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州衙里面立足的,无论是科举正途出身的,还是通过地方荐举过来的,或者是小吏也罢,无不具备着灵敏的触觉,有些人即便不知道事情原委,但却能够从空气中嗅到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司户参军洪州佐却像是没心没肺一般,每日里去他的司户厅办公,不过也好像是挺正常的,别看司户参军在曹官之中排名最后,但论油水权力,却可能仅次于录事参军。
司户参军的权责用就个字便可以概括,便是所谓的掌户籍赋税、仓库受纳,至于以及与户籍关系密切的婚田词讼,则是算是兼职了,但具体到实际的业务中来,所涉及到的东西却是令人吃惊的。
比如说此时的房屋出租业及旅店业已相当发达,管理这一物业的机构称楼店务,又称左右厢店宅务,最初置于京师,后推广至诸郡,所收官屋、邸店房廊钱,这一块便是由司户参军掌之。
而在江陵府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原本在此时,因为国家实行土地私有制,赋役征收以资产为本,因而户口管理的重要性不如唐以前。
其他的地方基本是由录事参军、判官与通判直接掌管户帐、税籍,司户在这方面的作用大为减弱,多数司户掌管州仓而已。
但在江陵府却还是沿袭之前的习惯,司户参军掌管着户帐以及税籍,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之前签书判官长期缺席,而通判全权代表知府行使权力,管不了太多的事情,只能将事情往下委任,而录事参军桑端学不是本地人不受信任,因而这户帐以及税籍便是洪州佐兼着。
至于参预审理有关婚姻、户籍、田产争议等方面的民事诉讼的案件,也是由司户参军管理着。
按理来说,这般权重的曹官,不该这般低调,但洪州佐却是出奇的低调,以至于他虽然管理着偌大的业务,却少有人提起他,也大约是本地官员中的秦长年与沈西元较为活跃的原因吧。
因为洪州佐是江陵府本地人,因而所有的人都默认洪州佐是站在通判那一边的,但在今晚,他却出现在齐稽中的后衙之内。
“……大人,下官觉得,这便是您的机会了,若是有可能,下官觉得您可以招揽陈签判,有了陈佥判这个前锋,大人便可以反攻了,拿回属于您的权力!”
洪州佐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激动。
齐稽中却是微微皱眉不语。
洪州佐有些愕然道:“大人……您觉得哪里不妥么?”
齐稽中摇摇头道:“倒是没有,但陈宓这个年轻人虽然有冲劲,但太莽撞了,恐怕不是鲁知灏的对手啊!
而且,即便是要招揽他,最好也是等等看,作为一个佥判,他没有办法另立一派的,他现在要与鲁知灏斗法,最后便得向本官靠拢。
本官若是主动招揽他,反而会给他讲价的机会,但若是他主动靠向本官,那本官便有更多的主动权。”
洪州佐皱了皱眉道:“大人,下官认为,这种时候,却是该主动出击,重新竖起旗帜对抗通判,反正通判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权力对付您,但凡您帮陈佥判吸引一些活力,他那边成功的可能性便更高一些。
他是没有办法自立一派的,最后还是得考向大人不假,但大人若是施以援手,到时候他对大人必然是感恩戴德,以后必然会对大人的言听计从。
所以无论是从对抗鲁知灏的方向考虑也好,还是出于招揽陈签判的心思考虑也罢,这时候都得站出来呀,大人!”
齐稽中脸色有些不悦道:“此事本官自有计较,弼郡,咱们当年是同窗一事,至今无人知晓,这是个好事情,正是因为你在,我才不会被完全架空。
但咱们的关系却不宜被更多的人知道,以免断了这唯一的一条线,这些时日,我会让其他的人去打听消息,你就先别过来了。”
洪州佐闻言脸色一暗,随即有些愤怒道:“伯庸,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还得忍着,还得潜伏下去?”
齐稽中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点点头道:“鲁知灏势力太大,在没有见到最终结果之前,咱们不能轻易出头,不然会被打压得更惨,现在虽然掌不了权力,但对外还是可以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我在这里苦熬几年,到时候调走便算是脱离苦海了,也不碍什么嘛!”
洪州佐闻言心中大寒,本来有许多的话想说,但却被齐稽中此话给堵住了。
洪州佐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展颜笑道:“也好,伯庸你的书读得好,思虑也比我全面,如此也好,那便等等看吧,伯庸,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被人看到就不太好了。”
说着与齐稽中拱了拱手便离开了,转身的一刻,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他却是没有发现身后的齐稽中也是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洪州佐想的是——老子身为江陵府本地人,却站在你的这一边,一站便是几年,现在你跟我说你等着调出去,只要调出去便万事大吉,但老子呢,便白白陪你耗费了几年的青春?去你年的!
而齐稽中想的却是——你这老梆子,想得什么呢,老子大好前程,在这里熬个几年最多三年,便可以跳脱苦海,有江陵府的资历在,调出去还能够升个半级,老子何必在这里与这帮乡巴佬死扛。
那个陈宓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看他行事那般莽撞,哪里是鲁知灏的对手,你这老梆子还要老子还要一头扎进去,这不是忽悠鬼呢,嗤!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因而这密会只能是不欢而散了。
江陵府身处四战之地,原本不算是宜居之地,但这里南来北往,更加容易孕育出来世家,因为资源在这里集中散发,光是各类车船店脚牙都催生了不少的家族,不过那些家族不太走得上台面,但总有一些家族出了一些出色的人才,因而整个家族也因此升级成为世家的。
冀家当然算不上世家,但在当地也算是响当当家族了,不然也不可能堆出来一个节度掌书记。
冀相东不是走科举正途的,而是通过家族推举上去的,依靠的正是家族的力量。
冀家的发迹在于几十年前,冀相东的父亲冀文方乃是走船出身,在长江上走船,那也算是挣得刀口上舔血的钱,因为靠着长江这条黄金水道吃食的人太多了,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便需得足够狠才行。
冀文方又狠又足够聪明,因而霸占了不少的码头,成为这江陵府有名的船行世家,但冀文方知道想要在这四战之地立足,家族子孙需得在官府之中有立足之人才能够护佑得住,因而倾全家族之力,供养出来一个节度掌书记。
冀相东回到了家里,便被他的父亲叫了过去。
“听说这段时日衙门里来了新官?”
冀文方面圆口方,端得相貌堂堂,岁数虽大,但难掩凶悍之色。
冀相东在外是府衙大官,但在自己父亲面前,却是谨小慎微,他点了点头,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道:“是啊,佥书判官职位不是空缺了好些年了么,也不知道怎么了,朝廷忽而就派来了一个,还是一个刚刚考了状元的嫩瓜子,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来便敢想通判发难了。”
冀文方点点头道:“听人说,这小伙子有个了不起的老师啊?”
冀相东知道冀文方虽然已经半隐居了,但一辈子都在江面上拼搏的,消息之灵通,甚至不亚于自己,能够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
“是啊,他的老师乃是当朝的参知政事呢,这小子似乎也是因为这个依仗,因而还挺肆无忌惮的,一来要跟咱们江陵人掰手腕呢。
哈哈,他还真以为朝中的老师可以帮到他呢,是,翰林学士。参知政事倒是挺吓人的,但这离得不是挺远么,他老师想要使力,也没有那么容易啊!”
冀文方却是摇了摇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你们知道陈宓这个人么?”
冀相东点点头道:“知道的,他老师是张载、他自己是状元,还有,他写过不少的诗词,还有一个静安四句,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啊!不过,这并不能掩饰他在官场上的稚嫩,哪里有新人来到一个地方,便敢向当家人发难的,这不是疯了么!”
冀文方脸色严肃道:“你们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么?”
冀相东惊异道:“难道还有其余的东西,不对啊,他才是刚刚参加了科举出来的,难道还有其他的经历?”
冀文方不由得叹息道:“你们通判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冀相东愕然摇头。
冀文方眼睛里带着忧虑:“鲁知灏这是得意忘形了,他以为斗赢了一个齐稽中,便当真认为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的厉害了。
要不是秦家、鲁家以及咱们冀家力撑,他想要斗赢一个正印知府,那根本便是镜中花水中月!”
冀文方说起鲁知灏语气颇为不屑。
冀相东对此倒也不太意外,他老子历来看不上鲁知灏,类似的话说过也是不少的,但他好奇的是,这陈宓难道还有其他的背景?
“爹,您给说说呗?”
冀文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只知道陈宓的出身,却是不知道他干过的事情,老夫前些日子在码头上特意使人探听消息,也亲自寻访了来之汴京、将要去汴京的江南商人,这才算是拼凑出一些原貌来,你们瞧不上的这个对手,了不得啊!”
冀相东吃了一惊道:“这事情还与江南有关?”
冀文方点点头道:“不说远的,便说在长江一线的诸多城镇中立足的醉仙楼以及望海楼,你知道么?”
冀相东诧异道:“望海楼是江南的我知道的,那醉仙楼是汴京的,这两家酒楼难道与他有什么关系?”
冀文方点点头道:“当然有关系,你知道这两家酒楼为什么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为什么在这两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么,连江陵府都有了他们的身影,你知道为什么么?”
冀相东摇摇头苦笑道:“爹,您儿子在官场混,不是在商场,这些商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冀文方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官是什么呀,官是牧民,民是什么,士农工商,说到底都是民,咱家说到底也是商人出身,怎么你当了官就忘了本呢!”
冀相东嘿嘿一笑:“这不是有爹您在么,有爹您在,儿子专心官场的事情便是了。”
冀文方敲了敲冀相东的脑袋道:“你老子我还能够活几年啊,商场的事情,你还是得了解着,我死后,这冀家便是得你撑起来,你在官场为冀家撑腰不假,但若是什么也不懂,想要撑腰也撑不起来。
好了,这些便不多说了,还是说说这陈宓的事情吧。
想要了解这个陈静安,便要从他的老师说起,张载任参知政事之后,料理政务自然是理所当然。
但他手上管着的一个机构,你们在官场不太关注,但在经商人眼里,却是有极大的影响力。
那个机构,便是在司农寺之下的大宋中央银行,这个机构大约你是知道的吧?”
冀相东迟疑地点点头道:“大约是听说过了一嘴,但这与我们似乎没有太大的交集,我们也不太理睬他们,这什么银行,影响力那么大?”
冀文方冷笑道:“何止是大,之前汴京商人下江南的事情,当时长江江面上的船只,大多都是南下的商人,你忘记了么?”
冀相东回过神来:“那些商人都与银行有关系?”
冀文方点点头道:“他们的企业大多都是央行投资的,大多有一半的股份都是央行的,你说呢?”
冀相东的眼睛慢慢瞪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都是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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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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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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