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突然有了动静,光亮照射进这块逼仄空间时,他不适应地眯起眼,看见一道逆光的瘦削身影。
“颜布布,出来。”清亮中带着疲惫嘶哑的声音响起,那身影对他伸出了手。
两人对视几秒后,颜布布的眼睛放出光彩,小声喊了句:“少爷。”
他被抱了出去,紧搂着封琛脖子,将脸埋在他肩头上。
封琛刚抱着人退后,便又是一阵余震,顔布布方才藏身的木桌被石块压了个粉碎。
封琛腾出手去捏顔布布的肩背:“痛不痛?”
顔布布吸着鼻子摇头:“不痛。”
他头上的卷毛随着这个动作摇晃,柔软地拂过封琛脖子。
封琛分别捏他手臂大腿,还压了几下小腹和胸膛。
“这里痛吗?”
“不痛。”
封琛将人放下,顔布布就牵着他衣角,茫然地环视周围。
别墅成了废墟,一切都面目全非,顔布布惶惶然地问:“少爷,我们这是到哪儿来了?”
封琛哑声道:“我们还在家里,只是发生了一场地震,家已经塌了。”
顔布布先是一怔,接着变得紧张:“那我妈妈呢?”
封琛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抬起手背擦拭额角的汗水。
顔布布扯了扯他衣角,央求道:“少爷,我要妈妈。”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顔布布音量逐渐提高,拽着封琛衣角,将他扯得左右摇晃。
“我要妈妈,少爷,我要妈妈,我妈妈呢?”
封琛终于开口道:“我没看到你妈妈,可能她去了其他地方。”
颜布布执拗地追问:“妈妈开始去了主楼,怎么会去其他地方呢?”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封琛脸色有些不好。
他是从机场走回来的,走了好几个小时,都顾不上喝一口水,喉咙干得上下壁都黏在一起。头也阵阵晕眩,手脚发软,想来又在开始低烧。
他刚才先找的主楼废墟,看见了阿梅几人的尸体,也在倒塌的密室里,找到了父亲藏着的密码盒。
然后才在佣人房发现了颜布布。
短短几个小时,他的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此刻内心的害怕并不比颜布布少。只是他生性克制,所以将那些情绪强行压住了。
顔布布的追问让他无力招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心烦意乱地道:“我没见着你妈妈。”
顔布布却转向主楼,定定看着那堆废墟,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已盈满泪水。
“顔布布——”
顔布布从封琛手下挣脱,飞快地爬上废墟,去推那根最长的廊柱。
他两脚使劲,皱着一张糊满灰痕的脸,细小的脖子也鼓起了青筋。
封琛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余震再次袭来,才冲上废墟,不容分说地将他一把抱起,搂在怀中往石堆下跑。
“我要救妈妈!放开我,我要救妈妈!”
顔布布在他怀里挣扎,大声哭嚎,扑腾着两条腿往地上滑,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
他力气在这刻空前的大,封琛竟然制不住他,眼见旁边的水泥板在下陷,便将他夹在腋下,狼狈地冲了下去。
到达安全的平地后,封琛手一松,将顔布布扔在地上。顔布布在地上滚了半圈后,爬起来就往废墟上跑,被封琛一把扯住了后衣领。
顔布布挣脱不开,转身去掰封琛的手指:“放开我,放开我。”
“顔布布,你冷静点。”封琛揪住他衣领往后扯,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救不了你妈妈,我也救不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你明白吗?”
顔布布不明白。
“不,我要救,我要救妈妈。”
封琛将他的头按在胸前,喘着气沙哑地道:“顔布布,别闹了,我刚看见了你妈妈,她已经死了。”
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顔布布瞬间停下所有动作。
封琛试探地松手,他便往后踉跄两步,如同不能呼吸般,大张着嘴痛苦地喘息。
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没谁去管地底深处时不时滚动的闷响。
封琛舔了舔干涩的唇,视线扫过远方,突然神情大变,拽着颜布布的胳膊就往院外走。
颜布布踉踉跄跄地跟着,被封琛塞到了院外小花园的假山洞里,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少爷——”
“别说话。”
封琛厉声低喝,打断了他。
脚步声响起,至少十来个人从假山旁经过。封琛从缝隙往外看,只能看见他们腰间冰冷的枪柄。
“快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盒子,保安说他家儿子刚回来,把人也要找到。”
“是。”
陌生男人的话音刚落,别墅内就传来机器启动声,还有水泥砖被掀翻的重响。
假山洞很狭窄,两人紧贴着没说话,随着一波波余震,本就裂痕遍布的假山,往下沙沙掉着沙石。
“上尉,发现了几具尸体,怎么处理?”
封琛察觉到怀里的顔布布身体突然僵硬,连忙用手按住他肩,示意他不能出声。
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尸体……死者为大,就地掩埋吧。”
“是。”
“等等!”
沉默片刻后,上尉继续道:“不对,少了两个男孩。”
封琛听到这里,趁着没人注意,拉着顔布布出了假山,躲在那些歪七倒八的树干里,猫腰往前行。
太阳快落山了,两人身形也不大,掩映在斑驳树影里,很快就离开了别墅范围。
顔布布不断回头,封琛低声道:“别看,快走,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泥腥味,夕阳穿透厚重的灰土,惨淡地照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整个别墅区一片死寂,车道歪歪扭扭,路面有纵横的裂缝,横倒着一些树木。
顔布布紧抓着封琛,亦步亦趋地跟着,封琛偶尔会开口提醒他注意脚下,遇上稍宽的裂缝,便将他夹在腋下拎过去。
他们没有走别墅大门,而是翻过垮塌的铁栏,进了片树林。在里面跌跌撞撞撞地走了一段后,顺着小路下山。
到了山脚,封琛知道这里已经安全了,便停下脚:“坐下休息会儿。”
两人随便拣了块大石坐下,封琛取出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了颜布布。
颜布布没有接,他肩背开始耸动,发出断续的抽泣。
封琛便收回手,低头喝水。
颜布布顺着石头滑下去,蜷缩成一团侧躺着,脸就贴着冰凉的地面。
“颜布布。”封琛喊了他一声。
顔布布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受伤小兽的悲鸣。
封琛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突然起身往山下走。
颜布布听到动静,终于睁开了眼,泪眼朦胧地看向封琛大步行走的背影。
少年挺拔的背影还带着几分单薄,很快就消失在道路转弯处。
顔布布不转眼地盯着,确定他不会再冒出来,又重新躺了下去。
只是没过几秒,眼泪更加汹涌地从眼里流出,淌过脏兮兮的鼻梁和额角,蔓延而下。
哭声越来越大,开始变得撕心裂肺,还夹杂着含混的妈妈。
他就那么大张着嘴,手里抠着一小块砖石,眼泪和涎水都滴落到脸下粗糙的砖石里。
哭一阵后,他又猛然抬起头,去瞧道路转角,再失望地倒下去。
过了很久,哭声渐渐平息,四周也随着安静下来。
这是种不同于往常的安静,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隐约的电视和汽车鸣笛。死一般的沉寂,如同时间和空间都一起凝滞,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流动。
顔布布坐起身,红肿着眼睛打量四周。
太阳已经落山,最后一丝光线也快消失,远处没有一点灯火。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声狗叫,拖着长长的音,凄厉哀怨,像是狼嚎。
颜布布心头的悲伤已经被恐慌驱走,警惕地转头左右看。
“少爷,少爷。”他沙哑着嗓子,对着大路方向喊了两声。
没有得到回应,顔布布愣愣地坐着。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跟着少爷走。此时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满满都是惊恐和绝望。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少爷,而且打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长大后会伺候少爷,会跟着他一辈子。
妈妈已经没了,少爷如果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他以后伺候谁去?
顔布布一骨碌爬起身,飞快地往前跑。
他满心都是惶惶,想着要追到少爷,让他带自己走,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只要别将他丢下就行。
他没留神脚下,摔得扑通一声,也没有呼痛,在地上翻了个滚儿,又迅速爬起来继续跑。
刚跑到封琛消失的转角,他就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仅存的一丝天光下,有人正坐在石块上,长腿半伸半曲,双手搁在膝头,微微阖目。
他的侧脸陷在阴影里,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只是睡着了,睫毛低垂,不明显地颤动着。
顔布布眼眶热热的,心里既有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份莫名的委屈和酸楚。
“少爷。”他抬起衣袖擦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封琛没有回话,但顔布布看见他转头朝向了自己。
顔布布一步一步挪过去,在他身前蹲下,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角,再慢慢攥紧。
紧得活像生怕他突然跑掉似的。
顔布布的眼睛在黑夜里放着光,像一只被抛弃,又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无比谨慎,却又难掩热烈地唤了声:“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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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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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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