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说道:“你放桌子上。”
瓷器这东西没有手对手交接的,因为它太易碎,交接过程中一不小心落在地上那肯定是粉碎。
这样责任怎么定?算谁的责任?
不好判定!
丁黑弹将瓷杯放下,王忆这时候才拿起来观看这瓷杯。
杯子就跟现在常见的大茶杯很像,底色雪白如玉般有光泽,胎薄质细釉润,上面图案简单,烧制的是一枝红梅。
枝头上朵朵梅花开的娇俏绚烂,与雪白的底色交相辉映,白的更白、粉的更润。
大略看去,这茶杯虽然外表烧制了梅花却并不显得秀气,而是得体庄重、美观大方。
大气!
王忆心头出现了这么一个词,明明是与普通茶杯一样大小的杯子,却给人以大气的感觉。
丁黑弹拿起杯盖用指甲弹了弹,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他笑道:“王老师怎么样?这是不是个好杯子?我觉得它们价值不低,怎么着也能跟你换它五斤六斤白糖吧?”
王忆说道:“换白糖?这东西可能是古董瓷器,卖它个几十几百块都没问题!”
这种事他不糊弄人,没必要,因为在这年头也就是几十几百块的价值,他出的起这钱,可以赚的光明磊落。
丁黑弹说道:“什么古董?你是说封建年头的东西?那不可能!”
“我刚才说它是古人的智慧,意思是这陶瓷器是古人发明的,但这个不是古人的东西。。”
他拿起杯子给王忆看:“这种茶缸是建国以后的样子,封建年头哪能烧这个样子的东西?”
“你再看这下面,一看这鸽子就知道是解放后的物件,解放前还有和平鸽的说法吗?”
杯子翻过来,雪白的杯底是四个楷体字和一只展翅高飞的鸽子。
确实是和平鸽造型。
五十年代开始和平鸽形象频频出现在各种宣传资料中,所以老百姓也认识它们。
王忆看杯底,四个楷体字是湘楚醴陵。
还是简体字呢!
王忆干笑道:“献丑了、献丑了,让丁大哥你看笑话了。”
这次他是真拉胯了。
不过也能理解,他知道82年社会上流落了很多珍贵的古瓷器,一直也没碰上,结果今天终于碰上了难免冲动。
丁黑弹说道:“你这说啥话呢?我一個大老粗能笑话你?”
“我只是不能骗你,因为王老师你这人光明磊落不骗人——你以为这是古董就把猜测告诉了我而不是赶紧用低价钱换我的东西,你这人实在、光明磊落,不愧是个教员!”
王忆说道:“虽然这不是古董,不过很漂亮,确实应该有些价值,这样,那你是想一对换五六斤白糖还是一个换五六斤白糖?”
丁黑弹说道:“王老师你看着给就行,一共给我五六斤也行,不过这个秀才灯是古物,你能不能多给我几包白糖?”
王忆说道:“这样,我一共给你十斤白糖和五斤冰糖,怎么样?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价码了,因为我门市部…”
“行!”丁黑弹痛快的说,“王老师你不用解释,我能不知道你是多实在的人?这个价位很高了,我以为一共能换十斤白糖就行。”
“对了,你喜欢这杯子是吧?给我杯子这家人是城里人,她家还有这样的瓷具,有盘子有酒壶茶壶啥的,这茶杯也不是就两个,还有呢,等我看看能不能都给你换过来。”
王忆心里一动,问道:“他家这种瓷器挺多的?能不能凑成一套?”
丁黑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细看,其实我觉得她家里的这些瓷器不是正经路子来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跟我换东西的时候鬼鬼祟祟的。”
“我当时一看这杯子漂亮,还问过这杯子有没有什么讲究,结果她回答的含含糊糊。”
王忆说道:“不会是偷来的吧?这样你还敢换?”
丁黑弹说道:“不能吧?我看着像是正经人家,不过我当时也小心的问她来着,卖杯子的女人说这是她公爹自己烧的,看我不信还给我一个笔记本,说这是公爹的工作笔记。”
他说着从篓子里又找出个硬皮笔记本递给王忆:
“喏,就是这个,她说这是她公爹的工作笔记。”
王忆拿过一看。
笔记本是蓝绿色封皮,上面有个和平鸽,写着‘和平万岁’。
翻开后再看,里面有半数的纸张写了字、绘了图。
他随便翻了翻,里面出现最高的一个词汇是景德地区……
这难道是景德地区烧出来的瓷杯子?
王忆顿时来了兴致。
他问道:“我给你十斤白糖、六斤冰糖,你也把这个笔记本给我行不行?”
丁黑弹痛快的说道:“行,王老师你是要笔记本写字吗?要是写字的话我以后收到本子都给你送过来。”
王忆笑道:“不是,我想看看这本子上写的东西,我对这上面的内容挺感兴趣的。”
他收起两个茶杯、笔记本和秀才灯,去将一包包冰糖、白糖拿出来塞进他担子里。
丁黑弹从里面拿出个小瓶说道:“别挨着这个放,这里面是柴油,今晚来你们岛上看电影的门票。”
王忆说道:“你今晚要过来看电影?那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丁黑弹说道:“我待会还要去一趟水花岛,在水花岛上转完了再来你们生产队转一圈,这样转完了差不多就能看电影了。”
他收拾好东西挑起担子离开,临走的时候王忆叮嘱他:“丁大哥,我这里需要一些第一版的人民币,就是咱说的老钱,你要是收到老钱记得给我留着。”
丁黑弹说道:“行,王老师,我收到好物件我都给你留着,你实在、人好,我乐意跟你做买卖。”
王忆笑道:“好,那你以后多来我们岛上,我们以后会经常放电影的。”
今天晚上放两部电影,一部是新电影《牧马人》、一部是老电影《地雷战》——曹大旺说到做到,
把电影站内一些老片子借出来交给了社队企业的销售员带回岛上放。
生产队从昨晚就开始收门票了,一人只要两分钱的柴油,共同凑个放电影的钱。
一个人两分钱很少。
哪怕来一百号人才能收起两块钱的柴油,确实只够一个放电影的油钱。
但这些人代表了消费能力!
下午学生上完课、社员下了工,然后急急忙忙吃饭准备去看电影。
王忆把门市部一些瓜子花生香烟拿去码头卖,香烟论根卖,这样积少成多也能赚一些钱。
事情不大都挺繁琐,他烦不胜烦,决定培养一下王新钊和几个稳重的助教,让他们早早接受商业洗礼。
给来买东西的社员拿完东西,他空闲下来本想去22年一趟,结果学生们跑来找他,一个个伸头探脑、鬼鬼崇崇的样子:
“王老师,明天吃什么好饭?”
王忆笑道:“老老实实去看电影,吃什么明天自然就清楚了。”
学生们毫无兴趣:“娶媳妇放马放羊的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武打片,要不然我们来练拳吧?”
王忆说道:“行,你们去练拳,王老师得看书。”
学生们哼哼哈嘿。
老黄堵在草窝口戒备的看着他们,以防有人来偷它的崽。
没人去草窝偷小奶狗,倒是有小奶狗自己往外钻。
王忆借着灯光看去,发现小奶狗已经睁眼了!
眼睛不是纯黑色,是蓝汪汪的颜色,通透而清澈,很美。
他去抚弄小奶狗,小奶狗们纷纷张开嘴去嘬他的手指头。
一个个吃饱喝足还挺有劲,吸力很大,把他手指头嘬的麻酥酥的。
《牧马人》结束,学生们才收起架势哗啦啦的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
“不见鬼子不挂弦!”
“留下西瓜钱再走!”
“鬼子少了咱就干,鬼子多了咱就转,埋好地雷远远看。鬼子挨炸又挨打,一个人影看不见。”
孩子们跑去看《地雷战》,而妇女们毫无兴趣,开始三五成群的回家准备收拾点家务。
她们不是不爱看战争片,而是从小到把老三战看了太多遍,《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这可是军教片,当年在农村地区反复播放过的。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另一个她们天然喜欢爱情片,《牧马人》这三天看了四遍,依然觉得不过瘾,一边走一边讨论:
“许灵均真是好样的,有骨气,这才是咱中华好男儿!”
“老天爷也稀罕这样的汉子,你看给他送的那个媳妇儿秀芝,多好呀。”
“对,秀芝真能干,不光把老许那个破旧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养起了鸡鸭鸽,两口子成了海陆空司令。”
“要我说还是秀芝沾光,许灵均长得多好看,哎呀,太好看了!”
“哈哈,秀红动春心了呀,你去年看了《小花》不是对赵永生念念不忘吗?说赵永生才是顶好顶好的男人。”
“人家不叫赵永生,叫唐国强!国家富强!”
“赵永生不好看,我听城里人叫他奶油小生,说他是奶油做的,还是这个许灵均好,有骨气也硬气。”
“赵永生挺好的,许灵均也好,可是我怎么看着他歪脖子?他头怎么老是歪着头呀?”
争论就此开始。
然后上升到人身攻击。
一方说唐国强长的太嫩像豆腐,一方说许灵均歪脖子像歪脖子树……
王忆感叹,这可能是最早的粉丝撕逼。
有了电影,这下子海岛的夜晚是真热闹了,放电影的时候还行,人们都安静的看电影,一旦电影放完那家伙跟一群鸭子跑来了,声音从码头能传到山头上来。
老黄歪头听了听声音,突然一头撞开野鸭子叼起自己的小奶狗往屋里钻。
王忆出去看。
呵!
难怪他觉得声音传到山上来了,原来很多人成群结队的来山上了。
有人还在喊他:“王老师、王老师,开一下门市部,外队的同志过来买东西。”
王忆披上衣裳出去,王向红走在最前面。
他乐呵呵的说道:“王老师,同志们顺便从咱门市部捎点油盐酱醋啥的回去,前天晚上、昨天晚上他们就想来买,但是你去沪都了我们不知道价钱所以没做买卖。”
王忆说道:“以后我把所有商品都标价,这样我不在支书你来帮我收一下账。”
王向红痛快的说:“好。”
门打开,外队社员哗啦啦的涌进来。
多数人就是来打酱油、打醋或者买点油,门市部买东西不要票但是限量,特别是菜油是稀缺物资。
王忆这边菜油储备充分,一个80L的塑料桶里全是花生油,他按照大豆油的价钱往外卖。
这样他便忙活起来。
“王老师给打一斤九零大曲,明天孩子他舅过来,打一斤酒招呼招呼。”
“这橡皮真好看,多少钱一块?这是沪都的单位支援你们的?公社的百货大楼都没有这样的橡皮。”
“王老师你们这里还有三片红吗?能不能卖我一件?”
王忆忙的脚不沾地。
真是忙成鬼了。
今晚门市部营业额大增!
不过忙活也就忙活一阵,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外队人过来买了东西赶紧走。
就跟涨潮退潮一样。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只剩下王向红和过来帮忙的王东喜了。
王向红帮王忆收拾货,王东喜帮他登记账本。
王忆问道:“文书,这几天社队企业的生意怎么样?”
王东喜高兴的说道:“很好,咱们把名气打出去了,现在提起咱天涯岛可没人再说咱大落后,都说咱队里会做凉菜。”
“现在有些工人每天都要等着买咱的凉菜,加上其他几个摊子,一天好了能卖二百六七十块呢,不济的时候也有个二百多。”
王向红更是心花怒放,说道:“我估摸着一个月怎么着也能玩他个六千块,六千块啊!”
王忆说道:“到时候给社员们发了做补贴,没有粮食的买粮食,没有衣服的扯花布,日子这不是一下子就好过了?”
王东喜叫道:“谁说不是?咱有了这个社队企业,我看他外队还有谁敢看不起咱!我看外队的姑娘还怎么傲气,还凭什么不嫁咱这里!”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先别去琢磨这些事,王老师的话是对的,咱们办社队企业是图啥?不图外人怎么看,咱图的就是个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
王忆说道:“对,这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来,支书、文书,喝口酒歇歇…”
“不喝了,都要睡觉了喝什么酒?”王向红摆摆手要走。
王忆拦住他说道:“你尝尝,这酒是我从沪都联系了一家酒厂的经销店买的,一两是两毛五分钱,
比一毛烧和九零大曲都贵。”
“但是它是纯粮食酒,味道很不错,人家现在是在搞推广所以卖的便宜,以后要四五块钱一斤呢。”
他把酒盅子推给两人,一人一盅子白酒。
下酒菜是五香花生米和熏鸡肝。
王向红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是好酒、是好酒,味道醇,回味有甜滋味,是不是?”
王东喜品味着说道:“对,它这个喝下去回甘,难怪人家要卖四五块一斤,这是名牌酒了。”
王向红说道:“四五块太贵了,不是咱老百姓喝的酒,咱趁着人家搞推广尝尝就行了。”
王东喜不服气:“支书咱现在有社队企业了,马上就富裕了,还怕啥?以后一家一户一个月能分百八十块,一年千八百块,喝个四五块…”
“你最近领导着销售队赚了几个钱我看你尾巴就翘起来了,翘上天了。”王向红瞪他一眼,“家里有钱了就能买好酒喝?没有点忧患意识!”
他拿了块鸡肝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鸡肝?人家怎么做的?你看这鸡肝的滋味儿,一点不腥了,反而有股、有股说不上来的好味道。”
王忆淡定的说道:“我自己做的,我买了些鸡肝回来卤煮了一下,鸡肝便宜但有明目功效,我准备以后多买一些新鲜鸡肝卤了给学生们吃。”
王向红点点手说道:“嗯,这是好主意,鸡肝一般人做不了,价钱不贵,你要是会做可以做点给学生们补补身子。”
王东喜说道:“也顺便给咱凉菜里加个新菜?”
王忆说道:“凉菜以后肯定要加新菜,但不是现在,现在时间太短,立马加新菜会顶了老菜的销量。”
“算了,这事我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了,来,支书、文书,吃点花生米,花生米就酒,越喝越有。”
他也跟着喝了半杯,反正喝完之后回去睡觉。
三人吃着喝着聊着,一杯酒慢慢悠悠喝了半个钟头!
王忆:失算了!
他早就想睡觉了!
按照他的想法王向红和王东喜应该是三两口喝了酒回去休息,结果两人不是一口口的喝,是一下下的抿。
抿一下聊几句、吃个花生米聊几句,聊的很热烈。
终于酒空了、菜肴光了,两人扣了杯子哼着《地雷战》往外走去:
“埋好地雷端起枪,满山遍野摆战场,坚决消灭侵略者,武装起来保卫家乡”
王忆关了门跟着他们走出去。
此时的天涯岛终于恢复了往日夜晚的宁静与祥和。
他侧耳听去只有两种声音,风吹树枝树叶‘刷刷刷’,海浪翻涌‘哗啦哗啦’…
夏日的白昼漫长而燥热,这样夜晚的时光便珍贵且清透。
海风徐徐吹来,带走阳光晒在山石上的燥热留下刚刚好的温暖,王忆伸了个懒腰往海上、往山下看去,分外慵懒。
满天的繁星光芒闪亮,彰显的夜幕越发黑暗,繁多的星光洒在海面上,星海就此诞生。
海岛上的渔家人已经睡了,只剩下蓄电池供电的路灯还在亮着,还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渔家灯火,彻夜不眠。
这与王忆刚登岛时候的天涯岛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到了夜里岛屿一片黑暗,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如今好像仅仅是多了一些路灯,然后岛屿的夜晚也活泼起来。
静谧的夜幕中只有海风不停息的吹来,天地清净,王忆静静的走在山上依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天涯岛真是一个宝地,自己一定要在82年带着它走向辉煌,22年的天涯岛也不能再荒弃,他要想办法租赁下岛屿变成自己在22年的基地!
借着酒劲他回去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新的一个月到来。
一年一度儿童节。
早上的广播里便应景的播报关于儿童节的新闻: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忍不住想起1950年的6月1日,当我们的回忆奔赴首都中山公园音乐堂,那会看到5000多名少年儿童和社会各界人士齐聚一堂,他们在庆祝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儿童节。”
“在当天的《人民日报》上,主席同志挥笔题词写下‘庆祝儿童节’。朱老总在会上勉励孩子们:‘你们现在虽然还小,但要努力学习,学会各种科学知识,并把身体锻炼强壮,准备将来参加建设新中国的工作,把贫穷落后的中国建设成有高度文化的强大工业基础的中国’”
听到这话王忆挺感动的。
朱老总的嘱托并没有被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所忘记,这个时代的孩子们用勤劳和智慧完成了他的期待。
把贫穷落后的中国建设成有高度文化的强大工业基础的中国!
天色还早,朝霞刚红,朝阳刚出海。
岛上一如既往的静谧,唯有袅袅炊烟随风缓缓飘荡。
王忆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孙征南过来帮忙做早饭,看到这铁疙瘩顿时乐了:“哈,王老师,
是爆米花大炮!”
爆米花大炮,或者说手摇爆米花机。
这可是建国之后一直到千禧年期间所有孩子最爱的家伙,不管农村和城市,所有孩子都稀罕甜兮兮、香喷喷的爆米花!
王忆早就准备好这礼物了,邱大年给他买的是一台大号机器:
光是大炮筒就有五十斤,加上所有配件得有七十斤了。
一次能爆五斤的玉米、出五斤多的爆米花—还要用配料。
现在这台手摇爆米花机还没有拼装起来,王忆看见孙征南说道:“正好,来,你帮我装机器,待会我给你做爆米花吃。”
孙征南笑道:“这可就太好了。”
机器组装起来不费劲,主体已经组装成功了,就是把架子拧紧、把压力表安装好、再把鼓风机和火炉位置摆好。
今天王忆要给学生管两顿饭,早饭和午饭,所以学生们很早便穿戴整齐跑来了。
而且他们还记得王忆昨天的话。
给他们准备了儿童节礼物。
这个礼物让好些人昨晚心里头是猫抓狗挠不舒服,大清早估摸着王忆起来了,这些心急的学生便跑来了。
上来一看,懵了:
爆米花大炮!
城里、公社里都有这个家伙什,每年进了腊月也有人偷偷的带着这机器挨个岛屿来做爆米花。
他们只出机器,木柴煤炭、玉米粒和糖精要家家户户自己出,然后一炮两毛钱——这价格不贵,
家家户户会炸两炮爆米花给孩子解解馋。
但只有过年才有人来做这个,因为平日里生意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老百姓舍不得给孩子做爆米花,还因为外岛不通电,做爆米花的没有发电机,他们只能用慢火来起压力。
这样压力不足就得开炮,做出来的爆米花膨胀不足味道不太好。
另一个原因就是以前不让私人自己做买卖,只是过年时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老百姓高高兴兴过个年,所以私下里做点小买卖不会管。
平日里可不行,平日里有人做买卖那革委会得到消息立马就来调查了。
如今看到王忆这边自己摆出了爆米花大炮,学生们可高兴坏了。
就像昨天王向红说的那样,一个个高兴的把嘴巴咧的老大,开心的围着爆米花大炮欢呼:
“爆米花大炮!王老师这里变出来了爆米花大炮!”
“今天能吃爆米花?那我回家要玉米!”
“门市部有糖精,赶紧买糖精!”
王忆拦住他们说道:“不用忙活,今天王老师自己出玉米、自己出糖精给你做爆米花吃,让你们尝尝从没吃过的爆米花!”
王状元笑道:“王老师你这是嘴巴贴着小母牛的腚——吹牛逼,我们咋没吃过爆米花?我吃过好机会了!”
王忆不搭理他。
待会让你小子见见世面,让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奶香爆米花!
早饭是炸油条。
大迷糊和漏勺两个人早早的就忙活,已经炸出了一筐一筐的油条。
儿童节给学生吃油条配小米粥。
学生们围观过爆米花大炮后又跑大灶门口往里看,努力的抽着鼻子说:“真香啊。”
漏勺一边忙活一边说:“花生油炸的油条,你们说香不香?咱生产队一年也就这些花生油,王老师全要用上给你们炸油条吃!”
王忆笑道:“又不会把这些油都用上,炸了油条收起来以后做饭,以后省着点用油。”
学生们很躁动:
“今早上吃油条?嘿嘿,我跟我爹去给生产队卖猪的时候吃过油条,可好吃了。”
“这个好吃,你们都没吃过,这个是花生油的,花生油的油条最香了,放几天硬了凉了也好吃,越嚼越香!”
“真的?那咱不吃了吗?”
学生们积极热烈的交谈着,王忆这边把爆米花大炮已经收拾好了。
这台机器虽然跟当前年代城里街头的爆米花大炮一样,可材料完全不一样。
老式机器的机身内壁涂有一层铅锡合金,在高压进行加热时爆锅内的铅会有极其轻微的融化,一部分铅融化时会变成蒸汽制造出铅烟污染,于是吃多了这样的爆米花可能会导致铅中毒。
王忆这台新机器是钢合金,导热性能更好、承压能力更强而且还不含铅锡合金,吃多了爆米花只会长胖不会中毒。
一切准备好了他想试一试,就对孙征南说道:“你会用这个机器吧?”
孙征南说道:“嗯,看过,加上你刚才教了我已经懂了,主要是摇滚筒和观察压力表是吧?”
王忆说道:“对,这样你来打炮吧,我得把老黄还有小奶狗带走,否则能吓死它们。”
他把老黄、小奶狗、野鸭子带上,还准备带上白天鹅和小老鹰,结果白天鹅翅膀跑了,小老鹰钻灶台里头死活不出来。
王忆便指着灶台里头骂:“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看你待会被吓成什么样!”
小老鹰在里面发出虎吼声。
很凶猛的样子:
我会怕?我什么都不怕!来啊!来啊!你过来啊,你有本事也钻进灶台里啊!
王忆只好不管它了,他把狗和鸭子送去王向红家里然后回到山上,这时候孙征南已经开始干活了。
爆米花大炮操作简单,比真正放炮要简单:
打开滚筒的铁盖子,将玉米粒放进去,加上一木勺的防焦糖——这东西的爆米花专用的防焦糖,
配料是白砂糖、食用盐、食用香精还有卵磷脂等。
这种防焦糖除了能防止爆米花焦化还能提升甜味并给赋予上奶香味,别说82年了,2002年都没有!
孙征南收拾好锁上铁盖把滚筒往火炉上一架,点火、通电,鼓风机呼呼的吹,火势顿时凶猛起来!
学生们围了半圈好奇的看,勾肩搭背很紧张又很期待的样子。
孙征南让他们往后退,然后左手摇滚筒,右手摇鼓风机——这样可以控制火炉的火焰能迅速加热滚筒。
火势凶猛加上导热性能强大,只用了三四分钟压力表上的指针就进入了红色区域。
红色区域写了英文:fire-in-the-hole。
见此他厉声道:“都赶紧往后退、往后退!胆小的把耳朵捂起来,待会要小心!”
王状元等一行彪子听到后面的话直接把手背在了身后。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少年们总是格外的天真可爱又呆傻。
孙征南单手拎起滚筒塞进配套的皮袋子里,一敲铁盖开关—一
“轰!”
高压力大响声!
差不多半个岛都能听到轰鸣声。
顿时,整个岛上乱了起来!
“放炮了放炮了!是哪里放炮了?是不是反动派打回来了?”
“民兵!民兵队集合!”
“我草,大胆你别往外跑,你还没穿裤子!”
其中有一个声音最响亮:“有没有防空洞?快组织社员去防空洞!大胆大胆!枪呢枪呢枪枪枪!”
是徐横在喊。
王向红怀里搂着四只狗崽子蹲在门口抽烟,看着满岛的鸡飞狗跳他笑的不行。
结果一不小心呛了口烟,然后他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呛的。
反正今天儿童节,老子今天也是个儿童!
王东方拎着铁锨要出去,叫道:“爹呀,我爹呀,哪里大炮响了?”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是爆米花大炮!是王老师给学生娃炸爆米花吃!”
王东方愣住了,良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草!”
学生们看着往常威严的家长乱作一团也是嗷嗷的笑,他们跑下去喊:“不是反动派的大炮也不是鬼子的大炮,是爆米花大炮!”
“孙老师在放爆米花大炮!都别怕,是在炸爆米花!”
“什么?是鬼子放大炮?小鬼子还敢回来?都操家伙干他们!别让这些狗草的杂种跑了!”有耳背的老头听到学生的喊话后大吃一惊,赶紧回家拎鱼叉。
王东喜打开喇叭广播了起来,这才平复了社员们的吃惊。
而山头上白天鹅还在吓得乱跑。
王忆看着白天鹅忽然想起了小老鹰,小老鹰这会什么情况?怎么没有动静了?
他去灶台口往里一看,小老鹰在里面瞪大眼睛、伸直了腿—硬邦邦的了!
王忆赶紧去把它拿出来。
不会吓死了吧?!
结果小老鹰不光劈开腿伸直了腿,还把俩翅膀张开了,身体硬邦邦的压根掏不出来!
王忆没辙只好把铁锅直接端下来了,然后把小老鹰也给端了出来。
没死,吓僵直了!
但这很危险,老鹰这种禽类一旦陷入僵直状态真会活生生吓死,于是王忆让王丑猫把它带去山下找人家藏起来。
王丑猫跟端尿盆一样端着它跑下山去:还好鸟是直肠子,肚子里存不住粪便,否则这会它肯定吓拉的不成样子了。
而在他跑下山的时候,徐横光着膀子拎着把鱼叉跑上山来。
然后他看见学生们正在欢呼雀跃:
“噢噢,爆米花出来了!爆米花出来了!”
“不对啊,这爆米花好香啊,就是奶味的,是不是?奶味的!”
“就是奶味,这个爆米花怎么跟奶一样滋味儿?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徐横怒气冲冲的推开学生挤进来,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爆米花大炮?怎么也没人提前说一声?这他娘的,我还没做好吃爆米花的准备呢,差点就迟到了,来,给我一捧。”
他凑上去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爆米花吃了起来,一吃也吃惊:“班副怎么回事?这爆米花太好吃了,
怎么这么香甜啊?里面还加奶粉了?”
王忆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
你这弯拐的太急了吧!
徐横这会形象霸道、姿态勇猛,因为光着膀子所以露出黝黑的肌肤、膨胀的肌肉还有密密麻麻的护心毛。
那护心毛茂盛的,就跟施了尿素的野草一样!
然而他在贪婪的吃爆米花,一边吃还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太好吃了,真甜啊。”
学生们要馋哭了:
“徐老师你怎么这样!”
“这是给我们的,是王老师给我们的儿童节礼物!”
“排队吧,咱们赶紧排队分爆米花!”
“狗都在排队,徐老师你咋不排队呢?”
王忆抬头看了看。
老黄真混在了人群里——它是闻着味跑回来了,有了吃的忘了崽子。
孙征南一脚踢在徐横胸口让他后退:“你怎么回事?衣衫不整、没有纪律!回去穿衣服!”
王忆说道:“今天穿上那身制服吧,咱们一起去公社一趟,给学生领宝塔糖也顺便买点东西,我这次去沪都给你们买了皮鞋,正好可以配那制服。”
那机长制服本来说好是教师制服,结果两人把它视为珍宝,到手后只是当场试了试,然后便存了起来。
孙征南有些不舍得穿。
徐横说道:“穿一天,先穿一天试试,要不然以后天气热了也没法穿呀!”
王忆说道:“对,穿上吧,还有皮鞋,大炮你去我房间拿就行了,孙老师咱俩给学生发爆米花。”
徐横敬礼,一溜烟跑了。
孙征南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王老师你怎么还给我们买皮鞋?我们、我们穿皮鞋干什么?”
王忆说道:“你们那制服必须配皮鞋,配胶鞋布鞋不好看。”
他上去拍拍孙征南示意去给学生整队:“行了,不用跟我客气,咱先把这一波的爆米花给学生发下去,然后上午给他们多爆几炉爆米花,让他们高兴高兴。”
“让他们吃个痛快!”
听到这话学生们纷纷欢呼:“好啊!吃个痛快!”
五斤玉米粒不多,可炸成爆米花那就多了,大长的皮袋子一提,半袋子,学生们一人能分满满一口袋!
爆米花太出数了。
学生们领到爆米花赶紧吃了起来,吃的大家伙眉开眼笑、满嘴甜蜜:
“爆米花怎么一个这么大?”
“真香,比我吃过的什么都香、都甜,它真是奶味的!”
“王状元你吃过这样的爆米花吗?”
王状元蹲在地上美滋滋的吃,说:“吃过?吃过个屁!跟这些爆米花一比,以前吃的都是屁!”
他咽下爆米花后还不忘笑着说:“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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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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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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