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个成年人,即便是个泥腿子,说出这番话来,他们也会相信对方或许和张同知有一面之缘,可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话说的这般老陈,着实让人想发发笑,偏偏湛非鱼神色极其认真。
“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贱蹄子,小小年纪也敢胡言乱语?你算什么东西,还故人?”张夫人这话说的恶毒,指着湛非鱼破口大骂,“年纪不大竟然也知道勾引男人?我呸,不要脸的贱人,胡嬷嬷给我撕了这贱丫头的嘴!”
被点名的胡嬷嬷傻眼愣住了,刚刚侍卫也好,衙役也罢都被揍的哭爹喊娘的,她一个老婆子平日里在张府也就对着小丫鬟们耍耍威风,让她动手,这要是挨了一脚,估计她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娘说过贱人可不分年纪的,长的这狐媚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丘静媛自诩也是个美人,可她性子跋扈,最见不惯比她漂亮的姑娘,但凡有,丘静媛总会想法设法的动手脚把对方的脸给毁了。
所以长此以往之后,那些参加花会、宴会的姑娘家,一个个都不敢在丘静媛面前出现,若是逼不得已,也都是往丑里打扮。
湛非鱼还一团孩子气,丘静媛原本不在意,可她不该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丘静媛也漂亮,唯独眼睛不够圆,看起来有点眯眯眼。
湛非鱼站起身来,这些肮脏话即便乡野泼妇也不会轻易骂出口,尤其是对着没及笄的小姑娘,没想到面前这两人却是脱口而出,可想而知平日里是什么秉性。
“阿暖。”湛非鱼轻声开口,包子脸上没了笑容便显得肃杀。
何暖速度极快,洋洋得意的张夫人和丘静媛只感觉眼前人影一花,啪啪两声响,脸颊被打偏了,嘴角更是流出血来,白皙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五指印。
整个二楼瞬间陷入诡异般的安静,虽说张夫人骂的难听,可谁也没想到湛非鱼一个小姑娘竟然还敢动手,关键是掌掴的还是同知夫人,日后张府的当家主母。
摸了摸脸颊,痛意传来,张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打了,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疯了一般的怒吼起来,“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气的失去了理智,张夫人都忘记何暖是个练家子,疯婆子一般向着湛非鱼何暖扑了过去。
同样被打的丘静媛还是懵圈,只要是她的身份别说被打,就算是一句重话,一句难听的话都没人敢对她说。
当然,这要是因为丘家嫡支一脉和她同辈的人里竟然没有姑娘,丘静媛也算是一枝独秀,所以她行事虽然跋扈嚣张,可也是后宅的事,家主一脉没有会管,而一旁人也不敢向丘府告状,毕竟三房再如何,明面上也姓丘。
张夫人这一动手,蒋捕头也不可能作壁上观,好在她虽然发疯了,何暖出手还是有分寸的,把人推了出去,有武婢护着,倒也没有受伤,当然,除了刚刚那一巴掌。
“蒋捕头不必为难,等张同知来了便可。”湛非鱼笑着开口,看来老师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挺会惹事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何暖这身手明显就是个高手,蒋捕头可以肯定自己这边即使动手也赢不了,再者涉及到了张夫人,还是得让张大人过来处理。
“也好,姑娘稍等片刻。”蒋捕头自己不敢离开,怕张夫人又发疯,所以就点了一个最激灵的手下让他会府衙报信。
今日刚好是张同知当值,若是其他人此刻则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着书,可张同知却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陇右道的局势变了,镇边侯府已经倒了,所以不管是张同时,还是他的上峰周知府这几日忙的脚跟都不落地,连年夜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实在是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大人,喝点参茶。”幕僚冯平清把茶杯递了过来,就张夫人那脾气,别指望她能当好贤内助,不惹是生非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张闵贤的生活起居都是张家的管家照料的,若是出门在外,则是冯平清这个幕僚打点,左右都有下人在,冯平清也只需要开开口便可以了。
一杯参茶喝了下去,张闵贤揉了揉眉心,清癯的脸庞比当日去镶武县更加瘦削,眼底泛着红血丝,想来是这几日过的格外辛苦劳累。
“偌大的镇边侯府说倒就倒了,杨家手握兵权终究等到了东山再起。”张闵贤满脸疲倦,声音里透着苦涩,如果知道只需要等八九年杨家就能起复,当年张家又怎么会落井下石。
如今杨家即便不追究,可局势摆在这里,张闵贤想要更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事无绝对,既然丘家千金来了麟州府,想必是冲着旭少爷去的,若是能拉拢丘小姐。”冯平清想的是枕边风,杨旭的性格他也算有点了解,女子别看柔弱,可用得好那也是一个利器。
张闵贤对丘静媛没有任何了解,毕竟是后宅小姑娘,还不曾及笄,要打探她的情况不容易,可丘家三房的话,张闵贤倒是知道一点。
“丘瑾瑜为救杨旭死在凹子口,一条人命换一个联姻,杨家也不亏。”张闵贤仔细斟酌着,三房一直想要夺权,可要扳倒家主一脉谈何容易。
杨旭可以说是三房的希望,一旦杨旭成了三房的乘龙快婿,那么有了将军府的支持,丘家三房要夺权就变得容易多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丘宗羲在,他可是嫡支一脉辈分最高的,和杨老将军可谓是生死之交,更是把杨旭当成了孙子辈,所以短时间之内,至少杨老将军还活着的时候,杨家不可能帮着三房对付嫡支。
但过个十年八年,若是丘静媛生下了孩子,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枕边风吹着,杨旭会偏向三房太正常不过了。
“大人,丘家三房在陇右道没有任何势力,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冯平清从知道丘静媛的存在后,就把此事前前后后的思虑了一遍。
三房不说要掌控杨旭,可至少要知晓杨旭在陇右道的情况,不可能靠着丘宗羲,那么只能找陇右道本土的势力合作,而张家便是三房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一来张家是杨旭的外家,不管以前闹过多少矛盾,可血缘亲情割舍不断;再者三房也知道杨旭不待见张家,张家想要修复关系只能靠丘静媛,如此一来,双方也是互惠互利,彼此帮扶。
有了张家的帮忙,不单单能把杨旭的消息传回黔中道,日后丘静媛要做什么,也有人能帮忙,她才能坐稳将军夫人的位置,否则她举目无亲的嫁到陇右道来,空有将军夫人的头衔,实则什么事都做不了,一直龟缩在后宅的话,又怎么帮三房争夺家主之位。
这边张闵贤和冯平清还在详细商谈,守在外面的小厮回禀道:“大人……”
捕快进屋后,也不敢耽搁,快速的把酒楼的事说了一遍,毕竟连张夫人都挨了巴掌,这会正闹着,大人若再不过去处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镶武县的故人?”张闵贤再一听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立刻就想到了湛非鱼。
蹭一下站起身来,张闵贤大步往门外走,这让一旁的捕快傻眼的愣住了,原来那小姑娘不是说瞎话,还真是张大人的故人。
有蒋捕头在,甭管张夫人怎么叫嚣,几个捕快都不会动手,动手也是送上去挨揍,他们又不傻,再说了那些侍卫一个个也跟聋子一般站原地不动。
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火辣辣的痛着,张夫人这辈子第一次被掌掴是成亲的第二年,她儿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张闵贤就带了一房美妾进门。
张夫人当时就炸了,直接带着陪嫁的丫鬟婆子们冲了过去,看着那从江南来的瘦马,一怒之下把人活活给打死了。
不解恨之下还把人丢到了床上,拿被子一盖就完事了。
当天晚上从衙门回来的张闵贤一个箭步就扑到了床上,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次张闵贤是真的被下软了,整整喝了一个月的药。
想想也对,在衙门忙碌的时候就想着家中的美妾,回来后看着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心猿意马的张闵贤自然有了反应,可扑到床上却对上一张鼻青脸肿,死不瞑目的脸,而且面容上还残留着死前的痛苦和不甘,张闵贤只被吓的软了而没被吓死,也算是他胆子大。
大发雷霆的张闵贤狠狠的给了张夫人一巴掌,怒骂了一声“泼妇”。
所以平日里张夫人再跋扈,却也不敢和张闵贤这个丈夫闹腾,不是她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而是怕了张闵贤,更怕他对娘家动手,到时候自己无依无靠,还不被那些狐狸精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张夫人再闹腾,也有一个度,只要她不出格,为了名声和仕途,张闵贤轻易不会休妻。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掌掴,关键动手的还是一个丫鬟,张夫人的怒火可想而知,手里有把刀她都能一刀宰了何暖泄恨,可惜武力值不够,再加上蒋捕头不作为,这会只能尖叫怒骂着,什么肮脏话都骂了出来。
一脚踏进酒楼的大堂,张闵贤就听到楼上那尖利刺耳的叫骂声,张闵贤连刷的一下黑成了锅底,尤其是酒楼外还有不少百姓在偷听,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夫人这么泼辣,什么肮脏话都能骂出口,对比一下,家中的母老虎还算温顺的,至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撒泼。
听到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蒋捕头立刻迎了过去,“大人。”
没理会蒋捕头等人,张闵贤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手炉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鱼,“湛……”
“老爷,你总算来了!”张夫人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也是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了,这会偏偏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委屈无比的向着张闵贤扑了过去,“老爷,这个贱丫头竟然敢动手打我,这分明是不把老爷不把我们张府放在眼里……”
“闭嘴!”张闵贤阴沉着脸警告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张夫人,可即便再嫌弃,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压着火气,“胡嬷嬷,扶着夫人去医馆看伤。”
随后不理会错愕的张夫人,张闵贤向着湛非鱼走过去,“拙荆失仪,还请湛姑娘多多包涵。”
“张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口角之争罢了,我行事冲动,也请张大人海涵。”湛非鱼客套了两句,本来就是半斤对八两,张夫人骂的难听,湛非鱼也给了她一巴掌,扯平了。
蒋捕头等人错愕一愣,这小姑娘不单单是大人的旧识,而且来头不小,否则大人怎么以平辈之态相交,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备受打击的则是一旁的张夫人,自己丢了大脸,可张闵贤不但不给她讨回公道,还主动赔礼道歉,这让张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胡嬷嬷用力抓住了她胳膊,气疯了的张夫人估计安耐不住的扑过去和湛非鱼厮打了。
“夫人你冷静一点。”胡嬷嬷低声开口,哀求的看向气的眼睛都充血的张夫人,“那想必是老爷认识的小辈,夫人大局为重那。”
夫人在麟州府的贵妇圈子里说一不二,那是因为老爷是麟州府同知,所以夫人才能妻凭夫贵,可一旦惹怒了老爷,即便不休妻不和离,把夫人往后宅一关软禁起来,那麟州府谁还买夫人的账。
张夫人敢怒不敢言,可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话锋一转道:“老爷,我被打也就罢了,可关键是丘小姐,这可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若是在麟州府被人欺辱了,丘家一旦追究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丘静媛本就是骄纵跋扈的性子,之前是被何暖一巴掌打懵了,之后就被钱氏带去雅阁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钱氏也是没法子啊,丘府是派了侍卫过来了,可十来个侍卫也打不过那一对兄妹,所以只能先劝着丘静媛先抹药,别让脸上留了疤痕。
这会从雅阁里一出来就听到张夫人的话,丘静媛哪里还忍得住,叫嚣的冲了过来,“张同知你来的正好,这个贱人敢纵仆行凶,你立刻把人抓起来!”
也不怪丘静媛对张闵贤大呼小叫的把他当下人使唤,她在黔中道备受宠爱,性子养的跋扈,再说张闵贤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丘静媛还不放眼里,大伯可是黔中道布政使,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张闵贤看了一眼叫嚣的丘静媛,虽说出身世家,可言谈举止比起湛非鱼却是差远了,张闵贤和湛非鱼平辈相交,一来是因为顾学士的身份,而且湛非鱼手握禁龙卫令牌。
二来也是湛非鱼有真才实学,南宣府的小三元,为人通透,行事也周全,虽说是个小辈,可同为读书人考过科举的张闵贤会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之中。
可丘静媛呢?虽说是丘家的千金小姐,可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还敢对他颐指气使,张闵贤不满也正常,他若是连个小辈都要巴结奉承,他也不会被张知府定为张家的继承人。
“丘小姐。”压下怒火,一身官服的张闵贤还是那孤傲冷肃的姿态,说的也是官场的客套话,“丘小姐若是让本官抓人,还请先递状子到府衙,届时本官一定会依法行事。”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张闵贤看着怒不可遏的丘静媛,沉声继续道:“本官要提醒丘小姐一句,湛姑娘有功名在身,丘小姐如果要状告的话,只怕先要挨一顿板子。”
即便出身丘家又如何,丘静媛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湛非鱼却有秀才功名,更是小三元,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民告官,但张闵贤态度稍微偏一点,丘静媛挨板子也正常。
“你这个昏官!”丘静媛气的破口大骂,尤其是看着张闵贤这官威十足的模样,气狠了,突然伸出手,一巴掌向着张闵贤的脸打了过去。
好在丘静媛只有十二岁,个头虽然不矮,但比起张闵贤却还是矮了一截,所以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并没有打到张闵贤的脸上,只是打到了他的下巴还有脖子,而撒泼的丘静媛顺势抓了一把,保养极好的指甲顺便在张闵贤脖子上留下了血痕。
呃……不说张闵贤被打的懵了一下,湛非鱼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是真的猛士啊,竟然敢掌掴朝廷命官!
就算是湛非鱼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衙门这些捕快、衙役的面打张闵贤,这传出去了,张闵贤绝对是名声扫地,日后还怎么管辖一方。
“大胆!”蒋捕头怒喝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丘静媛的胳膊,猛地一个用力把人推开了。
脖子处火辣辣的痛,张闵贤饶是养气功夫再好,这会也是气的铁青了脸。
偏偏丘静媛还不知道分寸,被钱氏抓住了,这会还指着张闵贤叫骂,“你这个昏官,竟然敢帮着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告诉我爹,告诉我大伯,等摘了你的官帽,我看你还怎么帮这个贱人!”
湛非鱼同情的看着被指着鼻子骂的张闵贤,这要是再骂下去,张同知估计真的要杀人了,“阿暖,把人打晕了,吵的耳朵疼。”
何暖不可不扣的执行命令,丘静媛晕倒在钱氏身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便钱氏也是如此,她知道丘静媛娇生惯养,脾气差,性子也霸道,可她真没想到堂堂丘府的千金竟然这么没脑子。
她打了张同知,到时候拍拍屁股回了黔中道,张同知是拿她没办法了,可钱家在毗邻的鄯州府,而且鄯州府同知周大人还是张大人的妹夫,要收拾商贾钱家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即便是一开始撒泼叫骂的张夫人这会也沉默了,当年她把那美妾给活活打死了,老爷当时也是雷霆大怒,那恐怖的表情和这会相差无几,张夫人也松怂了。
“张大人,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镶武县,就先告辞了。”湛非鱼出声打破了这诡异般的平静,再待下去她都尴尬了。
张闵贤努力维系着一贯的表情,可脸庞还是有点僵硬,“的确如此,本官送湛姑娘出门。”
两人一起向着楼梯走了过去,何生和何暖紧随其后。
等张闵贤走了,所有人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你们给我记住了,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谁敢出去胡言乱语,本夫人要了他的狗命!”张夫人这会又嘚瑟起来,表情凶狠的威胁了蒋捕头等人。
钱氏也上道,立刻接过话来,“夫人请放心,刚刚我们一直在雅阁里,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酒楼后院,何生赶着马车过来了,何暖掀开帘子,湛非鱼便和张闵贤告辞,“大人请留步。”
“湛姑娘慢行。”目送着马车使出了后院,张闵贤脸庞彻底阴沉下来。
在外面站了半晌,看到蒋捕头过来了,张闵贤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禀告的捕快只说张夫人在酒楼和人起了冲突,张闵贤得知一方是湛非鱼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天寒地冻的,湛非鱼为什么会来麟州府。
“回禀大人,属下询问了酒楼的掌柜……”蒋山能当这个捕头,而且张夫人几次闹腾,都被张闵贤压了下去,并不是因为这出了五服的亲戚关系,而是蒋捕头的确有这个能力。
冲突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道花雕醉酒?这操蛋的破事,张闵贤摸了一下脖子,丘静媛若不是身份贵重,他都想要把人拉去衙门打几板子,堂堂世家千金竟然为了一道菜和人起冲突。
蒋捕头平日里处理麟州府大大小小的冲突,这样仗势欺人的事也见得多,丘静媛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若是一般的人,畏惧丘家的名头肯定会把花雕醉鸡让出来。
“不对,你刚刚说她和一个成年男子一起用膳,而且还叫对方老师?”张闵贤一个激灵,能被湛非鱼叫做老师的只有远在京城的顾学士。
至于丘瑾瑜,根据张闵贤打探到的消息,丘宗羲虽然一直在指点湛非鱼功课,可她喊的一直是丘老先生。
“你把掌柜的叫过来!”一想到和顾学士差一点碰面了,张闵贤都顾不得刚刚的出糗,大步向着酒楼走了过去。
掌柜的和负责上菜的店小二详细的描述了一下顾轻舟的长相,再者湛非鱼的的确确喊的是老师,店小二当时还诧异了一下,原以为是长辈带着自家小辈,却没想到竟然是师徒。
“大人,小的听那几个下人的口音,他们的确是打京城来的。”掌柜的做的是迎来送往的酒楼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所以才能判断出几个侍卫都是京城人士。
让蒋捕头叮嘱一下掌柜的他们不要再说此事,张闵贤上了官轿便会府衙去了。
冯平清身为幕僚,他一直都在幕后,很少出现在人前,所以即便担心张夫人给张闵贤惹了麻烦,这会也只能在府衙焦急的等待着。
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冯平清听到脚步声,立刻开门迎了出去,“大人。”
一看张闵贤这神色,再看他脖子处的抓痕,冯平清就知道大事不妙,妻贤夫祸少,古人诚不欺我。谷
“进屋再说。”张闵贤满脸倦色的进了屋,冯平清也立刻跟了上来,示意小厮守在外面,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等张闵贤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冯平清同样是一脸无语,再看着张闵贤脖子上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哪是世家千金,乡野泼妇都没这般泼辣的。
“大人,以丘小姐的秉性,这和丘家三房的合作?”冯平清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端坐在主位的张闵贤嫌弃的摆摆手,“就这般心性,脾气,你还指望她能拿捏住杨旭?”
杨旭不说多出色,但看他和湛非鱼之间的亲近,足可以知道杨旭更喜欢湛非鱼这般聪慧知礼的小姑娘,丘静媛不是才学,小小年纪就这般蛮横不讲理,张闵贤看来杨旭就是再没脑子也看不上丘静媛。
即使丘家三房用丘瑾瑜的死强行订下婚约,日后杨旭和丘静媛也是相敬如冰,指望丘静媛吹枕边风是绝无可能。
冯平清转念一想也对,就说大人和夫人,别说伉俪情深了,这就是一对怨偶,冯平清估计但凡时间能倒转回去,大人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娶夫人。也不会娶个母老虎回来祸害自己。
看得出冯平清的担忧,张闵贤反而不在意了,“即便要和丘家三房合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此事需从长计议。”
没见过丘静媛之前,张闵贤倒有几分期待,不求对方像湛非鱼这般才华横溢,至少也该是个知书达理或者温柔贤淑的性子,丘静媛这般已经是被丘家养废了。
……
入夜,张闵贤并没有回张府,反而去了城外的红枫小院,即便被人知晓了也不奇怪,中午在酒楼,张夫人害的张闵贤丢了那么大脸,这会他去庄子里小住,找红粉知己散散心再正常不过。
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只有烛火的光芒照亮,而且密闭的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所以不但憋闷,因为这密室在地下,便又是寒气逼人。
听到开门声,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张依依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后,更是激动的坐起身来,而扯动了脚踝上的玄铁锻造的链子,便发出一阵叮当当当声。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招供,那八个地痞无赖都是镇边侯府的侍卫杀的,不是小旭杀的,是镇边侯也嫁祸小旭,害了小旭的名声,大哥你放我出去,我愿意作证。”凄惨的哭嚎起来,可因为没多杀力气,这哭声都不响亮,憋在嗓子眼里一般,让人听起来都有些动容。
纵横官场多年,张依依这点魅惑人的伎俩,张闵贤根本看不上眼,冷声打断了她的哭诉,“行了,既然在这里你就该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除非杨旭愿意让你出去,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本是关押在镶武县大牢里的女囚犯,这会除了杀人的罪名外还多了一个越狱潜逃的罪名,罪上加罪,张依依若真的出去了,估计也是死路一条,被囚禁在密室里,至少还能保命。
哭诉声戛然而止,张依依抽噎了两声,却是不敢再哭了,也是因为知晓哭也无用,只是嘶哑的声音透着恨意和不甘,“杨守成好狠的心,他这是故意要毁了我。”
即便是被抓下狱也有洗清罪名的一日,可如今这一“逃狱”,就等于断绝了张依依所有的退路,而且保全了她的一条命,杨旭对张依依整个生母再无牵挂,这般一想,张依依是恨不能把杨守成的心都给剖出来,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自己还给他生下了杨旭这个儿子。
“你也不必怨恨杨守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已。”张闵贤也懒得听她的抱怨,她给杨守成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这些年杨守成都没派人去杀了她,已经算是宽容大度了。
至于张依依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好还能回到将军府成为将军夫人,还是杨旭的慈母,那根本是妄想,是个男人都不会答应。
“即便杨旭一直在石头村,想必你对他也有些了解,过些日子我会送几个小姑娘过来,你好好指点教导着,日后她们如果有本事说服了杨旭,你便能重见天日。”张闵贤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张依依毕竟是杨旭的生母,虽说此前她一直没去石头村看过杨旭,但关于杨家祖孙三人在石头村的情况,张依依想必是一清二楚,而她又深谙女人的手段,若真的调出几个得用的人来,不求成为杨旭的枕边人,就算是个说的上话的丫鬟,日后也有大用。
比起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早晚有有点会疯掉,有几个小姑娘过来也是好的,张依依不要想的就答应下来,她其他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对付男人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的。
……
镶武县,丘府。
书房里,看着情绪还不错的湛非鱼,丘宗羲也放下心来,他还担心顾轻舟一走,湛非鱼会心情低落。
“我在麟州府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湛非鱼突然开口,不说丘宗羲好奇,就连坐在一旁临帖的杨旭也放下手中的笔,这个人必定值得注意,否则小鱼不会拿出来说。
湛非鱼瞅着杨旭,直看得他心里都发毛了,这才幽幽的开口:“她是丘家三房的姑娘,好像叫丘静媛,而且她就在麟州府,是一个姨婆陪同,据说丘静媛年前就到了鄯州府,这个年都是在钱家过的。”
“丘静媛?”丘宗羲眉头一皱,因为丘家小辈里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即便是三房的姑娘,可名字丘宗羲还是知道的。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且还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丘家,关键是三房最重规矩,整日把礼教挂在嘴上,丘静媛竟然独自外出,这着实让丘宗羲诧异。
“小鱼,你看着我干什么?”杨旭不解的开口,有了丘瑾瑜这个例子在前,杨旭现在对三房的人很是反感,提都不想提。
湛非鱼脸上憋着坏笑,对着杨旭顽劣的眨眨眼,“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禁龙卫打探消息是最擅长的,所以从中午离开麟州府,到此刻不过两个时辰而已,湛非鱼这边已经得到了丘静媛的大致情况,过了年十二岁,比起杨旭刚好大了九岁,而且她只带了下人从黔中道过来的,算得上是离家出走。
只是丘静媛出门前,丘瑾瑜还没有遇险,此刻但凡有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丘静媛这个千金小姐不远千里来到陇右道是冲着什么来的。
“哼,一个蛮夷奸细还不够,还打算连小旭的亲事都盯上了。”丘宗羲气的一拍桌子,对无所不用其极的三房更加厌恶。
杨旭同样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憋屈模样,湛非鱼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外面的传言是丘瑾瑜为了救你死在凹子口,所以你欠丘家三房一条人命,让你娶了丘静媛这要求不过分。”
如果丘瑾瑜真的是三房的独子,又是堂堂小三元,他因为救杨旭而丧命,这要求真的不算出格。
杨旭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就头皮发麻。
尤其知道丘静媛就在麟州府,这让杨旭忍不住后悔,当初还不如说丘瑾瑜是死在祝枭手里,这样三房也没办法找自己逼婚。
“你别看老夫,老夫不擅长此事,小旭啊,你缺少磨炼,要不你就拿丘静媛练练手。”丘宗羲把事推的一干二净,一把年纪了,老喽,什么情情爱爱的,啧啧,还是让小辈自己处理。
湛非鱼绝对算是乌鸦嘴,这不还不到吃饭时间,下人就来禀告丘静媛到了,马车就停在丘府大门外。
丘宗羲连拜帖都没看就递给了杨旭,谁招来的破事谁负责。
“先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该如何理解?”湛非鱼一本正经的向着丘宗羲请教。
一旁,拿着拜帖的杨旭嘴角抽了抽,小鱼这是欺负自己读书少吗?可他就算读的太少,也知道这句话出《论语》,而小鱼早就学过四书了!
若是以前,杨旭估计也撂担子不干了,但此刻,虽然不乐意,杨旭还是起身往门外走了去,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确要负责解决,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来解决。
马车里,丘静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姨婆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厮去通报了吗?怎么这么久!”
“静媛。”看着丘静媛脸颊上半点伤痕都看不见了,钱氏收回目光劝解道:“这毕竟是丘老先生的地方,丘老先生德高望重,我们是小辈,别说多等了一段时间,就算是一个时辰也得继续等着。”
钱氏和颜悦色的劝解暴躁的丘静媛,心底却都是鄙夷,就算是丘家小辈里唯一的姑娘又如何?不过是被娇惯了一点,就有恃无恐了,还敢和丘老先生叫板。
钱氏都想剖开丘静媛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都是水吗?就算是丘家家主来了,没有得到首肯也不可能闯进去,丘老先生的辈分摆在这里了,更何况他对圣上和顾学士还有救命之恩。
如今杨家已经起复了,丘老先生和杨老将军乃是生死之交,所以钱氏可以肯定,丘静媛但凡敢放肆一点,保管就被人赶出了陇右道。
“小姐,有人出来了。”守在马车外的晴红一看门开了,赶忙回了一句。
钱氏见状也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易容,又看了看丘静媛,并无不妥的地方,这才让晴红掀开帘子搀扶着丘静媛下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下来了。
杨旭前脚刚出来,湛非鱼和丘宗羲后脚就跟了出来,什么功课一会再写,还是先看看看热闹再说。
“你是谁?”眉头一皱,丘静媛嫌弃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的杨旭,一个黑小子罢了,穿的还这么寒酸,难道是丘府的小厮?
堂叔爷越来越不讲究了,偌大的府邸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留,也不怕连累了丘家的好名声。
“静媛,这或许是杨少爷。”钱氏都已经不生气了,这一路上生气的地方太多,气的多了反而平和了,左右这就是个草包美人,气死自己不划算。
一听这是杨旭,丘静媛更加的嫌弃,她贵为丘府的千金,喜欢的是那些君子端方、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杨旭就是个黑小子,还是个板着脸好似谁欠了他银子的黑小子,这寒酸埋汰的样子,就算给她牵马,丘静媛都嫌弃。
更别说陇右道寒冷,这短时间丘静媛也冻得够呛,再想着日后一旦成亲了,她就要嫁到这不毛之地,整日和风沙尘土或者积雪为伍,丘静媛嫌弃的恨不能立刻就走,陇右道那么青年才俊她都没看上,难道非得自贬身价嫁给这个粗俗的黑小子。
“丘爷爷不见客,两位请回吧。”绷着脸开口,杨旭不近人情的赶人,把拜帖递给身旁的管家,让管家送还给丘静媛。
丘宗羲不待见三房,这些年连家主一脉的小辈过来了,丘宗羲至多也就见上一面,然后就赶人离开,更别提三房的人了,没有让小厮拿着棍子赶人,那已经是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
“你怎么这般无礼!”丘静媛脾气蹭一下上来了,怒指着杨旭叫骂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是丘家的地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赶我走?”
杨家如果没有起复,丘静媛这般骂也就算了,可杨家沉冤得雪,杨旭就是妥妥的将军府小公子,日后的继承人,论起身份来,他比丘静媛可尊贵多了。
杨旭经历的事多了,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这会对叫骂的丘静媛也没了好脸色,“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是杨家杨旭,你再敢多骂一个字,我让你走不出陇右道!”
躲在大门后偷看的湛非鱼不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低声道:“杨旭竟然也会仗势欺人了。”
“跟你学的。”丘宗羲哼哼着,这就是跟好学好,跟坏学坏。
丘静媛气的一个仰倒,她瞧不上的黑小子竟然还敢威胁自己!丘静媛恨不能让侍卫立刻就把杨旭教训一顿,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可刚刚说话太多,脸颊上还有点轻微的胀痛,这让挨了一巴掌的丘静媛突然不敢放肆了,毕竟杨旭身份摆在这里,他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丘家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么最终倒霉的肯定是丘静媛。
看着表情扭曲,忿恨不甘,却不敢再叽叽歪歪骂人的丘静媛,杨旭突然感觉这般说话真的很痛快,难怪小鱼遇到不喜欢的人都是这种腔调,套用小鱼的话那就是:我就喜欢你恨我,却有干不掉我的样子。
钱氏都不想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丘静媛,她身份是贵重,可那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敢和将军府的小公子耍横,也不看看对方会不会买账。
陪着笑脸,钱氏上前两步,微微一笑道:“还请小公子多多包涵,静媛也是因为得知大公司的死讯,所以情绪不稳,迁怒到了小公子身上,还请小公子见谅。”
丘瑾瑜死了,还是为了救杨旭死在凹子口,就冲着这天大的恩情,杨旭也该好好接待丘静媛。
一听到丘瑾瑜的名字,杨旭表情更加难看,好在他肤色黑,这厌恶愤怒的模样和悲恸的模样也没多少区别。
“我哥的尸体在哪里,我要带他回黔中道。”丘静媛恨恨的开口,愤怒的盯着杨旭,估计是有恃无恐了,态度比刚刚更恶劣,“我大哥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只怕宁可救一个畜生,也不愿意救某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尸体暂时存放在义庄,你要去的话我让下人给你带路。”杨旭硬邦邦的丢出话来,冲他这态度来看,那是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这让一只默默观察的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消息有误?可此前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杨旭和大公子一见如故,两人亲如兄弟,怎么现在大公子死了,杨旭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样也未免太薄情寡义了吧,甚至都懒得粉饰太平。
丘静媛的火气再次涌了出来,气愤之下都忘记了杨旭刚刚的威胁,咄咄逼人的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杨旭冷嗤一声,同样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其一:我没有让丘瑾瑜丢下镶武县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救我!”
“其二,当夜在凹子口,虽然有敌人埋伏着,可我父亲早已经安排妥当,那些宵小鼠辈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因为你大哥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为了救他,我还牺牲了三个手下!他是死有余辜!”
不说丘静媛和秦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大门后面的湛非鱼和丘宗羲也是傻眼了,杨旭这进步神速啊,本来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现在糊弄人的说法都是一套一套的,逼真的让他们都要信以为真了。
被杨旭这么张冠李戴,钱氏还真不好拿丘瑾瑜的死来说事,杨家都准备好了,可丘瑾瑜突然出现坏了计划不说,还连累杨旭这边死了人,也难怪他恼火。
“你胡说,你根本就在胡说八道!”丘静媛哪里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她是看不上杨旭这个黑小子,也不愿意和他订下婚约。
但丘静媛看不上是她的事,她的骄纵绝对不允许是杨旭来悔婚。
气狠了,丘静媛尖声叫骂着,“你分明是不想承认我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在这里信口开河,我大哥是为了救你而被杀的,你去陇右道找个人问问,谁都知道我大哥是因你而死!”
“行了,你不相信也罢,真相便是真相,若不是看在丘爷爷的份上,为了顾及丘家的面子,我半点不会替丘瑾瑜粉饰太平,你既然要看尸体,那就过去把,天一黑义庄就要关门了!”
杨旭丢下话,随后也不找人给她们带路了,回到丘府后直接让守门小厮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看着站一旁的湛非鱼和丘宗羲,杨旭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正常表情。
“杨旭啊杨旭,没想到你还挺会忽悠人的。”湛非鱼走过来拍了拍杨旭的肩膀,回头冲着丘宗羲笑道:“这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处理的不错。”丘宗羲也难得夸赞杨旭,想到丘静媛那嚣张跋扈的态度,看来果真是三房的女儿,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嚣张霸道。
“丘爷爷,小鱼,我打算放人放出消息,这样一来三房就不能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我。”杨旭突然发现说谎也没那么困哪,只要面无表情的板着脸就可以了。
这消息一旦放出去,丘家三房必定要反击,包括暗中那些杨家的敌人,此刻都在苟延残喘着,估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抹黑杨旭的机会。
不过考虑到杨旭还年幼,这忘恩负义的谣言即使传出来对杨旭的影响并不大,而且行伍中人最看重的是本事,是真刀真枪杀敌的本事,砍杀敌人可不是靠嘴皮子。
得到湛非鱼和丘宗羲的认可,杨旭难得露出笑来,“我这就去铁匠铺找铁老伯商议。”
即便杨家起复了,可杨老将军暂时还住在石头村,铁匠铺也依旧在,只是如今就剩下铁老伯一人了,他的三个儿子都再次回到了军中,目前都在杨守成的麾下。
估计不想和门外的丘静媛再碰面,杨旭直接从丘府的侧门离开的。
湛非鱼跟着丘宗羲往书房走,热闹看过了,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可三两步之后,丘宗羲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脸怀疑的盯着湛非鱼,“不对,连杨旭这个榆木脑袋都能急中生智的想出这个法子来摆脱丘瑾瑜,你们不可能想不到,小丫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如果一开始就说丘瑾瑜“擅离职守”,丢下镶武县的百姓不顾,为了巴结杨旭去了凹子口,最后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没有救到人,反而成了累赘,杨旭这边为了救他还死了好几个手下。
这样一来,即便日后三房再有说法,可大家已经先入为主了,而且陇右道又是杨家的地盘,边关百姓对杨家是多么拥戴,他们必定会相信杨旭的说辞,那么杨旭就无须在意什么救命很了,三房保管不敢挟恩图报,更别说还要把丘静媛订给杨旭。
湛非鱼咧嘴一笑,表情极其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负责读书的小孩子,这是大人的事,先生您都不知道,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这事的确是殷无衍,顾轻舟还有杨老将军、杨守成四人商定的,为什么只说丘瑾瑜死在凹子口,死在敌人手中,湛非鱼还真没细想,毕竟殷无衍和顾轻舟都在,真不需要她动脑子的。
“老夫不知道那是因为老夫懒得管这些杂事!”丘宗羲没好气的开口,他是不清楚,那也是因为他闲云野鹤惯了,对这些权谋算计懒得过问。
不过想想当时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在,丘宗羲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天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布局,或许是故意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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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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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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