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将五雷阵尽毁,祝灵尘的灵力也到了极点——
胜负已分。
当剑阁的封印打开,当听到童子宣布获胜方的是她的时候,白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身体灌入雷电的痛楚依旧清晰。
只是一道而已,且还并非真正的天雷劫数她就疼得说不出话来。那沈天昭的三千雷劫,三千劫数又是如何抗下来的?
白茶眼眸闪了闪,看向了手中的那把灵剑。
幻境之中沈天昭交给她的那把剑并非他的本命灵剑,他的本命灵剑还封在无量之地。
他给的非剑,而是传承。
而白茶接了剑,解了心法,那道心法之力便融在了她的灵剑,这才让她有了引天雷而安然无恙的能力。
不然她以她那般不受天道待见的程度,她早就化为灰烬了。
最终,她是以心法取胜。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早有了定数。
沈天昭于天,她于祝灵尘。
“沈天昭!是沈天昭的心法!”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出声。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修者陨落之后遗留的神魂会有他们的一些记忆,但是那只是记忆,只能看到生前事而已。
可心法若是被解,便是真正有了意识的觉醒。
有意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凝聚神魂重塑肉身的机会。
沈天昭于修真界的地位就如同终南山老祖,甚至自神魔大战后前者在众人心中要更胜一筹。
随着他的意识觉醒众人的记忆也跟着恢复,当年一战青年一剑破天的画面犹新,历历在目。
沈天昭的觉醒不仅是对于万剑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是一石惊起千层浪的大事。
高台之上的凌霄神情微沉,他看向一旁的卓不绝。
“老家伙,你不是自诩神机妙算吗,那可有算到今日变故?”
卓不绝刚从白茶那一剑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之所以引白茶入剑碑领悟心法是因为见她天赋也在五行,或许能真正传承沈天昭的道法。
再加上沈天昭对她也颇为满意,想着他千年一人,如今死后有了收徒的意愿他自然是能帮则帮。
说实话卓不绝没想到白茶会这般领悟心法,这已经不是传承道法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另一个沈天昭。
一个斩天,一个更是直接斩道斩天人。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愧是师徒。
“咳咳,这事和我没关系啊,那小姑娘在五行之外,我看不透。况且这一场比试也有你推波助澜的成分,别都怪我头上。”
卓不绝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白茶的体质就算通过了择剑考核,择了剑也是无人敢收,无人能教的。沈天昭想要个徒弟,白茶又缺个师尊,既然两人意愿已经达成一致了,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拜师不拜师的问题吗?”
凌霄少有没沉住气,碍于周遭弟子还在,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说道。
“她传承道法也就算了,她现在连沈天昭的意志也传承了。与天斗的结局如何,后者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了吗?”
白茶是剑宗弟子,哪怕非他门下他作为宗主也不能置之不理。
况且一个沈天昭就足够让剑宗头大了,再加上个白茶……
当年神魔大战开始蹊跷,明明封印的好好的魔渊突然松动,魔气涌出到了人界,再越过沧海,凤山,一夜之间所有的灵兽入了魔,妖兽发了狂。
人间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更让人心惊的是,沈天昭的飞升劫也至了。
千年前剑宗剑祖,也就是凌霄和逍遥子的师尊也经历过飞升劫数。
可后者除了天雷万道之外,并未引起任何动荡。
若是没有剑祖飞升的事情在前,沈天昭飞升劫与神魔大战两事同日也只当是个巧合。
反之,就并非如此了。
加上沈天昭渡劫时散尽修为,神魂,润泽天地一事,似更是坐实了这劫难是由他而起。
他陨落之后被天道抹去了痕迹,世人也没几人记得他,现在他的意识觉醒,关于五百年前的所有事都会被人记起。
对于沈天昭的苏醒,万剑云宗或是喜,其他仙门就不得而知了。
“那件事与天昭无关。”
“我知道无关,但是现在死无对证,有没有关也不是我们嘴上说说就算了的。”
凌霄的话让卓不绝沉默了片刻,的确,沈天昭一事非他本人无法平冤。
沈天昭意识是觉醒了,可神魂散落天地,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重聚完成的?至少百年之内难以做到。
这百年,白茶又当如何?
毕竟她现在不单是剑宗弟子,还是沈天昭的真传。
修真界敬重沈天昭的人多,嫉恨他的人更多。沈天昭在的时候他们奈何不了他,现在人身消道陨了,冤有头债有主,自然得一笔一笔算在白茶身上。
逍遥子将掉落在地上的灵果捡起放回了手边的玉盘,看着两人神情凝重的样子皱了皱眉。
“啧,我当你们是因为什么,原来是这点破事。在修真界活了点年头的哪个没几个仇家?就拿你来说,重伤了蓬莱那老东西,现在都还是被【驱逐】在外,居无定所的。还有你,别老说沈天昭啊,当年他陨落之后仙门各派没少上蓬山借着神魔大战一事问责的,你不也提剑把人打得狗血淋头的?”
“沈天昭和你们比起来已经够顾及宗门脸面了。”
逍遥子知道他们倒是不在意什么仇家又来蓬山挑事,只是白茶这情况有师尊跟没师尊似的,又背负了这么多前人的事,实在让人忧心。
“还有,你们当真以为这些白茶不知道吗?她都敢承沈天昭的意志去斩天了,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剑修以战淬炼,顶多是些她提升修为的垫脚石罢了,无甚在意。”
他重新拿了颗灵果扔进嘴里,掀了下眼皮看向不远处那抹白色身影后漫不经心说道。
“你有空关心这倒不如关心关心你徒弟。”
凌霄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谢九思在比试结束之后立刻瞬移到了白茶身边,神情少有的慌乱。
也顾不上其他,将她一把抱住御剑带去了百药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茶好像是他的道缘。”
……
天雷之力白茶虽借着心法能免去大部分的伤害,然而终究是天之力,于她有很大的排斥。
白茶疼得蜷缩着身子,呼吸也微弱。
好难受,像是被雷火给焚烧。
在快要灰飞烟灭的时候,又被人捂住口鼻,重重将她摁在了水里。
深海的水冷冽刺骨,无法喘息。
冰火之中的反复折磨,让白茶身体冰冷的同时内里如火灼烧般滚烫。
“好热,好冷……”
床上的少女紧闭着双眼,睫羽之上凝着霜雪,脸色苍白得厉害。
谢九思只得用灵力慢慢将她表面的寒意融进内里中和,看她神情没有那般痛苦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林师叔,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丹药对她不起作用?”
林平耀拿着银针,留意到针尖隐隐发黑后神情凝重了几分。
“按照你所说的来看,如果祝灵尘是她的人劫的话,那她刚才所遭受的攻击本质上便是天惩。寻常丹药自然于她无甚作用。”
“劫数一事唯有自渡,谁也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抗下去,等到天惩过去了自然就醒过来了。”
其实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天惩一过白茶的修为应该会有所提升。
只是此时并不是个渡天惩的好时机。
修者劫数过后会有近半个月左右的天惩期,通俗意义上来说是天劫的余威,需要一定时间来进行平复休养。
在谢九思把白茶带过来给他诊治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她竟也入了天惩期,她才不过筑基,又非金丹渡劫。
可事实证明五行之外的修者的确倒霉,道心都没稳固就开始遇天劫了。
想到这里林平耀叹了口气。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这修为是提升了,可今明两日的择剑考核怕是去不了了。”
青年静默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白茶,日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似镀了一层金光。
白茶有多重视这场考核没人比他更清楚,她这段时间有多努力他全然看在眼里。
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要是醒来告知她还要再等一年,她肯定接受不了。
他沉默了半晌,薄唇微启。
“林师叔,你可有分劫丹?”
“你要这个做什么,你拿了又没……?!她是你的道缘?”
林平耀反应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
分劫丹顾名思义就是分担劫数的丹药,不过这种丹药虽能分劫,却是有条件限制的,非道缘不可用。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谢九思被妖龙重伤恰遇雷劫几近身消道陨时,哪怕是化虚巅峰修为的凌霄也无法助他脱困。
谢九思微微颔首,面色平静,这么一比较反衬得林平耀大惊小怪了。
他缓了一会儿问:“……是这几日的事?”
道缘这种东西也和天赋一样是需要机缘的,白茶刚入仙门不久,连剑都没择,道都没入完全哪里看得出什么道缘?
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前些时候白茶悟道突破那日,谢九思或许能感知到。
谁知青年摇头否认了。
“从她入剑宗那日开始,我便知道了。”
“?你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她那个时候可能连一套入门剑法都使不出吧?白茶要是和其他人一样在五行之内也就算了,你还能从天赋和灵根,体质什么的契合度来推测,可她在五行之外,你如何能确定她是你的道缘?”
对于林平耀会这般反应谢九思并不意外,毕竟道缘一事要是能那般轻易就能确认,这世间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难渡劫数之人。
谢九思顿了顿,手放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下,少有的不甚自在。
“……师叔,你忘了我所从何族吗?”
林平耀听后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
“你入剑宗近百年,你今日不提我都险些忘了这事。”
得了答案后林平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瓶丹药递给了谢九思。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我不该给你的,不过她渡的只是一个小劫,于你来说并无影响。而且她既是你的道缘,你帮她等于帮己,也是攒气运和时运了。”
“多谢师叔。”
谢九思接过丹药,听到他后面这话后笑了笑。
“时运也好气运也罢,这些于我都无所谓,我的劫我自能渡。我只是觉得尽人事听天命这对于师妹来说并不公平,她本就不受天命庇护,也不存在听天由命一说。”
“既然天命我没法左右,我只能在人事上尽些绵薄之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丹药取出服下,在准备将被子掀开把白茶扶起的时候。
余光瞥见一旁的林平耀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谢九思一愣。
“师叔可还有事要告知?”
林平耀摇了摇头,而后在看到青年动作轻柔的将白茶因汗水濡湿而粘在面颊上的头发拿开,别在耳后。
他再没忍住。
“那个贤侄,我觉得你年岁尚轻,这道侣一事还需慎重。我也不是说白茶不好,她的天资的确不错,只是她这体质实在……”
【短命】这两个字林平耀没说出口,谢九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不受天道庇佑的大多命不长久。
“不出意外你日后是要继承宗主之位的,不为自己,为这剑宗你也要多多思量才是。”
剑修和其他修者不同,他们于剑执着,于感情亦是如此。
别的修者道侣没了或者夫妻不睦可以放得下,断得干净,再续弦也未尝不可。
偏剑修不会。
一般修为越高,剑心越纯粹的剑修一生只认一个道侣,这也是为什么剑修要么找不到宁可单着百千年的,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九思愕然了一瞬,见老者一番苦口婆心的样子没忍住低笑出声。
“抱歉师叔,是晚辈失礼了。”
他压着唇角的笑意,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解释道。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师妹虽是我的道缘,可这道缘并非单单指的双方结道为侣,亦可以是挚友,师徒。我于师妹更多的是同门情谊,并无其他想法。”
“不过不可否认,我对她的确和对其他同门要更上心一些。但是并非因为她是我的道缘,师叔有所不知,当年若非我去蓬山接她,她很有可能会入昆仑或是其他剑宗。因此我算是引她入道之人。”
当年虽是沈天昭让谢九思去接她入剑宗,可同样的他也感知到了他的道缘是她。
万物有因果,是他引她入的道。
无论有没有道缘,他也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林平耀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当真是固有思想害人。
“也是,是我想歪了。白茶才十来岁,你如今百岁将至,你看她估计跟看孙女似的,你能有什么心思?”
一句孙女让谢九思手一抖,险些没拿稳药瓶。
等到林平耀关门出去了之后,谢九思才叹了口气,然后将白茶扶起来靠在肩上。
那颗分劫丹他刚服下没多久,如今药效已经慢慢上来了。
谢九思用灵力探入白茶的灵脉,将天雷的余威从中缓缓渡到了他的身上。
筑基的劫数按理说不过气运差上一段时日,受点伤躺上几日便立刻活蹦乱跳了。
可换作白茶却并非如此。
祝灵尘并不知道自己的落雷对白茶有这样大的威力,加上又是比试,所以下手也没太顾及。
顶多一点皮外伤的攻击,落在白茶身上却险些断了她的根骨。
谢九思将劫数引到他身上的时候这才惊觉那痛楚有多强烈,饶是他对疼痛已经麻木习惯了,感知到的瞬间还是颇为心悸。
他都有感觉了,可见有多痛。
谢九思眼眸一动,下意识想起了当时雷落时候白茶惊恐着朝他呼救的神情。
她应该是觉察到了,所以才会那么害怕。
此时疼痛得到了缓解,白茶的脸色才恢复了点儿血色。
分劫丹的药效过去之后,谢九思收回了灵力。她的呼吸清浅绵长,手脚舒展没再像之前那样蜷缩发抖。
他松了口气,确认了她没什么大碍后将被子给她掖好离开。
不想谢九思刚推门出去,便看到了不远处亭子里一个黑色身影。
对方听到推门声猛地抬头看来,犹豫了下,放轻脚步走了过来。
“师兄……师姐她还好吗?”
谢九思将门轻轻带上,看向低着头紧张地攥着衣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的祝灵尘。
“你放心,她没事,林师叔先前已经帮她看过了。不过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
他说着一顿:“倒是你,刚才情况紧急,我没怎么顾上你……”
祝灵尘摇了摇头:“我只是灵力耗尽一时半会动不了而已,况且师姐最后那一下特意避开并未伤到我。”
“……还有,我刚才从宗主那里得知了我的落雷对师姐伤害很大。”
在看到白茶昏死过去,灵力微弱的时候,祝灵尘也被吓到了。
“抱歉师兄,是我的错。无论我知不知道,我对师姐的伤害都是不可改变的。等师姐醒过来后我会亲自和她道歉。”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指里取一瓶丹药出来,递给了谢九思。
“这个请师兄拿给师姐。这是我们蓬莱的秘药,可助师姐早日康复。”
这个秘药谢九思认得,是蓬莱岛的丹修大能清虚子所炼制近天品的丹药。这丹药不仅能治伤固本。濒死之人服用可起死回生,若是死者服用可重聚神魂,重塑肉身。
是蓬莱的四大秘宝之一。
这东西本来是祝灵尘离开蓬莱时候清虚子给她,怕她入无量之地择剑出什么意外,可以说是她的保命灵药。
谢九思皱了皱眉:“祝师妹,这东西太过贵重……”
“我险些伤了师姐的根骨,别说这一瓶丹药了,十瓶也是够的。”
不等谢九思说完,祝灵尘板着一张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
“还请师兄替我转交给师姐,不然我心难安,道心易乱。”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窗外的月光缓缓流淌进了屋内,清风混着草木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之间。
白茶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天已经暗了。
和上一次重伤清醒过来浑身被碾了一般酸疼不同,这一次白茶不但没觉得难受,反而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怎么回事?这雷难不成还能疗伤?
【……和雷没关系,是你修为提升了。】
白傲天被白茶这脑回路给噎住了。
【祝灵尘是你的人劫,人劫指的是劫数之中的一种,程度也最轻。一般来说人劫是那些影响你时运气运的人,就拿沈天昭来说,因为天赋,对于所有和他有交集被他影响了运数的人来说,沈天昭便是他们的人劫。你渡过了这劫数,自然会有所突破。】
只是祝灵尘和其他人劫有些不同,与其说是劫不如说是她领悟心法的机缘。
如今白茶承了沈天昭的剑,有了抵御天雷的能力,算是逢凶化吉,因祸得福了。
【你现在运转灵力试试,看看修为提升了多少。】
一听到自己修为提升了,白茶心下一喜,立刻照做。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沉丹田,将灵力流转于四肢百骸,灵脉。
“?!傲天,我筑基中期了!”
一日之内从初期突破到中期,这个速度就算是风停云也达不到。
但白傲天却有些失望。
【只有中期啊,我还以为会到后期呢。】
不是白傲天好高骛远,只是他当时明明感觉到白茶隐有冲击筑基后期的迹象。
而且白茶和其他人不同,她渡的劫每一次都凶险万分。劫越凶险,得到的突破也越快。
这是因果,承受多少就得到多少。
沈天昭能在两百年就到飞升之境也正是如此。
【算了,中期也不错。剑修在同阶修者之中最强,加上你又领悟了心法,明日你就算连打十场也没什么大问题。】
参加择剑考核的都是筑基以上凝心以下的修者,筑基后期的修者不多,凝心期的更是只有风停云一个。
而风停云和她差距悬殊,加上对方今日已经通过了考核,他们不可能会对上。
因此之后的考核白茶应当十拿九稳了。
“太好了,可算是苦尽甘来。前两日又是翟星楼又是祝灵尘的,要是再这么继续打下去我没到择剑就先给累死了。”
白茶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这时候才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感。
“唔等一下,这里好像不是我的房间……”
刚才天色暗,加上她光顾着因为突破高兴,没太留意周遭。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并非绝顶峰。
在白茶昏迷的时候,白傲天也意识不清。
它释放灵力感知了下周围,也怪不得白茶觉得这里陌生辨认不出来了。
【这是百药谷,是林平耀的地盘……啊我记起来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谢九思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十有八九是他带过来的。】
白茶眨了眨眼睛,得知是谢九思带她过来的时候意外又不意外。
从先前入剑碑时候从沈天昭那里得知了谢九思说她是对方机缘,到现在,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单纯力竭倒下的时候,也只有他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她的异常。
明明没有预知的能力,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正在白茶恍惚的时候,门外隐约有风声。
不是风声,是剑风。
白茶连忙感知,发现这剑风是从不远处的亭子那边传来的。
——是谢九思的剑风。
他还在百药谷。
这个认知让白茶心下一动,也顾不上其他穿上鞋推门小跑着出去。
清风明月,青剑白衣。
剑意凛然之间,月下他的眉眼晦暗明灭。
似崖上白雪,没有平日的温润如玉。
谢九思觉察到了白茶的到来,他手腕一动,挽了个剑花将剑推送回了剑鞘。
对于白茶此时醒过来他并不意外,他走近了些,在距离她一步位置停下。
“师妹,可是我练剑吵到你了?”
“没,我就是刚醒隐约觉察到剑风,以为是我没清醒,便出来看看……”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青年,他逆着月光站着,眸若点漆,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没想到真是师兄在这练剑。”
谢九思笑了笑:“有些心事,难以入定,便来这边练剑静心了。”
他只提了一句,又将话题落在白茶身上。
“对了,你身体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白茶摇了摇头:“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谢九思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话后有些意外,他看向白茶,发现对方亦在注视着他。
“我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第一时间把突破的事情告知于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茶的错觉,谢九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常,但她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委屈。
“可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既然知道了我干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告诉你?”
谢九思慢慢眨了下眼睛:“你生气了?”
白茶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有这样一个习惯,一旦不开心了或是情绪低落时,哪怕是看着对方,眼尾也是低垂的,半阖着眼。
就像现在,她不是很想正视他。
“我没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师兄神通广大,修为高深,什么都知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干什么生气?”
她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低着头继续说道。
“还有,今日多谢师兄带我来百药谷疗伤。我现在没什么能够报答师兄的,不过择剑回来之后我一定努力历练努力修行,把我斩杀的妖兽妖丹都拿给师兄,还有要是我运气不错入了秘境得了什么机缘灵宝,我也给师兄……”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谢九思的一声叹息打断了。
“还说没生气?”
谢九思低头和她平视,那双眸子里映照着月光,而月光里有她。
“你这是要干什么?就这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吗?”
白茶愕然,想要反驳。
可顺着谢九思的话来看发现自己刚才那番话的确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才不是那样得了人恩惠就这般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人呢。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我以为师兄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同门而已,可是沈剑……师尊说是你告诉他我是他的机缘,让他等我。”
因为已经承了剑,白茶便改了口。
“还有很多事情,让我脑子有点乱。我不知道于师兄而言,我到底是同门师妹,还是师尊交付你的任务。或许你并不想要接手我这个麻烦,碍于是长者所托不好拒绝。”
这不是白茶胡乱猜测,翟星楼当时也是他师尊委托给谢九思代其修行了一段时间。
翟星楼那样棘手的弟子他都接手了,白茶这种自然也有可能了。
“我倒是巴不得黏着师兄,但是我怕这只是我一头热而已。没准师兄心里多烦我,觉得我厚脸皮呢。”
谢九思静静听她说完,前面还好,倒也不怪白茶多想,毕竟鹤不群也这么认为。
可听到后面,他被她给生生气笑了。
“师妹,你就这么想我?”
白茶也知道自己一上头说得有点过了,她压了下唇角闷闷开口。
“……不是我如何想,是师兄你什么都不说,我又不是师兄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嫌我还是如何?”
这件事的确是他有错在先,没和她事先解释清楚。
看着白茶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谢九思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好了,是我不对。”
谢九思也不大会安抚人,他想到了什么,抬起手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
白茶没有避开,他这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因为沈师叔嘱托才引你修行,引你入道,我所做的一切决定皆是我自愿的。我修凌霄剑,讲究的是剑心通明,万事随心。要是真是非我所愿的事,是会乱我道心的。”
白茶一顿,这才抬眸看去。
“所以你是单纯因为我天资聪颖,才主动带我修行的?”
谢九思没想到白茶会这样自夸,还这般坦然平常,他低笑着附和。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二是你当时不愿觉醒天赋,面对天命。我怕你无人引导,胡乱修行乱了根基。”
天赋压制着不觉醒是很容易反噬的,谢九思无法干扰白茶的决定,这是插手她的道,是修者大忌。
他只得教导她平衡灵力,护住灵脉。
她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要与师尊说我是他的机缘?你早就料到我会入剑碑吗?”
“我又不是卓师叔,哪能算到这些?”
“我只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面对天命的觉悟的话,有他在你能少走些弯路……”
谢九思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发现白茶直勾勾注视着他,视线灼热,看得他颇为不自在。
除了道缘一事未提起之外,他似乎并没有再隐瞒什么。
“为何这般看我?”
白茶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师尊会让你入剑碑。”
谢九思被她突然这么来的一句给弄得有些懵,却也还是顺着问道。
“为什么?”
一般来说只有得了道法传承的人才能进入那剑碑,之前白茶以为是沈天昭见谢九思已拜凌霄为师,这才选了自己。
可听卓不绝说沈天昭并未择他为传承。
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在此时有了答案。
“我以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因感情,为利益。我与你非亲非故,我的命数如何,长命还是短命其实也与你没关系。所以我觉得你照顾我是事出有因。如今听了你这番话后,我发现是我想岔了。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都是黑白分明,有求才有所为。”
“你不是,师尊也不是,这苍生于他多累赘,他却以身养苍生。”
“师兄,你和他一样。”
“你心有大爱,也有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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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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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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