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许山推门进来,风雪也被一同邀约,惊扰了半寐的小僧人。小僧人就地打了一个哆嗦,晃晃神立时爬起来将一封书从袖子里抽出与商识舟,恭敬说道:“公子,此书乃住持躬亲所为,含其教诲。”
商识舟一时走神,记起第一日来时,老住持待他说,生如白纸,听过禅,问过道,不虚此行。
他原本是还剩下一个道没问,于休沐时忽然做了个清醒梦。大梦一醒去怎么也记不起梦中清晰轮廓,只勉强回忆到梦里有人反复同他强调非得去见一个人不可。
佛门圣地,大约是什么指引。
商识舟揣着期待来访老住持所居住的半山一处隐蔽禅院。谁料一个小僧人跑来满怀歉意道老住持用过膳后在屋里卷着铺偷闲打了个盹儿,眼下还正睡得香甜呢,叫他择日再拜。
他倒是不介意等候,还趁好赏了会儿花,白雪浅妆树,碎玉点缃梅,一幅美景。再然后出现了一位女郎,眼前人与梦中人缓缓重叠的身影,短暂得像是错觉。
商识舟摇摇头,回神接书,展开来,上面行云流水般八个大字: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我多么欣喜,能生在这个有你的时代。
商识舟困惑蹙眉,小僧人那厢继续往下说:“美言休矣……住持来过这处,见公子仍在会周公便落下字教我说与公子听。”
商识舟不解。
小僧人莫测一笑,“住持说,公子光是问过道不管用,须得悟过道行上上策。”
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东西南北的许山只好紧紧盯着商识舟服药。
***
大晟,小姜家回府那日阴了四日的天破了一线光。
在远离大宅的一处还算干净的小院子里,他们扫除风尘,各自梳洗整装。
宋氏令孙嬷嬷给姜尧特地打扮得活泼些。姜尧还未及笄,适合扎双平鬟,两边各别了精巧的珠饰,再配上一身杏黄对襟小袄,看着便是极其欢喜的。
姜九爷进屋后乍一看还戏谑道:“这样一看,我的女儿又小了好几岁啦。”
宋氏随他一笑。她出身平平,但与姜九爷鹣鲽情深,此乃宛平人尽皆知的美谈。两个彼此相慕的人,性子上也大差不差。姜九爷不屑姜家一宅院,宋氏自然也瞧不上,但规矩还得立。
在外边候时已久的老妇人领着他们一家子从外院进里堂,再到老太爷、老太太的正堂。
正是午后吃茶闲聊的时分,绕过一株花期正好的红梅,一地碎玉烧红的背后藏着纷扰的莺莺燕燕之声,听起来格外热闹。
小姜家一行前脚刚进去,后脚偃旗息鼓的人声再度沸腾,如热油炸锅。
姜老太爷不在,上座只一位容光焕发的老媪,一身贵气。装势咳了两三声,顷刻间静了下来。
姜九爷他们照规矩挨个上前行礼数,认认脸。
轮到三个孩子齐上前,“拜见祖母,祖母万安。”
趁行礼,姜尧一边不动声色地审视在座熟面孔,一边安静地任众人打量。
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眼,叫人看了容易亲近。此刻微微眯眼,正看向抿着笑,嘴角有两个淘的小窝的姜尧,知是个乖巧的。旁侧挺拔得跟小树似的两兄弟也还算衬眼。
老太太享受了规矩,迎着一众目光端正姿态笑着说:“小九的这三个孩子看着都是有福气的,想来宋氏教导有方。”
宋氏见状立刻上前谢过老太太。
几位眼力见的妯娌纷纷称好,笑着附和老太太。唯独一位端着的,姜尧瞥了眼,认出正是老熟人——长房夫人虞莺。
女人家的事,男人们也不好掺和,将寒暄熟悉一番后,姜九爷便带着两兄弟先到外边去了。临走还给宋氏使了个眼神,示意在外边等她。
老太太令人端来茶,依家中排行靠在右边末端,叫宋氏入座。
堂间统共六位夫人,姿色各有千秋。
排行一三四的全系老太太一脉嫡出,除外出收契对账的三娘不在,大爷夫人以及四娘都在老太太左手伴处。此外还有八爷夫人并未在场,其余一个不缺。
紧挨着宋氏上边的是姜六娘并她排行十四的女儿姜莞,对面花枝招展的那位是方才拈醋,揶揄九爷和夫人感情甚笃的姜四娘。
其中姜尧最为熟知大夫人虞莺,次第便是与她交好的墙头草姜三娘姜泠。
众人又重新拉起家常,碎语撞破了一天的云。
一直听着闲趣逗闷的虞莺突然插嘴提了一句:“小十二的字,九爷可想过了啊?”
儿辈中排行十二的正是姜尧。
宋氏心里哐地一咯噔,没来由想到来时路上与九爷的闻说。女子许嫁,笄而字。离姜尧及笄礼不过也就一年功夫,她确实早早在和九爷商讨这事儿。不过这会儿是决计说不出实情的,只是攒着笑,语调平平淡淡:“还不曾。”
虞莺不说话了,转眄投来一瞥,漫不经心地继续玩弄腕边那只色泽上乘的翡翠镯子。
老太太抬了下眼皮,精光毕露。不曾想这宋氏察言观色的本领根本不像是她想的那样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倒是有趣。随即抿了一口茶,老神在在地结束话引:“宋氏还得多多费心。”
姜四娘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抛了一句:“是啊,九爷夫人,可别因为是生的姑娘便不放在心上了。”
姜四娘仅一独子,生女早夭。
宋氏气着了,忍得哆嗦,却没戳她痛处,强顶住胸口一团气,唇角下垂,冷不丁回话噎了姜四娘一句:“四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气氛凝固了一瞬。
“哟,那我这张嘴可说的不巧了,随了我性子,快人快语的,该掌。”姜四娘掀手盖了盖嘴,自觉无趣。认为这宋氏出生乡野果真粗鄙,既然聊不到一起去,这回转去同别的夫人聊趣了。
几个女儿媳妇中,独姜六娘惯会端平一碗水,也因此得老太太另眼青睐。眼下见气氛僵着了,立刻舒展笑颜岔开话:“九爷夫人可真是赶上趟了,难得今儿老天爷也舍得放点光出来叫大家伙儿瞧瞧,沾了福聚在这,一块儿吃吃老太太的好茶,别是逸致。”
五爷夫人附和:“六娘说的是,好茶可不许辜负了,叫老太太生了气,少不得扣你们份例的。”
“老五媳妇儿,怎拿我玩笑起来了?”老太太故作嗔怒。
五爷夫人眼波流转,戏谑自己:“可不得仗着老太太疼爱。”
一堂妯娌笑得花枝乱颤。
站在宋氏身后的姜尧呼吸急促,上辈子的记忆忽然袭来,心脏一阵紧缩,犹如压着千斤巨石,每呼吸一下便痛苦难耐。
及笄而字,她上辈子就是从这里开始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她看向虞莺,蚀骨的寒意从心脏处开始蔓延,侵吞她四肢百骸。
虞莺。她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豁然一片猩红。
她还是逃不过吗?
万万不该如此,皇子选妃,出身高贵的长房夫人连自己屋里庶出的孩子都不屑看一眼。她当初被选上,大夫人如何诧异,至今历历在目。她怎么会对而今姜家庶出的孩子有所企图?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从正堂出来,宋氏一直半阴着脸。一向风度翩翩的姜九爷难得心慌,围着夫人好一通嘘寒问暖。两位哥哥也纷纷拥到姜尧身侧,好奇地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惹得阿娘如此不快。
姜尧摇摇头,硬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急坏了哥哥们。
驱散了所有下人,姜九爷还同幼时一般,叫哥哥们领着姜尧去吃些点心。这回姜尧并没有听话,她太想知道老太太伙同长房究竟在下怎样的一盘棋。于是支开哥哥们,重新回到屋子外面。
起初还不能够听清什么,偶尔蹦出几个字眼——“商”“阴谋”“病入膏肓”“冲喜”,她听得云里雾里。听了有一会儿,内里忽然拔高了一阵哭腔,令人心碎。意识到宋氏啜泣的姜尧揪着心,屏住呼吸。
“……姜九,小枣我生的辛苦极了,我就这一个女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无论如何这事我断不会罢休。那帮妯娌皆不是好相与的,我话说的难听又如何,蛇鼠一窝……长房那位尤其,老太太这心都不晓得偏到哪里去了!”
“便是……便是鱼死网破,也万万不敢委屈了我的小枣。”
“好好好,宋宋莫哭。小枣之事,如何老太太的算盘也不管用。”
……
宋氏原就喜爱女儿,不然也不会在生下双生子,身子亏损后还一意孤行生下了姜尧。
此时姜九爷盖棺定论:“叛了这腌臢的姜家也罢。”
姜九爷为人处世看似恣意洒脱,实则最尊崇五伦,以为兄弟姊妹间和睦尤为重要。今朝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宽慰宋氏,足够叫她动容。
啜泣声逐渐模糊,十之八九姜九爷哄好了宋氏,两人一道进内屋去了。
姜尧怀揣一肚子茫然,悄悄在一庭的落寞中遁去。
她先折回自己屋子换好衣裳,随后一边在脑海中试图将宋氏说的零碎几个字联系起来,一边走去与哥哥们的分手地。
见她来,二哥姜彻哗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掸了掸灰,嘟囔两声。
“哎哟我的好妹妹,不是说换件衣裳吗,怎去了这样久?二哥可时刻惦记你别叫歹人拐走,别叫猛兽叼走。”
“二哥这就等的耐不住性子了?”姜尧旋开两枚梨涡。
姜彻抖抖索索,呵了一口暖气捂在手心又覆上胸口,“唔,二哥可是等的心都哇凉哇凉了。”
姜尧听到此处掩着唇,柔弱可怜地险些掉下两滴泪。
“下回可不敢叫二哥等这样久了,少不得又得一通数落。”
一脸不可置信的姜彻转过身找姜堰哭诉:“我这个做哥哥的那叫一个辛苦,生怕妹妹叫登徒子欺负了去,那我可是要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摸不着东西南北的……”
姜堰端着手看向两人,无奈地摇摇头,拨开姜彻扒拉的手,替妹妹出头道:“是啊是啊,你这个做哥哥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姜彻瘪瘪嘴,眼里的光都暗了。
“诶,今日种种,来日何等光景凄凉都可预见了,委实见怪不怪。”
一通闹剧,兄妹三人笑作一团。
此时从小径走出一人,身姿欣长,偏瘦。着一袭靛蓝色直襟长袍,腰间系祥云纹宽带,单挂了一枚样式朴素沉郁的墨玉。
见到三人形容诧异,立刻又恢复了面色,拢了拢身上的雪色大氅,向众人示好并介绍了自己。
兄妹三人回礼。
姜扶,姜二爷的独子,家中排行第八,只比姜堰姜彻年长三个月。
三位兄长很快聊到一道去了,独姜尧盯着来人的脸庞出了神,觉得有隐隐熟悉之感。适逢他侧过身,束发的木簪,纯净,素雅的玉韘。
姜尧脑海中一根绷紧的弦“砰的”断了。
弯月簪,白玉韘,盐梅舟楫姜川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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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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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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