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天气寒冷而潮湿。蒙蒙的烟雨笼罩在这座古老的城池。
路人行色匆匆,街道和深巷,零零散散几个人、几把色彩不一的雨伞,勉强为这座寒冬里神秘而冰冷的城,增添了一点温度。
酒楼茶肆都很冷清,几乎没什么客人。
可能是由于这些原因,当街打马而来的一行人才犹为显眼。
领头的是一名劲瘦的青年男子,穿着黑色斗篷,披着蓑衣戴着蓑帽,全身没什么特色,但是一双细小的眼睛有如鹰隼般锋利。
他身后是六名护卫模样的人,同样的装扮,各个腰配长刀,身材魁梧。
他们来到一家名为桂可上居的客栈门前,快速下马,直奔里头。
客栈老板起初还有些疑惑。
“几位客官,这是?”
如今是特殊时期,按理说此时此地不该出现这么多人才是。
领头男子淡淡扫了一眼客栈上下,然后沙哑着声音问道:“这位可是白掌柜?”
那老板微笑回答:“正是在下。”
领头男子瞟一眼店里在座的三两个顾客,凑近白掌柜几分,压低了声音:“我家主子近日修炼之时遇到了瓶颈,听闻白掌柜家有一口神奇的水井,里面的井水有奇效,能助人修为快速提升,特命我等前来以千金求得一小瓶回去。”
白掌柜听了,眼皮一跳,一张肥脸立刻严肃起来,他沉沉盯住领头男子:“不知阁下主子是哪位?”
领头男子勾唇冷冷一笑,蓦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制的令牌,亮在白掌柜眼前。
白掌柜瞳孔一缩,看对方的眼神立时就变了,他战战兢兢从柜台后挪步出来,对着领头男子就要行礼。
领头男子抬手制止了他。
“白掌柜,不知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白掌柜把领头男子带到客栈后院,一处精致的竹楼跟前。
四周很是空旷,连一棵树木都没有。
只在竹楼西北位置,有一口井,十分显眼。
这口“珍贵无比”的水井,看起来竟然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做,就这样大剌剌地呈现在院子里。
但是那领头男子清楚地知道,暗处起码有三名高手潜伏——具体在哪里他感觉不到,或许就在那座竹楼里。
他锋利的目光掠过竹楼,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若无其事地跟白掌柜聊起来。
“想来白掌柜,一定是位尽忠职守的人,在读灵大会这么重要的日子来临之际,大家都往朱雀城聚集,我看这拂魊城的城主都早早到了那边,而白掌柜您竟还守在此处,实在教人感动。主子知道,一定会很欣慰。”
白掌柜一脸赧然,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能为小姐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顿了一会儿,白掌柜又问:“不知小姐近来一切可好?以往都是她每月月初亲自前来,为何这次,却是派您过来?而且还提前了半个月?”
领头男子也不避讳,直接回答:“读灵大会在际,主子有很多事要忙,只好派我过来……”
白掌柜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他又开始感慨:
“小姐千金之躯,却还要操持这许多事,如此年轻有为,实在令在下佩服。想当年,她以一己之力救我拂魊城万千百姓于水火,风华盖世,更是令在下敬重。当年若不是小姐,在下的家人就差点……所以,她的恩情,在下无论如何都会报答,还请您回去让她放心,这口井,在下定会好好守护。就算放弃读灵大会的大好时机,在下也无悔。”hτTΡδ://WωW.sndswx.com/
领头男子听完,脸上闪过一丝骄傲,仿佛与有荣焉,不过他嘴上还是表示:“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主子也常说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请大家不必一直放在心上。所以,白掌柜也不必挂怀。”
白掌柜又问:“还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领头男子爽快回答:“我姓杨,单名璩。”
白掌柜反应了一瞬,这才微惊道:“莫不是,您就是传闻中只用一个月的时间便从玄士境突破到玄灵境,又一人从五品玄兽绿眼鼠的手中救下一对母女的杨璩杨大侠?”
杨璩淡淡笑道:“大侠不敢当。我也只是奉行主子的处世之道,施善救民。”
白掌柜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杨璩已经抬手,转移了话题:“白掌柜,其他的事暂且先放一边。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是是是。”
白掌柜连连点头。
他敛眉,一双混浊的双眼顿时多了些许严肃,一边正色着不远处那口盖着巨型石墩的水井,一边不忘嘱咐道:“杨大侠且先退后八丈,容我施展灵术打开水井。”
说着,他缓缓挪步过去。
在井边三丈远的地方站定,便扨指,念出一串口诀,只见一团光圈从他手中射出,直冲井盖而去。
然后,那块巨型石墩从中间分出一条缝隙,渐渐的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完全分开两边,留下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出口。
做这些本需要耗费许多精神和修为,但白掌柜仍然面色如常。
“白掌柜原是深藏不露啊。没想到已是玄灵境中阶。”
杨璩站在一边,淡淡看着他,语气难辨。
白掌柜哂笑道:“惭愧。”
一边不忘拱手相请:“杨大侠,您先请。”
杨璩也不客气,一个飞身跃入井中。
白掌柜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来到井底。
井中却是没有水的,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枯井。
一股腐臭味冲入鼻端,杨璩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白掌柜。
“虽说那是个犯了罪的人,但毕竟是女子,白掌柜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凡事还是不要做得太绝的好。”
白掌柜听到杨璩的话,心头一跳,赶紧解释道:“不瞒杨大侠,小姐也曾交代过对此罪人不必心慈手软,否则,在下也不敢自作主张。”
杨璩反倒有些奇怪:“哦?主子的交代?”
白掌柜再次解释:“是啊。起初在下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小姐那般慈悲心肠的人,不可能会……但是后来,在下反倒渐渐明白了——实在是此人戾气太重,屡教不改,几欲入魔,先前几年,害得在下手中折损了十名送饭的小厮和丫鬟……小姐应该是想杀一杀她的戾气吧。”
杨璩轻轻皱眉:“竟有这等事?”
白掌柜继续道:“千真万确。杨大侠应该还记得,当年拂魊城遭到横祸,此人实在罪不可恕,若不是小姐网开一面,罚她在井底思过,她早就被全城踏成肉泥。可恨她不知悔改,戾气横生,趁我们不注意,对那十名无辜的下人下了毒手。所以,在下用玄铁将她锁了起来。只每半个月亲自过来提供一顿饭。”
两人说着,已经沿着井底下的一条密道,走到了深处。
白掌柜双手在两边石壁上打出两股玄气,两盏烛火点燃,霎时漆黑的井底亮了起来。
而近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被牢牢固定在石壁上的,浑身脏污不堪、血迹斑斑、蓬头垢面的人,只通过身材可以依稀辨认出这是一名年轻女子。
她的身量实在是纤细,全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通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窥见她几乎只剩一具皮包骨。
而此时她被玄铁打造的链条牢牢锁着手脚,甚至脖子上、腰上也缠着一圈链条,她垂着头,蓬乱的头发遮挡住了面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杨璩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哪里还是曾经光鲜亮丽的那个她?分明是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可怜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杨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白掌柜,她身上为何这么多伤?”
她的十根指尖有细细的针眼,那是每个月被取了指尖血的证明。
可是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掌柜回答:“杨大侠有所不知,先前几年她一直企图逃跑,被打得狠了才老实了两年。可是近几个月她又不安分了,并且越来越难对付,小姐才让暗处的几位长老给了她点教训。”
杨璩一边听,一边细细观察眼前的女子。
他想将她同记忆中那个人重合,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重合了。
是啊,曾经那个她,早已远去了。就像零落在泥泞中的鲜艳花儿,已经枯萎、腐烂。
他心中闪过一丝悲凉感,然而更多的,是一阵轻松。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就在杨璩神思飘渺之际,那被困着的女子,胸口闪过一团红光。
那红光一闪而逝,两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
白掌柜一声惊呼。
杨璩也眯起双眼,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那处。
然而那里再也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刚才只是他们的错觉。
“这……难道是我看错了?”
白掌柜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确认。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再无什么异常,杨璩忍不住问道:“白掌柜,她这个样子,待会取她指尖血的时候她会不会醒?”
白掌柜得意一笑:“杨大侠放心,以往或许会醒,到时还得费一番波折。但这几个月以来,几位长老会提前施法将她催眠,刚刚我们一进院子,我就传音入密告知了长老情况,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图,所以提前施法了。”
杨璩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说:“算了,这便开始吧。免得耽误了主子的大事。”
白掌柜连声附和,又忍不住絮叨:“说起来,在下也不想做这么残忍的事。实在是怪这个女子当初太过可恶,居然偷吃了小姐的琉璃神珠,化成了自己的灵血力量,害得小姐迟迟无法突破!否则小姐何必养着她这么多年,每个月还得取她的血来修炼……”
杨璩不耐烦道:“白掌柜原来是喜欢说废话的人么?赶紧办事吧!”
白掌柜脸皮一抖,不再多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盒子,小心翼翼打开,赫然是一排透明的琉璃针,足有十根,每根都很细小,上面隐约冒着白白的雾气,原来是用玄冰镇着,可见这盒琉璃针有多珍贵。
杨璩不动声色地瞧着,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只见白掌柜运气打出一股玄气,其中一根琉璃针就朝那女子的指尖飞去。
瞬间扎进女子的左手大拇指指尖上,然后一股鲜红的血冒出,顺着琉璃针流了进去。
原来这琉璃针中间是空心的,刚好是一个小小的容器。
不一会儿就装满了,白掌柜运气将针收回,又继续打出第二根琉璃针,扎在左手食指指尖上,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依次在那女子一双手的手指上扎一次,放一次血。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他打出第九根琉璃针的时候,变故终于发生了。
对面的女子居然动了!
她先是手指微缩,然后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来——
那张脸满是伤疤,只有那一双清凌凌的大眼依稀可辨出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只是此时那双眼睛藏了许多狠厉和凶光,甚至多了许多陌生的感觉——
那感觉,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修罗女皇,在看两个死人……
杨璩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时,白掌柜那边已经出了变故——他的琉璃针被她身上窜出的一股陌生的力量弹飞了出去!并且直接朝着白掌柜射去!
白掌柜躲闪不及,琉璃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左眼,没入里面,再也不见!
白掌柜惨叫一声,疼得跪在地上,捂着眼睛继续惨叫。
不仅如此,女子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居然还将她身上的玄铁链震开了!
如此一来,她已经没有了束缚。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朝着杨璩出掌。
杨璩动了。
他飞身后退,躲过一掌。
女子步步紧逼,同样飞身上前,再次出手。
杨璩双眼一眯,企图用玄气将女子震开,可他发现他的玄气居然对她不起作用。
怎么可能!
他可是玄灵高阶了,马上就要突破进玄师境!
而她,顶多是玄灵低阶!
对面的女子并未给他时间思考,清冷的双眸飞速扫过周边,接下来双手一挥,白掌柜刚刚扔在地上的白玉盒子立时悬在了半空,盖子被震开,从里面飞出九根琉璃针,其中有八根还装着鲜红的血液,与那唯一一根干净的一起,通通朝着杨璩飞去!
速度之快,就算杨璩自诩修为够高,也无法全部躲开。
严寒的冬日里,湿冷腐臭的枯井中,响起了女子清冷肃杀又妖媚惑人的声音——
“不是想要我的血么?给你!拿去孝敬阎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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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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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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