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谢清呈面前。
但其实他后来开着车,远远地看过谢清呈好多次。
男生把下巴枕在方向盘上,杏眼望着前方,他看着那个男人从落着雪的晨曦里走出陌雨巷,在暮色中晚归,身影高大,却日渐清瘦。
他没有再去打扰他。
谢清呈已经把想法表达的很明确了,他觉得贺予的纠缠让他不耐烦。
贺予不觉得自己爱他时,不太会顾及他的感受,后来领悟过来,一时冲动,想要告白,可话都没出口,便遭到了谢清呈那样的冷拒。贺予一时心乱如麻,“喜欢”两字,便再也无法宣之于口。
少年很清楚,如果自己跑过去和谢清呈说,对不起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那我能和你重新开始吗。
谢清呈一定会给他一巴掌,然后让他立刻从他的眼前滚蛋消失。
而自己现在,再做不出什么逼迫他的事情。
他的獠牙在他面前成了糖霜做的,他的指爪在他身上开始使不上力。贺予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惊慌,他实在不应该有这样脆弱的情绪。
脆弱和喜欢,都是不该有的。
更何况他答应过谢清呈。
他答应过这个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人。
不纠缠他。
不勉强他。
不和他做。
结束关系。
那他就一定得这么处理——这样对彼此都好。
有一天,谢清呈买完菜回家绕了点路,去附近一家小店订蛋糕。那家蛋糕店离贺予停车的地方很近,贺予要开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听到谢清呈和店员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过来:
“对,要50岁的生日牌……蛋糕可以选择的款式能给我看一下吗……”
应该是巷子里哪个叔伯姨婶过生日吧。
贺予这样想着。
他看着谢清呈在仔细翻阅店员递去的单子,对那个收到蛋糕的人有着隐隐的羡慕。
他甚至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在谢清呈离开之后,去那个蛋糕店询问店员,买一款相同的蛋糕。
然后带回家,自己一个人吃完。
孤单点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这个伟大的念头还未萌芽,订完蛋糕的谢清呈就忽然回过头来。
桃花眸一瞥,便瞥见了贺予的车。
以及,车里的人。
贺予:“……”
谢清呈:“……”
其实贺予已经很低调了,他甚至没有开他家任何一辆豪车,而是特意买了辆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宝马suv,底盘高,看得远,还不抢眼。
谁知道依然给谢清呈撞了个正着。
贺予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又不能说喜欢,又答应了不纠缠。
他无法向谢清呈倾诉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由着对方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屈指敲了敲他的车窗。
贺予一手仍搭在方向盘上,头枕着胳膊,另一手降下了窗玻璃。
他自己都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却笑了笑,佯作无事的:“干嘛呀。”
“什么干嘛,你在这里干什么。”
贺予垂了睫,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不回答了。
只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拎回去吧。”
谢清呈抬手将他的车门一推,没让他下来。
隔着打开的窗,他对他极冷地说:“不是说好了,不再来打扰我。”
贺予发现自己连辩解的权力都没有。
“喜欢”在别人能够接受的情况下,叫做“喜欢”,在别人或许不能接受的情况下,叫做“暗恋”,而在别人一定不会接受的情况下,不是叫做“犯贱”,就是叫做“打扰”。
贺予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
他清醒过来后,就不打算让谢清呈知道他的这种心情,然后表现出震惊,厌憎,鄙夷,嫌弃。
那样太痛了。
他痛了会发疯,疯了会失控,最后两败俱伤,对两人的生活乃至病情,都没有任何利好。
贺予于是只和往常一样嗤笑,甚至带了些高傲的距离感:“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贺予想说:你最近怎么又瘦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不曾告诉任何人,在独自消化了。
但是他记着自己是不能喜欢谢清呈的。
于是他把这一份自己刚刚才发现的“喜欢”,用最丑陋的纸包装起来,还和以前一样狰狞难看,任谁也发现不了。他说:“这马路又不是你家的,交警都还没来给我贴罚单赶人,那你也该讲点道理。”
“我看你碍眼。”
贺予感觉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但他面无表情地把那心头血擦了。
他喉咙里带着些隐秘的腥甜,他嘴角落着无所谓的痞笑,笑他:“谢清呈,你最后一次和我睡的时候,也没觉得我碍眼啊。你那时候还亲我,你还骑我,你还……”
谢清呈把他趴在车窗的脑袋摁回去了,力道很大,甚至让贺予有些疼。
“不许再给我提那天晚上。”
贺予点到为止,这样既不显得自己态度转变了很多,也不会让对方非常不舒服:“哦,那不说就不说吧。”
开车离去前,他看了眼谢清呈手上的袋子,其中有一只袋上印着附近药店的名字。
贺予脚点着制动,单手握着方向盘,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谢清呈一句:“谢清呈,你是不是生病了?”
谢清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药店塑料袋:“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起来了,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和贺予继续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说。
贺予:“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夫妻你妈,滚。”
贺予笑笑,很听话地开着车就走了。
只是在掉头远去,谢清呈再看不到他的脸时,他那种装出来的浅笑,就像雪一般被拂落了。
他攥着方向盘,慢慢行远,指节泛白,心里的痛感再也忍不住,瓷裂般蔓延开来……
一回到家,贺予就戴不住假面了。
他暴躁地翻了一堆药,也不管安东尼的医嘱,就那样把药都往下吞去,总算止住了强烈的感情起伏。
然后贺予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习惯性地想要找手机里那些会所拍下的照片安慰自己,却在打开相册的那一刻,意识到那些照片已经彻彻底底地被自己粉碎了。
再也没有了。
他只留了一张之前他在网络上找到的谢清呈的侧面照,那张照片拍的很美,谢清呈的脸庞正好被街灯的光晕镶上一层金边。
贺予一遍一遍地望着那个人英俊的侧脸,最后忍不住把手机凑到唇边,轻轻地吻过照片上谢清呈的眉眼。
只有照片里的男人不会冷漠地待他。
贺予在这样的自我宽慰中,竟生出一种近乎于悲凉的感情来。
他很需要疏解,想和人说说话——有求而不得的喜欢之人,就想和人分享,爱情是藏不住的,哪怕对于疯子也是一样。
可惜贺予没有任何能交心的朋友,他最后只能选择上网,微博小号发帖树洞。
这个小号是他日常的心境记录,已经断断续续地发了好多内容了。只不过之前发的都不长,大多都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含义的照片,配上一些简单的文字。
比如早晨的第一束光。
他写,清晨无限好。
再比如转发的水母视频。
他写,myheartwillgoon。
最近的是陌雨巷附近拍摄的夜景。
他写的是:今晚的月色好美。
贺予越翻越觉得很难受,于是去了那种情感讨论的话题板块,想找一些能让自己看着舒服点的内容。
结果内容都是:
“挂一个无耻骗pao的渣男。”
贺予心想:骗炮?谢清呈连炮都不稀罕骗他的呢。
“分手一年了还在想他,我该怎么办。”
贺予心想:有机会在一起已经很不错了,说分手是在炫耀曾经拥有吗?
“老婆一夜三次,是不是要的太多。”
贺予干脆回帖:你就是个废物。
贺予一面想着,一面看那些烂帖,看到最后,他觉得谁的经历都没参考价值,于是决定还是自己写一段放上去,有时候听听别人的意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贺予写:“树洞:我有一个喜欢的男人,那个男人比我大了十三岁,但他长得很年轻,我并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也不在乎他离过婚性格还爹。我们俩虽然从来没有确认过情侣关系,甚至连p友都不算,可我们上过很多次床。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他却希望我离他越远越好。明明上一次做的时候,他表现的还很主动,我确定他也有爽到,做完之后他却又想要我立刻消失。我现在看到他心就会难受,还要在他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感觉太累了……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自己。”
这板块很热闹,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一楼:小姐,你遇到渣男了,赶紧跑。
二楼:做的时候很爽,做完就让你赶紧消失,这什么绝世渣男啊!渣男配贱女,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尊重,祝福,锁死。二位奇葩祝99,不要死在我门口。
三楼:妹子,不值得,真的。及时止损吧,遇到这种绝世垃圾男人,一味忍让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我们女人自己。我以前也是这样执迷不悟,结果耽误了大好青春,唉,往事不堪回首。妹妹,听姐一句劝,这世上的男人很多,你还年轻,要学会爱自己,想想你爸妈,他们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的人生毁在了一个二婚男手上。你还小吧?年纪轻轻给人去当小老婆,你愿意吗?何况这个男的看起来也不靠谱,你给他做小,他也不会疼惜你的。女人要自爱!切记!!
四楼:姐妹,这男的不能要,他就在精神pua你。我猜他就是那种嘴上说着我就蹭蹭不进去,行动却不把女性当人看的吊癌。一个字,分。
五楼: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你怀孕了,他连打胎的钱都不会给你。
六楼:差13岁还谈?你几岁了?他年纪应该不小了吧,能满足得了你吗?还是个离过婚的爹味男……带孩子吗?你愿意给人当小老婆,给孩子当小妈吗?考虑清楚吧傻妹妹!”
七楼:这种男的都有女朋友为什么我没有啊,哭了呜呜呜。
八楼:姐妹,我们女人当自强,男人都是女人的玩具罢了,别太认真。
贺予:“…………”
他的发言有这么像失足女学生吗?
而且谢清呈也不是渣男好吗!
贺予一个个把这些人都拉黑了。
最后想了想,自己在自己的评论区,写了一句:“骂他渣男的我一律都黑,自重。”
几秒钟后。
九楼:你这女的好贱呐,被渣男pua到已经没救了。
贺予:“…………”
算了!睡觉!
.
过了几天,开学了。
贺予升入了大二,谢雪依旧是他的授课老师。
他想,看不到谢清呈,看谢雪也好啊。
至少谢雪的眼睛像她哥哥,瞧着也能高兴些——比情感板块的回复令他高兴。
然而贺予没想到,开学第一天,他来到教室,看到讲台上站着的不是谢雪,而是一个身形微胖的老教授,戴着一副玳瑁眼镜。
“谢雪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不能来上课了。我是临时来给你们代课的,我姓张……”
贺予坐在教室后排,瞬间想起了那天在陌雨巷门口遇到谢清呈时,谢清呈手里拿着的药店塑料袋,还有当时男人的欲言又止。
他忽然明白过来——
下了课,贺予给谢雪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于是他转而打给谢清呈,谢清呈第一遍挂了他电话,第二遍可能觉得他烦,才接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语气很冷。
贺予开门见山:“哥,谢雪是不是病了?”
“……”
“她今天没有来上课。”
谢清呈似乎是知道也瞒不过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谢清呈终于叹了口气,道:“……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陌雨巷吧。”
“当面和你说。”
其实贺予今晚是有两节选修课的,不过他把课给翘了,正课一结束就开车去了陌雨巷。
一进门,贺予就看到谢清呈坐在家里抽烟,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谢雪呢?”
“住院了。”
贺予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忽然。她怎么了?在哪家医院?”
“秦慈岩和他朋友一起创立的一家私人病院。在那边我放心些。”谢清呈屈指点了下烟灰,“坐。”
看得出谢清呈依然不是很想和他有什么交集,那么他最终愿意叫他过来,一定就是有某种原因的。
果不其然,谢清呈不打算和贺予多寒暄,他静了一会儿,就开门见山地和贺予说了一句话:“谢雪身上有服用过rn-13的迹象。”
“!!”
贺予大吃一惊。
但也立刻明白,难怪谢清呈会想和他说这事儿。
因为除了贺予,谢清呈也确实没有别人可以讲这种违禁药了。
作为rn-13的受害人,贺予的神情也变得非常难看。尽管如今他已对谢雪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了,甚至还和她的关系变得有些僵硬,但说到底,她还是在他最困难时给了他许多安慰的一个朋友。
贺予沉声道:“现在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贺予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皱着眉:“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有了些眉目。”
谢清呈的烟已经抽完了,轻咳两声,又要再去拿一支。
结果他的手还未触及烟盒,烟盒就被贺予拿走了。
贺予:“不行。别抽。我讨厌二手烟。”
“……”
谢清呈也没这力气和他抢这个了,他抬手抓起自己的发,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后,他开了口:“从化验单上来看,她接触这种药物是在去年的秋天。我在医院里也问了她,她和我承认那时候她就有了一些应激反应,比如失眠,流鼻血……”
贺予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学校确实见到过谢雪流鼻血,当时两个人还进行过一番对话,他建议谢雪去医院看一看,或者把这种情况告诉谢清呈,但是谢雪认为这不过是小事情,谢清呈太忙了,不应该被打扰。
贺予:“她从来没和你说过吗?”
谢清呈垂着睫,以手加额,很是疲惫:“没。我是前几个星期才发现这件事的。”
“那天,我回到家,发现她昏倒在地上。身边是一些沾着血的纸巾,口鼻处也有血迹。我立刻送她去了沪一,你表哥给她做了检查,但是普通血检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然后呢?”
“然后,我想起了我第一次服用rn-13之后的一些病理反应,也是流鼻血,浑浑噩噩。”谢清呈说到这里,抬眸看了贺予一眼,“你不一样,你是因为遗传导致的,所以你不知道这种早期症状。”
“我带了谢雪去秦慈岩朋友的医院做了特殊检查,这是化验单。”
谢清呈从屉里抽了张纸,推给了贺予。
那雪白的纸页上,写着谢雪的名字,rn-13阳性。
贺予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是谁给她服用的。”
“剂量不高,非常少。”谢清呈没有立刻回答是谁,而是和贺予先讲了谢雪的情况。他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浮上来的,湿凉,沉重,“这个服用剂量,以现在的技术,是可以避免她的身体受到永久性损坏的。我前一阵子就一直在给她进行药物治疗。但是……”
谢清呈靠在沙发上,合了眸:“秦慈岩最早接触的是那个美国研究院,我们的特效药也是按照那个研究院给出的分子式发明的。你服用的,以及我服用的,都是同一类型的药物。在你我身上都能见效。”
贺予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谢雪不行吗?”
“她不行。”谢清呈说,“只能舒缓,没有太明显的治疗作用。”
“那这是因为……”
“她服用的是一种新药。”
漫长的寂静。
贺予:“有人还在研发rn-13的新药?”
谢清呈倦极地点了点头。
“可rn-13研究一定是地下的,是违法的,哪怕有人在进行秘密试验,谢雪只是一个老师,她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谢清呈把玩着火机,他对贺予说:“有机会。”
“你把时间推回去年秋天,你还记得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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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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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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