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子高,两腿修长,哪怕没有型的制服都被她穿得有型好看。
她把帽子扣在手里,拿上林苏叶帮她做的咸菜。
公安局食堂吃多了腻歪,没滋味儿,她习惯从家里带点咸菜过去。
只不过总是被人偷吃,一罐头瓶咸菜没两天就被人吃光了。
“娘,嫂子,我走了。”她说了一声就背上挎包,抬腿跨上车骑车走了。
薛老婆子:“你至于懒成这样?你把车子推出去再骑也耽误不了两分钟!”
院门是有门槛儿的,一般人都会把自行车推出去再骑,可小姑都直接骑出去,到了门槛儿那里两手抓着把手一提就能出去,再身体前倾就把后轮也撅过去,然后骑车风驰电掣地跑了。
薛老婆子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惊得不行,追着骂到路口,结果小姑那车速哪里是她能赶上的?
她的声音都赶不上!
小姑骑车从大院儿里往外走,周围都带起一股旋风,把地上的树叶都能掀起来那种。
有人看到难免要说一下,“这谁家的大闺女一点都不文静,比男人还野。”
就有人回答:“薛参家妹妹,在县城当公安,怕上班迟到吧。”
一听说是薛参妹妹,那人就觉得理所当然,“和她二哥一样风风火火的。”
反正他们见着薛明翊的时候,他都大步流星的,从来不会左顾右盼,更不会停下和人闲聊。
他妹妹呀,那正常。
小姑经过门岗亭的时候抬手和站岗的警卫打招呼。
俩警卫只来得及朝她点点头,她就骑出去老远。
从省城去县城,并不远,但是军区在省城西边,县城在东边,所以她等于要横穿整个阳城。
她走主干道,泊油路加水泥路,平整得很,就算有一段土路,那也铺了石子,下雨下雪也不耽误,所以她车速特别快。
到了县公安局她把咸菜罐子锁在自己抽屉里,瞪了几个同事一眼,“谁也不许偷吃我的啊!”
几个同事纷纷笑,“明春,别小气吧,咱嫂子做咸菜这么好吃,让我们也沾沾光。”
“对呀,回头我们给油和咸菜,麻烦嫂子给做做。”
小姑白了他们一眼,“我嫂子可是图书管理员,哪有时间给你们做咸菜。”
她日常也不肯呆在县公安局办公室里,几乎每天都出去跑,不是在县城抓坏分子就是去乡下找公社特派员了解案子。
费脑的案子她是不管的,给县公安局局长、队长那些人烦心,她只管那些嚣张跋扈、屡教不改的坏分子,越邪性她越高兴。
她昨天刚处理了一个知青勾搭当地混混,故意谋害大队牲口的案子。
那几个男人嘴馋,故意把大队的耕牛给赶到悬崖下面摔了个半死。
治是治不好的,那就只能杀掉,扔也不舍得扔,便低价卖给大队社员、知青们吃掉。
大队干部也不是吃素的,老老实实的耕牛掉下悬崖,那总归要查,是保管员失职?保管员多冤枉啊,他可不认罪。
最后就闹得不可开交,惊动公社特派员,特派员也查不出来,直接又报到县公安局。
小姑一听,有意思啊,她就去了。
她和大军、小岭、顾知青等聪明人一起待久了,听到的故事也多,尤其到了省军区以后大军想尽办法借书看。后来图书馆开放,家里的书就不断,连薛老婆子都戴着老花镜,有空就翻翻书。
小姑自然也没少看没少听。
她把脚印一对比,再把几个嫌疑人分别问话,捏着人家的肩膀瞅着是亲切有加,却给男人们疼得龇牙咧嘴。
都是些乡下混子,也没经历过多大的风浪,自然就被软硬兼施地诈出来。
一个说秃噜嘴,其他人也不会再隐瞒,纷纷指责别人。
小姑就各打五十大板,先一人一拳给耕牛报仇,再按照破坏社会主义生产,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判刑,该劳改劳改,该罚款罚款。
她去人家大队结了案,顺便又骑车去城关公社大杨湾大队看看。
小姑走了以后荆玉兰就调回城关公社,她和薛明流俩负责公社的案子。
荆玉兰虽然有点男孩子气,却也细心,她和薛明流合作得很好。
一看到小姑,荆玉兰就热情地打招呼,“明春!”
小姑骑车过去,“最近有没有什么大点的案子?”
荆玉兰知道她的意思,笑道:“都是些偷鸡摸狗的,要么就是爬墙偷情的,没有一个能打的,我和薛明流都对付得了。”
小姑还有点遗憾呢,“那你们忙,我去大杨湾瞅瞅。”
荆玉兰:“明春,你是不是去找顾知青呀?他不在。”
小姑原本也不是特意去找顾孟昭的,不过荆玉兰一说他不在,她就顺口问问去了哪里。荆玉兰:“我们早上巡逻的时候,看到有辆小车拉着顾知青走了。”
小姑眉毛一凛,“顾知青被抓走了?”
荆玉兰笑道:“不是不是,没抓,都笑呵呵的看着像是请走的。”
请走的?
小姑不知道谁会派小车请顾孟昭,就县里有事也是打个电话让他过去,不可能派车来接。
她就去大队问问,杨支书肯定知道。
到了大杨湾她先去大队部,杨支书等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见她过来,大家都很高兴,热情地招呼她。
小姑:“顾知青被谁接走了?”
会计笑得合不拢嘴:“人家顾知青父母平反啦!”
小姑笑起来,“那可是大好事。”她就不担心了,聊两句她就去小学看看。
她直接去找赵秀芬。
赵秀芬正在办黑板报呢,一边写一边想林苏叶,“嫂子走了以后,也没个画画好看的,瞅瞅我们画的这些,是啥啊,没眼看。”
听见小姑叫她,她立刻跳下桌子跑过去,“明春?”
小姑笑道:“赵老师,我嫂子说城里都在传言要恢复高考,让你也早点准备初高中的书学起来呢。”
昨晚上林苏叶洗完澡坐在饭桌前看书,就随口跟小姑说了几句,说外面人都在传要恢复高考,吴美娜在图书馆讨论好几次了,她就让小姑去大杨湾的时候也和赵老师说一声。
顾知青是没问题的,赵秀芬一直教小学,初高中的东西不知道还会多少,肯定得准备。
赵秀芬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大家都在传这个消息可谁都没有确切的信儿。
嫂子在军区住着,她这样说,只怕是听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了吧?
赵秀芬惊喜得眼泪直接流出来。
她忙抬手擦,结果一手的粉笔灰,把脸抹得花了。
小姑看她又哭又笑的,忙退后一步道:“我嫂子就是听人说啊,不知道真假,赵老师你自己看吧。”
她赶紧告辞走了。
赵秀芬对着她的背影喊谢谢,随即激动得她悲喜交加,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种喜悦,她便快步躲到一边去,捂着脸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省军区图书馆。
林苏叶每天过得很充实,有人借书她就服务,没人借书她就看书。
吴美娜和另外两个妇女闲出屁,不是嗑瓜子就是打毛衣,再不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说闲话儿。
最近议论最多的就是谁家平反,谁家小楼还回去以及可能要恢复高考之类的。
林苏叶正在看书呢,这时候图书馆的喇叭响了,“图书馆的林苏叶同志,通讯处有你的电话!”んτΤΡS://Www.sndswx.com/
一连播报了三遍。
林苏叶都懵了,她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以前都是薛明翊打到郭澄那里,不需要这么高调。
她跟蔡秀芳说一声,赶紧去通讯处接电话。
她还纳闷呢,薛明翊不会打到这里来,那是谁?
她拿起电话,试探地喂了一声。
对面立刻响起顾孟昭温润的声音,他有些激动,“嫂子!”
林苏叶也很高兴,“顾知青?你好你好,什么事儿啊?”
顾孟昭笑起来,“嫂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妈……摘帽子了!”
林苏叶一直在嘀咕呢,寻思着顾知青的父母也该摘帽子了吧,结果就接到电话。
她也很高兴,一叠声地祝贺,“顾知青,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我们一家人早就盼着你能够和父母团聚呢。”
顾孟昭原本语气挺平和的,听到她这句话突然就热泪涌上眼眶,声音有些哽咽。
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这么多年,爸妈没平反的时候,安然无恙的亲朋一个都不见,也就顾元珩来找过他。
现在爸妈平反的消息刚传出来,家里这边的亲戚都纷纷上门。
他们看重的是爸妈平反,又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只有林苏叶一家,他们是为他和爸妈团聚高兴。
“谢谢~谢谢嫂子……”他瞬间泣不成声。
林苏叶本就容易被人感染,这会儿也被顾孟昭弄得眼泪汪汪的,停了停,收拾一下情绪,她问道:“顾知青,那你爸妈接回来了?”顾孟昭:“对,他们被接回来以后才告诉我,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林苏叶很为他们一家高兴。
顾孟昭:“嫂子,不知道你们方便不,过两天我想去拜访。”
林苏叶笑道:“当然方便,你随时都能来。”
顾孟昭就和她约好时间,这个休息天孩子们不上学,小姑应该也休息,林苏叶也轮休,到时候他上门拜访。
挂了电话林苏叶忍不住“啪”拍了一下巴掌,真好。
通讯处的小年轻都偷摸瞅着她呢,见她又哭又笑的,也纷纷好奇。
听起来是有好事啊?
有那伶俐的就主动恭喜她。
林苏叶笑道:“有个朋友啊家里摘帽子了。”
她没直接回图书馆,而是回了一趟家,薛老婆子正在家里一边纳鞋底一边听收音机呢,也不知道听到哪里,就吧嗒吧嗒流眼泪。
林苏叶:“哎呦喂,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伤春悲秋呢?”
薛老婆子忙擦擦眼泪,“没瞅着我在听评书吗?薛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多可怜。”
林苏叶:“告诉你个好事儿。”
薛老婆子:“怎么,你发财啦?”
林苏叶笑道:“我有那么财迷吗?我就是一个管书的,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哪里发财?”
薛老婆子:“那就是你男人发财了?”
林苏叶:“跟咱家没关系,老太太你别钻钱眼儿里。”
薛老婆子:“不知道谁那么抠门儿,我大孙子喝瓶汽水儿都不给钱,说我钻钱眼里。快说吧,啥好事儿。”
林苏叶:“顾知青的爸妈摘帽子了。”
“啥?”薛老婆子蹭得站起来,“真的?哎哟,那可真是大好事。我这还琢磨呢,那么多人都摘帽子,官复原职的,回到岗位的,他爸妈怎么还没轮到?我还嘀咕呢,不会是真有啥事儿吧?”
林苏叶笑了笑,“要真有啥事儿,那就是有证据,还能活到这会儿?”
薛老婆子:“哎,真是不容易。那他们回城啦?”
林苏叶点点头,“这个休息天顾知青上门来做客,咱准备一桌,你那鸡也不下蛋,不如做个贡献?”
薛老婆子:“一边儿去!咋说两天一个蛋呢,想吃鸡我出去寻摸,有那农民来卖的。”
买鸡没那么顺手,得预约让人给找找。
薛老婆子拿了钱拎着菜篮子出门了。
顾孟昭挂了电话,站在那里有点发呆,随即忙拿手擦擦脸上的眼泪。
他爸妈一平反,这里政策就很到位。
不但省城的小楼归还,首都顾家的院子也归还,另外家里的家具、书画、古董以及其他财物,只要登记造册的,都归还。有将近一半的东西已经被人瓜分或者破坏,是不可能再归还的。
另外顾爸顾妈这十一年的工资一次性补发,还有之前征收房子作为政府经租房,房租也一次性补发,顾爸顾妈之前的学术著作,稿费一直没发,如今也一次性补发,还有抄走的美金也大部分归还……
他数得清的数不清的,林林总总竟然有将近十万!
这年头十万块钱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可顾孟昭却觉得很不真实,没有什么感觉。
这十年在乡下,他靠着大队的关照才能活过来。刚下乡那一年做不动农活,分不到口粮,更别说钱。就这十来年,他在乡下一年到头也没分超过三十块钱,根本不够花。
要说他对钱的感觉,那还是林苏叶给他去探望爸妈的钱和粮票让他毕生难忘,弥足珍贵。
他付了一块钱电话费,工作人员说要找他七毛,他却摇摇头,“不要了。”
他回到家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把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再回家。
他们家的房子在省大后面的梅园里,三层小楼,欧式建筑。
运动的时候被征收做了革委会办公室和家属楼,里面被重新整改过,现在不伦不类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也没人在乎,毕竟比起乡下住的泥坯屋子,这算什么呢?
他进了门,屋里还闹哄哄的。
顾爸在楼上,顾妈在楼下被几个不算亲的亲戚围着,一个个好像亲姊妹亲兄弟一样心疼他们,一口一个这些年受苦了,回来大家亲如一家云云。
这些亲戚在爸妈出事钱没少来讨要好处求帮助,在爸妈出事儿后就一个个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这一次过来,无非就是想分爸妈拿到的那笔钱。
顾妈看到他回来,立刻招呼,“孟昭,快来,见过你大表姨二表姑,三表舅……”
顾孟昭心里有些不耐烦,却给妈妈面子,缓缓走过去。几个男男女女拉着他,纷纷夸他一表人才,“孟昭也大了,该说媳妇儿了吧?我们家那孩子长得又温柔又漂亮,正好和孟昭般配……”
顾孟昭原本是个温柔和善的人,断然不会对人恶语相向,不过这人着实给他恶心到。
他冷淡道:“对不起,不般配。”
那亲戚立刻一脸尴尬,笑着找补呢,“哎呀,都是一家人,见见面……”
顾妈看儿子脸色就知道,“不说其他的。你们看我们大老远的回来,家里也没吃的没喝的,你们谁给凑点面和菜肉什么的。”
一个个纷纷说给,还想请他们一家去饭店吃。
顾妈:“不用了,你们一人给我们凑个五十斤粮票?也够我们吃一阵子的。”
一个女人立刻道:“表姐,你们平反,不是要补发工资吗?你和我姐夫一人一个月两三百呢吧?”
顾妈:“那不是说嘛?还没到位呢。要不你们去给我催催?”
她就说让人给凑粮票,今晚上就去饭店吃。
来人不情愿地凑了凑,有人给两斤,有人给一斤的,到底是凑了不到十斤。
顾妈收在手里,笑道:“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啊,再会。”
她就起身往外走,示意送客了。
亲戚们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还要说东说西的。
顾妈却只是笑,看着他们最后一个出门,立刻砰的一声把镶嵌着雕花玻璃的大红木门给撞上。
最后出门的那个男人差点被大木门砸着屁股,吓得他赶紧跳起来。
顾妈撇嘴,哼了一声,她回身对顾孟昭笑道:“儿子,快换衣服,叫你爸爸下楼,我们去饭店吃手把肉。”
顾孟昭摇头,表示不想吃。
顾妈:“那就去红房子西餐厅,吃小牛排?”
顾孟昭摇头,“妈,我想吃面,在家里吃。”
顾妈笑起来,“儿子啊,你知道爸妈都不会做饭,还在家里吃面,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顾孟昭无奈地看着他们,“所以,十一年了,你们也没学会做饭?”
顾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十一年也没给我们机会学做饭啊?那点口粮做糊糊都不够饱肚子的,谁还管怎么做饭?你也不是没去我们那里看过。”
顾孟昭叹了口气,“那我做给你们吃。”
顾爸正在房间里清点他那些宝贝书籍,古董字画还是其次的,他们当年回来带了很多书的,结果被小年轻烧毁撕毁不少。好在查抄办也有识货的好人,把一些他珍爱的古籍、外文原版书给保存起来,如今也一起送回来。
顾爸在房间里乐得手舞足蹈,分别十一年的宝贝啊,如今见着比儿子还亲。
顾孟昭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咳嗽一声,“爸,吃饭了,我擀了面。”
顾爸推推眼睛,朝顾孟昭笑道:“真是爸妈的好儿子,身处逆境不但保持了积极向上的劲头,还学会护理牲畜的新知识,如今竟然连做饭这样难的事儿你都会了。爸妈真的很放心,为你骄傲!”
顾孟昭:“别说好听的,吃饭吧。”
一家三口坐在已经破烂的沙发上,围着被砍了几道印子的红木茶几吃饭。
顾孟昭做的手擀面,和面的时候放了鸡蛋和盐,吃起来筋道,煮面的时候用葱花炝锅,还卧了几个鸡蛋,撒了一把葱花,吃起来香喷喷的。
顾爸顾妈每人吃了一大碗,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连说好吃。
顾爸拿袖子擦擦嘴,“回来的路上,吃的饭店菜也没咱儿子做的面香。”
顾孟昭递手帕的手僵在半空,这还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么,这会儿直接用袖子擦嘴?
不讲究了?
顾妈接过去擦擦嘴,“老顾,你洗碗啊。”
顾爸:“儿子你洗,我去看会儿书。”
他一溜小跑上楼了。
顾孟昭:“……”他俩在下放的窝棚里互相给对方省吃的,有活儿抢着干,这会儿一回来过舒服小日子,就开始耍懒。
刚平反就需要请个保姆,这合适吗?
顾孟昭把厨房收拾一下,找了一圈,在父母各自的书房里看到他们。
他站在走廊里,冲着两个书房,“爸、妈,后天我要去拜访朋友。”
顾妈一听,立刻站起来,“儿子,是你对象家吗?”
顾孟昭:“……是我跟你们说过的薛家呀。”
顾妈笑起来,“人家很照顾你,给你吃的,还给你钱和粮票去探望我们。对,得去拜访人家,你多买礼物。”
顾爸:“我也要去吗?我还是别去了吧?”
他被斗的时候剃了阴阳头,还被人用油烫过,脑袋上有一块伤疤,好了以后就不再长头发,瞅着麻癞癞的不好看。别去给儿子丢人。
顾孟昭想了想,“那我先自己去,认认门,回头请他们来家里做客。”
顾妈立刻道:“别啊,咱去餐厅多好啊,讲究、气派,来家里……”她环首四顾,嫌弃道:“这破破烂烂的,咋招待客人?”
顾孟昭:“人家不会在乎的,要么你们再归置一下。”
爸妈从前审美很高,他们布置的屋子那是大人物都赞不绝口的。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摆手摇头,“算啦算啦,布置啥啊,这样就挺好。”
当初那么好的房子被糟践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布置也懒得弄,谁知道啥时候又被人砸了?
没有安全感。
顾孟昭也不强迫他们,随便他们怎么样,只要过得舒服开心就好。
顾爸:“儿子,咱家银行存折都归你管,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问我们。”
顾妈:“对,你自己看着办吧,你都这么大个人儿,比爸妈能干。”
一句比爸妈能干,夫妻俩就当了甩手掌柜,把家都丢给儿子了。
顾妈跑到顾爸书房,“云方,你说现在让不让我们四处走?还管制不?”
云方是顾兴章的字,也是他在留洋时候的常用名。
顾爸:“应该让吧?只要不出国就行。”
顾妈:“我想去西藏瞅瞅,咱那本华夏方言得把少民语言也包括进去,去采采风,学学。”
顾爸:“好呀好呀。”
顾妈:“那咱……啥时候走?”
顾爸瞅瞅儿子离去的背影,小声道:“过阵子?”
顾妈:“那也行,那这几天咱先在附近看看。就省城这边乡下说话都不一样。”
顾孟昭听着爸妈在那里嘀咕要研究华夏方言,忍不住也笑了笑,他们俩之前研究西洋学、拉丁文、翻译学以及欧洲文学,这会儿下放十来年似乎对华夏语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顾孟昭也不打扰他们,直接去拿了钱和票,还有一部分外汇券,外汇券是当初抄走的美金还回来的。
他出门顺手把门给锁上,免得有人进来爸妈不知道。
反正他们一旦聊感兴趣的就会入迷,忘了时间,不会想出来的。
他坐公车去了百货大楼,直接往高档商品区去。
他要给薛家人买礼物。
他想给薛明春买一块手表。
她上班了不戴手表就不知道时间,他想送她一块。
之前拿到两百块稿费的时候他就想送,可惜没有手表券,另外钱也不够,便只得作罢。
他一眼就相中了那款中性风的女表,虽然是女式表,但是和其他精致小巧的不同,这款表盘略大,看着很适合明春。
他也不问价格直接让售货员拿给他。
爸妈不但补发了工资,还发了不少票,自行车票、手表票、收音机、电视机等都有。
他付款后接过装手表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包里,又去逛逛看看给林苏叶他们买点礼物。
他去外汇券区域给林苏叶买了一件羊绒大衣,这是专供出口的,国内柜台不销售这种羊绒制品,顶多是羊毛或者毛呢的。
他又给莎莎买了一套小乐器,有口琴、排箫等,还买了一件粉色的大衣。
他给大军买了一支派克镀金尖的钢笔,给小岭买了一把进口的玩具枪,可以填充弹珠射击,方便他练准头,还给他俩买了泳裤和泳镜。
他给薛老婆子买了一双皮棉鞋,非常厚实保暖。
他还买了一些烟酒,高档的茅台拿去薛家串门,普通的到时候回大杨湾送杨支书他们。
最后他买了好多糖果、零食,甚至是进口巧克力。
买完拿不了,因为他用了外汇券,经理以为他是回国华侨,就派俩男售货员帮忙送家里去。
转眼休息天,顾孟昭一早就起来收拾。
他先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白衬衣,穿上爸爸年轻时候的蓝色暗花竖条纹的西装三件套,打上配套的领带,卡上宝石领带夹,再把头发用发蜡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然后戴上眼镜。
镜子里的青年温润如玉,优雅端方,却……有点陌生。
顾妈从门缝里偷偷瞅着,吃吃地跟顾爸笑道:“孟昭真是越来越俊,比你年轻时候还俊呢。”
顾爸小声道:“那不肯定么,我胜在气质好,风流倜傥,咱孟昭长得好看那都是随你啊。”
他们正偷摸欣赏儿子丰神俊秀的风姿呢,谁知道屋里的顾孟昭突然就把衣服都脱下来,重新穿上下乡时候的普通衣服,又把头发抓乱,甚至拿湿毛巾把发蜡都擦掉,再用手抓了抓,让头发变得随意散乱些。
又是那个朴素中却透着俊秀优雅的顾知青了。
顾孟昭满意了,把要送的礼物都检查好,一样不落,然后就想出门。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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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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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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