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
他攥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看着乳娘领着尚不足膝的孩子跪在他面前,连磕三个头,怯生生唤他“义父”!
直等着那两字落下,那人方才彻底断气。
之后的数年,在虎狼扎堆的深宅大院里,他守着那人最后的血脉,诛杀异己,一力扶着那孩子登上家主之位。
授印当日,那孩子对他说:“叔伯们都说,义父做这些是想要霸占我族中家产,我父子俩引狼入室,愧对祖宗,义父日后定不会还权于我。”
那双稚嫩的眼一如当年般怯生生,却多了许多令他陌生的情绪,如试探,如猜疑……
他最终将家主令交还。
他看着那一手带大的孩子对他玩弄心机,欲拒还迎,他没有伤心,只替那人觉得遗憾,唯一的血脉后嗣,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空有野心的蠢货!
这样的人,怎么斗得过手段通天的言韫和素家那只小狐狸!
韩生沉沉的叹了口气,望向那黑暗无边的水牢,低喃道:“但愿你莫要犯蠢吧……”
话音穿不透玄铁水牢,自然吹不到外界。
从假山密道出来,机关石门应声而合,夜风吹过湖面挟来凉意,顿叫憋闷已久的两人神清气爽。
“还是姑娘有本事,居然真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也幸好跟来的是我这個机敏善变,慧心妙舌的第一高手,能及时接住你的话,换做栖迟那个木头,这事儿恐怕要被他搞砸。”
竹宴得意的抹了把自己的鬓角,摇头轻叹道:“可惜啊,没问出杀害素大人的幕后主使,姑娘你也别着急……”
“我着急什么?”
素娆抖了抖被浸湿的袖子,挑眉笑道:“该着急的是背后那些人,韩生在我们手里,他们迟早得现身。”
“姑娘这么想就对了。”
竹宴事先还准备宽慰几句,没想到她全然不在意,如此一来,他再也忍不住:“姑娘,快些走吧,不是说去吃夜宵吗?我快饿死了。”
“好,去哪儿吃?”
两人快步往外走去,竹宴忙道:“属下寻人打听过了,就在西边的安乐街有一整条食坊,卖的都是这上林郡的特色小吃。”
“像张记铺子的竹叶糕,聊娘坊的酥茶饼、桂花糖薯,小林记的龙眼包子,王家姊妹做的八宝醩鹅……”
他如数家珍,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素娆又惊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打听这些的?”
“就是那时你与公子说过什么人间烟火,没多久,他就命我去查问了。”
说到这儿,竹宴笑得更加灿烂,“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咱们公子对这些琐事如此上心呢,姑娘,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素娆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看到他笑的意味深长,登时柳眉一竖:“打住,你别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你家公子对自己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要找死可别拉上我一起。”
“这怎么叫找死呢?”
竹宴恨铁不成钢的挡住她,决心要好好与她说道一番:“你看啊,你们俩从浣花县之后,同乘一车,同乘一骑,又是上药,又是抚琴……”
“同乘一车是因为只有一个车架,外面刚好被你和栖迟占满,我总不能坐车顶上去吧?同乘一骑亦是这个缘故。”
“上药是因为我的伤势不能被外人发现,至于抚琴……那是为了掩盖……”
素娆还没解释完,竹宴就从善如流的接口道:“掩盖伤势,我知道!”
“知道你还说这些?”
“那不一样。”
竹宴跟在言韫身边日久,对他脾性了解的自然要比她更清楚些,“这么说吧,我家公子不愿做的事,从来无人无事无任何境遇可以勉强他。”
“昔日卢尚书家中幼女爱慕公子,大街上装病拦车,不惜清名也要跟进言府。”
“结果你猜怎么着?”
“公子直接命人将她抬起扔到路旁,以妨碍公务罪将其羁押,最后还是老尚书灰溜溜跑去大理寺领的人。”
竹宴咋舌不已,顿了下,又道:“还有银台司周大人家妹,光禄寺卿大夫嫡女,那些个贵女们多年来对公子趋之若鹜,从没见公子对谁假以辞色。”
“唯独你,公子再三破例。”
他双肩微耸,一副‘你看,事实就是如此’的模样。
素娆拍开他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那我问你,那些贵女们可有人会查案?会验尸?会武功?”
“那自然没有。”
竹宴跟上她的脚步,摇头道:“那些贵女们会吟诗作画,会弹琴跳舞,会吟风弄月。”
“这不就结了!”
素娆合掌一拍,皮笑肉不笑的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你家公子允我同行此路,是因为我会断案验尸,足够自保,而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个风花雪月。”
“他允我的,是青云路,而非锦绣缘。”
“你呀,以后别瞎操心了。”
“不是,我……”
竹宴见她越走越快,似是后面有狼在追赶,顿时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感,抚着心口安慰自己:“自古以来好事多磨,榆木生窍,铁树开花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哎,素姑娘你等等我!”
一抬头发现人已走远,竹宴连忙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两人到了安乐街,此处果真繁华,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香甜之味。
“聊娘坊!”
竹宴指着那铺子上的牌匾,快步走了进去:“掌柜的,先给莪来两份桂花糖薯,再拿些酥茶饼……”
素娆进来时他已经寻了个位置坐好,一见她便眉开眼笑:“姑娘是你自己说要请客的,待会可别嫌我吃得多。”
“你尽管吃。”
“吃完这些,我们再去尝尝别家的东西。”
“好。”
两人一路随吃随走,没多久,竹宴空荡荡的手上就提了一堆吃食,迫于无奈他们只能打道回府。
素娆对竹宴使了个眼色:“你将手里的东西拿去与栖迟他们分了,我去找公子,正好也要告知他韩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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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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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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