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心脏骤停啊
松田阵平还没反应过来。
他在接过单子时控制不止地手抖,好像那张薄薄的纸片是用质量极大的金属铸造的一样,重的男人差点把印着''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的纸张扔在地上。
心跳骤停
黑色卷发的警官感觉自己思绪很杂、很乱,不知道正在努力运转着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接被这句话轰炸成了一片空白。
恍惚间一切视线内的东西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松田阵平有些愣神地抬头,看见送出这个噩耗的护士嘴唇正不断开合,说着什么。
"你们两个真的是家属"女护士说完前面的话后才有空细细打量眼前两人,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只皱起眉头,语气严肃道,"非家属是不能签字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们"
里面那人送过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除了给他紧急处理了脖子上伤口的急救人员外,身边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上一次打印病危通知书出来也找不到人,这次终于有了,但是看着完全不像是可以签字的家属。
护士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她正要给眼前两人强调这件事的严肃性,还没等把话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我来吧。"
完全陌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松田阵平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那张纸,又在看见对方的表情后松开手。
来人戴着眼镜,长着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四十多岁上下,但是下巴上满是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胡茬,左手还打着石膏,用绷带掉在脖子上,走路一瘸一拐。
看着都是新伤,他甚至还穿着病号服。
中年男人的额前覆盖着一层薄汗,看上去像是从住院部的方向刚刚赶来,他把护士叫去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护士朦朦胧胧地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走回手术室。
不到半分钟她又跑了出来,不过这次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主任说可以,还说情况稳定了一点,让你们放心,不过这个还是得签一下"
"谢谢啊。"男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让一边的荻原研二帮自己把单子按在墙上,自己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牙咬住笔盖拔开,流畅地在上面牵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也阳陌生。
"您是"荻原研二下意识对面前这个无论是年纪还是气质都比自己成熟不少的男人用了敬语,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探出的一节胳膊上,那里有一道呈裂纹装的陈年旧伤,一看就是曾经被子弹穿透过。
"算是里面那家伙的前辈吧。"男人撸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在话尾小声接了一句''虽然不是我负责带'',他不客气地在两人空出的椅子上坐下,抬头时取下了眼镜,露出了一双极具威严的眼睛,"你们是格吾的朋友"
见两人一直沉默不语,只有半长黑发的那个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仍然不住往急救室那边看,显然整个心神都还挂在里面那人身上的样子,男人总算露出有些温和的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行了,没听医生说情况稳定一点了。这句话算是给打了保票了。''
荻原研二煞白的脸总算好看了那么一点,他稍微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这才有空去看自己的幼驯染。
那人仍然皱着眉头站在旁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座雕塑。
走廊随着沉默又陷入黑暗,只有抢救室的指示火在发着幽暗的光,像是枪救台上那人岌岌可危的生命一样努力闪烁着,略微镀在每个人的眉眼上。
他隐约看见那座雕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阵平。
荻原研二下意识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声音重新唤醒了走廊中的灯光,惨白的灯让松田阵平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黑色卷发顺着动作滑下几缕,挡住了小半眉眼,将自己外露的情绪藏在其他两人看不见的地方。
前者一时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过去轻按住那人的肩膀。
像是要引出另一个话里,在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两人,用手将尾部被咬得稀烂的烟取下来,开口道,"这是我第四次给他签这个晦气东西。
"
雕塑终于有了反应,像是突然被连接上发条的木偶一样猛地转头看向他,藏在黑色卷发下的眼睛里藏着风暴,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是又真的像石头雕刻而成的一样伫立在原地。
"每次病危,医生说的都是因为不明原因心跳骤停。"并没有在意其他两人的反应,男人继续自顾自往下说,看上去很想在给两个对于春日川格吾算得上''家属''的人打小报告的时候抽根烟,但是又被墙面上的禁烟标识制止住。
"事后我问他,那个家伙只说觉得自己在睡觉,想要睡得更舒服一点真是混账话。"
想到对方躺在病床上,用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看着自己和武田,说出这种话的样子男人就拳头发痒,可惜那种时候又下不了手,生怕自己一动拳头又把他打回icu。
"既然今天刚好遇上了,倒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你们作为朋友的话,开口应该比我和武田容易一点。"这句话说出来之前,中年男人还纠结了一下,随后便把眉毛皱在一起,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淡化掉话语中的担忧,"这几天常来一点,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不太对劲的话找个心理医生吧。"
荻原研二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大脑有点卡壳,他因为角度的原因在将春日川格吾送上直升机时并没有听见那句''别走'',此时只感觉自己大脑嗡一下,半天都转不过来。
"格吾那家伙"
中年男人闭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把对方干过的事情都串起来一样。
那家伙各方面都很正常,说正常或许有点奇怪,是大家都会喜欢的性格,装乖最有一套,好像天生就擅长交际,来了不到一周就和这些年纪平均比他大十几岁的前辈''混熟''了,每个人出差都不忘给他带份伴手礼,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放,偏偏还真诚又真心。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工作。
从很早以前他和武田就发现了,春日川格吾工作起来像是不要命一样,天天奔赴在打击毒贩的第线,什么任务都可以捞过去做,今天刚进医院第二天就能扑腾起来,累到等待资料传来的空隙可以站着睡着都不愿意休假,而且
完全不怕受伤,好像也不怕死亡。
即使他已经四十二岁,见过太多同伴的死亡了,也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但是扪心自问,他还畏惧这种彻底的告别的。但是那个三十岁不到的家伙却完全不害怕一样,什么样危险的地方都敢进,却又要拦着别人不让过去,好像做事情的原则只有一个。
我自己可以出事,可以受伤,殉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人不行。
春日川格吾最忙碌的那段时间,他曾经直接把人按到休息室的沙发上逼迫他休息过,栗发的后辈窝在沙发上装乖,说这个任务结束之后自己保证好好休息,被自己威胁要让他强制休假之后却瞬间变了脸色。
窝在沙发上的人睁着那双蜜色的眼睛直直望过来,眼睛里满是恳求,又添加了很多其他的情绪,男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被烫得往后缩了一下,狼狈的错开视线,再也没提过强制休假这件事。
快溢出来的恳求,因为太累而有些涣散的视线,杂乱的情绪,那个眼神就像是
就像是停下来休假比累到猝死还令他害怕一样。
事后他和武田大二在吸烟室谈了半宿,还没有聊出个所以然来,松尾和志那个家伙又撞到了枪口上,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暂且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这次我会让上面给他批两个月假期,算是休息也算是停职吧。"说完回忆当中能说的内容后,他直起身来,似乎因为说出''停职''这样重的词而愧疚,不敢再和自己后辈的同期好友对上视线,连背都微微佝偻下来,"如果有问题的话会调任,不过他应该不愿意就是了。"
"虽然知道只要踏上这条路,总会有那种结局的可能,但是人哪能没有私情。"男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坚毅的面容好像一下苍老的许多,我们比谁都希望,这个家伙可以长命百岁。"
想起替换掉咖啡机的各种茶盒和茶壶,被摆上绿植的吸烟室和一双蜜柑色的眼睛,他直起身来有些艰难的站起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带着伤的腿有些跛,但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下,补充道。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替我转告他,好好休息吧,当放长假了。不过等回来之后,罚跑也别想免了。"
男人走的倒是潇洒,独留两个被这一大串消息击的昏头转向的人留在空荡的走廊里。
开、开玩笑的吧。"一直等到那人走出视线范围才接收到信号一样,荻原研二结巴着问道,不知道是对松田阵平说的还是自言自语,似乎还没有把对方口中的男人和自己警校时的同期对上号来,却又通过无数的细节证明了这些绝对不会是开玩笑。
开玩笑的吧,那个什么都不害怕的家伙,有自毁倾向
好像心里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下六神无主起来,半长发的警官下意识求助般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惨白的灯光下,那人仍然站在原地,面色随着那个前辈的话越来越阴沉,知道自己好友看过来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将拳头猛地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操"
松田阵平咬着牙,表情阴沉到连从小和对方一起长大的荻原研二都怵了一下。
这句脏话在走廊里回转了一圈,渐渐淡去,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过交谈。
抢救室的灯闪烁了几下,在不知道凌晨的哪个时间终于熄灭了。
从抢救室推出来的男人此刻真的像睡熟了一样,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血迹也被擦掉了。
松田阵平顿了顿,伸手想又指尖蹭掉那人睫毛上没被擦拭血迹的护士注意到的血斑,却在努力了好几次后反应过来,那片小小的血迹早就干涸了,用手指完全无法擦掉。
他把手放在对方胸口上,好像在微薄的心跳声中汲取到了什么力量,那双眼睛终于重新恢复神采。
春日川格吾是在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
他一觉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中午,四舍五入一下算是睡够了足足二十四小时,只觉得浑身舒畅,还没来得及在病房还算柔软的被褥里滚一圈,下一秒尖锐的钝痛就翻涌上来。
好疼
麻药的效果早就退却了,男人全身都疼,胳膊上被子弹擦过的伤口疼的不行,却又被其他两处更剧烈的疼痛盖住了。
腹部被羽谷缈一脚踢裂的旧伤顿顿的疼着,好像有人那手术刀对准他的胃部反复划割,喉咙也疼,疼到发烫,甚至咽口水都能把自己疼的头皮发麻。
止疼片在哪里啊
习惯了用这种方式调节身体的感官,春日川格吾咬牙忍着疼痛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自己在昏睡时已经被换上了一声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原本的衣服就放在旁边的座椅椅背上,但是装着药瓶的口袋却空空如也。
不会是之前和羽谷缈打架的时候把药瓶掉出去了吧别吧这可是救命药啊而且那一瓶可贵了。
之前为了给羽谷缈和自己多屯一下这种东西,他可是工作到看见任务两个字都要tsd的程度了,还差点被强制休假。
默默把由此回想起来的,自己在沙发上可怜巴巴求前辈别给自己休假时的丢人样子甩出脑袋里,栗发男人撇嘴在心里抱怨。
为什么不能出一个不用口服,买了就能直接远距离生效的商品啊,非要追求真实体验把屏蔽痛觉的系统商品做成这种真正的止疼片的样子。
又不好携带又容易弄丢。
春日川格吾正要重新缩回床上,试图让月山朝里那边快点结束笔录来送止疼片,却忽然在转头的那刻看见了熟悉的瓶子。
自己劳心劳力换来的止疼片居然就放在病房边的床头柜上,连带着刚摘下来的鲜花一起
他记得之前月山朝里来的时候看见过假扮成绿川光的诸伏景光,这捧花大概是景光那家伙放的吧。
松田阵平和荻原研二好像是一直守在这里的,不过不知道现在他们都跑去哪里了,月山朝里刚来就被叫去警局那边做昨天的笔录,现在暂时也没法替自己侦查大猩猩们的动向。
知道自己绝对会被训一顿的家伙往外瞄了几眼,从打开的门看见了外面算是空荡的走廊,只有偶尔几个来探病的人步履匆匆地走过,看上去完全没有那两个人家伙中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伤成这样也不会被打,顶多就是被训一顿嘛。
这样想着,男人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来,将药瓶捞过去打开。腹部的伤口实在是疼的厉害,就算现在喉咙处也隐约传来血腥味,他皱起眉头,大脑都被疼痛折磨的有些嗡嗡作响,只想快点把止疼片吃下去。
还有六颗左右,幸运
看见药瓶里面的药片,栗发的警官先生总算勾起嘴角,扯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来。
这个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好,估计还要疼好几天,先都吃了再说,等月山朝里过来的时候再给自己带一瓶就好了。
六片可是可以撑过十八个小时。
春日川格吾打开药瓶,先从里面倒出两颗来,仰头放进嘴里,药片入口的那刻就自动融化开了,连融化出的水都没有,但好像有一股不存在的温热暖流直接从喉咙涌向四肢,身上原本折磨的他连呼吸都有些错乱的疼痛全数消失不见了。
男人弯了弯眼睛,直接将剩下的药片全部倒在手心里,仰头将着四片也全数倒进嘴里,在吃药的间歇他听见了一串脚步声以及紧随其后的重物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听这个声音,像是什么接水的保温杯
下意识在脑内分析起来,还没等春日川格吾反应过来,他往嘴里倒药的那只手就忽然被人大力拽住,即使没有痛觉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
唉”
下一秒,天旋地转,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被这个忽然进入病房的人死死压在病房铺着惨白床单的床面上。
栗发的警官先生正要开口说什么,声音先是被喉咙处的伤痕挡住了,再是被来人的下一步动作彻底堵在喉咙里。
那人就松开了紧紧擦着他手腕的手,改为用力捏在他的下巴上,另一只手动作强硬地从他嘴里探进去,撬开牙关。
"你他妈在乱吃什么"
松田阵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的吼声从头顶上方传来,用来拆弹的灵活手指以不会牵扯到那人伤口的方式探进口腔,强制性掰开那人的嘴,似乎想要让他吐出刚刚倒进嘴里的药片。
然已经咽下去了。
没有在口腔中找到任何其他颜色的药片,松田阵平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面前这个人气疯了。
伊达航早上匆匆来看过,结果又因为案子被叫走了,月山朝里和飞鸟雾还有安室透一起来的,后者美其名日来送早饭,看见病床上那人后表情瞬间沉了下去,但是又无法逗留太久,也在送完早饭后不久就走了。
月山朝里和飞鸟雾似乎想一直守在这里,但是中途被警局那边叫去做笔录,他们刚走一个叫绿川光的男人就推门进来,他和栽原研二一眼认出那家伙就是七年不见的诸伏景光。
但是这种时候好像已经没办法叙旧了,几人只是相互拥抱了一下,松田阵平注意到对方看向春日川格吾准确来说是看向春日川格吾脖颈间伤口的眼神比安室透复杂很多,好像被一个奇怪的编织网困住,连走时都步履匆匆。
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后居然又是只剩下他们两个。
守了一上午都不见春日川格吾有任何醒来的趋势,想起昨晚那个前辈说的''他说自己只是在睡觉'',松田阵平只能强行放下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绪,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太累了,多睡一会儿而已。
只是在睡觉而已,这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谁知道春日川格吾那个家伙,就荻原研二出去买饭,自己去走廊接个水的功夫,他居然还能折腾出事情来
鬼知道他端着水杯回来,在门口看见这场景时是什么心情
栗色头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在接水之前被自己拿在手里细细看过的药瓶现在就被他手背还留着针眼的手捏着,看不清里面还剩多少东西,男人就这样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一把药塞进嘴里,然后用自己被祸害成那样了的喉咙咽了下去。
因为身上的伤口和失血,春日川吾好像连皮肤都变成了一种不健康的惨白色泽,手抬起时能让人看见手背上清晰的青色血管,脖子上裹了好几层的纱布盖住了狰狞的伤口,单薄的病号服也盖掉了腹部和肩膀处的带。
像是想把昨晚的压抑气氛驱散出去,病房内的窗帘一直是拉开的,午间格外和暖的阳光撒在床上,将男人本就是栗色的头发照成了另一种更浅淡的色泽,连同眼睛一起。
松田阵平过来时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对方被发丝微微挡住一些的右眼。
那只眼睛被光照成了很浅很亮的颜色,异化成为了无机质的玻璃球,因为在想其他事情,眼睛被恍惚覆盖住的样子和春日川格吾仰起头的角度与他最恐惧的画面重叠起来,把他总直接带回了昨天那个猛是血腥味的房间里。
有那么一瞬间,松田阵平恍神之下好像在阳光间窥见了那人满身是血捂住脖子靠在墙上的样子,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错觉,病房里面什么都白,连对方的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随后,混沌的大脑终于被劈开了一条口子,在男人清醒地意识到对方干了什么之后,从昨天中午开始,一层层累加压抑的怒气和恐惧好像瞬间决堤了。
喉咙都成那样了还就这样把药片咽下去
让自己恼火成这样的栗发男人被自己死死按在床上撬开嘴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在他放下手后看过来,圆润的蜜色眼睛里露出困惑的情绪,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因为喉咙的伤口,半天都吐不出来。
"春日川格吾我真的想撬开看看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你现在这个破嗓子吃流食都困难,还干吞药片,你怎么不干脆直接"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已经气到说不出流畅的句子来,见对方已经咽下去了,也不打算再说什么长篇大论,只伸手拿过拿过药瓶。
随后,他的话音一顿,猛地扭头瞪向自己手上没有传来任何药片碰撞声,种类也不大对的药瓶,活像里面装了一条蛇。
事实上,男人将药瓶拿过来,从没来得及盖上瓶盖的瓶口看见了比蛇还恐怖的东西。
空空如也的瓶内。
松田阵平记得,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之前打开的时候,看见里面有差不多六颗的药。
那家伙全吃了。
"你不怕把自己毒死吗"
心脏随着空空如也的药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位爆破处的王牌警官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又好几秒都做不出动作来,在愣愣地吼完这句话后,他直接将药瓶摔了出去,伸手就要按床边的呼叫器,却被床上那人一把拉住。
"别"碎沙一样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瞬间让松田阵平僵在原地,他转头咬牙让对方不要说话,却对上了那人最有优势的眼睛。
圆润的蜜色瞳孔里面闪着慌乱,随后又被一种强行的镇定和恳求取代了,春日川格吾咳了两声,只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六颗。你一口气吃了六颗这个东西还没事等着洗胃吧。
松田阵平并没有打消自己按呼叫器的念头。
"保证"那人眨看眼睛可怜巴巴地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男人想不出来他用刚被割破的喉咙挤出声音来该有多疼,心疼和恐惧愤怒夹杂在一起,让他摆不出任何一种表情,只冷着脸从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抵在对方手里。
我保证没有事情真的真的
"保证你凭什么保证,之前也这样吃过"
爆破处的王牌警官精准把握到这句话里面的疑点,冷声问道,甚至摆出了审问的架势。
反正就是没事真的,绝对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用按铃了,阵平
"绝、对、一、点、事、情、都、没、有。"
男人感觉自己都要被春日川格吾的打出来的混账话气笑了。
"你真可以。"
松田阵平扯出一抹冷笑,带着怒火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精准地按下了呼叫按钮,立刻有医生来了解情况后给病床上那人做起全身检查。
那家伙吃了多久的止疼片了。
在春日川格吾看向自己的视线被医生挡住后,男人嘴角的冷笑彻底放下去。
为什么一口气吃这么多正常的剂量已经达到效果了吗以这种几近自我消耗的方式去阻止疼痛,他不是专门管非法药物吗,知不知道这种东西也会成瘾啊
既然怕疼的话,不什么事情都冲上去,不让自己受那么多伤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依赖这种药物甚至醒来的第一时间去吃了这个东西。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捏住了那包昨天躲在吸烟区已经抽的差不多的烟盒,盛怒下的大脑被另一个事情挤出一点点清醒的区域。
春日川格吾那个家伙醒来时看见的是什么场景
病房。
空空如也的病房,从打开的病房门可以看见走廊,步履匆匆的人,没有一个向他而来。
男人僵在原地,忽然回想起自己放开他手时的模样,这才从记忆中对方垂落下去的指尖看见了绝望和怀疑的余韵。
连因为刚才的事情一直升腾着的情绪也一下沉了下来。
这个家伙怎么老是一个人啊。
在房间中被划破喉咙,捂着脖子绝望地等待救援时是一个人。被送上直升机,推进抢救室时门外只有空荡的走廊和亮都不曾亮起的灯,连终于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也空空荡荡的。
松田阵平火气好像一下浇灭了,冷的透心。
医生将人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但是临走前还是把这个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病人严厉地训了一顿,严令禁止了这种折腾自己嗓子还乱吃药的行为。
等医生终于离开后,春日川格吾眼睛里的高光都没了,整个人所在病床上,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却在房门被关上的那刻冲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讨饶的笑来。
看吧看吧,我就说没问题吧
他迅速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下这行字,并举到了对方面前,连圆润的眼睛里都绽出了笑意来。那人并没有回应,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落在被举起的屏幕上。
松田阵平好像忽然沉默下来,只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用一种春日川格吾看不诱的眼神细细打量着那人身上的各处伤痕。
''这是我给他签的第四次病危通知书。''
连一个并不是直接带春日川格吾的前辈都给他签过四次,那其他人呢,总务处其他的人呢
他在多少次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离死亡那么近。
春日川格吾本来还想打些道歉的话,如今所有的思绪却全被那人的表情打乱了。
松田阵平的眼睛完全暗沉下来,只细细盯着他身上的伤痕,不说话也不抬头,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
栗发男人下意识伸手,拉着的对方的衣袖。
下一秒,那人握紧的拳头猛地向他脸上袭来,在离鼻尖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停下,凌厉的掌风甚至微微掀起了他栗色卷曲的发丝。
春日川格吾连躲都没躲一下,只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心虚模样。
"是不是得把你栓病床上才能不折腾自己"松田阵平死死咬紧牙,声音从喉咙和牙缝间挤出来,听上去比春日川格吾之前的声音还要沙哑,黑色卷发在阳关投射下在脸上留下阴影,正好盖住了那双混乱到几乎分辨不出情绪的眼睛。
像是要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男人握拳横在对方脸上的手都细微发着抖,"我真是恨不得"
所有情绪都堆积在话尾,压抑到让人心惊,却又被从昨天一直忍到今天的松田阵平全数吞下去,半点都不愿意再翻出来说给病床上那人听。
两人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最后是春日川格吾先动作。
他转头,望向自己好友的眼睛,那双总是亮闪闪的蜜色眼睛在此刻沉了下去,在阳光的烤制下化成了滩热乎乎又粘稠的蜂蜜糖浆。
i"陈平。"
这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刚落下,春日川格吾就感觉眼前一暗。
原本好好坐在床边的人忽然俯下身,将自己圈在了怀里,却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连拥抱都很克制。
他叹了口气,伸手反抱住对方,手上用了点力气,将这个动作彻底变成了牢牢地相拥
松田阵平比呼气重不了多少的气音在耳边响起,"明明该害怕被抛下的,是我们才对吧混蛋。"
湿润的感觉从颈部传来,春日川格吾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泪水。
这个词所包含的意思让男人瞬间傻在床上,想扭头去看旁边那人,却因为对方紧紧埋在颈侧的头和拥抱的动作没法实现。
别走。"
含糊的声音连同着又一滴泪水砸在颈间,春日川格吾几乎以为自己会被那颗微凉的泪珠烫伤。
作者有话要说∶
格吾∶明白了这个家伙害怕被抛下,早说嘛真是的那么傲娇干什么直接吓成线稿了其实栽原∶提着饭站门口g
松田∶哭完就把这两个人都灭口。加更2还完啦嘿嘿翻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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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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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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