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恶毒女配人设崩了>第 77 章 第 77 章
  悠悠迫不及待翻窗进屋,她能感受到赫灵爻此刻心中的疑惑。

  事实上,她也满是不解,化身鬼王的师弟,为何被关在柴房了。

  赫家是名门正派,此时的季深,还不是鬼王,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没有任何威胁之处,赫家为何要把他从季家要来,锁在柴房。

  赫灵爻随月光一起从窗外入屋。

  她穿着一身白衣,衣上绣着别致的花纹,腰间束着细长的红色系带,随她翻窗动作,在皎洁的月色中飘舞。

  顾赦视线随着鬼王移动,看到熟悉的面容,虽想弯起嘴角,可化作鬼王,无法轻易动作。

  面对突然翻进屋的女孩,季深睁大了眼睛。

  他愣了愣后,小手握紧石块,浑身绷紧,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来人。

  赫灵爻打量着,见他像只警觉的小狼一般,不由莞尔。

  “我叫赫灵爻,你是谁。”

  听到她的名字,季深顿了顿。

  意识到是赫家三小姐,心弦放松了些。

  他握小石块的力道,逐渐松开,甚少与人交谈的他,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季、季深,我我叫季深。”

  没听过这名字,赫灵爻眨了眨眼,想起不久前说去季家的爹爹。

  “你是林城季家的吗。”

  季深默了瞬,摇摇头。

  季道鸿告诉过他,既然离开,以后不许再说他是林城季家的人。

  “我是被赫家主收、收来做养养子的。”

  赫灵爻讶然,心中疑惑更盛。

  爹爹收养子,为何要让长老将人关在柴房。

  季深突然想到什么,将架在柴房上的包裹取了下来。

  他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但手摸到花环,嘴角微抿。

  方才他察觉不对劲,着急找出唯一的法宝醒神珠,把花环弄扁了,枝叶间的花朵落了个七七八八。

  季深默默将花环塞了回去,赫灵爻却眼尖地瞧见他指间的海棠花,凑近道:“这是什么?”

  季深抬头,借着月色,看到赫灵爻白皙漂亮的小脸,乌长发丝,他又低头看向只剩三朵小花的扁环。

  她那么好看,破破烂烂的花环完全配不上。

  季深小手握紧,磕绊道:“没、没什么。”

  话落,他垂眸要将花环塞进去,一只手却伸了来。

  “这是你自己编的吗。”赫灵爻指尖轻拨枝叶,眼眸清澈。

  “好厉害呀。”

  季深脸颊发烫。

  从未被人夸奖过,他羞涩地红了脸,借此生出了些勇气,慢吞吞地递给赫灵爻:“嗯,想送,送给你。”

  赫灵爻愣住,反应过来后,小心地将花环接过,一边瞅与四弟弟差不多的小男孩,一边戴在头上。

  “好看吗?”她眉眼弯笑。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季深黑眸倒映出如花笑靥,从未如此满足与喜悦过。

  他不自觉跟着笑。

  赫灵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送给你,季深,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是偷溜出来的,不便久留,现在天色已晚,只有明日向爹爹问清此事。

  天边一轮明月被浮云遮住,赫灵爻翻窗离开,就在她走后不久,一行人出现在柴房外。

  赫家主面色凝重,身旁夫人紧张地捏着手绢,两人身后跟着几个心腹。

  “荆儿真的有救了吗,”赵夫人泪眼朦胧。

  “立山,明夜可就是万鬼咒发作的时候。”

  夜里风凉,赫立山一手环住女子,温声道:“这孩子与荆儿同年同月同日,还都是子时生,让他代替荆儿,不会被任何恶鬼发现。”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落锁的木门:“只不过此举,有违正道......”

  “我不管!”女子一下激动起来,抓紧赫家主衣襟。

  “若非你为了救那些人,荆儿怎会被恶鬼诅咒!那些人的命是命,我儿的难道不是!他不足六岁,哪受得了万鬼的残害!他会死的!!!”

  赵夫人浑身颤抖,越说越激动,眼见她情绪失控,赫立山赶忙抱住她。

  “好好好,我一定救荆儿!他不过是季家弃子,季兄厌足了他,答应了任我们处理,别担心。”

  话落,他朝心腹使眼色。

  立即有人上前,拿出早备好的灵符红线等,开始布置起来。

  明夜,赫立山要施展换魂之术。

  他的四子赫无荆中了万鬼术,好在命不该绝,被他寻到了季深这个替代人。

  最初得知季深是林城季家子弟,赫立山本绝望了,好在调查后,发现季家主对季深的态度称得上厌恶,这让赫立山燃起些许希望。

  他向季道鸿开出了极好的条件。

  起初,季道鸿或念及父子之情,有所犹豫,但不知怎么,昨夜突然改了主意,传信前来。

  赫立山立马派人将季深接来。

  一门之隔。

  昏暗潮湿的房间里,对此一无所知的季深,蹲坐在角落,垂眸看向手中的短笛,嘴角往上弯起。

  *

  次日,木门没有半点响动。

  没人来看望季深,也没人给他送饭,他像被遗忘了般。

  按下不安,季深靠近窗户。

  他小手握紧短笛,从天亮等到天黑,没能等到说要来的赫灵爻。

  临近子时,他还定定站在窗前,脚底像被粘住了般,终于在某刻,外界传来动静。

  季深正露出惊喜之色,以为是赫灵爻,门锁被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季深侧退两步,试图逃走,但小胳膊小腿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被轻易抓住制服,挂上了一串串铜钱。

  短笛落在地面,季深剧烈挣扎之际,听到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他不自觉停下反抗动作,魂魄被一缕红线指引,渐渐脱离了身体。

  夜色如墨,滚滚乌云席卷涌来。

  季深不知道自己已经魂魄离体,只觉全身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地出了门,在有节奏的铃铛声中,随着红线走动。

  不知不觉,他来到一间别致的厢房。

  顾赦目光随着季深望去,看到床榻上的男孩,瞧着与季深差不多大。

  他若有所思,而季深已经躺了上去,变成了对方。

  赫立山摇动着招魂铃,见换魂成功,一招手,示意所有人离开。

  季深意识处于混沌中,对于室内众人的离开,却有所察觉。

  房门被关上,四周变得阴冷,他想离开,手脚却被束缚了,动弹不得。

  烛台上的灯火熄灭,急促的铜铃声响起。

  子时到了。

  “你就是赫立山之子?”猝不及防的阴冷嗓音响起。

  一个滲人的银勾,勾住季深的魂魄,将他从万鬼咒发作的赫无荆体内勾住。

  季深脖颈被勾住,疼得惨叫。

  一扇冷雾环绕的大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青年男子,面色惨白,手中银钩将季深魂魄拖入门内。

  门后,无数恶鬼兴奋起来。

  “我被赫立山所灭,苍天有眼,他的子嗣竟落入我手中!”

  “父债子偿!”

  “是鲜活年轻的魂魄啊,好香!”

  待男子将季深魂魄勾进去,这些恶鬼迫不及待地涌来,张开森然牙齿。

  季深一条手臂被咬住,被恶鬼硬生生拽了下来。

  魂魄撕裂的痛楚,远在肉.体之上,季深崩溃大叫起来。

  他极度恐惧,还有恶鬼撕烂了他的耳朵、手指,季深隐约明白了什么,小魂魄挣扎着朝门口爬去,却又被无数只手拖拽回去。

  密密麻麻的地狱恶鬼爬来,亮出森然的牙齿,撕下他的四肢,啃噬他的皮肉。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地狱门传出,落入室内一群人耳中。

  门外最前排,站着的皆是赫家心腹,赫家主与夫人站在后方。

  赵夫人听到惨叫,心有余悸地看向手中的魂鼎。

  鼎内一个小孩魂魄,安然地睡着。

  赵夫人心惊胆战地流下泪来,还好,还好不是她儿!不然她可怎么活得下去,真真心疼死了!

  庆幸过后,她又害怕极了。

  被万鬼折磨后,季深不死也要变得痴傻,不知下次荆儿的万鬼咒发作,他还能不能替荆儿受过。

  赵夫人紧张地盯着房门,心里祈求着神明,让季深撑过去。

  不然,她儿下次该如何度过万鬼咒。

  室内的惨叫声,持续了数个时辰,在黎明到来之前,终于偃旗息鼓。

  赫立山撕下门口灵符,大步迈入其中,床榻上赫无荆的体内,已不见季深的魂魄。

  他的魂魄四分五裂。

  满屋都是季深破碎的魂魄,躲在床底,桌柜,鞋袜......各个角落。

  每个碎魂都映出稚气的小脸,或在哭泣哀嚎,或在瑟缩怯弱,也有像痴傻了般,双眼空洞无神。

  赫立山叹口气,露出悲悯之色。

  他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天地,从恶鬼手下救下的黎民百姓无数,仅此一个私心,希望上天不会怪罪。

  赫立山将所有碎裂的魂魄捡起来,施法粘在一起,送回季深在柴房的身体里。

  顾赦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但季深再睁眼时,已经变得痴傻。

  *

  悠悠待在赫灵爻体内,在鬼王的轮回道里,像条咸鱼般,感受着赫灵爻的生平。

  唯一让她精神抖擞的,就是去见师弟。

  但悠悠没想到,再见师弟时,有着师弟皮囊的季深,已经变成疯傻之人。

  那夜赫灵爻回房后,次日,本想找赫家主问此事,见不到人,只能向她娘赵夫人说起此事。

  赵夫人脸色大变,让她莫再前往。

  赫灵爻不解。

  赵夫人强装镇定:“那孩子身世可怜,是你爹故人之子,你爹念他孤苦伶仃,接到府中抚养。但他从小患了疯病,时不时发作,你爹一直在寻名医救治,在他病好前,你莫再前往。”

  赫灵爻皱眉:“阿娘,我见季深一切正常,不像有疯病。”

  “那是因为他这病是好是坏!”赵夫人脸色难看,几乎动怒,“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女子少见的发怒,让赫灵爻吓了跳。

  以为是四弟弟赫无荆病了,母亲照顾得身心疲倦,赫灵爻不想再惹她生气,连忙道是。

  随后,她与大哥等人被叫离府邸。

  再回来,已是三天后,虽然赵夫人再三叮嘱,赫灵爻还是趁着黑夜去了柴房。

  却没想到,那夜赠她花环的季深,变得目光呆滞,孤零零地抱着膝盖,蹲坐在柴房角落。

  室内传来啃咬的声音,一只猫大的老鼠,正饥不择食地咬着他的手指。

  赫灵爻瞳孔震动,看着硕大的老鼠,头皮发麻,又气得怒火中烧。

  她学的法术都是对付恶鬼的,对待恶鼠还真没办法。

  赫灵爻硬着头皮赶走老鼠,给季深被咬伤的手敷药包扎好后,从外捡来砖块,手持柴棒,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在房内上蹿下跳打老鼠。

  追了一个时辰,终于打死老鼠后,赫灵爻小脸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继而哇哇大哭起来。

  她最怕鼠虫了。

  哭完后,赫灵爻凑到季深面前,捡起地面的短笛,试图与他说话。

  可无论她说什么,季深都在不知道对着谁说:“不是、不是我。”

  她拿出花环,季深也不认得了。

  赫灵爻想起母亲说的疯病,长睫微颤了颤,看着与她四弟差不多大的季深,神情沮丧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季深灰扑扑的小脸蛋。

  “别怕,爹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这几日,赫立山将痴傻的故人之子接入府中照顾的消息早已传遍,府内上下无不称赞家主的德行义气。

  赫灵爻却不明白,为何要将季深关在阴冷潮湿的柴房。

  她找到赫家主,想为季深换个好的住处。

  赫家主神色有一瞬的古怪,随后和蔼无奈地看着爱女,问道:“那柴房地处何处。”

  赫灵爻学过风水,道:“极阴之处。”

  正是因为那地方阴气慎重,对人不好,所以她才想......

  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赫灵爻抬眸道:“爹爹的意思是,极阴之处有助于他病情的恢复。”

  赫家主看着年幼的女儿,笑着点点头:“正是这意思,那屋内陈设最好也不要改动,只能苦那孩子一段时间了,等他养好病,我自然会安排他出来。”

  方向对了,可惜答案错了。

  赫灵爻不疑有他,离开后,开始一天的功课。

  她功课繁重,需要学的东西很多,只有晚上才有空闲,知道母亲不希望她与季深接触,赫灵爻只在深夜前往,翻窗进去。

  秋末时候,夜里格外寒。

  赫灵爻从储物袋拿出大氅,给缩在角落的季深披上。

  这次悠悠透过她的视线,发现能从季深身上,看到模模糊糊的虚影。

  赫灵爻的天眼变强了,已经无需法器辅助,也能窥见魂魄。

  赫灵爻也发现了此事,揉揉眼睛,下意识唤了声:“季深。”

  虚影轻轻动了下。

  赫灵爻睁大泛起紫芒的眼眸,面露欣喜之色。

  季深魂魄是有意识的!

  她知道如何让季深恢复正常了。

  自此后,赫灵爻每夜多了项功课,偷溜到柴房里,用法术与季深的魂魄交流,试探唤醒他的意识。

  *

  半月后,初冬下着细雪。

  赫灵爻一如既往地来了,乌发间点缀着几片雪花,指尖施法落在季深眉间,唠唠叨叨与季深说着白日发生的趣事。

  赫灵爻每说两句,就要唤一句“季深”。

  季深魂魄只对这两字,以及布老虎会做出反应,近两日,魂魄反应愈来愈大。

  赫灵爻拿起小老虎,看向季深的手。

  他被老鼠咬伤的左手,食指根处留下了道伤痕,抹去不了。

  赫灵爻用老虎的布爪子,刨了刨那道伤口,季赦的小食指,突然动了下。

  他伸出手,抱住了小老虎。

  “我、我的。”他哑声道。

  在赫灵爻惊喜的目光中,季深眼神变得清明了些,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很快又变得呆滞。

  赫灵爻嘟了嘟嘴,有些失落,不过这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赫灵爻准备再接再厉,但这日后,她与一众兄弟姐妹再次被支离了府。

  一走,就是大半月。

  这半月中,赫无荆的万鬼咒发作了三次。

  季深在赫灵爻离开的第二日,彻底清醒过来,但随之而来的铃铛声响,如噩梦降临。

  赫无荆的万鬼咒发作,替代他的季深,魂魄又碎了一遍,在万千恶鬼的撕咬中,意识再次变得浑浑噩噩。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面对寻仇的恶鬼,在一声声逼问中,甚至模模糊糊道:“是我,我就是赫无荆。”

  不过赫灵爻许久的努力并未白费。

  凄冷孤独的夜里,少了喋喋不休,与总在面前捣乱的小老虎。

  季深本能地察觉到少了什么,偶尔会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他会用小石块,在墙壁上写着“不是我。”

  他不断提醒自己,那些恶鬼寻仇的是赫无荆,不是他,一旦他也如恶鬼一般认定是自己,他将再也无法清醒。

  半月中,赫无荆第二次万鬼咒发作。

  季深破破烂烂的魂魄,越发脆弱,再次被赫家主粘了起来。

  当夜,季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握着短笛,张嘴咬住布老虎的耳朵,漆黑沉寂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顾赦若有所觉,季深不打算坐以待毙了。

  万鬼咒一共发作了三次,季深听了三遍招魂的铃铛声。

  他闭着眼眸,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招魂铃响起的声音、律动。

  渐渐的,他的魂魄自行离体。

  顾赦讶然,难怪能振兴鬼术,在这方面,季深确实天赋异禀。

  子时,小魂魄飘出门外。

  季深来到了放置魂鼎的地方。

  这是赫无荆万鬼咒发作时,赵夫人用来藏匿他魂魄的灵鼎。

  季深魂魄钻入鼎内,过了许久,才重新回到柴房中自己的身体里。

  没多久,万鬼咒再次发作。

  意外却发生了。

  子时,守着门外的赵夫人一声尖叫。

  魂鼎竟然碎了!

  她来不及阻拦,赫无荆的魂魄便不自觉飘回房间,回到自己的身体。

  探出银钩的男子,发现中万鬼咒的身体里,竟有两个魂魄,他分辨不出谁是真正的赫无荆,索性将两个魂魄一起勾走。

  赫无荆魂魄在睡梦中,陡然惊醒,发现是四周密密麻麻的狰狞恶鬼,一脸惊恐。

  他挣扎地爬回去:“爹娘,救我!”

  “不!不要!”

  被阻拦在门外的赵夫人,听到他的求救声,撕心裂肺地敲门大喊。

  “荆儿!我的荆儿!不要啊!求求你们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他没伤害过你们,荆儿是无辜的!”

  赫无荆不知自己来到了哪,只觉自己在炼狱里。

  他被恶鬼倒吊起来,脑袋埋进滚烫的油锅,烫的面目全非,被像狗一样栓住脖颈,在地上拖拽。

  恶鬼不断谩骂。

  “狗日的赫家子嗣,也有今天,父债子偿,定叫你生不如死!”

  这些恶鬼大都是作恶被赫立山除掉的,如今借助万鬼咒,把怨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赫无荆吓疯了。

  黎明之前,在外的众人终于能闯入室内。

  赵夫人一进门,面对屋里破碎的魂魄,无法接受地晕了过去。

  赫立山脸色难看,季深与赫无荆的魂魄都被撕碎,混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赫家主斥退所有人,慢慢挑选赫无荆的碎魂。

  季深数道碎魂,悄无声息挨着赫无荆的,与他的魂魄粘在了一起。

  午后,一束阳光穿过轩窗落入室内,厢房内暖洋洋的。

  季深睁开眼,床边响起惊喜的声音:“荆儿!”

  他侧过头,看到赵夫人的泪水刹时落下:“你总算醒了,哪里不适,疼不疼,都是娘不好,没能发现魂鼎已经碎了。”

  季深弯起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他乖乖地道了声:“阿娘,我没事。”

  是啊,他没事,有事的是赫无荆。

  这个身体内,属于赫无荆的魂魄虽多,但他已经变得痴傻,季深凭着几片碎散魂魄,从他手中争抢到了这个身体的掌控权。

  现在的季深,是赫家四公子。

  他在柴房中的真身里,残缺的魂魄,则继续扮演着痴傻的养子季深。

  占据赫无荆身体后,修养了数日,季深走出房间,抬眸看到一束冬日暖阳。

  他探出手,阔别已久的日光落在掌中。

  季深静静看着苍白陌生的小手,再感受不到记忆中的温暖。

  头顶的乌阳再不能吸引他了,他平静阴郁的目光,缓缓落在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赫灵爻身上。

  乌云遮日,一片阴影笼罩。

  他长睫垂下:“阿姐。”

  *

  悠悠惊讶的发现,赫灵爻出去半月后,家里病弱的四弟弟,变得粘她了许多。

  她走哪,对方都像小尾巴一样跟着。

  悠悠想起鬼王夺舍的传闻,心道多半这时候,赫无荆已换人了,变成了季深。

  赫灵爻却不知道,见四弟弟粘着,便走哪都捎上他,修行时对方也在身边。

  四弟弟早到了该修习法术的年龄,只不过因病一直没有开始修行,赫灵爻修行时,抽空也会教他。

  她发现四弟弟天赋极高,甚至在她之上,本欲向爹娘说起此事,不知为何,四弟弟修习法术的能力又一下弱了起来。

  到了夜间,赫灵爻一如既往去看望季深。

  遗憾的是不知为何,出门一趟,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季深身体再未做出那夜清醒过来般的动作。

  意识到什么。

  赫灵爻沉默着,却始终如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风平浪静,直到一个深夜,置于宗祠的禁术被盗。

  赫家主第一时间发现此事,开启宗祠法阵,将胆大包天的贼人困在阵中。

  赫灵爻随众人进入大阵寻找贼人,却意外看到个小身影。

  “阿弟——”

  她快步过去:“你怎么在这?”

  四弟弟小脸稚嫩,背对着宗祠外的荷花池,手里握着翠绿的荷叶。

  刚下过雨,荷叶凝着晶莹的水珠,他眼眶蓄着泪,低下头:“我来寻莲子吃,可是,迷路了。”

  赫灵爻紧绷的心弦松了松,失笑道:“方才有人擅闯宗祠,盗走禁术,爹爹开启了大阵,你当然走不出去。”

  她上前,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这里很危险,我先送你回去。”

  ‘赫无荆’抬眸,乖乖道了声“好。”

  季深紧张到狂跳的心渐渐平和,原来,他还是有好运相伴的。

  悠悠心下微沉,这禁术怕就是鬼术了。

  盗走禁术的贼人未能被捉到,赫立山惴惴不安了许久。

  此禁术乃邪术,赫家驱鬼术就是对抗这邪术而生,宗祠戒备森严,那人能擅闯,对宗祠一定十分熟悉,多半出身赫家。

  赫灵爻并未向任何人说过摘莲子的四弟弟,以至于,赫立山派人追查,始终未寻到蛛丝马迹。

  *

  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上元佳节,明月城内热闹非凡。

  护城河水面漂浮着起起伏伏的花灯,来到河边的女孩,白衣红襟,乌发雪肤。

  她蹲身将两个用细线绑在一起的花灯,放在流动的水面,轻轻一推。

  “阿弟,快许愿。”

  季深看着从上流飘下的花灯,看得入神,周围闹哄哄的,他没听清。

  赫灵爻见花灯都飘走了,四弟弟还在呆楞,赶忙握住他的两只小手,双手合十:“赫无荆,快闭眼许愿。”

  季深垂眸“哦”了声,闭上眼,心道:将愿望寄托于神佛的行为,无用而可笑。

  他从来不信神佛,何况,这是赫无荆的花灯。

  不过既是赫灵爻亲手做的花灯,想要他许,他便帮赫无荆许一个愿。

  就许,最疼爱他的赵夫人有个全尸。

  天边明月渐暗,季深悄无声息弯起嘴角,心底嗤笑了声。

  不过这由不得神佛,由他,或许他有这份仁慈。

  他的手被赫灵爻放开,冷风吹过指间,暖意散去后泛起凉意。

  季深侧过脸,赫灵爻也在双手合十许愿。

  两人的花灯是系在一起的。

  赫灵爻说他总迷路,说不定花灯也要迷路,一入河水就沉下去,干脆用细线将他的花灯系在她的后面,反正平日就像小尾巴。

  扮赫无荆扮久了,季深尝过各种意义的众星捧月,很多人喜欢他,父疼母爱,兄友弟恭,交友四方......都是他以往可望不可及的。

  如今唾手可得,他却觉得乏味无趣。

  季深心底如明镜,这些人给予的对象是给赫无荆,不是他。

  唯独赫灵爻,他能从她身上,看到些许被遗忘的季深的存在,也唯有她,让季深心中认定的东西有所动摇,偶尔会想,若他是赫无荆就好了。

  赫灵爻便真的是他的阿姐。

  他可以像扮演的赫无荆一样,与她那般亲密。

  夜风拂过河面,万千花灯从季深眼前划过,没有一个是他的,赫灵爻花灯后方拉着的小灯也不是。

  季深眸光淡淡:“阿姐,该走了。”

  “等等,还有一个。”

  季深不解,抬眸倒映出女孩白净的面容。

  她弯嘴轻笑,一个小老虎模样的小灯,映入季深眼眸。

  “还有一位小朋友的。”

  季深愣住,赫灵爻将小老虎灯放入河流,嘀咕道:“不知道替旁人许愿灵不灵。”

  话落,她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

  虔诚的模样,让落在她脸颊的暗淡月光,都变得圣白明亮。

  夜风吹来,河面亮着点点星火,季深额前黑色的碎发轻拂。

  小老虎灯融入河灯大部队,随波上下起伏,季深合手闭眸,对着属于他的灯许愿。

  他天生不信神佛,此刻,却也向诸天神佛低了头。

  许愿身旁的女孩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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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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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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