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会想到,他在找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或者说在等一只鬼找他。
时间指向八点半。
“我回白城了!”
顾诚在街边拿着手机说一句,然后转身走向车站。
如果她刻意躲着不露头,在偌大的益城去找一个孤魂野鬼,无异于大海捞针。
进站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头,依然没有那道身影。
既然她在找自己,今天见这一面后,不会就这么算了。人死了会因为执念留在世间,但是执念并不能维持她一直存在,不转生的最终结果就是烟消云散。
车票已经改签到九点,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列车呼啸前行。
坐在回去的车上,望着窗外无边夜色,顾诚思绪逐渐飘远。
古今往来,只有明月依旧。
大概十一点,列车抵达白城,晚上的车站依然热闹,举着手写纸牌的大叔大妈在车到站时尤其忙碌。
“大哥,住宿不?”
“小伙儿,上网吗?可以睡觉……”
“宾馆宾馆!”
“去哪啊?坐车便宜!”
顾诚戴着口罩一步不停地走出去,摆脱了揽客大妈的招呼。
这么晚自然是没有人接的,摸出手机联系一辆网约车,顺着南棠路一直往北。白色的新能源车掠过黑夜,平稳驶进高楼后面的窄路。
这里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现在是城中村,相比远处新起的一栋栋高楼大厦,仿佛被遗落在时光里。
没有喧嚣的夜生活,巷口有家小小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光,到这里车便停下了,顾诚从车上下来。
住的地方是个三层小院,顾诚没有进屋,而是翻墙到了隔壁,隔壁的院里此时还亮着灯,屋檐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正支着小火锅。
近百年来,一直陪在身边的只有这个好友。
“你记得清儿吗?”
正吃火锅的陈华不由转头:“你去益城见到她了?”
“嗯。”
“她现在怎么样了?”陈华问。
当年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现在大概已经是满头白发了,想到这一点,陈华不由叹息。
时间就是这么不留情。
他现在都不知道顾诚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但心里总有一些猜测。
活太久了就是这样,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老去,然后死掉,长此以往,对于一些牵绊能避则避。
“她死了。”顾诚说。
陈华动作木住了,过片刻才说:“算算时间,也算安享晚年。”
“挺年轻就死了。”顾诚又说。
陈华脸有点白。
“不至于害怕吧?她又不会吓你。”顾诚有些无言,这人胆子小到极点了。
陈华小声嘟囔:“我怕鬼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一些不愿离去的可怜人。”
顾诚叹息一声,抬头眼望长空,静立片刻,忽然没了说话的心思,转身上楼了,留陈华一个人在吃火锅。
回家打开灯,客厅里是简单的陈设,客厅一张沙发,一张书桌,还有几盆放在窗台的花,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电器。
坐到沙发上揉着头,电视却忽闪两下打开了。
一个黑发披散的白衣身影在屏幕里逐渐靠近,然后伸出手,穿过屏幕来到客厅。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披头散发的鬼影在扭动着出现。
顾诚放下手臂,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内心毫无波澜,来者是谁,不用撩开遮面的黑发也能猜出来。
等她半个身子从电视里爬出来,顾诚似想到什么,开口说道:“你扮的这个贞子是个男的你知道吧?”
正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身影顿时一滞。
“其实原著是本科幻小说,贞子也不是鬼,只是虚拟世界的一个病毒……可以这么解释,还蛮好看的,建议你读一下,我见到你还有在看书。”
气氛被打破,她狰狞的表情逐渐平静,盯着眼前的人。
“我在扮贞子吓你,你确定要和我说贞子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以及原著是恐怖还是科幻这种……该死的事?”
“挺可怕的。”
顾诚点了点头,没有问她怎么来的——很显然在益城的时候就在偷偷跟着他,只是没露面。
可能是在别的车厢空座上,也可能直接坐在列车顶跟他回来的。
他提起茶壶拿出两个杯子,那道白衣身影从电视里钻出来就站在面前,看着顾诚修长的手指,一言不发。
一如当年坐在茶楼里听评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倒上茶水,慢慢品,慢慢听。
女孩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数十年后,她已经死了,此时才触及到这个最深的隐秘,那个一袭青衫的先生,本以为只是奇人异士,现在看来更加复杂,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顾诚把杯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抬起头时才想起她已经不用喝水了。
“你活了多久了?”女孩问。
“很久很久。”顾诚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曾和司马光把酒言欢。”
“你装嫩的样子真让人恶心,过去这么多年,反而年轻了几岁。”
“三十多岁的模样老是会有人贱兮兮来问为什么不结婚,要不要帮忙介绍……”顾诚摊了一下手,“要知道,八卦这种东西最招人烦了。”
“那你什么时候死?”她继续问道。
“可能不会有那一天。”
“真可惜。”
女孩儿很惋惜,即使不说话,也能一眼从她的脸上看出来。
顾诚没有理会她的惋惜之情,而是在屋里翻找一下,拿出来几根香烛,点燃之后插进一个小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
女孩儿神色复杂。
在这座平凡的小楼里,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人正给一只鬼上香。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那时你教我的东西可不少。”
“那时你毕竟是人啊。”顾诚这么说,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现在不是了。”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
“唉……”
姑娘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
当年的疑惑在白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已经消散大半,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多东西,为什么……
所有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的秘密?几百几千年……”女孩儿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想起了一部看过的电影。
“这世界太大了,总会存在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一些怪物,虽然现在还活着的不多了。”
顾诚淡淡道,长出了一口气:“而且隐藏身份也比以前难多了。”
他忽然转身道:“对了,刚刚那一下确实挺可怕的,楼下住的是你陈叔叔,别用这招吓他。”
“他还活着?”姑娘惊讶极了。
这种问话显然很不礼貌,但在这个情景下,刚从电视里钻出来的姑娘和一个几十年容颜不改的妖怪,却没有冒犯的意思。
“你们都是什么怪物?”
姑娘死后才发现,原来当年的师父,陈叔叔,甚至还有婶婶……他们一直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装成人的样子生活着。
只有她是个人,死亡之后才知道真相。
望着女孩的眼神,顾诚回忆了一下,道:“我以前闲逛的时候在雪地里遇见他们的,那时他被一群人绑起来,正准备拿火把烧死,我救了他们两口子。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后的吸血鬼——用他的话来说,叫血族。”
老陈两口子,大概是混得最惨的血族了,没有城堡,没有庄园,也没有仆人管家,顾诚当时遇见他们时,正可怜兮兮地被绑在木桩上,面对的是一群拿着粪叉,既兴奋又畏惧的人类。
丢血族的脸。
……
隔壁小院里,陈华收拾好小火锅,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抬头望望隔壁二楼的灯光。
想到顾诚说的,不由抬手摸摸自己的胳膊,疑神疑鬼地望望四周,双手合十四处拜了几下,然后转身回屋。
顾诚偶尔会超度一些游魂,但是如果那个鬼是清儿的话……陈华关好门有点发怵。
“你干什么?”床上的女人正敷面膜,见陈华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纳闷。
“你还记得清儿吗?”陈华转回身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
“她死了。”
“很正常啊,都多少年过去了。”
“……”陈华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告诉她清儿还挺年轻很可能横死变成鬼飘过来这件事,只是低声道:“当初……她一个人一定很苦,老顾还经常说等她嫁人就走,结果走的那么匆忙。”
“那时候啊。”
赵红陷入回忆,片刻才道:“我记得清儿喝了点酒,还是你非要让她尝尝,后来她脸红红的拉着老顾回屋不知道说了什么,老顾第二天就带我们走了。”
都是女人,哪会看不出小姑娘心底那点弯弯绕绕。
只可惜她是个人。
话说回来,老顾那时候确实挺不错的,一袭青衫,待人谦和有礼,隔壁的小寡妇天天媚眼都快抛瞎了。
……
女孩正往电视里爬。
“你为什么还要钻电视?”顾诚皱眉问。んτΤΡS://Www.sndswx.com/
“这样以后你看电视会偶尔想起我,从电视里钻出来找你。”
相对无言。
“清儿……”
“清儿已经死了,我叫夏小满。”
“有点随意了吧?”顾诚看向日历。
“你这个叫王爱民的人说我随意?”夏小满并不觉得随意。
她已经不是人了,不再用人的名字,作为人时的一切自然也都烟消云散。
“你终究要转生的。”
女孩儿不答,如她说的那样,钻进电视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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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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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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