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绮思,只有得偿所愿满足的喟叹。
她又何尝不想与他相拥,与他皮肉骨血融为一体。
她闭上眼睛,也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劲瘦有力,他的胸膛宽阔精实。
林嘉把脸深深地埋进去,鼻端全是熟悉的熏香。
她的身体在这怀抱中柔弱无骨,内心却逐渐坚定。
“凌熙臣。”她低声说,“我不嫁给你。”
凌昭愕然,扶起她,盯着她的眼睛:“嘉嘉?”
林嘉终于摆脱了这些时日以来的迷惘,她的脑子清醒起来。
“我嫁给张安是没有错的。”她说,“你把我嫁给张安也是没有错的。”
“后来的变数且不说,只我们那时候做的,都是对的事。”
“我于你,门不当户不对。你于我,齐大非偶。”她冷静地说,“这是我们一直都明白的事。”
正因两个人都明白,所以一个决定嫁人,一个决定将她嫁人。
这在当时的确是正确的,即便到了现在,林嘉也不觉得当时做错了。
“什么是良配?”凌昭问,“我以前也以为,当是门当户对,当是父母之命。可现在我才知道,两心相知,愿与齐眉,亦是良配。”
“我非是说前者不对,只人活着,不能只想着利物匹配,还得想着人心。人心若填不满,人生怎称一个‘全’。只万物有形,人心无形。人心既无形,则‘良配’也不会只有唯一一种。”
“以前,我自以为晓大义,明正理。其实陷于浮浅规矩,看不透,看不破。才令你……”凌昭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才令你枉走了这一遭。”
凌昭不回头看,只往前看。
林嘉垂眸,许久,抬起眸子:“你可知,当你告诉旁人要娶我,会怎样?”
“我自然知道。”凌昭道,“当我下定这个决心要娶你的时候,便得什么都考虑到。嘉嘉,我说过,都交给我。”
“在金陵不好操作,我会带你去京城,我会有安排,我不会让你去面对旁人的非议和压力,我会想办法使这件婚事为长辈们接受。”
看着林嘉只睁着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不说话,凌昭知道,对林嘉是不能这样空洞地许诺的。
他本是不想让她操心的。
从前她在凌府里的时候,身份受限,凡事只能被动,会很顺从地接受他的安排。
可她嫁到张家之后,就看出来她的性子其实不是那样的。当她有能力去做的时候,她更愿意把一切抓在自己的手里。
可能那样才更安心。
凌昭于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嘉。
林嘉听懂了。
“你现在向外求的助力,”她说,“未来要付出什么代价偿还?”
凌昭拢了拢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松松散散地披着,他道:“外面的事真的无需你操心,外面的事,是男人的事,我来操心。”
女人在内院,的确是无法操心也不该去干涉男子在外面做的事。
最根本还是,没有能力去干涉。
林嘉看着凌昭的眼睛,他眸光坚定清明,不是那等为着情爱上头不管不顾的人。他是下定了决心,计算了成本与代价,考虑过后果,然后才要付诸于行动的人。
以理智的谋算,去实现看似不理智的事情。
他刚才说她“还是不懂”,他果真说对了。
她在此刻之前,的确是没有认识到他的决心之大,意志之坚。
这一切,缘于用情之深。
与这样的凌熙臣相知一场,没有遗憾。
林嘉看着他的眸子,笑了。她含笑点头:“好,我不过问。”
柔顺得像从前一样。
这样太好了,两个人能沟通好,能心心相印,不互相猜疑,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流畅许多。
这是一种很好的状态。
凌昭的心情大好。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嘉嘉,张家之事,我亦有行恶之念,才招致你今日之猜疑。”
“他日,不管你有什么疑虑,都像今天这样来问我。”他道,“我与你不会再有相瞒之事,你问,我必答。”
“你与我,无隐瞒,不相疑。”
林嘉看着他。
她对他抿唇而笑。
她的眼中流动着情意,太过动人,以至于凌昭忽略了,她其实根本没有点头答应。
他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
林嘉扶住他的手,闭上眼睛用脸颊去感受他掌心的温柔与热度。
以后或许不再有机会,且让她贪恋一二。
凌昭的手心变得烫人。
林嘉睁开眼睛:“回去吧。”
凌昭很想吻她。
可现在他理智回笼,知道如果真吻下去,以此时此刻的氛围,实可能失控。
凌昭为父亲守孝从来不是为着沽名钓誉。
他只是在补偿,补偿父亲,补偿自己。补上一段分离的父子情。
这是发自内心的。
他道:“从现在到我出孝,时间还很长。嘉嘉,你耐心等待。”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林嘉送他到槅扇门口。凌昭忽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嘉嘉,我还得交待最后一样。”他说。
他的神情凝重,薄唇抿成一线。
林嘉道:“你说。”
凌昭的唇抿了抿,才道:“纵我现在便开始谋算,这件事,依然可能失败。”
林嘉怔住。
“任何事都可能失败。我做事并不讳言失败。我是想告诉你,若此事失败,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这光华灿人的青年道:“我可以不娶。”
“便我做不到娶你,我也可以做到不娶别人。”
“你我之间,不会有别人横亘其间,也绝不会有别人以我妻子的身份压制你。”
这一刻,林嘉身形定住。
仿佛雕塑。
是太欢喜了吗?
凌昭摸摸她的头,低声说,“别出去了,堂屋里有风。你头没干,别受了风寒。”
他说:“我走……”
“了”字没能说出口。
因林嘉踮起脚,吻了他的唇。
凌昭只觉得脑中“轰”地一下。
林嘉离开他的唇,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凌昭向后踉跄了一步,正迈出了槅扇门,还扶了一下门框才站稳。
“我……”他道,“我得走了。”
必须得走了。
林嘉点点头,温柔地道:“回去吧。”
凌昭看了她好几眼,终于肯放开了门框,毅然转身走了。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林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凌熙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和这样的人相爱过,相知过,相约长相守。林嘉觉得,她在金陵实在没有遗憾了。
但她也必须得走。
她虽不懂官场,却知道足以可家族对抗的筹谋,付出的必然是相应巨大的利益。
他爱她爱得赤城,甘愿付出。
她却不能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有些人,曾经遇到过就可以。
有些爱,曾经拥有过就该知足。
她从懂事起,口中的每一餐饭、身上的每一件衣都来自凌家。从来无以为报。
如今她在这宅子里,一针一线都不属于自己,依然是身无长物的状态,拿什么回报凌熙臣?
唯有从他的世界里安静退出,让他的人生回归正途。
她一直对一些微妙的东西直觉敏锐。昨日里突然发问,番子当时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她的身世不会是“公主之女”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她都得亲自去看看。
京城既有亲人,便成了她的退路。否则,她现在真的还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从凌昭的世界里退出来。
翌日,小宁儿看到林嘉像是在打络子,她问:“姑娘今日不做点心吗?”
林嘉“嗯”了一声,道:“不做了。”
她专心地弄着手中丝线,待弄完,张开手掌翻过去。丝绳垂悬在手指上,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原来,她给凌昭的玉锁片结了丝绳。
“小宁儿。”她唤小宁儿过来,“帮我戴上。”
小宁儿便过来帮她将玉锁片戴在了颈间。
她道:“系牢一些,死结也没关系。”
又过了一日,到了她和番子约定的日子。
她写了一封信交给马姑姑:“劳烦姑姑帮我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他。”
马姑姑太闷,乐于跑腿。
拿了信,出门前还嘱咐小宁儿:“紧闭门户,别随便给人开门。”
季白一直在往这宅子里送东西也送人。
如今有厨娘、烧火丫头,粗使奴婢、专门打理花园的婆子和专门干重活的婆子。
其实一院子人呢。这里治安也好,左右邻居都是正经体面人家。
青天白日马姑姑没什么不放心的,拿了信便往尚书府去了。
她走后,林嘉等了片刻,确定她走远了,至少两条街,才从袖管中取出一截手指长的金属细管。
这是瘦高的番子给她的,这是一只特殊的哨子。林嘉站在前院,对着院墙吹响了这哨子。
小宁儿感到莫名,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两个男人便从天而降似的跳了进来。
小宁儿吓得要惊叫。
林嘉道:“小宁儿,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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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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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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