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府后,由于他很关注侄女的情况,留下墨竹处处留心,就听说一件让他气愤至极的事情。
这就是战后创伤吧。
“你也是那么认为的?”
李景怀的妻子许氏,将两岁大的儿子交给乳母后,和李景怀柔声:“不是我那么认为,是二嫂和三嫂那么想的,而我觉得,她们会说那些话是人之常情。”
忠勇伯家的二子和三子是庶子,只有牺牲的李将军和幼子李景怀是嫡子。
许氏继续解释道:
“还有隔房叔伯家的嫂子们也会那么想。
毕竟青青是从那种地方回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不敢当面说,不代表人家猜不到。
是,我很同情青青,我也很难过,一个韶华正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毁了一辈子。
可是,夫君,我们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青青这事儿,并不会影响到府里其他姑娘家的议亲。这是我们不可回避的。
府里二房三房加在一起可是有好几位十三四岁待嫁的姑娘。
那么二嫂三嫂又没有当我面前说什么,只是背后说一些小话儿,犯愁自家姑娘们被青青影响定不下好人家,就这么被下人传了出来。
是,无论二嫂和三嫂是有意还是无意传的,难道我就该揪着那几个碎嘴下人上门去和她们吵闹吗?
我那样做,闹的阖府皆知,像个市井妇人般,真的不是在自降身份?
再说我要是事事都上门吵嘴,这偌大的府邸,这么大一个家交到我手里,我又怎么可能会吵得过来。”
李景怀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或许从许氏的那句“人之常情”开始就在失望。
他心想:
这可真是人走茶凉。
怎么就没人想想,今日忠勇伯仨字是怎么得来的。
况且,人还没走呢。
他没离开,他祖母、父亲健在,这些当婶娘的就敢这样对青青。
再加上许氏那句肯定语气的“青青一辈子被毁了”,李景怀只觉心头火乱蹿。
怎么就一辈子了,是许氏你给定下来的吗?
你一眼能看到几十年后?还是你已经在心里默认,青青就该从此养在府里不能出门或该出家代发修行?
他的大哥大嫂啊,要是知道该多难过。他这心里都淬着火。
许氏好半晌没得到李景怀回应。
身边老仆不停冲许氏使眼色。
许氏这才闭了闭嘴,想了想,另起话题讷讷开口问道:“夫君,我们何时启程,我好提前做准备,还要将府里安排一下……”
李景怀终于抬眼看向年轻的妻子。
他抬脚走到门口,忽然道:“我看,你还是留在府里继续管家吧。做风光的四夫人更适合你,免得你随我去地方会自降身份。”
许氏望着李景怀的背影,面露不可置信:“……夫君?”
然而李景怀早已经离开。
……
“青青。”
“小叔,你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嗯”,李景怀冲侄女笑了笑:“祖母今日好些没有?”
李青青从回来后就一直安顿在李老夫人的院落里。
李老夫人痛失最出息的大孙儿身体抱恙。
作为曾孙女的李青青,在老夫人的院落照顾。
“太祖母今日胃口还好,有多用了两块点心,喝过药后就在歇晌。”
李景怀点点头,“青青,有空陪小叔去庭院走走吗?”
李青青接过丫鬟递来的暖炉,低头间,其实已经猜到小叔要和她谈些什么。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小叔可能感觉出来了。
诸如堂姐妹们每次见她,面上虽是友善,但私底下却从不和她接触。好像她和男人有过什么,再坐到一处身上就带着病,怕被沾上。
她还曾无意间听过堂妹们说,她作为女子居然杀过人,说她真可怕。
至于婶娘们是当着曾祖母和祖父面前一派慈爱。可目光深处,她能看出来带着可惜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景怀先问过侄女回府后有没有什么缺的,告知他要离开京城了,这之后就说道:
“青青,听小叔的,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要太有负担。
等过些年你就会发现,当初认为很大的事情,回头再一想,其实没什么。
你还要记得一点,这里是你家。
我走之后,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谁敢给你脸色看,你就去和老祖宗说。或是和你祖父说。
包括你小婶儿在内,你都不要有任何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在这个家里腰板直,你明白吗?小叔都不如你腰板直。”
“小叔,你说什么呢,从我回来后,大家对莪很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想说出来给家里添乱,各自心里都很清楚。
李景怀坐在凉亭里,给侄女续了杯热茶。
他利用倒茶来缓解自己的纠结。
按理有些话不该他这个做叔的来教女孩子,可是没有人了,祖母身子不爽利,指望不上别人。
李景怀最终决定还是不能说太透。
他忽然换个话题提道:“你小麦姐可能快要进京了。”
李青青吃惊:“真的?怎么会进京呢。分开的时候,小麦姐说要陪她夫君在老家读书的。”
“因为她两个姐夫的职位定下来了,开恩科的日子也定了下来,所以她们全家可能年后就会进京。最晚两个月。”
李景怀看到侄女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和之前不再一样。
这才能见到点儿十三岁的样子。
他故意凑趣道:“等你小麦姐来京,青青要多帮忙啊。那么一大家子人,想必安顿起来很麻烦。等你帮着他们安顿完,还可以没事儿去找你小麦姐玩。我虽没去过左家,但是能看出来那一家子人性情应是很不错。到时,你还可以多领着你小麦姐逛逛京城,多带她吃些好的,帮着她们一家子多介绍介绍各处。唔,你可能要提前做功课,先问问菜市在哪,他们家是没有下人的,紧着要去的地方应该是菜市。”
“嗯嗯,小叔,我会的。真是没敢想,这么快就能和小麦姐见面。听说她家里还有两位姐姐。”
李景怀这才顺着这个话题聊道:
“所以说,人和人的相处,说到底靠的不是门楣和其他一些什么,主要还是脾性志趣,有没有共同话题。
老人们常说,议亲要找门当户对。
其实归根结底,能有这个想法是存在一种顾虑,担忧双方成长环境和见识的不同,怕没有话聊,过不到一起去。”
李景怀望着侄女继续道:
“青青,小叔现在就希望啊,你多出去走走。
我相信再过几年,你一定会遇到很有话聊的人。
谷土</span>小叔作为过来人,太知道这点很重要了。
到那时,无论你看上的人曾经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只要你觉得和他有话聊,小叔一定都支持。”
李青青没敢想,自己还能再嫁人。
而李景怀在喝了口热茶后,继续道:
“毕竟咱们这样的家庭,到了眼下,已经不再需要联姻。
目前的形势,新皇也并不喜欢世家抱团。甚至不喜欢世家。
过多的,我就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只说一点。
所以,你不必为府中姐姐妹妹的亲事而感到愧疚。
甭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必如此。
因为她们所求的那些人家,没有看上她们和你无关,只能说明她们还不足够好。
或是那些人家也不过是个眼瞎的虚架子罢了,那种会因为你而影响到她们婚事的家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门第。
好的家族,是能透过表面看本质的。”
经过这番话,李青青到底有没有解开真正的心结,这个谁都不清楚。
但是这日李景怀离开后,李青青去找了曾祖母李老太太说知心话道:“老祖宗,您能帮我请个好一些的大夫吗?我想让他号脉,再换药。”
“换什么药?你哪病了。”
“换以免会大肚子的药。”
李老太太这才知晓,青青这孩子怕怀孽种,居然小小年纪曾跑到不干净的青楼,买了一些可能会有损以后生育的药品在偷偷吃。
“你糊涂啊,那种药才会毁了你一辈子。你有这个担心,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曾祖母?!”李老太太撑着病弱的身体,指着李青青骂道。
可是才骂了两句,就再也说不下去更重的话。
老太太一把搂过李青青哭了起来:“怨我这身体不争气,是啊,我得撑住了,我可怜的孩子。你又能和谁说这些,你又哪里懂这些。”
但得这个家里有一个真心接纳,有个不是掺着私心的真慈善人,孩子都不会十三岁换男装,偷偷去青楼那种地方买避孕药。
而这,也是之后左小麦来京,李老太太非常支持青青常去左家的重要原因。
只有小麦能理解女子在战争中的凄惨与无奈。
小麦是为人妇的身份,秀花又有嫁过好几家的经历,左家是从很难的境况一步步走上来的人家,李青青只有常和左家人相处才能慢慢想得开有些事不算事儿。能算事儿的,都不是真心待你的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左家,朱兴德和小稻他们刚到家,才安顿完。
白玉兰打听:“你们去德子姥姥家咋样?刚刚德子在,我没好意思多问。一切顺利不。”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小稻将脚放在热炕上,捂着棉被道:“顺利,您不是听说了嘛,他大姨是抹着眼泪送我们走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甜水她爹是她亲儿子呢。包括他大舅母也是。要是看结果,属他大舅家啥好处没捞到。但他大舅母却最是脸上带笑。”
“咋的呢。”
“好找对象了呗。他大舅家三子一女,听说那闺女长的像我婆婆,确实长的挺好,但来提亲的一直都是不好不孬的门户。一晃十六了。我们这么一去,想必他大舅母能寻到一位富足的女婿了吧。”
白玉兰听的连连点头,她家最近也总有媒婆上门。
这不嘛,她赶紧和大闺女发牢骚道:
“你们走这几天,咱家门槛子也快要被媒婆踩烂。有给六子提的,有给二柱子提的,还有给吉三提的。
别说,有那么两户我真相中了。
一家是峻熙启蒙恩师的外甥女,那外甥女的亲爹也是位老童生,更不用说峻熙启蒙老师是位秀才公。
多好的条件,全会识文嚼字。说要和六子结亲。
结果六子这个不争气的,被我薅着和人家姑娘见了个面,你猜回头他说啥?他说从那姑娘家的做派就能看出,一家子迂腐,给我气的啊。”
“那就是没相中吧?”小稻道。
白玉兰点点头:“你外婆也是那么说的。你外婆说什么迂不迂腐,男人一向看脸。男人拒绝找的所有借口,你都可以理解为一句话,无非是没相中姑娘的脸。”
白玉兰扒拉手指头道:“我眼下就指望柱子啦。等到柱子回来,我就安排他和人家初四见面,已经定好了。你猜来提亲的是谁家?”
“谁家?”
“要不说我能一口应下见见呢,是当初咱家卖野猪肉那庄子。”
这个人选让小稻有些意外:“庄头家的闺女?”
可白玉兰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庄头,是庄主家的四闺女。那一大片地全是那家的。咱家当初为卖野猪肉那俩钱,还要对带人干活的庄头点头哈腰呢,更不用说庄主,咱那时候都见不着面。可现在要和咱家柱子结亲了,多好的条件,是吧?我特意问过,还是正儿八经媳妇生的闺女,不是那乱七八糟的女人生的。”
这个嫡庶之分,她懂。
白玉兰说到这里,也感慨道:“说起这事儿,才发现一晃变化真快。我也没想到,眼下能提亲到咱家二柱子头上的,都得是庄主家的闺女。那媒婆可会说话,说不是这种极好条件的,她都不好意思来。”
那位媒婆还埋怨她:“你家女孩子生少了,怎么就没有一个待嫁的呢,你家孙子辈的还太小啦。”满是遗憾的语气。
白玉兰和大闺女撇嘴笑道:
“等到那媒婆走了,你爹都憋不住乐了。
你爹说,这人活着啊,就会活久见。
以前总听别人嘲笑咱家闺女生一窝,相当于耗子生一窝,全是喂猫的货。那意思,你们姐妹几个嫁的不咋滴,我们老两口将来指望不上呗。
结果现在调转风向,没想到半辈子过去,竟然有人会真心埋怨咱家女孩生少了。”
左小稻却没忘记二柱子议亲的事儿,又拐回话题问道:“话说,柱子还没回来吗?”
“没呢,你们走第二日,他就出发了。结果你们都回来了,这孩子还没回来。”
二柱子得了个满山交给他的任务。
满山队伍里有一位叫付大旺的猛将,在执行火烧粮仓任务时牺牲。
尸体就埋在了白头山上。
听说付大旺老家只有个亲妹子,并未成家。
满山帮着申请出不少牺牲银钱。
但满山身上有伤没拆线,不适合长久骑马奔波。就让二柱子带着银钱和他说明情况的书信帮忙去一趟。
要不说,人不经念叨。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刚落,院落里就传来朱兴德呵斥二柱子的声音:“你头发咋成扫把啦?”
当白玉兰和左小稻出来时,就听到二柱子喊道:“哥啊,你得给我报仇。你瞅瞅啊,我头发差点儿被人薅罢园喽。那付家村就是个恶村。”
二柱子这个倒霉蛋儿去付家村送信儿,正赶上那付家九族在欺负孤女。
都在传无名小卒付大旺死在前线了,往后回不来。
族里说是为付大旺这一支子着想,要从族里给大旺过继个儿子继承房屋财产,再正好有人看上大旺的妹子,要把大旺亲妹子嫁出去。说嫁不如说是赶。
所以二柱子以一当十,不仅没将书信和牺牲银钱给付大旺的妹子,而且还将人家妹子以前攒的银钱也给抢走了,带回了左家。
柱子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帮助战友的妹子彻底保住财产。
可问题来了。
他没将受欺负的妹子带回来。
朱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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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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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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