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哥的婶娘、也就是柱子的二伯娘听到动静出来一瞧,也被那血迹吓的不轻,使劲瞪了一眼大堂哥的媳妇,对大堂哥煽风点火道:
“不是婶娘说你,老大,你这媳妇可真是一天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就让她看个孩子也能给看成这样,像她这样给人做娘亲的,也不知道你娘是咋受得起的。那脑子啊,真是蠢笨,纯浪费粮食,一天天不知道寻思啥呢。”
大堂哥被婶娘这么一说,更加来了火气,主要是感觉很没面子。
虽然他媳妇一直低着头,连句辩解都没敢辩,只顾慌张地先去寻干布给儿子擦鼻血。
但是挡不住家里好些人都看着呢,大堂哥只能继续破口大骂,“养猪都比养你强,养猪还能卖了换钱,养你能换来个啥……”越骂越来劲儿。
才四岁的孩子本就鼻子出血被吓得不轻,这又看到他娘被爹骂了,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屋门口,一时间那叫一个热闹。
其他几房的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劝架的。
那些人有倚在门框边上纯看热闹的;有自身难保,本就不受家人待见怕受牵累的;还有起哄架秧子,想让大堂哥再多骂几句的,她们会时不常说两句闲话,说大堂嫂往常看孩子就不细心。
还是柱子的二伯,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呵斥了一嗓子,这才彻底消停下来。
“都闭嘴吧,眼瞅着左家人就要到了。和他们正经话都说不过来呢,你们还敢添乱!”
大堂哥被训了一嗓子,才忽然想起来,一拍脑门道:“确实快要到了,我从道口那里就恍惚瞧见啦。”
“啥,这么快?那你咋不早说呐。”柱子二伯本来是顺口一说,想制止乱糟糟的场面,没想到左家人真要到他家门口了。
那么从时间上分析,只能说明左家人在知道消息后,一刻没耽搁就往这里赶路。果然像外面传言般情分挺浓啊。
大堂哥继续道:“那可不,二叔,备不住咱说话的功夫就到家门口。你当人家像咱们似的呢,要腿着走路。人家朱兴德有各式各样的车,一溜烟就到。我恍惚瞧着还是来了两辆车呐。”
二柱子的家人们纷纷点头,对对,人家有车,确实快。
啥?来两辆车?
有妇人听到这话,立马和身边的妯娌小声嘀咕道:“看来咱家缺的,左家真的都给带来啦。”
她妯娌:“那可挺好,不用咱家花钱置办了,这一把能省下不老少。”
说话时,几个女人家对视间都忍不住面露笑容了。
而男人们是张罗:“那咱快着些,要去大门口迎迎的。”
柱子的二伯跟着人群走了几步却停下脚,因为他听到几位侄媳妇包括自己这一房儿媳妇们的议论声了。
虽然就是那么回事儿,但他不乐意听。
有点儿不高兴地命令他婆娘道:“你张罗着,看看留下两位体面点的儿媳妇,在外面端茶倒水就得。反正有你和大嫂还有弟妹们能支应事儿。剩下的和孩子们都进屋里待着,无事别出来添乱。多嘴多舌。”
说完,柱子二伯这才拽拽身上的衣裳,有点儿紧张似的小跑着往门口去。
而柱子二伯母选端茶倒水儿媳妇的标准,就是看娘家下菜碟。
她留下自己这一房的长媳,她大儿媳妇的娘家比较其他几房的儿媳妇要强出很多。
还留下大嫂的小儿媳。
她大嫂和大哥去左家送信儿了,想必一会儿就会跟车回来。她得将这露脸机会给大哥家一个名额。大哥大嫂那一房头的大儿媳娘家最穷,恨不得有时候还要来他们家借点儿口粮呢,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让接济过,所以她刚刚才会撺掇几句。
小儿媳最富,那位是带着傍身银来的,具体有多少,她可就不知道了。
就这两个名额啊,被撵进屋里的妇人们很不满意。今日老爷子没了,应是客人最多最露脸的时候,给她们关起来算怎么回事。
至于被选中的两位自是很高兴。这说明她们两个是妯娌里的体面人。
……
与此同时,朱兴德他们确实快要到了,已经过了村口。
只不过不止有他们几个,杨满山的车上还载着几位住在村口的老人,是从前和柱子爷交好的几位老头。
这几人看到车上装有一应办丧礼的物什,就站在道口边让路,边欲言又止。
满山心细,一看那几人没空手,手里好像拎的也是去看老人去世该拿的东西,他就路过时问了一嘴,“是要去送柱子爷吗?”
“是。”
就这样,满山让这几位老头上了车,给捎个脚。
能看出来这几人过的并不富裕,却能在柱子爷去世后想去看看还不空手,且第一时间就想去见最后一眼,那么柱子爷活着时,应是和这几位老人感情很深。
满山猜的不错,其中一位老人姓刘,还和柱子爷有挺近的亲戚关系。论辈分,二柱子应该叫刘老头四爷爷。
两辆车陆续停在了二柱子家大门口。
柱子家的那些亲人纷纷迎上前,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的就一句开场白:“哎呦,来啦?”很是感慨的样子。
尤其是到了近前,能看清两辆车上装的那些物什。
真是没想到,就差棺材了,剩下的基本全都有。
咋就没带棺材呢,这可咋办。
会说话的会加几句,对左撇子道:“你说说,这事儿整的,老人走的太急,还给你们折腾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走走走,快进屋。”
总之,二柱子的这些家人,会不会说话的,都想和左撇子、朱兴德、杨满山打个招呼,先混个脸熟。
你要说他们想通过这一面求你点儿什么事吧,也未必。
就是这一家人见到强者,历来是这样。感觉和能耐人多说上几句话有面子。
朱兴德此时还不知道老人没棺材呢,要是知道,他连客气都不会客气,本来就一肚子气。
因为柱子爷的死,就是被这一家子不孝顺的玩意儿忽视才去世的。在朱兴德看来,稍稍注意一丁点儿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别看这些人见面装的挺好,装的挺客气挺有礼。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这一家子为人不错呢。
所以朱兴德也好,左撇子和杨满山也罢,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没心思应承那些人。
朱兴德直接问道:“人在哪呢。”
柱子二伯回答:“在、还在老爷子自己那屋呢。”
朱兴德扶了把左撇子,让岳父走在最前面,几个人大步流星直奔柱子爷那屋。
在他们跨过门槛掀开门帘时,院子里,柱子二伯娘问她大嫂,“大嫂,你和大哥是怎么送的口信儿啊,我怎么瞧着那几位急头白脸的呢。好像是咱让老爷子去世了似的。”
柱子的婶娘也附和说:“就是,你们到底说了啥,可别让人家误会了咱家。”
柱子的大伯娘气的不行,最初让这两位妯娌去送信儿,她们不去,现在回来了,她们又埋怨。
“我们能咋送,我们就实话实说呗,我还能把人给编活了是怎滴。你看谁家死人能有个好脸,还想让人家冲你笑啊。”
“嘘!”在前面走路,要随着朱兴德他们进屋的几位男人,回头冲柱子两位伯娘一位婶娘瞪眼睛。
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架。
有那拌嘴功夫,将车上东西卸下来得了,一点儿没有眼力见儿。
……
当左撇子见到躺在炕上,早已经毫无声息的老爷子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左撇子先摸了摸老爷子冰冰凉的脚,又拍了拍柱子爷的手,“唉!”
唉,也不算遭罪,相等于睡了一觉就没了。
左撇子稍稍让到一边,让两位姑爷上前看看。。
朱兴德和杨满山站在炕边,就那样望着早已闭眼的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
朱兴德心里想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老哪怕再等等,等等是不是能见柱子一面。
您这样突然离开,回头您让我怎么和柱子说,他怎么能受得了,他那么一根筋的人。
也赖我,我要是知道你老会这样,我绝对绝对不会派柱子出门。
您新房还没住一天,柱子的福气您也没享一天。
日子明明已经开始好了……
杨满山和他大姐夫一样,心里想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杨满山望着柱子爷,心想:
老爷子,我听他们说你没的过程,听的很难受。
不知道你老是不是饿着走的。
其实还是俺们心粗啊,柱子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当哥哥的应该帮他想到的。
早知道在游寒村给柱子哪怕是赁个房,让你老搬过去,是不是就不能没了。
杨满山知道,没有早知道。
他父母当初也是如柱子爷一般,忽然就一个个离开了他。
还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惊动了朱兴德,让朱兴德动了动脚。
出声的是,强憋着却没憋住掉泪的几人,他们是搭杨满山车来的那几位老头。
这几人是何时进屋的,甚至是什么时候来的,柱子的那些亲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只将目光放在朱兴德几人身上和外面那两车货物上了。
倒是在朱兴德回眸看向几人,左撇子也拍着柱子四爷爷的胳膊安慰时,柱子家的那些亲人这才发现。
被这么一打扰,朱兴德干脆出了屋。
出屋他就问道:“装老衣准备了吗?你们就将人这么扔炕上。”
柱子大堂哥有点儿脸红磕巴道:“太突然了,装、装老衣就正做着呢,这才没……”
“那擦洗过吗?”
“也,也还没顾得上。”
朱兴德听完,只点点头。
正好左撇子和杨满山都跟了出来,给屋里那几位老头让地方。
左撇子急忙说:“咱车上都有,走走走,随我往下拿拿准备东西。”他怕大姑爷急眼,赶紧拽了一把大姑爷。
而朱兴德真就很平静的跟着去了。
按往常,这很不像他的性情,连左撇子都有点儿意外。
其实这时候就算脾气好的人,估计都不会很平静。
老人没了,就那么给扔在炕上不管不顾?有空到大门口去迎来送往一些没用的人,干一些没用的事儿,家里就算没有装老衣,这些做子孙的还不能给擦洗一番?
更不用说朱兴德本身是有脾性的,可是他全忍了下来。
要说他来之前忍气,大半部分原因是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吵吵耽误事儿。
而他现在忍气,却是在见过柱子爷,又代入了他自己祖父的心理才忍下的。
任何一位老人,要的都不是儿女、儿孙间谁对谁错。
最终是谁占理,犟出个一二三四对他们没什么差别,所以有些老人被认为处理事情是和稀泥。
其实老人真就不知道谁对谁错谁是真孝顺假孝顺吗?
除了没糊涂的,心里都明镜的。
但是他们仍然想要的是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这才是做老人特别想见到的。
至少他爷和柱子爷会是这种心理。
朱兴德就寻思啊,别看柱子这些亲人人品不咋地,他要是在老爷子面前训斥这些人,哪怕他说的全对,也是为了老爷子出头委屈,柱子爷知道了也不会太高兴。因为这些不咋地的玩意儿,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他的亲儿孙。别说只是不孝顺了,就是有的儿孙沦为犯人、罪人,在外人眼中有些儿孙甚至不配做人该死一万遍了,可是很有可能在其祖父心里仍然是个宝呢。
他又何必在老人这种时候说一些对的话呢。
至少要头七过了的,让老人放心、让老人带着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期盼离开。
朱兴德这么一代入,他就很想念他自个的祖父。
所以,可能是代入感太强了,更是和柱子之间的兄弟情义很深,当装老衣那面缝制完拿回来后,朱兴德和杨满山不假人手,亲自给柱子爷端水擦洗,给剪鼻毛,给梳头发,给换上里外三新的衣裳,给穿好了鞋,抬到了院落里临时搭建的灵堂里。
二柱子是在傍晚到家的。
二柱子也是在家人面前头一次骑马。
急促的马蹄声像是鼓点一般,让人远远听见就七上八下。
而这时候,村里里正和好些有能耐的人,四邻八舍的村民全来了,甚至有隔壁村和左家交好的人,也到了场。
二柱子在下马时差些摔到,多亏有六子急忙上前拽了一把。
“咋可能就没了呢,我不信。”
“柱子。”好些人和二柱子打招呼,
可是二柱子好像谁都没看见,只顾不停地边跑边喊爷。
那声气,像极了以前每一次柱子在挨饿时,都会唤的一声声爷。
朱兴德一把抱住二柱子的腰,让别胡闹,把灵堂拆了并不会解决什么问题。
也直到这时,二柱子才忽然紧紧抱住朱兴德,放声大哭起来:“哥,我没爷了,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在外面是死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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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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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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