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动着粥,动作不疾不徐的,声音些许懒散,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晚上也不宜多吃,这会儿要跟晏随谈话,更没了食用下去的欲望。
手敷衍的动了几下后,便停下来。
她整个人往身后的椅背靠去,抬眸看他,眼里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未婚适龄的青年男女,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晏随凝神看了她几秒,喜怒难辨,只淡淡开口:“他不适合你。”
温窈眼中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不以为然,“晏先生还真的很有意思,往前呢,说宗政清我招惹不起,如今又说顾洵跟我不合适,是不是我见一个男人,你就诋毁一个,还觉得很好玩?”
晏随面无表情,但温窈隐隐觉得他应该是不太高兴了。
但她面不改色接着继续往下说道:“晏先生的这种做法,说好听点叫霸道,说难听点就是自私,你又不愿意娶我,还不让我嫁给别人,到底是为什么,晏先生您能给我个准确的解释吗?”
他打量着她,倏尔沉声笑了笑,看上去温和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与此大相径庭:“说近些,我有可能是你准妹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说远些,你是我公司员工,身为你的上司,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也算是职责范围内。”
温窈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眉眼更是动人,声音也格外温柔细语。
应对自如的话却叫人觉得刺耳尖锐,“倒是不知道原来晏先生还是个大善人,那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晏先生慈眉善目,菩萨心肠。”
晏随的目光变得冷然:“这话说得太早,听着就让人觉得虚伪。”
温窈的笑容敛了敛,好在也习惯了他这副动不动就冷声苛责的态度,毕竟她还在他的地盘上,有求于他,暂时就不跟他计较。
“人家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若是因为晏先生而错失了好姻缘,得了一个嫁不出去的结果,我到时候找谁给我说理去,就是连哭都没个地儿的。”
“什么样的好姻缘需要你喝酒喝成那样。”
温窈勾唇,眼尾上扬,“喝酒怎么了,有助于气氛融洽不是吗,说不定情到深处,牵个手,接个吻,明天我就是已婚的身份了。”
“来投行干什么,不如去当三陪,陪吃陪喝再陪睡,也不用仰人鼻息还受气。”
温窈面上一僵,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丝愤恨。
晏随事不关已,端起旁边的水杯浅抿一口。
她伶牙俐齿反驳:“这晏先生可能就不懂了,那名正言顺的跟藏着掖着的大有不同,我清清白白一人,犯不着自降身份。”
“清白。”他蓦地轻笑,放下水杯,眉眼却是清冷携寒,“你若是真清白,今晚就不会出现在我这里。”
温窈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微微顿住,紧接着又挽唇笑眯眯的,“这还真是提醒我了,我跟我妹妹的准未婚夫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座房子里,她要是知道了,还不清楚会不会发疯发狂呢,不过呢……”
她推开眼前的餐具碗筷,支着手撑在桌面,下巴抵在掌心,娇俏笑看他,“晏先生要是需要我替你解释一二,我倒是可以帮你洗清出轨的嫌疑。”
“出轨?”晏随重复着这两个字,也跟着近身靠过来,视线落在她未施粉黛干净靓丽的脸蛋上,比之前浓妆艳抹时看着舒服多了,就是这张嘴,着实不讨人喜。
“我出哪门子轨,又跟谁出轨。”他轻描淡写的不像是被她所威胁,也无动于衷。
餐桌是长方形的,两人都各自往前凑了些,距离拉近,两两对视,谁都当仁不让。
温窈清透盈亮的眸微微闪烁,她轻微莞尔:“跟未婚妻的姐姐,难道不算吗?”
晏随突然伸手扣着她的下颏,手上施了力度,温窈被迫离他更近,几乎是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脸贴脸了。
她神情微变,下意识的躲。
他的力气大的不容许她挣脱,带着一股子的狠劲儿,“你脱衣献身了还是我跟你睡了?小姑娘张口就来,也不考虑考虑后果,温窈,别仗着自己年纪轻就可以不识礼数。”
温窈一怔,随即想,她在他面前可不就算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吗,手段心计皆是玩不过他,她气急败坏,他岿然不动。
温窈忍着下颏上传来的疼意,眼睛稍稍眯了下,牙齿打着颤,一股后怕渐渐爬上她的背脊。
还是恼怒的呛了回去:“那你现在跟我这样又算什么?还是晏先生真的觉得跟姐妹俩纠缠特别有感觉,能让你那卑劣的心思得到满足!”
晏随看着她气愤的模样,没了刚才的虚情假意,心里舒坦了些,手上的力度松了许多,却还是没放开她。
也不曾回答她这个问题,目光移到她的左边脸上,扣着她的头一转,灯光明晃晃的照在上面。
他盯着,声线低冷缓沉:“谁打的?”
之前她化着浓妆有心遮掩,如今卸了妆,便看得一清二楚。
脸上的巴掌印,不怎么深,隐隐的还存留着痕迹。
温窈趁着他松力,一把拂开他的手,眉心微微蹙起来,似不愿多谈,也格外的不耐烦,“我爸打的。”
“他为什么打你?”
温窈的怒意逐渐沉敛下去,面上又浮现出一丝不太真情实意的假笑,看着他淡漠无常的脸,眸眼里却藏着她捉摸不透的深意。
她也没那个心思去探究,声音凉凉的,“晏先生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感觉很惊讶?父亲打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再说了这跟晏先生又没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表现出一副很怜惜心疼又关心我的样子。”
“你说还是不说。”他视线徒然变得压迫逼人,像是在警告。
温窈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他几次三番缠着问这件事很烦,但他又摆着不问清楚不罢休的姿态。
她心烦意乱,用着随意敷衍的口吻,忍不住刺他:“还能为什么,他的小女儿都良择佳婿,大女儿还挑三拣四的连个男人都稳不住,提起来他就觉得丢人,所以晏先生,以后无论我跟谁见面吃饭,相亲还是约会与否,您见了最好都当没看见,否则我回去可就不止一个巴掌就能解决的事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晏随信不信不关她的事,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只希望他别在缠着问。
她话音落下后,晏随也没出声。
温窈坐了半分钟待不下去了,而且时间也不早,明天她还要上班,今晚跟顾洵之间的事还没个结果,回头温学闵又要追着问。
乱七八糟的想想她就觉得烦躁。
她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就被推站在了悬崖边,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身后倒是拉了根线,却是要断不断的,算不准何时断裂,总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所以才更焦虑。
“谢谢晏先生的招待,我先去休息了。”
温窈站起来,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又突然回头,“你先等我一下,我把之前买东西的钱转给你。”
说完她就跑回房间,把充了一半电量的手机拿出来。
晏随的手机就放在他手边,她看了眼,“你把你的收款码弄出来就行。”
她想了,加他微信这种事他应该不会答应,所以直接转,也省事。
“自己搞。”
“那你先解锁。”
闻言晏随看了她一下,神情莫测。
温窈不太懂,也没多想,见他拿起手机很快解锁,又递给她。
温窈接过,见他还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她抿了抿唇,义正言辞道:“我不会偷看你的隐私。”
犯不着像盯犯人似的紧盯她不放。
晏随反应平平。
温窈也懒得管,径直找到他微信,翻出收款码,她还记得花了多少钱,直接给他转了过去。
把手机还回去时,才正眼瞥见他的微信头像。
纯白打底背景,右下角是三位数字,624。
很简洁单调。
她移开视线,把手机还回去,“已经转给你了。”
他没说话,表情似是不屑一顾。
知道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温窈也不自讨没趣,反正不欠他,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后,她回忆了下刚才看见的他微信头像,猜测着那624的意思。
是他的生日?
之前看他资料,好像并不是这个。
不知怎么就想起叶枳跟她说起的话,说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难不成是前女友生日。
也不怪温窈会往这方面想,晏随用这个做头像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像他那种龟毛又爱计较的人,不可能做出毫无意义的事情。
躺在床上,温窈翻来覆去的,思来想去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眼皮子倒是渐渐往下垂,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
-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收款码的那一页,二维码中有他的头像。
晏随垂眸看着,灯光落下来再是明晰也照不透他眸底的深沉。
片刻后,在手机亮度微暗时,他伸手拿起手机,指尖拂在那头像上。
怎么就这么巧。
他前脚出事,后脚她就跟着出车祸然后失忆,而恰恰就失去了跟他有关的记忆。
不是两天,两个月,而是两年多的时间,有关于他,忘的一干二净。
上楼后,晏随给助理打了通电话。
“启明那边,你再看着施点压,注意别露出马脚,还有,让沈总那边出个面。”
他口中的沈总,是他小姨的丈夫沈常荣。
“好的,晏总。”助理应下,随后道:“晏总,今天晚上底下传来消息,说温先生约见了您二爷,跟绿色培育种植项目有关。”
晏随冷呵,“一把老骨头还想翻出花来。”
他沉声吩咐:“盯着就行,先别打草惊蛇,让他们折腾,非法集资这事儿一成谁也跑不掉,温家那位给他点跟头栽,另外,最近在公司我不见外客,约就说不在。”
“是。”
晏随收了线,看着黑幕沉沉的夜色。
狗急要跳墙。
就看看是柯基还是马犬,这墙是纸糊的还是钢筋水泥实打实的。
-
温窈刚睡下没多久,她的手机就疯狂的震动起来,铃声一阵接一阵,不停地叫嚣着。
她睁不开眼,只伸手去摸,看也没看是谁便接通。
那边传来一道不怀好意又幸灾乐祸的声音:“姐姐,今晚你跟顾先生相处得怎么样?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尖声利气,几乎是在对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谁了。
温窈眼睛都没睁开,声音有些沙却狠:“滚。”
话落便按掉了通话。
手机扬手一扔。
没过多久,又再次响起来。
大晚上的被人扰动睡眠,她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气。
温窈重新捡起手机,闭眼甫一接通,绷着脸皮疾言厉色:“温雨眠,我劝你安分守己些,你若是再敢来挑衅我,我把你的破烂事全部捅晏随面前去,你想在他跟前讨巧卖乖,简直做梦!你知道我的,再惹恼我,我把他睡了拍床照炫死你!”
“……”
对面无声无息。
温窈狠话撂下后,才发现温雨眠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些怪异,若是换平常,只要她一提接近晏随,温雨眠就会暴跳如雷大吼大叫。
正准备拿开手机睁眼去看备注时。
听筒里却突然传出低徐的男音:“…想不到温小姐对上床拍照这件事这么执着且情有独钟,不过我没那爱好,上床可以,拍照还是免谈。”
“……!!!”
温窈猛地翻身的而起,喉咙里像是塞了稻草,“晏、晏随?”
“是我。”
四周安静,男人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她的耳朵。
不是温雨眠,而是晏随!
温窈回忆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虎狼之词,瞬间面红耳赤。
她咬了下唇,试图蒙混过去,嗓音干涩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想问问温小姐的手机电量如何,充电器是否可以归还,却没想到温小姐人前说着对我没想法,人后隔着手机屏幕倒是生猛。”
温窈呼上来的一口气瞬间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电量,艰难回复道:“可以了,你下来拿吧。”
说完立马就挂了电话。
一头栽进软绵绵的枕头里。
是陌生的气息,又有点跟他身上相似的。
之前不觉得,现在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自在。
温窈对着空气踢蹬了两下腿,无声的红着脸尖叫。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停歇了疯狂的举动。
爬起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把散开的纽扣整整齐齐的扣好,这才下床。
温窈把门开了一道缝隙,把充电器塞了出去。
晏随接过。
她干脆利落的关上门。
——被男人伸出一只脚抵着。
她诧异的睁大了眼,竟然没撼动半分,她惊愕:“你……”
眼看着门的缝隙被晏随一点点的抵开,阴影落下来,覆在她身上。
男人站在她面前,眸光深谙的盯着她,幽幽的,又像是不动声色的点燃了一把火,他薄唇微勾,喉咙里的声音压的极低:“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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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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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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