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以前想压着不让我读书,后来压不住了就想着杀了我。”湛非鱼想起才启蒙读书时的事,闹的那叫一个鸡犬不宁,放在一般人家还能说是穷闹的。
可放到湛老二那里却不同,其他人家的二叔真干不出谋财害命的事,所以有些人天生就恶毒,不管他贫穷还是富贵。
何暖思虑了一下就想明白了,“他如今压不住也不敢和小姐你作对了,但又不甘心,所以才想出这恶毒的法子。”
湛非鱼师从顾学士,村里人也许不懂南陵顾氏、内阁大臣、翰林院大学士的名头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湛非鱼如今是府试案首,等院试之后就有秀才功名。
村里的作坊还有已经建成的私塾,包括湛文诚做的生意,都是沾了湛非鱼光,她即便只有九岁,可如今在村中的地位早已不同。
湛老二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斗不过湛非鱼,这辈子都斗不过了,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看着大房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他这办法不但歹毒还恶心人。
实在不愿让这事膈应自己,湛非鱼黑眸里精光闪烁,笑着道:“让阿生去一趟县城,下午时让谢老爷带着大夫过来,再替我去乐山居请季大夫一同过来。”
“好。”何暖应下,看来小姐打算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了。
因为明三公子和齐桁一同来了,中午时,老族长和村正帮着待客。
“农家饭菜简陋,还请明公子多包涵。”因为湛非鱼和齐桁年纪小,村正也没有备酒,“我以茶代酒敬明公子一杯,小鱼这孩子劳烦明公子照顾了。”
明三举起茶杯笑着回了一句,“村正言重了,小鱼天资聪慧,平日里是我多有打扰。”
虽有狂生名头,可明三放下狂傲不羁的架子,却是个善谈的,从农事说到风土人情,饭桌上却是宾客尽欢。
茶过三巡,老族长想起陶夫人的请求,不由道:“小鱼,你下午可有时间,陶夫子想让你给村里孩子讲讲如何读书的。”
村里建了私塾又请了陶夫子来教书,村正、老族长还有族老们都希望再出一个读书人,让湛氏一族改换门第成为耕读之家。
可当他们询问了陶夫子才知晓,村里的孩子良莠不齐,有那么三五个读书还不错,是个好苗子,但想和湛非鱼这般一鸣惊人是绝无可能。
至于考童生,按照陶夫子的推测,至少还得再读十年,这还得几个孩子一直勤学苦读才可能,这让老族长他们大失所望,也真切的意识到读书科举的艰难。
也对,饱读诗书的陶夫子也只是个童生而已,更别提村里那些字都写不工整的孩子,这不知道湛非鱼回村了,陶夫子就想着让她传授一点读书的经验。
“小鱼,你就抽点时间给他们讲讲,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村正也期待看向湛非鱼。
府试案首的湛非鱼是金林村甚至是整个上泗县的骄傲,这也是她悄然无息的回了村,若是大张旗鼓的,估计县里那些读书人还有乡绅富户都要登门拜访。
“太爷爷,我晚上才回去,下午有时间。”湛非鱼干脆的答应下来,她生于斯长于斯,但凡能帮到的地方,湛非鱼都会伸以援手。
“好,哈哈,村里要是再出一个读书人,我去了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老族长目光更加的慈爱。
湛非鱼长住在上泗县的别院,之后又去了府城,一直到她府试被取为案首,衙门都来村里报喜了,可这大半年的时间,湛非鱼都没有回村里。
村里也有些闲言碎语,老族长和村正都相信湛非鱼不是那种无情无义、数典忘祖的人,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这会看湛非鱼的态度,两人顿时高兴起来。
“三公子不如也给我们村的孩子上一课?”湛非鱼看向明三公子,却是真心实意的请求,“陶夫子估计不知道三公子你来了。”
以明三公子在南宣府的名号,但凡是个读书人对他都是推崇倍加。
何暖做的剁椒鱼头鲜美咸辣,齐桁被辣的嘴巴红通通的,脸颊上还沾着一点辣椒片。“那我呢?我也是府试第六名!”
齐桁不甘落后的举起胖爪子。
明三简直没眼看满嘴油光的齐桁,这小胖子也就比湛非鱼小一岁,以前还没感觉,现在这么一对比,明三嫌弃的直摇头,难怪大哥让自己带着小胖子丰州,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竟然也是个童生?老族长和村正震惊的对望一眼。
之前湛非鱼没细说,他们只当齐桁是明家小辈,跟着明三一起来的,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是个童生,金林村同岁的孩子估计才把《三字经》背熟了。
一看老族长和村正都意动了,明三抢先开口:“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坐下面一起听课!还是说你想让我大哥你老师知道你卖弄才学?”
明三笑的危险,论才学小胖子肯定强过村里这些启蒙没多久的孩子,可要讲课,小胖子估计还得再学十年。
“我听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齐桁想起第一次和湛非鱼文斗,输了面子不说,还被明夫子罚抄《论语》,手腕过度使用后那酸爽,齐桁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系。
……
私塾建在村里的好处是中午孩子都可以回家吃饭,然后小憩半个时辰,到了未时再回私塾上课。
湛非鱼刚出现在私塾的院子外,正玩耍的一群孩子集体消声了,然后一个个兴奋又激动的喊了起来。
“小鱼,你回来了!”山娃子嗷嗷叫的冲过来,配上他晒的黝黑的肤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落后一步的二牛也咧嘴大笑着,“小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后山的桃子熟了,我们还等着你回来,可惜桃子都被麻雀给啄了。”
一旁山娃子哥俩好的搭着二牛的肩膀,对着湛非鱼傻乐,“不过这时候莲蓬可以吃了,等散学后我们带你去摘莲蓬,我娘终于让我划木盆了。”
其他孩子同样如此热情,一瞬间,齐桁都被挤到了角落里,十多个孩子围着湛非鱼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果真只有金林村孩子王才能有这待遇!离村数月,湛非鱼依旧是全村最靓的崽。
看着热情如火的小伙伴们,湛非鱼眯着眼笑容灿烂,“不是我不回来,实在是老师布置的功课多的写不完,每天要写一篇文章,要写两首诗,要练五张大字,还要诵读……”
山娃子等人呆呆的张大了嘴,一个个无比同情的看着湛非鱼,陶夫子每日也会布下功课,可只要他们不贪玩,基本上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小鱼,那你每天还有时间玩吗?”二牛抓了抓头,憨憨的笑了起来,“幸好我像我爹,脑子笨。”
这要是像小鱼这么聪明,那他不也得天天写这么多功课,别说玩了,二牛估计自己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山娃子认同的直点头,“幸好我们都笨!”
“对,我爹昨天还骂我,说我不开窍。”
“我哥还说我是猪脑子,一个字都写了二十遍了还能错。”
“那算什么,我奶还说了我们老胡家从祖宗开始就没出个聪明人。”
站角落里的齐桁听的嘴角直抽,“小师叔,乡下的孩子都这样?”
齐桁在青涯书院,一群小同窗虽然以他马首是瞻,可私底下他们都较着劲,一个个都在刻苦读书,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笨。
可到了湛非鱼这里,得,一个个都开始比笨了,关键他们还一副我笨我骄傲的模样。
湛非鱼瞪圆了双眼,无比羡慕的看着显摆嘚瑟小伙伴们,“那你们每日散学后不就能痛痛快快的玩了?”
山娃子咧嘴笑了起来,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对啊,除了大壮磨蹭,我们在吃饭前都能写完一半的功课,吃过饭就能出去玩,睡觉之前肯定都能写完。”
毕竟写不完,陶夫子会打手心。
而且他们也怕自家放角落里的扫帚,都是用细竹子扎的,要揍娃的时候,爹娘直接折下一根竹丝,就能把他们屁股抽出一条条血痕子来,痛的你哭爹喊娘的又不会伤到筋骨。
“我都是吃饭前就写完所有功课。”二毛得意的挺直了腰杆子,别看他瘦瘦的,可功课却是一群熊孩子里最好的。
“我要是像小鱼这么聪明,我肯定也能在吃饭前写完功课!”山娃子一脸不服输的怼了二毛一句,。
二毛瞅着山娃子,嘿嘿一笑,“那就和小鱼一样有写不完的功课!”
此话一出,引得熊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才不要像小鱼这么聪明呢,那功课量都跟山一般。
“放心吧,笨没关系。”湛非鱼笑的就跟狡猾的狐狸,看着眉飞色舞的小伙伴们,“笨鸟先飞,一会见到陶夫子之后,我一定和陶夫子说一下,以后你们的功课至少要翻倍。”
愉悦的笑声戛然而止!
山娃子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笑眯眯的湛非鱼,这还是他们的好伙伴吗?为什么这么凶残、这么的可怕……
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小伙伴的痛苦之上,湛非鱼化身狼外婆,把他们后路都堵死了,“不用担心笔墨不够用,我已经和老族长还有村正说好了,每个月会增加十两银子用来买纸笔。”
山娃子想哭了,第一次不愿意见到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小鱼一定是读书毒傻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嗯。”二牛苦着脸直点头,他也感觉小鱼变了,以前带着他们漫山遍野的撒欢,现在竟然比陶夫子还可怕。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湛非鱼拍了拍山娃子的肩膀,清脆的小嗓音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
“说得好。”院子里,陶夫子摸着白胡子笑的很满意,“小友所言甚是,读书没有捷径,唯有勤奋二字。”
“陶夫子。”湛非鱼赶忙上前行礼,只不过陶夫子却避开了。
虽说陶夫子年过六旬,可他也只是童生名头,湛非鱼年幼却是府试案首,她知礼,可陶夫子却不能倚老卖老,否则他就不会用小友来称呼湛非鱼。
半晌后……
山娃子等人看着相谈甚欢的湛非鱼和陶夫子,恨不能时间能倒转回去,他们要和小鱼割袍断义。
知道湛非鱼每日要完成的功课数量后,陶夫子认同的点点头,“看来老夫想错了,严师出高徒果真如此。”
“玉不琢,不成器。之前我去青涯书院拜访,书院内启蒙的学生,每日功课也是繁多。”湛非鱼看向一旁的齐桁,“夫子,那是齐桁,明夫子的小弟子,正在青涯书院读书,此次府试第六名,详细的情况夫子可以问齐桁。”
若说湛非鱼是难得一见的小神童,那么看着比湛非鱼个头还要矮,却已经是童生的齐桁总不能也是神童?陶夫子看向一旁的山娃子等人,再次坚定了要当严师的决心。
等陶夫子和齐桁“相谈甚欢”后,山娃子等人拉着湛非鱼退到角落里,低声控诉,“小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二牛等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他们不想像小鱼这样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半晌后,讲堂里。
湛非鱼和齐桁坐在空桌上,陶夫子看着下面坐的端正笔直的小蒙童们,“把你们右手掌心朝上伸出来。”
此言一出,讲堂里十多个小蒙童都跟见了鬼一般,不是吧,夫子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抽他们手板心吗?
可即便害怕,一只只小手还是伸了出来。
陶夫子好似没看见小蒙童惊慌不安的面色,继续道:“看看你们的手,你们再看看小鱼和齐桁的手。”
“这就是握笔握出来的茧子。”山娃子等人互相看了一下后终于发现了,可除了湛非鱼和齐桁的手上有磨出来的茧子外,他们手上是一个都没有。
“陶夫子手上的茧子更厚。”二牛说了一句,其他人都点点头,陶夫子头发胡子都白了,手上有茧子半点不奇怪。
或许是最直观的比较,让山娃子等人都知道了读书刻苦和不刻苦的区别,天赋也许各有不同,但手上的茧子却是水磨工夫才形成的。
……
湛非鱼给山娃子他们讲的是《论语》,明三公子说的《千家诗》,就连齐桁最后也受陶夫子所托给山娃子他们讲了青涯书院的趣事。
“小姐,谢老爷他们已经到了,在老宅休息。”何暖快步走了过来,低声继续道:“徐大夫也来了,谢夫人陪着桃子也来了,湛大郎也从私塾回来了。”
回头看向正和陶夫子说话的明三,湛非鱼打了个手势和何暖往村正家走了去。
“小鱼来了。”院子里,正在忙活湛文诚媳妇赶忙迎了过来,笑容热情而感激,“是从私塾过来的?赶快进来,嫂子给你倒点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嫂子,不用忙,我也不是外人。”湛非鱼笑颜相对,看向堂屋方向,“太爷爷他们都来了。”
“小鱼,快进来吧,外面太阳晒人。”老族长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屋内响起,随后又道:“文诚家的,你去跑一趟,让谢老爷他们过来吧。”
谢老爷子他们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但湛非鱼在私塾给山娃子他们讲课,谢老爷态度放的低,自然不会去打扰湛非鱼的正事,就在老宅暂时休息一下。
湛家老宅。
堂屋里,湛老头看着比往年更加苍老了,身体完全佝偻了,头发也是花白一片。
坐小凳子上择菜的湛老太依旧不能说话,整个人阴沉沉的,这枯瘦干瘪的脸庞估计都能吓哭小孩子。
“爹,你说小鱼那性子,她最护着大嫂,这要是闹起来。”湛老三狠狠的揉了一把脸,他是个爽快性子的,被这破事折腾的都要暴躁了。
湛老三在码头赚银子之后,马氏腰杆子更硬了,在老宅都快说一不二,此刻咋呼咋呼的嚷起来,“孩子都快三个月了,再说大哥也就小鱼一个女儿,现在生个儿子多好?”
“你给我闭嘴吧!”湛老三火大的瞪着瞎嚷嚷的马氏,怒气冲冲道:“这事得看小鱼的,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惹火了小鱼,你就等着我回来种田,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去!”
“我……”马氏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自家富裕是沾了湛非鱼的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当初因为读书的事闹的严重,湛非鱼连湛老大这个亲爹都不管了,自己也被过继出去了,马氏现在连三婶都算不上。
她敢和村里妇人显摆,还真不敢和湛非鱼开撕,毕竟湛老三这码头的活计靠的就是湛非鱼府试案首的面子。
抽了两口旱烟,湛老头闷声开口:“我问过你大哥了,他不要这个孩子,到时候看小鱼还有族里怎么说。”
湛老头肯定想让桃子给湛老大生个儿子,大房的香火就不会断,而且小鱼终究要出嫁,到时候老大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可现在他也管不到湛老大,闹的过了,村里和族里就会出面制止,对比湛老大每个月还给五百文的养老钱,湛老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而厢房里,谢老爷子和谢夫人也在说话。
“老爷,我虽有些妇人之仁,可也是为了乐心考虑,桃子是乐心的大丫鬟,她跟在桃子身边有八年了,日后乐心嫁到了湛家,有桃子帮忙照看着,我们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了。”
谢夫子是个容长脸的妇人,衣着华贵,头戴着一整套的鎏金头饰,端的是珠光宝气。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太迟了。”谢老爷子半眯着的双眼里精光闪烁的打量着谢夫人,声音显得冷漠,“你以为你聪明,可你那点手段我能看透,其他人也能看透。”
谢夫人笑容微微僵硬,老爷经营泰福酒楼多年,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晶晶,可金林村那些泥腿子大字不识两个,谢夫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至于湛非鱼,即便是个读书人,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谢夫人隐匿住眼底的不屑之色,论读书自己比不过湛非鱼,可论起后宅手段,哼,十个湛非鱼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听到院子里湛文诚媳妇的喊声,不单单湛老爷子一家子,谢老爷和谢夫人还有丫鬟桃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村正家而去。
堂屋里,湛非鱼坐在左下方的第一把椅子上,看着进屋的一行人,湛非鱼乌黑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一看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啊。
谢夫人本来就轻视湛非鱼,此刻更是如此,面上笑容却显得和善了几分,热络的笑起来,“这就是小鱼吧,果真是个齐整的好姑娘,比起那些千金小姐都长得好。”
湛非鱼没理会套近乎的谢夫人,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谢老爷,“多日不见,谢老爷安好?”
“老朽还没有恭贺湛童生金榜题名。”谢老爷拉了一把面色不悦的谢夫人,赶忙上前和湛非鱼寒暄。
如果只是个童生,谢老爷倒不至于如此客气,可府试案首的童生,深得章知府看重,更别提她师从顾学士,湛非鱼现在的身份,谢老爷拍马都赶不上。
“谢老爷子不必客气,请坐。”湛非鱼招呼谢老爷子坐了下来,又看向湛老头几人,虽然过继了,倒也干脆利索的打招呼,“爷爷,三叔、三婶。”
至于湛老二,湛非鱼直接无视了。
湛大郎虽是堂哥,可说起来也只是同辈,他还是个白身,湛非鱼八月都要去参加院试了,湛非鱼这态度没什么不妥。
众人落座后,湛非鱼这才看向站在谢夫人身后的丫鬟桃子,五官中等,但肤色白,眼睛很大,落落大方的姿态,虽说是奴籍,可她毕竟是谢家千金的大丫鬟,若销了奴籍绝对能嫁的不错。
“徐大夫,麻烦你了。”湛非鱼和济世堂的徐大夫也算熟悉,以前见过几面,徐大夫的医术好,衙门偶尔也会让徐大夫去帮忙。
当日还是个农家小姑娘,如今却已经是府试案首了,真应了那一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徐大夫拱拱手,态度恭敬,“这是我分内之事。”
桃子面色羞愧难当,可徐大夫走过来了,她还是在伸出手腕任由徐大夫把脉。
来金林村之前,谢老爷也稍微透露了一点内情,徐大夫此刻也没多说只尽本分,“的确是喜脉,已经快三个月了。”
湛非鱼明白的点点头。
老族长、村正还有几个族老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可这事他们也不好干涉。
谢夫人还有些不悦湛非鱼之前无视了自己,此刻笑着问道:“徐大夫,已经快三个月了,不知是男是女啊?”
听到这话,湛非鱼脸上笑容不变,直接打断了谢夫人的话,“阿暖,把银子拿过来。”
所有人都诧异一愣,就看到何暖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个银锭子,每个十两。
“谢老爷,这一百两是给这个丫鬟的补偿。”湛非鱼的确是今非昔比了,至少敢拿银子砸人了,“徐大夫,麻烦你开一副药,药材尽管用,能不伤身是最好。”
徐大夫一愣,在场的人此刻也看明白了,这一百两银子是湛非鱼给桃子的补偿,而徐大夫要开的就是落胎药。
谢老爷心里一沉,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之前谢夫人策划了这一切,谢老爷知道后桃子已经珠胎暗结,说什么都太迟了。
谢老爷也存了一点妄想,若是这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湛非鱼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桃子是谢家的丫鬟,即便她出嫁了,谢家也算是她的娘家。
这样一来,谢家和湛非鱼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了,谢老爷也不求湛非鱼日后帮什么忙,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以后谢家的生意就会蒸蒸日上,他的儿子也会沾光。
“桃子肚子里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谢夫人真没想到湛非鱼这么狠,一见面就要让徐大夫开落胎药,这还是个九岁小姑娘吗?这心也太狠了。
湛非鱼莞尔一笑,声音却嘲讽,“徐大夫没开口,谢夫人都知道是男是女了?”
被讥讽的谢夫人尴尬的脸一红,正因为知道是男胎,她想湛老大肯定会留下这孩子,哪个男人舍得不要儿子,就算不是李氏生的,可对湛老大而言没什么区别,还能平白得到一个妙龄美妾。蜀南文学
“谢夫人,我是读书人,读书人爱惜羽毛,即便我已经过继,可那是我父亲,一个丫鬟,还是侄媳妇的丫鬟,这传出去,我湛非鱼还有名声吗?日后若是有人以此事来攻讦我,谢夫人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湛非鱼态度冷漠,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不说谢夫人,就连一开始有些犹豫的湛老头都是面色大变。
“小鱼,此事你别管,我是湛氏一族的族长,这个恶人我来当!”老族长知晓轻重后一锤定音给出了结果,绝对不能让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拖累小鱼。
“如此也好,桃子,这银子你收下,也是你应得的。”谢老爷立刻同意,不怪湛非鱼心狠,这事若放到自家身上,谢老爷估计都能让桃子悄然无息的死去,人死了,就什么把柄都没有了。
谢夫人张了张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她终究是内宅妇人,比不得湛非鱼有决策权。
“不要,湛姑娘,我求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扑通一声,桃子跪在了地上,砰砰的磕着头,泣不成声的哀求着。
“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湛姑娘,我求你了,我立刻带着孩子离开上泗县,不,我会离开南宣府,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片刻的时间,抬起头的桃子泪流满面,白皙的额头已经磕破了,她双手捂住腹部,痛苦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老族长和村正、族老们虽然心里过意不去,可他们还是狠下心来,这孩子留下后患无穷。
湛非鱼依旧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眼神却冷漠。
桃子见状再次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安静的屋子里,额头重重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慌。
就在桃子额头流血,磕头磕的人都要昏厥过去了,担心闹出人命来,老族长刚要开口,湛非鱼提前出声了,“阿暖。”
身为湛非鱼的丫鬟,何暖明白湛非鱼的意思,一个巧劲桃子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之后何暖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银锭子。
嗬!看着那银锭子被何暖捏的变形了,堂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何暖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谢老爷和谢夫人也吓了一跳,谢家也与护卫,但那功夫也就打打地痞无赖,何暖这样的高手,谢家十个护卫一起上也打不过。
“看到没有?你若收下银子喝了药,这事就翻篇了。”湛非鱼歪着头,眉眼里藏着笑意,好似在闲谈,而不是在说要杀掉一条小生命,“你若闹幺蛾子,我就让你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你一个丫鬟,相信谢老爷也不会报官。”
看着托盘里那被捏的变形的银锭子,没有人会怀疑湛非鱼这话的真实性。
“我……”桃子面色苍白,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再求饶。
湛老头低着头沉默着。
湛老三愣愣的看着湛非鱼,这还是那个甜甜的喊着自己三叔的小姑娘吗?
就在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孩子不能留下了,湛老二突然开口了,“这可是大哥的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在农家,谁家没个儿子都要被人嘲笑断子绝孙,湛老大是个土生土长的农家人,他难道不想要儿子吗?
以前没办法,可如今这个儿子是现成的,都快三个月了,难道湛老大真的舍得?
谢夫人不死心的接了一句,“是啊,不如问一声,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把桃子送回我姑奶奶家,那在北面接近蛮夷,桃子这辈子都不会回江南。”
谢夫人倒想说去母留子,可桃子还在这里,也不方便说,再者这话也显得她太过于狠毒,湛非鱼不要名声,可谢夫人要。
湛非鱼态度坚决,徐大夫已经下去熬药了。
湛老二低着头,面色阴沉沉的骇人,他真没想到湛非鱼如此冷血无情,为了自己的名声就要去杀掉一个小生命,偏偏老族长他们都鬼迷心窍的帮着湛非鱼。
熬药需要一段时间,湛老头年纪大了,多少有点不忍心,这会就起身到了院子里,湛老二和湛老三都跟着出来了。
“爹,大哥真不要这孩子?”马氏纯粹是闲着发慌,偷偷瞄了一眼堂屋,“小鱼这丫头的确心狠,怎么说那也是她弟弟啊。”
“你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湛老三一声怒喝,狠狠瞪了一眼闹腾的马氏。
湛老头抽了两口旱烟,烟雾缭绕下,枯瘦黝黑的脸庞显得更加苍老了,“你大哥如果想要孩子,今天就不会不出现。”
湛老大想要儿子,那也得是李氏生的,以前在老宅过的憋屈,如今他搬到木屋里独居,要不是出了这事,湛老大和李氏和平常夫妇也没什么不同。
因为湛非鱼这个有出息的女儿,村里人更是好话一箩筐的砸过来,湛老大真没想过再生一个儿子,他现在就想过清净的日子。
湛老二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恨不能杀了湛非鱼,但此时只能压着仇恨和怒火,“爹,大哥现在不要,可等老了呢?小鱼肯定不会留在村里,以后大哥大嫂难道要孤零零的,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病了都没人能倒杯水,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养儿防老的思想根深蒂固,湛老二不提,湛老头和湛老三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关键这事他们做不了主。
“二哥,谢老爷肯定会按照小鱼说的去做,那丫鬟是谢家的奴婢,生死都捏在谢老爷手里。”湛老三也懒得管了,没了这孩子也好,省的以后再闹出事来。
“我就是心疼大哥没个儿子。”湛老二笑的有点扭曲,抹了一把脸,试探道:“爹,我知道以前做了错事,我对不起大哥,要不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说这是我儿子,族谱里也记在我名下,至少给大哥留下根。”
湛老头差一点被旱烟给呛到,湛老三和马氏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湛老二,这还有人把绿帽子主动往自己头上戴?
可想到湛老二和小姚氏已经和离了,这孩子记在他名下倒也没大碍,至于大郎和三郎,读书其实就一般,真影响不到他们什么。
片刻后,被喊出来的村正一言难尽的看着湛老二,“这孩子记在你名下?”
“是,以后孩子大了,大哥大嫂老了,即便是侄子也可以去照顾大伯,外人也不能说什么。”湛老二点点头,一副想要赎罪的老实模样。
“不行,这样还是个麻烦。”村正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赞同,他不放心湛老二,现在说的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用这个孩子要挟小鱼。
“村正,我虽是一个妇人,见识短,可我感觉此法可行。”谢夫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笑着继续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要我们守口如瓶,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再者一开始我们可以写个凭证,如此一来日后也不会影响到小鱼。”
白纸黑字写清楚了,这孩子就是湛老二的,是湛老大的侄子,以后即便有人拿这个说事,空口无凭也没有证据。
“我愿意,村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孩子是无辜的。”桃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会跪在院子里哀求的看向村正,“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服药自尽,绝不会影响到湛童生的名声,我只求孩子能好好活着。”
谢老爷之所以把小女儿嫁给湛大郎,不就是为了巴结湛非鱼,所以谢家绝对不会乱说,村正和老族长他们更是如此,那这孩子留下来还真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村正看着哭的悲恸的桃子,终究还是心软了,“我进去问问。”
可是片刻后,等到的却是一碗温热的中药,湛非鱼不松口,村正和老族长他们即便不忍心,却也会维护湛非鱼。
堂屋里,湛非鱼听到厢房里传来的凄厉的哭喊声,神色冰冷,“阿暖,我是不是心狠的不像是个孩子。”
给湛非鱼倒了杯水递过来,何暖开口:“他们这一次算计失败了,但难保还有下一次,小姐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村里,真要怨恨,那也是他爹娘的错。”
这孩子一旦让桃子生下来那就是后患无穷,不管是记在湛老二名下,还是被谢家养着,或者被桃子带走,终究是个麻烦,他是湛老二的孩子,可当日桃子是从湛老大屋子里跑出去的,一旦被敌人利用,这事没法子说清楚。
徐大夫的药很好,半个时辰后,一切都结束了。
谢老爷面色如常,谢夫人神色有点冷,她只想着拉近两家的关系,可湛非鱼一个小姑娘却如此冷血无情。
“你……”桃子头发都被汗湿了,面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被谢夫人身旁的嬷嬷搀扶着,否则人都虚弱的站不住。
“下一次再算计不该算计的人,后果自负。”湛非鱼此话一出,不说桃子,谢夫人的脸色也苍白了。
谢老爷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接道:“是我谢家管教不利,不过湛童生请放心,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想到宝丰布庄曾掌柜,想到仝同知的下场,谢老爷突然庆幸此事并不是自己主谋策划的,否则泰福酒楼估计就是第二个宝丰布庄。
谢家的人上了马车离开后,湛非鱼看向老族长和村正几人,“太爷爷,院试在即,我晚上就要回上泗县,就不来和太爷爷你们告辞了。”
“读书最重要,你放心吧,村里有我这把老骨头在不会出事的。”老族长接过话,这事也是因为牵扯到湛老大,否则他也不会让湛非鱼来处理,小鱼心狠一点也好,以后在外面就不会被人欺负。
湛非鱼笑了起来,“我之前让阿暖把季大夫请过来了,我爹娘身体一直不好,季大夫过来复诊。”
这事老族长他们都知道,其实农家的人干的是体力活,身子骨有点毛病再正常不过,李氏和湛老大之前一直在喝药,只不过那是调理身体的药,据说里面连参片都用了,也是湛非鱼现在不差银子,否则寻常农家哪喝得起。
“其实我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日后我离家了,我爹娘也不至于太寂寞。”湛非鱼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她要的是李氏生的弟弟妹妹,桃子肚子里那孩子如果生下来了,说不定就是个祸家之源。
“可季大夫说我爹娘误食了什么毒物,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孩子,再过半年等解了毒,身体调理好了,也许就有喜讯了。”湛非鱼说完之后,带着何暖就先走了。
堂屋里,老族长和村正、族老们都愣住了,湛老头几人也傻眼了,一屋子人都没听明白湛非鱼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久后,马氏突然嗷了一嗓子,“大哥大嫂不能生?孩子是谁的?”
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把屋子里人炸的晕头转向的,湛老大不能生,那桃子肚子里的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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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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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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