着装束发。
意气风发、丰神俊朗,与前一晚披头散发的醉汉判若两人。
他对赵清河笑道:“你来了。我昨晚喝多,说了什么胡话没有?”
赵清河见他目光灼灼,心头一惊,立刻道:“没有。”
贺淳华转了个身:“当真没有?”
“您一直喊吴管家再拿酒来。”
贺淳华叹了口气:“醉后丑态百出,早晨还有点头痛。这酒真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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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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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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