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风用力关上,仿佛夜中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误入的人吞没。
比起富丽堂皇的王府,这座小院偏僻冷寂,仿佛另一个世界。
一棵树,一个圆桌,桌上放着棋盘与茶盏,黑白棋子散落,还有一间简陋的厢房,留出大片空旷。
赫连辞站在小院中唯一一棵高大的树木之下。
他拎着一把长刀,刀柄是浓郁的黑色,刻着金黄纹路。刀身细长锋利,有血迹沿着边缘滴落,似晕开的朱砂。
“夫君醒了?”顾绯唇边勾起浅笑,仿佛不曾注意到赫连辞手中沾血的长刀一般,“夫君还有伤病在身,拿着刀做什么?莫要让刀伤了自己。”
长刀“哐当”一声被丢在地上。
赫连辞笑起来:“不是我的血。”
头顶弯月如勾,清冷的月光倾洒,他忽然用力咳嗽几声,掌心白色的绢布丝帕染上血色。
这才是他的血。
朔日咳出的血,不似常人般鲜艳,而是暗红的,如地府索命的厉鬼一般。
母亲在世时曾同他说过,他先天不足,她用草原秘术救了他一命,代价是每逢朔日咳出大量黑血,以排出体内的毒素。
但母亲从未告诉过他,他的身上,除了草原秘术之外,还蛰伏着一种未知的蛊毒。
怎么来的,发作的条件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赶路的这段时间,赫连辞派往苗疆的队伍已经传来了消息。只是发作时麻痹五感的蛊有好几种,他们无法判断赫连辞究竟中的是哪一种,还需进一步考证。
“听说下午夫人在朝堂上极力维护我,”赫连辞轻柔一笑,在石桌前坐下,“我竟不知,夫人对我用情如此之深。我本以为将夫人掳来大雍,夫人该恨我。”
来了,又来了。
人一生病就容易矫情,赫连辞这种先天不足、无时无刻都在犯病的,简直矫情中的战斗机。
还一天到晚挂着一副“你敢说一句恨我我就杀了你”的死人脸。
这种反派,顾绯在那十个失败的世界里遇到太多了,都是黑化后的那种。他们的要求比赫连辞还变态一点,总是逼着她说爱他们,不然就各种囚禁小黑屋。
反正她的爱又不值钱,说了也没用。
“我与夫君拜过高堂,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顾绯说得一本正经,“夫君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不维护夫君,我还会维护谁呢?”
看着面前温柔小意的美人,赫连辞目光沉沉。
喉中仍然泛着腥甜,五脏六腑在翻涌,他的思路却十分清醒。
顾绯现在说的,是决定娶她的时候,赫连辞最想听见的话。
卸下她光彩照人的公主头衔,折断她引以为傲的双翼,做他后院的盆中花、笼中鸟。贵为一国公主又如何?还是要对他委曲求全,百般讨好,费尽心思换他回头一眼。
像当年她折磨他一样。
因此,在把顾绯带到大雍的第一时间,赫连辞遣退了她所有的侍女,让她一个人去见太后。又故意利用自己在朔日会发作的病,假意晕倒,再命人去传唤顾绯。
他要让顾绯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容她做主了。
哪怕她手握为他解蛊毒的筹码,能威胁他一时,也无法飞出他掌中。
可当他听见顾绯亲口说出对他一见倾心的时候,又觉得没意思。
因为都是假的。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错乱的吻,那个荒唐的梦。
赫连辞说:“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赫连辞确实没有昏迷,被抬进摄政王府之后,他就睁开了眼。
顾绯心想她看见了,血还没干呢,不知道这病美人又抽什么风。
“一个我的属下,在太医院任职。随我一路从大周回来,为我抓药,”赫连辞笑笑,桃花眼微微弯起,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夫人知道他抓的是什么药吗?”
茱萸,续断,都是补阳的。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对人体无害。
“可当我问他,为何特意添了这两味药,还与与周朝秋酿酒的配方相似,他忽然大喊一声‘摄政王杀太医了’,便朝墙上撞去。”
“夫人初到王府,还未欣赏王府的全貌,怎能让王府沾上血呢?”赫连辞笑意轻慢,“我只好在他自杀之前,把他处决了。”
自那日蛊毒发作,他的人被暗中调换时,赫连辞便猜到了这个可能。
过去,类似的事发生过很多。
赫连辞掌权的第一年,这样的一幕,在朝堂之上,在市井街头,在王府里,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上演。
以死相谏的大臣,伪装成百姓丧命的杀手暗卫,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堆在了他身上。
不过赫连辞不在乎。
寻死的,他不拦着;想杀他的,一刀解决便是。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多一件少一件,都不会影响什么。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修罗,成了让小儿夜啼的铁血摄政王。多少真多少假,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赫连辞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他们在逼他崩溃。
等他自己撑不住了,主动退位,把握在手中的权力交给他们。
他们知道赫连辞无父无母,没有软肋,于是将矛头指向了他自己。
顾绯若有所思。
难怪这反派这么疯。
被折腾成这样,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说笑笑,已经很好了。
顾绯与他不太一样。
她没心没肺惯了,恣意随性,睚眦必报,不把爱恨情仇放在心上。
好像生来就是如此。
仿佛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与那八条尾巴一起失踪了。
但她也挺喜欢这样。
负担少一点,就会过得轻松许多。
“夫君。”
赫连辞蓦地回了神。
他微微眯起眼,阴鸷的目光似毒蛇一般,落在面前的美人身上。
说了这么多,她双眸泛着水雾,一声“夫君”唤得柔软娇媚,似乎在心疼他。
在,又不在。
因为下午在朝堂上,她也是这般轻柔地开口,深情款款,缠绵悱恻。
一句又一句,都是假话。
“夫君说了这么多,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帮上夫君。”
美人素手纤纤,勾住了他的衣带。
“不妨我再为夫君解一次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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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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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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