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那么多次头破血流之后,他们终于因为对方受的苦楚,因为对方的脆弱,再也无法狠着心做出互相伤害的事情。
尽管他们现在谁都不敢贸然去提之前发生的种种,生怕一步走错又会毁掉眼下的宁静,所以陈慢也好,安东尼也罢,他们之间的种种误会也罢,那些血肉里的刺都还没拔掉。
但他们之间的一切,是分离是重圆,是怨憎是痴爱,是争执是平和,其实最终都只取决于他们两个人,而不是由别人决定的。那些人那些事,可以给与他们心结,谬误,损耗……但就像偏离了轨道的恒星最终还会回来——谢清呈的崩溃会让贺予卸下面具,贺予的求助会让谢清呈放下疏离。
哪怕只是以最普通的身份,哪怕自己都已伤痕累累,茫然无措了。
只要贺予听到谢清呈说很痛。
只要谢清呈看见贺予向他伸出求助的手。
他们最终,也还是会停下孤独往前的脚步,转过头来,循着声音,去安抚同类的哀鸣。
“那,段闻呢?”平静了下来之后,谢清呈轻声问贺予。
他想知道贺予这三年在两边都是怎么过的,他要知道贺予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问完了破梦者,就该是曼德拉了。
“破梦者防着你,曼德拉也不可能不提防你,三年前段闻就吃过你的亏。三年前他以为你投靠他了,结果你却让他的岛屿位置暴露。我甚至不相信他能第二次接纳你。是因为忠诚芯片吗?”
他说到这里,声音仍有波澜。
“曾经他植入你心里的那种芯片?”
“不是的。”贺予小声说,“如果那个芯片还作数,我现在已经死了上百回了。我后来发现,忠诚芯片对我而言不管用。段闻他们也发现了。”
谢清呈一怔:“……为什么会不管用。”
“是体质问题吧。”贺予说,“可能因为我是血蛊,当我不情愿的时候,血蛊体质甚至会干扰他们的芯片,段闻无法通过那玩意儿监测我对他是否忠心。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有一些东西,让段闻再一次选择了相信他能把控住我。”
谢清呈隐隐地已有了一丝预感:“什么?”
贺予又停下来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长。
很久之后,他才开了口,回答的内容也完全印证了谢清呈的想法。
贺予说:“我母亲。”
“……”
“薇薇安。真正的吕芝书。”
贺予在被褥中动了动,调整一下姿势,把被子拉得更高了些,让他与谢清呈二人更彻底地沉入了这片黑暗中去。他与谢清呈靠得也更近了,却又没有完全地贴上。
虽然知道不那么合适和恰当,但谢清呈在这一刻忽然想到自己在读书的时候,和同桌的女孩子闹了一星期的矛盾,后来他受不了了,虽然矛盾还没解开,不过他开了一袋零食,递给她,问她吃不吃。
同桌也有意和好,于是接过了零食,那一阵子两人的相处便忽然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非但对前事绝口不提,说话时还客气的可笑,相视一笑时都带着尴尬,生怕一不留神就又踩着对方的痛处。
现在,他和贺予之间的关系就很接近这种状态,就像刚刚修补了一部分的瓷器,粘合碎片的黏土都还没有干,处处透着易碎,便要分外小心。
贺予闭上眼睛,不敢再靠近了,只让属于谢清呈身上的幽淡气息沁入自己的肺腑,那寒冷到近乎有些苦涩的味道在谁看来都不会觉得太好闻,可是贺予的心却被抚慰了,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沙哑地开了口,开始叙述。
“我母亲的身体仍在他们的实验室里保存着。”
“!!”
“是遗体,已经被液氮急冻了,但当时他们对我说,他们可以让我母亲复活。”
谢清呈愕然:“怎么可能?”
“生理上的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可以结合虚拟现实,这是完全能够做到的。”贺予道,“曼德拉组织对人脑有极大的兴趣,你看,他们通过vr,5d效果,磁场干扰,听力干扰,嗅觉干扰,视效投影,在这座岛上提前实现了真正完美的虚拟现实投射——而这一切的灵感都来自于人脑产生的曼德拉效应。他们认为,研究人的思维,才是目前唯一可以真正打破生死约束的钥匙。”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李白是一千年前的人了,以正常的时空概念而言,我们完全不可能与他进行对话。但事实上,因为他用文字把他的部分经历和想法记载了下来,一千年之间一直在流传,我们便因此可以听到一个千年之前死去的人说的话,知道他做的一些事情。他的肉身无法摆脱时空的限制,但思想做到了,这就是看似复杂的曼德拉元宇宙最基本的理念。”
“但是,文字只是最基础的载体,就像照片一样,具有暂时性,是定格的。我们还是拿李白做例子,突破时空限制的只是一部分的李白思想,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用文字保存下来,而留下来的文字也凝固了,不能再进行自我思考,不能再生他本人的意念——但如果,有一项技术,能够把人脑的意识全部抽取出来保存呢?”
贺予说着,抬手点了点谢清呈的额侧:“这里的东西就是人的灵魂,如果它离开肉身,在另一个系统中,依然能够有自我意识,能够不断产生自我意识,那么是不是等同于这个人还活着?就像曾经人们觉得异想天开的宗教里的移魂法术,而事实上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哪怕肉身陨灭了,只要思维保存着,在曼德拉组织看来,这个人就还活着。”
“只要人的意识可以通过技术被不断地延续,被塞到计算机云端,被塞到机器人体内,甚至是通过芯片控制,植入到另一个活人的身体里。”贺予轻声道,“所谓的‘复活’或者‘永生’,也就实现了。”
谢清呈:“他们想要……永生!?”
“远远不止。在曼德拉组织的元宇宙最终构想中,最后人类可能根本不需要借助肉身活着,毕竟世界上的人口饱和度是有限的,如果大家都能永生,总有一天新的生命将没有立锥之地。可一旦按他们的想法构架了元宇宙,那就不一样了。”
“人的意识可以保存到云端,成为二维数据,存活在计算机系统当中。三维到二维的壁垒就此打破。到那个时候,人人都可以‘活着’,但人人都不用‘活着’。人类在数据库里生存,活动,成为劳动力……只有获得了极高成就或者在二维世界里攫取到了极大财富的数据人,才可以获得一具我们现在的,正常人类的肉身。”
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随着贺予的描述,在谢清呈眼前仿佛一张绘卷似的展开。
“在他们对未来构架中,现实世界将变得非常的理想——因为以肉身形式存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数量受到了严格控制,生态资源将慢慢恢复,而这丝毫不会影响人类社会的发展,毕竟有大量二维人作为数据,在云端的‘元宇宙’世界里完成生产生活,持续地贡献出它们的劳动力——也许几十亿,上万亿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最后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数据盘。二维人必须一直努力,为了获得一张肉身券来到三维世界而积极奋斗着。而这个是否让人来到现实世界的权力,就可以牢牢地掌握在统治者和资本拥有者的手里。”
谢清呈听着,后背阵阵发寒,恐怖的不是这样的想法,而是这种想法按照科技疯狂发展的轨迹来看,竟然是可能被实现的。
三维社会人将被自己的同胞变为二维社会人,与生俱来的血肉之躯会被压缩成思想数据,能不能来到三维社会,全看控制者是否需要你,你是否拥有可观的财富。
更可怕的是,数据里的人会习惯作为一组数据,毕竟三维社会人若是想删改数据,操控思想,也许只需要编一个程序,连现代社会的资本洗脑都省了,而这一切在那个环境下都会变得相当正常,再也无人反抗,否则就是“病毒”。
“这太荒唐了……”谢清呈喃喃。
贺予说:“一点也不荒唐。如果真的不受约束地发展下去,这恐怕也就是几百年之内的事。其实,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社会,很多东西已经越来越数据化和扁平化了?”
“什么意思?”
“在互联网没有普及的时候,人们说话的语气、腔调、内容,往往相差迥异,各有特色。然而互联网的迅速传播性,让‘重复’成为了一种正常,让‘个人’同化为了‘集体’。比方说……”贺予轻声对谢清呈道,“在你小的时候,如果班上同学看了一部电影,老师让大家小组开火车,各讲几句话评价这本电影,每个人的发言应该都是不太一样的。但是现在大众评论一本电影,你打开弹幕,看到的往往会是一些重复的发言,比如一个人写了‘泪目’,接下来的很长一段弹幕里,几乎每个人都会重复泪目这两个字。”
“再比如,对于那些很复杂的作品,人们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只想看粗暴简单的正义与邪恶,爱与不爱,却忘了人性本身就是很矛盾的,而不是一个个简单的标签。但标签和简单会让人觉得舒服,好理解,没争议,这种舒适感和安全感会惯着人们变得越来越不想思考,也越来越习惯于不思考,当不思考成为了一种习惯,人们在需要表达自己的思想时,张嘴重复的就只能是一些在互联网上反复出现过的词句。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同样的言论你可以在这件事上看到,也可以在另一件事上看到。无论是夸奖、批评、辱骂还是创作,都开始变得千篇一律,就像……”
贺予顿了顿:“就像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思想。”
谢清呈眯起眼睛。
流水线曾经生产的只有实物,但仔细反思,当越来越多的人只会进行简单的重复,在奶/头娱乐和信息洗脑下放弃了自我思考的能力,那么他们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是不是成为了一种无形的“流水线产物”?
这是非常可怖的结果,成为流水线产物的人,往往已经失去了从平庸中挣扎出来的力量,因为他们已经被同化了。而当这股同化的力量越来越大,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裹挟进入这片洪流之中。
“想想看,谢清呈。”贺予道,“什么东西会不停地重复别人灌输给它的思想,按照直接的命令或者无形的引导发生行为?”
一个答案破土而出。
谢清呈喃喃着说:“……人工智能。”
“对。所以在曼德拉组织的概念里,人工智能不仅仅是被制造出来的。”贺予道,“它完全可以是活生生的人类,而被洗脑成了‘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的典型表现就是‘重复’、‘同化’、‘服从’。只要被洗脑成功,人类本身拥有的‘善良’‘理性’‘思辨能力’就会淡化甚至是消失,他们会变得像机器一样冷漠,残暴,并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内疚。因为‘内疚’‘感恩’‘怜悯’这些是一些高级情感,它们属于生物,而不属于人工智能。这是一种人心的退化,而事实上,这样的兆头,你在现代社会的某些人身上就可以窥见一斑。”
“……”
“元宇宙不是一个空中楼阁。”贺予说,“它是可以被实现的。到那个时候,掌握着科技力量的人就是元宇宙的造物主们,他们可以让世界按照他们的想法改变。现在让人们接受一个新的思想,也许需要五年十年,但在元宇宙里,也许就是按下键盘的那一秒钟——”
他停了几秒钟,说下去:
“所以,曼德拉要在这一次‘工业革命’中拥有最先进的技术,然后,成为绝对的造物神。”
“这就是他们想花几十年几百年达到的最终目的。”
贺予讲完了,卧室内一片死寂。
谢清呈的肢体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他在不停地思考着贺予说的这些话。
这些理念看似遥不可及,但从历史线上反推回去,1900年写着家书的人们是否能想象到有朝一日万里之遥的亲朋只需要一个像小镜子一样的机器,就能看到彼此,仿佛面对面似的进行对话?
时间不过过了短短一百多年而已,谁知道再一百年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而曼德拉是科研激进者组成的,他们的想法领先于时代一两百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清呈:“所以岛上那些被操控的人,就是曼德拉洗了脑,控制了思想,做成的武器?”
“嗯。就像你父母,他们已经过世了,曼德拉做的是收集了大量他们生前的录像,记事,战斗数据,然后模仿他们的思维模式,洗脑到了其他活人的脑子里。所以他们脱离了卓娅的掌控之后,才会像真正的你的父母一样做事。但他们是假的,他们自己的大脑也已经脑损,没有什么思想了,也救不了了。”贺予说,“我希望你不要为此而感到内疚。”
谢清呈沉默了。
他心里好像原本有一束光,尽管不切实际,但在见过暴杀之后,那束光便微弱地亮着。
这时候,这一束光便终于无声无息地熄了下去。
“那这样说,确实只是虚拟现实而已,和岛上的一切一样,都是虚化过的,就像一场幻影。”
贺予:“是的。”
“……”谢清呈问,“那我现在如果再遇到那些机器人……”
“你看到的就将是他们本来的面貌了。”贺予说,“一些改造人。”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如果你还想看一看正常人眼里的曼德拉岛的话,就通过机器镜头吧。因为岛上的效果是通过各种干扰做到的,在五感上都做了蒙蔽,而视觉部分就像vr投影,你刚刚看到岛上的无人机了吗?”
“嗯。”
“那些无人机就是帮助产生投影的装置之一,负责的是一部分的视觉蒙蔽。就像《蜘蛛侠》里的投影一样。”
谢清呈:“我没看过《蜘蛛侠》。”
“邓丽君复活演唱会呢?”
“也没有。”
“……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说,你的眼睛已经不会被欺骗了,但摄像镜头拍摄到的就是vr成像后的画面,和电视台拍邓丽君复活演唱会一个效果。”
谢清呈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我们破坏掉那些负责视觉投影的无人机,正常人是不是就能看到岛上的真实场景了?”
贺予摇摇头:“制造假画面其实是vr最简单的要求,而曼德拉还同时在听觉,嗅觉,磁场反应上造假。所以,只单纯破坏无人机也没什么用,他们会启动应急装置,同样能蒙蔽过去。而且这些无人机受到实时监控,一旦受到攻击,段闻就会知道岛上有人泄密,因为正常人看不到它们,而岛上的人除了我都有忠诚芯片控制,那么,那个泄密人就只能是我。”
“要打破幻象,最彻底的做法,也是唯一的做法,就是找到这座岛上那个虚拟现实的总干扰装置,只要找到它,毁了它,岛上的所有投射就都立刻停止了。鬣狗是鬣狗,人类是人类,直升机是直升机,水泥堡垒是水泥堡垒,正常人也能不受影响地看到真相。”
贺予说到这里,神情显得很黯淡。
“我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找到关闭曼德拉岛干扰装置的总阀,我觉得这个岛上一定有这样一个总阀在,但我一个人做不到。其他人谁也不信我。他们宁可硬碰硬地前来这座岛上送命。结果遇到了刚刚发明出的真正恐怖的武器,激速寒光。”
他顿了一下,眼神里多少有了些讽刺。
“那个武器出现之后,破梦者对我的信任度更低了,我知道他们有人认为我是瞒而不报,所以他们才要自己先派人来岛上探查……”
贺予闭了闭眼睛。
“于是郑队成了牺牲品,被抓去了地牢里。”
谢清呈听到这里问:“老郑,陈慢,还有那些第一批登岛的,都在地牢里面吗?”
陈慢的名字入耳,贺予面色微僵,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谢清呈:“曼德拉还没有拿他们做任何试验是吗。”
“还没有。”贺予道,“活人样本来之不易,他们一般不会立刻动手。”
谢清呈闻言稍微放心了些,又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个我和老郑搜集的激速寒光的数据,传到百分之九十七被你当着卓娅的面终止了,但这些数据必须被立刻移交到总部。”
“知道,我明早就会找个机会重传。”贺予说,“对我而言不难,我这几年将曼德拉岛的很多机密都回传给了破梦者,总部拥有的地图就是在我的配合下绘制完成的。不过,说起来这件事……”
贺予顿了一下,在黑暗中凝视着谢清呈的眼睛。
“你被我困在家里养病的那些天,是不是从我的书房里拿走了一些资料,带回去给了总指挥。”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谢清呈一顿,随即还是答道:“……嗯。”
又问:“你怎么发现的。”
贺予:“你走之后,我查看了监控。发现了问题,然后和总指挥电话确认过了,就是你拿走的。”
“……”谢清呈当时心里还有一丝疑问,不明白贺予为什么明明有了最后的数据,却不及时传给总指挥。
但在与贺予说了那么多话后,他已经猜到了原因。
“你在给他数据之前,是不是想最后提醒他一遍,曼德拉岛是个基于元宇宙概念运生的岛,去掉虚拟投影后它其实很普通,没那么可怕,只要切断那个造成幻象干预的总阀?”
贺予沉默片刻,承认了:“是的。不管他相不相信,我都想最后再试一遍。但后来数据被你拿走了,提前给了他。”
谢清呈一时语塞:“……对不起。”
贺予摇摇头,又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当时明明已经猜到我是破梦者的卧底,还要先我一步把我搜集的资料递给指挥官。”
“我那时候对你的身份只是猜测,一直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我们的人。我想如果你是卧底,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多,但总指挥肯定是其中之一。”
“我需要和他确认自己的想法。”谢清呈道,“在我上岛之前,我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确认我没有猜错。”
贺予明白过来:“所以我告诉你,我是线人时,你那么笃定,因为你不仅仅是猜测,你已经和他确认过……”
谢清呈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予忍不住道:“可他既然告诉了你我的卧底身份,他当时就应该提醒我……”
但是说到这里,他又顿住了。
他意识到总指挥为什么没有提醒自己了——因为破梦者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他们给他的信息都是残缺的。凡事都留了一手底牌。
谢清呈见他神情,知道他心中所想,为了让他好受些,于是安慰他道:“当时情况很紧急,他要把控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大战在即,他希望把变数降至最小,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不想和你在通话当中多解释也正常。”
顿了顿,又道:“而且他应该觉得这是小事,等我们见了面问题自然就解开了。”
“……”
可这句话说完,两人都回想起了刚在岛上见面时那混乱的场景,又都陷入了沉默。
谢清呈自觉尴尬,岔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座岛的布局会这么像沪大的梦幻岛?”
贺予回过神:“这可能和我最近才刚刚调查到的一件事有关,那件事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总指挥,这关系到岛上那个‘男孩’的真实身份,他应该是……”
话未讲完,被子外忽然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贺予和谢清呈齐齐一惊,在黑暗中凝神屏息。
贺予还算镇定,他抬起手,点上了谢清呈的嘴唇,意思是先装睡,先别出声。
敲门声响了三四下,停了。
“贺予。”
“…………”
居然是段闻!
段闻就在门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也不说任何的目的,只道了一句:“请你把门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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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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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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