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妹子?”王媒婆也有几分诧异。
去年她见李氏,看着就是个灰头土脸的农妇,刚刚王媒婆差一点没认出来,人还是那个人,可肤色白了不少。
关键是人靠衣装,李氏穿着深蓝色对襟短褙子,头上簪着两支银簪子,眉眼舒展,看着就是个和善体面的妇人。
“李妹子。”王媒婆脸上扬起笑来,热情的迎了上来,“枝头喜鹊喳喳叫,我给妹子你道谢来了。”
“呦,王梅花,你倒是会套近乎。”一道讥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第二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妇人。
虽然也是一副媒婆装扮,可不同于王媒婆的喜庆模样,后一步下马车的马媒婆瘦长脸,颧骨高高凸起,吊着三角眼,法令纹又深,这面相就显得刻薄、孤僻。
“李妹子你可生了个好女儿,今儿我马媒婆给你保的这桩亲事,放眼整个上泗县都挑不到这么好的儿郎!”马媒婆个头高,一下子就挤开了王媒婆。
虽然说的也是客套话,可马媒婆态度却显得高高在上,似乎李氏和湛非鱼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小鱼年纪小,暂时不议亲。”李氏面容温和,可态度坚决。
不管媒婆说的人家有多好,李氏都不会让湛非鱼这么小就订下亲事。
马媒婆讥讽的勾了一下嘴角,现在李氏这般说,等一会自己摆出男方的条件来,哼,只怕她就上赶着要嫁女儿了。
“李妹子,你看日头也出来了,不如我们进屋去说。”马媒婆扫了一眼榕树下的几个妇人,随后对着小厮和马车夫道:“把纳彩用的礼品都拿上,小心一点,要是碰了摔了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李氏眉头一皱,即使是媒婆上门提亲,也需要女方答应了再行六礼,哪有媒婆第一次登门,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带着彩礼上门的!
“这些东西?”几个妇人看到马车夫和小厮捧在手里的精美礼盒,不由惊呼出声,看这礼盒就知道装里面的东西多值钱。
哼!马媒婆得意的嗤了一声,对着李氏高傲的开口:“李妹子,劳烦前面带路。”
李氏纵然不愿意和马媒婆纠缠,可也不能在大榕树下,只好走在前面带路。
王媒婆也带了一个小厮,对方手里只拎了六色糕点,这明显只是登门的礼物,和亲事扯不上关系,至多是礼多人不怪。
“李妹子。”王媒婆脚步加快了几分,和李氏肩并肩后,低声道:“马媒婆是官媒。”
李氏一怔,能请得起官媒,这男方必定不是农家,这一拒绝会不会给小鱼惹来麻烦。
村里的几个妇人落在了后面,迟疑了半晌后,也纷纷跟了上去。
这马媒婆态度那么强硬,李氏一个人在家说不定会吃亏,若真有什么事,她们也能搭把手。
堂屋收拾的很干净,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正前方摆了一张八仙桌,左右各放了一把圈椅。
右侧是两张长凳,左侧也是两把圈椅,中间是一张高几,上面摆了个粗陶的罐子,插了几支野花,让粗陋简单的堂屋平添了几分野趣。
身为官媒,马媒婆名声即使不好,可地位也高过王媒婆。
指使小厮把礼盒放到八仙桌上,马媒婆在左边圈椅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李妹子,我今儿是替张秀才家的公子提亲的。”
“张公子年方十五,四岁启蒙,读书亦有十一年,明年二月便要去参加童生试,必定会榜上有名。”马媒婆夸了张天豪的才学后,又接着道:“张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和你家姑娘可谓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湛非鱼有些事并没有告知李氏,可师母林夫人被毒杀的案子,湛非鱼还是透露了一点内情,张秀才乃是幕后凶手,只是没有证据。
此刻一听马媒婆要给张天豪提亲,李氏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冷声赶人:“不必多说了,我家姑娘十六岁之前不议亲!即使议亲,也只会找年纪相仿的!”
张天豪十五,湛非鱼才八岁。
山娃子娘也附和着开口:“这差了七岁的确不合适,小鱼要出嫁至少还要八年,张公子可等不了!”
张天豪那时都二十多岁了,寻常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
另一个妇人看马媒婆面色黑沉下来,笑着打了个圆场,总不好得罪了媒婆,“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小鱼年纪的确太小了,日后还要劳烦马嫂子你跑这一趟。”
“当我是你们家下人吗?挥挥手就来了?”蹭一下站起身来,马媒婆板着脸,冷嗤道:“李妹子,外人都说你家姑娘读书好,李妹子这是想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吗?”
马媒婆这话说的难听,别说李氏,在场的妇人们都面色难看起来,小鱼如今可是全村的宝贝,没有小鱼,泰福酒楼会收他们的鸡鸭鱼肉?
完全不知道犯了众怒,马媒婆昂着下巴继续道:“张家公子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日后你姑娘可是现成的官夫人了,更何况张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张家私塾在上泗县也是出了名的,就这条件娶个富家千金都使得!”
“李妹子你可别太挑了,担心挑花眼,最后把女儿砸自己手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马媒婆眼中的不屑和鄙夷毫不掩饰。
“那也不需要马媒婆你担心,小鱼是我的女儿!”李氏态度强硬的回绝,转身抱起八仙桌上的礼盒,“这些东西请带回去,我们无福消受!”
可还不等李氏把手中两个礼盒塞到马媒婆手中,她突然感觉右脚底一滑,身体一个踉跄,捧手里的礼盒随之一晃。
李氏赶忙把礼盒往怀里一抱,山娃子娘也立刻伸手抓住了李氏胳膊,可哐当一声响。
堂屋里众人一看,李氏抱住了长形大礼盒,可上面一个四四方方的雕花小木盒却掉到了地上。
“这里面装了张家祖传的玉佩,是用来当定亲信物的!”马媒婆尖声叫了起来,赶忙蹲下身捡起雕花木盒。
一打开,马媒婆面色苍白一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却是被吓到了。
李氏也低头看了过去,木盒底部铺着黑色的缎子,上面放着一块乳白色圆形玉佩,黑色缎子的衬托下,玉佩显得极其温润,似乎散发着荧光。
“这是摔碎了?”山娃子娘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也就在珍宝轩看到过这些玉佩,比起银质的首饰,这些玉佩价格可就贵多了,听说极好的玉饰要几百两银子。
李氏皱着眉头,往自己脚下看了看,夯实的地面干净的很,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刚刚她明显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
马媒婆捧着木盒站起身来,怒视着李氏叫嚷起来,“这可是张家的传家宝?梨花白灵芝纹玉佩,至少五千两银子!你要怎么赔!”
堂屋里一共站了八九个人,可大家都被五千两这个数字给吓傻了,别说卖了她们,就算把她们祖宗十八代加起来都卖了,也不值五千两啊!
李氏沉着脸没说话,可抱着礼盒的手却抖个不停,家里现在不缺银子,可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两而已,小鱼读书的确耗银子。
“李氏!”马媒婆目光狠厉的似乎要吃人一般,“这玉佩是你摔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怎么赔?”
李氏慌了,“我……”
山娃子娘见状赶紧把李氏怀里的礼盒给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八仙桌,唯恐再摔了砸了。
“我去叫村正和老族长过来。”年轻的小媳妇说了一句,拔腿就往门外跑。
片刻后,村正和老族长连同几个族老匆匆赶来了。
听到消息的湛老大丢了锄头就跑过来了,这会鞋子上还沾着泥,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湛老大一把抓住李氏冰凉的手,“凤玉,你没事吧?”
“我没事。”坐椅子上的李氏神色麻木的开口,求助的目光看向进门的村正和老族长几人。
“既然能做主的来了,也省的我去报官。”马媒婆板着老脸丢下一句话来,依旧坐在主位上,姿态摆的高,态度更是强硬。
此时也顾不得马媒婆的态度了,村正和老族长他们拉过椅子凳子坐了下来,就听山娃子娘把玉佩被摔的事说了一遍。
“马媒婆你可是官媒,最懂婚嫁的规矩,第一次登门提亲就带着彩礼?该不会算计好的吧?”村正冷声开口,就马媒婆这态度,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自然不需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老族长和两个族老半眯着眼,他们活了一把年纪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这明显就是个陷阱,若是其他人家也就罢了,张秀才对小鱼可没什么好态度,怎么会突然让官媒来提亲?
马媒婆没想到村正一开口就是给李氏撑腰,顿时怒不可遏的叫骂起来,“我呸,你嘴子皮一张就想糊弄过去?这要是三五两银子,老娘就当施舍给乞丐了,这可是五千两,你们想赖账,也不看看张秀才答应不答应,衙门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不等村正开口,马媒婆唾沫横飞的继续叫骂,“来之前我当着张老爷的面检查过玉佩,然后装进盒子里,上面贴的红条儿是刚刚才撕开的,当时还有丫鬟和小厮在,对,门外还站着张秀才的几个学生,他们都可以作证!”ΗtτPS://Www.sndswx.com/
马媒婆梗着脖子叫嚷着,气的脸都涨红了,这五千两的玉佩摔成了两半,李氏如果不赔,难道要自己来赔?
村正面色凝重,如果只是张家的小厮和丫鬟还可能做假口供,但私塾的学生也看到了,这事就棘手了。
老族长起身走向八仙桌,碎成两半的玉佩装在木盒里,而木盒的清漆完好,也就右下角沾了点尘土,是刚刚掉地上沾上的。
也不会是来的途中摔碎的,封口的红条儿是才撕的,马媒婆即使不小心摔了木盒,也不可能知道玉佩摔坏了然后来嫁祸李氏。
“东西是我摔的,我也赔不起,张秀才如果要报官就来抓我。”李氏抬起头,面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异常坚定。
看着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李氏,马媒婆反而愤怒的一拍桌子,“我呸,抓你有屁用?你的一条贱民能值几两银子?这可是五千两!砍了你脑袋也没用!”
村正和老族长对望一眼,却都没开口,李氏能一人承担是最好,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若是钱少,村里族里还能凑凑,五千两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来之前张秀才说一定要订下这门亲事,马媒婆看了一眼两半的玉佩,凉飕飕的开口:“行了,这玉佩本来就是定亲的信物,只要亲事成了,这就是你姑娘的东西,摔了也就摔了。”
“不!”李氏完全不领情,对上暴怒的马媒婆,李氏一字一字开口道:“小鱼已经过继出去了,我只是照顾她而已,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我也不会做主!”
父债子偿!可湛非鱼已经过继到湛氏的另一支,李氏已经不算她的母亲,所以李氏欠下的银子,即使去了衙门,湛非鱼也不需要偿还。
“你们这是要耍无赖?”马媒婆再次起身,一手杵着腰,一手指着李氏,随后又指向了村正、老族长他们,“都说湛非鱼读书好,我看她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亲娘的死活都不管了,还算什么读书人!参加什么科举!”
“马媒婆,你慎言!”老族长绷着脸,不急不缓的声音里透着震慑和威严,“小鱼已经过继了,族谱改了,衙门也有登记,你若是敢败坏小鱼的名声,别怪我们湛氏一族将你告上公堂!陈县令自然会有公断!”
马媒婆是官媒,她懂的自然比普通人多,过继的湛非鱼帮李氏是本分,不帮外人也不能指责她,尤其是这赔偿的银子高达五千两,湛非鱼无能为力所以不帮忙,更在情理之中。
可五千两的玉佩摔了,抓了李氏去坐牢有屁用!马媒婆这会恨毒了李氏,却只能压下怒火,强撑起笑容道:“何必走到鱼死网破这一步?就算过继了,李家妹子也是小鱼的亲娘啊,亲娘下大狱或者被砍头了,小鱼的名声难道能好听?不如就定下这亲事,化干戈为玉帛,两家并一家,欢欢喜喜大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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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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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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