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回到了少年时期,自己还不是位登人极的魔君,只是苍冥山派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
那个时候,师尊没有去世,洛府也未被灭门,他还没有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人魔两界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整个修真界一片宁静祥和。
偌大的灵渺阁独占三座山头,却只有师徒二人居住在此,常年清冷。但门派里的师姐和师弟经常会来陪他一起练剑,所以并不觉得孤独。
师尊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整日不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编写药谱,就是待在后山照顾她的花草灵药,要么就是在屋前的那株老槐树下凝神打坐,焚香奏萧,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
他还梦到了昔日的同门,一个长着圆乎乎包子脸的小胖子,腰间总是挂着一个小小的乾坤袋,里面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半月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纪兄纪兄,夏老怪阁子里的橘子又熟了,我们还去顺吗?”
他甚至梦到了早已逝去多年的阿娘,穿着补满补丁却干净的旧衣裳,站在一间破败不堪的小屋的门槛前,朝自己招手,慈祥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凌,回家吃饭了,娘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烙饼。”
然后这位眼含笑意看着他的善良的女人,身影逐渐模糊,再也找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逐渐出现的纤细的青绿色身影。
“确定他没事了吗?”
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嗓音清浅疏离,隐隐透着几分朦胧的凉意。
“已无大碍。”
一别经年,再次听到这只存在于记忆里的熟悉的声音,纪凌下意识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
睫毛微颤,眼眶勉强撑开一条缝的那刻,一道耀眼的白光却蓦然落入眼瞳,灼烈而炙热,刺得他眼睛发疼,又迅速闭上了。
纪凌心道:人间的光虽好,却也太过明亮了,刺痛了眼睛,反而看不见一些东西。
额头突然触及到一片细腻的微凉,那道清浅淡淡的女声这时候又响了起来:
“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宴欢,我送送冷师弟,你照顾好纪凌。”
“好。”
然后是屋门被关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四周安静下来。
纪凌再次尝试着慢慢睁开眼,这次成功了。逐渐适应了从窗子外透进来的强烈日光后,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素白干净的床幔,然后是……一张突然凑近的圆乎乎的包子脸。
“包子”隔自己贼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很是机灵,瞳仁里倒映着一张清澈的少年的脸,鼻尖几乎都快碰上自己的了,眼底的欣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纪兄,你终于醒了!”
一开口,一股韭菜盒子混杂着甜蒜的闷窒气息扑面而来,尽数喷在了他的脸上。
纪凌想都没想,反手就给了这张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包子脸一个巴掌。
纪凌:“……”
江宴欢:“……”
说实话,下手不算重,也不疼,可还是把小胖子给打懵了,怔愣片刻后,捂着自己被打的右脸,委屈得两眼泪汪汪:
“纪兄,你打我干什么?”
“……我刚醒就瞧见你往我脸上凑,两个人都在床上,我还只穿着一件中衣,不打你打谁?”
“……”
沉默了一会儿,江宴欢才幽幽道:“我又不是断袖,能对你起什么歪心思?”
纪凌:“……”
相隔多年,昔日的同门师弟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情绪是相当复杂的。
上辈子的魔君,不可谓不孤独。朋友也好,仇人也罢,最后都在他的面前死得差不多了。而江宴欢,则是在那次亘古未有的仙魔大战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故人之一。
继任魔君之位以前,小胖子是他在苍冥山派最好的兄弟。二人同为真传弟子,一起吃饭睡觉搞破坏的交情自然是不消说的,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曾多次相互帮持,救对方于危难之间,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在师尊逝世后的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已经坐上天地至尊之位的自己,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灵渺殿时,除了时时想起被自己亲手逼死的师尊外,眼前偶尔也会浮掠而过一个小胖子的虚影,瞧上去圆滚滚的好像一个球,笑起来人畜无害。
然后小胖子一点点变高,长大,直到再也不见了年少时的憨厚稚气,一身银白皎洁的白底镶金轻铠,长长的头发也束起了高马尾,眉宇间尽是英武,身形高大挺俊,潇洒帅气。
他的目光极其冰冷,手里的长剑也毫不留情地对准自己,薄唇轻启,尽是讥讽凉薄之言
“纪凌,你欺师灭祖,十恶不赦,害得我修真界横尸遍野生灵涂炭,就是死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如今又有什么脸面跪在洛师叔的墓前,脏她的轮回路?!”
“……”
纪凌自问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是说实话,他真的很难将眼前的这个小胖子,跟日后名震天下的战神联系起来。
他接着清了清喉咙,转移话题,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问道:
“我睡了多久?”
“十天了。”
“这么久?”纪凌眉梢微挑,故作意外。“那外面可发生了什么事?”
“是挺久的。不过没发生什么事儿。”江宴欢说道。“纪兄,你以前触犯门规门律,别说只挨一百戒鞭,就是挨上两百戒鞭,只在床上躺个三五天就又能活蹦乱跳。怎么这回在床上足足昏迷了十天不说,还发起高烧?”
估计是那个转轮之门搞出来的破事儿。
纪凌以拳抵唇,咳了咳,江宴欢见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他接过,一饮而尽后,方才一本正经地瞎扯:“估计是我老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那般硬朗了。”
“……”
江宴欢无言片刻,道:“我看更像是师兄们他们抽你戒鞭的时候,不小心抽到你的脑袋了。”
纪凌:“……”
这种玩笑话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四下望了望,下意识问道:“师尊去哪里了?”
按照上一世残缺的记忆,洛颜是在一个月前下的山,现在早就该回来了。
“你是说洛师叔?”江宴欢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她前几日就回来了,但是现在不在灵渺阁,在演武场呢。”hΤTpS://WWω.sndswx.com/
纪凌心下一动,连忙问道:“师尊她去演武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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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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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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