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的力量是惊人的。
在机器面前,人力的效率完全不够看。
只见王祥赖摁住机器,前面两个社员拖拽,机器‘呜呜’的咆哮着,然后便掀起冰冷坚硬的泥块,将硬泥打的松散起来……
得需要十个人干半天才能打散一垄的硬泥,机器一趟过去,三个人没用半個钟头把这硬泥给打蓬松了,更多的社员上铁锨锄土即可了。
左右班排组的人不干活了,拄着锄头柄、铁锨柄在那里呆呆的看。
治安队还以为他们在偷懒,气势汹汹的过来嚷嚷:“怎么不干活了?还没有歇工哩,你们全停下干什么?”
“这么快就没力气啦?刚才看你们吆喝的挺凶的,就是……”
“你们别嚷嚷,过来看,你们看天涯岛用的是什么东西?”一个村干部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话。
治安队队员狐疑的看过去。
我草!
这是什么机器?
有人见识广,挠挠头说:“这叫松土机?我姑妈是鲁地的,她们那里耕地有机器,不过是用拖拉机拖着的,这怎么一个人就能扶着使用?”
两边班排组的社员哭丧着脸说:“娘咧,这可怎么比怎么赛?人家有机器!”
机器轰隆隆的开动。
天涯岛这边的社员都已经有经验了,他们铁锨挥舞的飞快,迅速装满了一筐子又一筐子的烂泥。
王祥赖将铁锨插在地上,往手里一吐唾沫搓了搓,挎上肩带抓起车把手,推着车子大踏步的往外走。
九点多钟的时候阴云更浓,风开始吹的凛冽起来。
降温了。
但是社员们不在意,干的热火朝天、头顶冒汗,顶着寒风继续忙活。
秋渭水和钟瑶瑶来送饭。
为了保持社员们充沛的体力,王忆准备了足够的食物。
上午加餐是加八宝粥。
成品八宝粥放入淡水后煮过后又焖了半个上午,里面的大米、糯米、红豆、红枣这些东西都已经焖的软烂适宜。
此时打开粥桶,热气带着香甜气息往外喷涌。
王忆挥挥手,喊道:“来,同志们歇一歇,喝一碗热粥继续干!”
大家伙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围上来。
秋渭水拿出带来的大海碗,用大海碗来分八宝粥。
其中给大迷糊是直接弄了个搪瓷缸子。
大迷糊直接在衣服上擦擦手,端着搪瓷缸子一边暖手一边吸溜热粥。
这年头来上工的劳力都不讲究卫生,再说现在淡水紧张,他们跟大迷糊一样都是把手往衣服上擦一擦,然后排队接海碗喝粥。
反正赶海工时候穿的都是破衣烂衫,脏了回去让婆娘洗一洗就是。
王祥赖推着车子回来拿自己的粥,他先吸溜了一口,笑道:“真甜真香啊,王老师这粥好,这就是学生娃早上喝过的八宝粥?”
王忆说道:“对,明天腊八节,生产队已经给社员们分了腊八粥,比咱们喝的这个八宝粥还要好,估计竹子不舍得喝,等你回去你们爷俩一起喝。”
王祥赖倚在堤坝上笑起来:“行,回去喝又香又甜的粥,这个冬天不带冷的。”
“这次来赶海工就不冷。”此次来上工社员中年纪最大的王富贵说道,“以前来赶海工,特别是70年那年,真是冷煞人了。”
王祥赖吸溜着热粥问道:“70年就是过来修的这防浪堤对不对?”
王富贵点点头:“对,那时候赶海工是真的厉害,现在赶海工才五天六天的,那时候得五六十天……”
“改革开放了,政策不一样了,一直到77年的时候赶海工还是五十多天。”有人说道。
王富贵说道:“但70年那次记忆最深刻,干的就是这防浪堤工程。”
“整个工程分了两期,一期工程是68年春,翁洲地委先组织全市民兵首先进行了内层堤的建设,又累又危险。”
“咱们社员干的是第二期,第一期从68年干到70年秋,然后70年冬咱们广大社员听从号令来开挖拓展海道,一共完成土方得有二百万个立方,工日是九十万个。”
王祥赖抬起头说道:“我有印象,那次动用的劳力多,得上万人吧?”
王富贵摇摇头:“不止一万,咱们干了多少日子?不得六七十?算算工日,动用的工人得一万多。”
王忆说道:“那场面可就壮观了。”
王富贵卷了一支旱烟叼进嘴里,笑道:“绝对壮观,王老师伱可以想象一下,就这海道枯水之后里面竟然有一万多的壮劳力。”
“你站在大坝上头往左看、往右看,只要是眺远望去,那不管哪里都是人,人头攒动啊!”
“说句不夸张的话,真跟一堆堆的蚂蚁一样,隔远了看,这人群真就是蚂蚁群,蚂蚁一点一点的啃树叶,咱们社员一点一点的啃海道。”
旁边的人补充道:“这话说的一点没假,咱们现在看到的海道虽然堵了淤泥,其实它整体还是很宽很平坦很深了,往回数到70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当时海道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石头、烂海藻、淤泥之类的,现在咱们站的地方都是我们在那个年代用人工给赶出来的,一车一车推出来的!”
“不只是推出来,有些施工地段太艰难了,没法用车子,是用人工使篓筐抬出来的。”再次有人补充说道。
有蹲在防浪堤上喝粥的人眺望了一阵后顺着防浪堤滑下来,说道:“哎,看二排、看二排,他们还挺有办法的。”
二排还在努力追赶他们的进程。
动辄上千斤重的土泥车子要从海底推上堤坝实在太难了,于是二排想了办法来拉车。
他们就地取材,把一辆用处不大的木制小推车倒过来,卸掉橡胶轮胎只留下轮毂,然后固定在河岸上。
空荡荡的轮毂外面一圈是内凹的,于是社员们就环绕轮毂一圈搁置上一根缆绳,缆绳一头绑了铁钩子的伸向海底,钩住装满泥土的大推车。
而缆绳的另一头自然留在堤坝上,并由两人一组民工攥在手中。
他们利用小推车的轮毂做了个滑轮。
这个东西叫滑车,土滑车。
有人推着一辆大推车到坡道底下,这样用铁钩子勾住车子前面,堤坝上的民工转身将绳子勒在肩膀上,二排排长黄志武挥舞手臂喊道:
“拉滑车!”
两个民工便从防浪堤往下溜,利用力量和重力势能共同转化为拉动大推车的动能。
于是两个民工到了河底,大推车便被推到了堤坝上。
而推车汉子不再像以前那么辛苦,上了堤坝推起车子可以直接往堆土场猛跑。
效率提高了。
之前他们队里的汉子推车上堤坝后得停下喘口气歇一歇,现在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推着车子到堆土场。
其他班排组看到后大感兴趣,纷纷把带来的小推车翻倒做土滑车。
王忆见此很佩服黄志武脑瓜子的灵活性,赞叹道:“难怪老黄能当队长,这家伙有两把刷子。”
王祥赖不屑的摇摇头:“这算什么刷子?土滑车早就有了。”
“别说土滑车了,70年的时候我们都竖起吊杆来做了正经的吊车。”王富贵跟着说道。
王忆想想也对。
土滑车或者滑轮吊车不是什么高科技、高技术用品,老百姓确实没有文化,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知识,生活中处处都需要知识。
他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咱们队里不设置上土滑车呢?咱们也有小推车。”
王祥赖还是摇摇头:“王老师,别弄,这个东西有危险的。”
“拉滑车来助推大推车虽然轻松了,可是小推车的轮毂搭上绳子后不稳定,不管你小心不小心,拉滑车的途中缆绳都容易从轮毂上脱落也容易磨断。”
“你想想,缆绳一旦脱落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堤坝上的黄志武突然一声惊呼:“快停下!”
晚了!
钢铁轮毂太滑溜了,‘呲溜’一下子,缆绳从里面脱落下来。
这样滑轮就不存在了,缆绳顿时松弛了,推大车的劳力本来正在轻轻松松,随着力量突然变大他没有怼住大推车,车子立马往下倒退。
拉了滑车向河底方向奔跑的两个社员更惨,他们本来为了能拉动车子上升自己双臂要使力气,同时靠往下跑产生的重力势能一起拖动车子。
缆绳脱落,力气便使空了,他们本来是从堤坝上往底下跑,他们拉着缆绳是在拖拉车子上升,同样,车子给他们一个反作用力,让他们可以沉稳下降。
如今没了这个反作用力,他们又在使劲往下跑,就一下子跑空了,加速冲了下去……
前面社员一头撞在了地上,后面社员情况还好一些,直接怼在了他身上。
可这样一来前面的社员就遭受了双重伤害,那惨叫声确实挺凄厉的。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哈哈笑,还有的说:
“黄金龙你的腚眼子得多紧啊,还得后面那伙计跑着往里插……”
“没别断牛子吧?”
“好家伙啊好家伙,这一招我懂,在古书里这叫老汉推车!”
黄志武听到他们的话气炸了,喊道:“快不去看看大龙和东子的情况!”
他们队里社员扔掉家伙什跑过去。
防浪堤没有多高,两个社员情况还不错,后面社员有肉垫子所以没出事,就是前面那个以脸刹车的时候搓破了面皮。
有人招呼赤脚医生,赤脚医生拎着药箱过来先用清水洗脸再抹红药水。
红药水跟血似的,一抹半边脸,看起来着实有些瘆人。
周围班排组的劳力都顾不上干活了,纷纷上去围着看热闹。
王祥赖说道:“黄队长,土滑车很危险的,你们最好还是别用了。”
“老话说的好,一分价钱一分货,一股力气一寸工。赶海工没有技巧,就得下力气,否则国家找咱们庄户人家来忙活干什么?”
王富贵也说道:“你们这次还算好的,是绳子脱落不是断了,它脱落了好歹有轴承挡住了,要是绳子断了才麻烦。”
王忆也发现了。
土滑车绳子脱落问题不大,因为缆绳最后还是会卡在车轮处,能缓冲一下给推车的劳动力留下反应时间去顶住车子不下滑。
真正会伤人的不是从两米多高的防浪堤上冲下去,而是大推车没有稳住倒退下来。
要知道这车子上可有上千斤的泥土,这些泥土连带车子砸在人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黄志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时候他们连队干部过来了。
叶辰跑在最前面,问道:“什么情况?”
不等有人说话他看到了防浪堤上的小推车和脱掉轮胎的轮毂,顿时发了脾气:“怎么还用小推车做土滑车?前几年不就说了不让用这东西了吗?”
“哪年工地上没有土滑车出事导致的伤情?不用说远了,就说去年、不对,是前年、81年的冬天,那次泽水公社陈老四和龅牙让掉落的大推车一个砸断腿、一个戳断肋骨,这件事你们忘了吗?”
黄志武低下了头,低眉顺目的说:“领导,我错了。”
王忆去研究了一下小推车轮毂,说道:“领导,其实做土滑车是个加快工期的好办法,只要把这个轮毂外面设计上个防脱钢圈就行了,通过钢圈把绳子卡在轮毂面上。”
叶辰说道:“这得焊接吧?要焊接就会伤了小推车的轮毂,不值当!”
王忆说道:“是要焊接,但不必把钢圈焊接在轮毂上,就是把一片……”
“算了,别费这些功夫了。”叶辰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王老师,咱们不捣鼓了,赶海工就是个卖力气的活,咱们老老实实卖力气吧。”
他挥挥手喊道:“行了,同志们别看热闹了,没有热闹可以看,都继续忙活自己的工!”
王忆还想给他介绍一下自己的想法,但人家并不领情,驱散围观人群后便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老实实上工就得了,费这么些劲干什么?
王祥赖也拉了王忆一把说:“王老师,你是有办法的人,肯定能把土滑车设计的安全起来。”hΤTpS://WWω.sndswx.com/
“不过没那个必要,这拖动土滑车得一趟接一趟、一车连一车,是吧?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的,拖车人得扛着缆绳拖,几天下来就把衣服给磨破了,不值当。”
这话说的王忆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理由呀!
后面社员们的干劲都被鼓起来了,越来越足,工程进展快了起来。
因为连部不光给他们送热水、送干粮,还送来了一台发电机和一台录音机、两个大音响。
录音机连上了俩音响,透过音响有戏曲声音传进大家伙的耳朵里:
“马大保喝醉了酒忙把家还,只觉得天也转来那个地也转,为什么那太阳落在东山下,月出正西明了天哎明了天……”
“今天的生意没好运,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铜钱,我马大保心内烦,抬腿走进了烧酒店,掌柜的你给我打上二斤酒,再给我弄盘炒三鲜,哎别看我衣裳穿的破,我喝酒从不少给钱……”
就跟渔汛大会战一样,赶海工也需要鼓舞劳力干劲、活跃工地气氛,丰富农民工的文化生活,连部播放了吕剧。
这段吕剧可不一般,是吕剧表演艺术家李岱江老师所演唱的《借亲》中最有名的一个选段,叫马大保喝醉了酒。
社员们听着戏曲干劲更足。
连部的领导们时不时的还举着大喇叭过来喊一嗓子:
“当日事、当日毕,今年的工,今年完成。今年任务重,需要赶工期,工期不成不准回家,想搂老婆抱孩子?不行……”
“还是老规矩,谁先进、谁收到表扬,哪个班排落后,就点名批评班排组的领导干部,都给我有点数,都给我把膀子甩开了……”
阴天看不见日头不知道什么时间了,不过下工的铜锣不会错,到了中午头铜锣便‘砰砰砰’的敲响了。
这样营部的领导们喊一声‘歇工’,连部的干部们收起喇叭招呼各班排组列队去食堂吃饭。
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工地顿时变了氛围,社员们揉着酸疼的肩膀开始唉声叹气。
死命干了一上午,这时候终于可以歇息了,可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和劳累了。
有些人爬上防浪堤后直接瘫倒在上门,四仰八叉的只顾着使劲喘息。
天涯岛的社员觉悟高、积极性足,别人下工我不下工,他们闷着头还在干。
其他班排组几乎都停下了。
多数队伍歇息一下喘口气后赶紧列队去往食堂抢饭吃。
但有的班排组是带着牲口过来的,要么是牛、要么是骡子或者驴,让它们来拖大推车,这样人就轻松了。
牲口是珍贵的生产力,外岛的环境和条件不适合养牲口,所以不管是牛是骡子还是驴,对各村庄、生产队来说都很宝贵。
这些班排组的干部们歇工后顾不上歇息,他们得安排赶牲口的车把式们先安置牲口,该上水要上水,该喂饲料得喂饲料。
一个个班排组列队从堤坝上经过,看到天涯岛这边还在忙,有干部便提高嗓门说:
“看看、都看看,人家这生产队在抢着争先进,咱们村不行啊,忙活的差远了,咱们干的差劲了。”
“我说你们可不能让我的脸掉地上被人家当屁股垫子坐着玩,下午开始都得加把劲!”
社员们压根不管干部们的话,争什么先进?先进给几个钱?现在都要挣钱!
不过他们不介意说几句酸话来放松放松,纷纷拿着天涯岛和邻近的金兰岛开炮:
“这是长龙的天涯岛,老先进队集体,咱们能跟人家比吗?”
“就是,咱们跟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比不着,倒是金兰岛在旁边——黄志武,你们队里的工让人家拉下好几圈啊!”
“黄队长你还有脸去吃饭?别吃了,加班加点的干吧,你们就在榜样生产队旁边,得学习榜样的精神……”
“滚你妈批的蛋。”王祥赖暴躁的骂了一句。
立马有人撇嘴说:“哎呀呀,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
王忆一听这话捡起个土坷垃直接砸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抄起地上一根木棍冲到了防浪堤上怒吼道:“你干什么?欺负人?”
王忆说道:“哎呀呀,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开不起玩笑来了?”
那劳力顿时涨红了脸。
他们队里人过来把他拉走,纷纷说:“开玩笑而已开玩笑而已,别当真。”
“都是一个县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走走走,快去吃饭。”
“听说今天中午有菜!白菜炖粉条,快点去呀!”
各队伍顿时加快了脚步。
人群先后远去,留下牲口慢慢悠悠的走。
车把式们挥舞鞭子甩出鞭花来,吆喝着牲口晃荡晃荡的走向林子找避风处给牲口歇歇。
牛脖子上有铃铛,骡子驴的脖子上也有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花一路响。
王忆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感觉这一幕还真挺有年代氛围的。
时候差不多了,他招呼社员们停下回去吃饭。
王东虎凑上来问:“王老师,中午头吃啥啊?”
王祥赖推开他不耐烦的说:“你他么是个饭桶呢?就你能,一上午没个声响,到了吃饭的时候你先问问吃什么——不管吃什么,还能少得了你的份?”
王东虎嘿嘿笑起来。
王忆说道:“中午吃好饭,听说过西北的大盘鸡没有?”
一听这话,劳力们很亢奋:“哈,中午吃大盘鸡?”
“大盘鸡是个啥?这东西很好吃吗?”
“你听听就知道好吃,大盘鸡,一大盘的鸡啊!”
“那太好了,中午吃鸡肉吃个够!”
王忆说道:“等等,你们误会了,中午不是吃大盘鸡,我就是问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大盘鸡,不知道的话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子。”
他放好工具带领劳力离开。
王祥赖推上了小车,小车上放上了旋耕机。
不能不防!
这个东西可太珍贵了,很容易遭了贼手!
王忆说道:“你别担心,有治安队在值班巡逻呢,什么工具都丢不了。”
王祥赖反问他:“要是治安队自己偷呢?”
这话还真没法回应。
他们回到营地一看,一口大锅里被吊在地窝子上接受火焰的炙烤。
钟瑶瑶身边放了个泡沫箱,有人掀开箱子盖,里面是棉被。
打开棉被,热乎乎的面香味便迎面而来。
全是烤饼!
焦黄焦黄的烤饼!
秋渭水急忙说道:“先盖上箱子盖,别让热气都跑了,这是出炉后就被我们买下包起来进行保温的烤面饼,待会泡羊肉汤……”
“羊肉汤?今天中午头吃羊肉汤呢?”大家伙顿时惊喜起来。
他们放下箱子盖去打开锅盖。
锅里浓白的汤水在沸腾。
热气腾腾!
切成大块的羊肉随着中央沸腾的羊汤而缓慢的翻滚着,看上去就过瘾。
王忆说道:“咱们中午吃西北另一道名吃,羊肉泡馍!”
羊肉泡馍是最适合重劳力的食物。
想想吧,西北的汉子冬天面对漫天严寒,吃上一顿羊肉泡馍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出去战风雪、斗狂沙,真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而且羊肉泡馍有肉有饼也有汤,特别是汤里可以煮粉丝,再加上胡椒粉、辣椒油,稀里呼噜下肚子,不管上午干了多重的活、这会有多累,都能满血复活!
王忆还给社员们准备上腊八蒜。
外岛人不爱吃生蒜,可腊八蒜却喜欢,这种蒜已经没有了生蒜本身的刺激性,只留下酸甜可口的滋味,很适合开胃。
一颗蒜瓣一口下去,大口吃着再用筷子拨拉一块饼进去,吃下肚子,浑身暖洋洋。
王祥赖是干吃饼,他举起饼示意:“这东西真香,是在港口那个羊汤铺子买的?我听村里的妇女说过,王老师你请她们吃过这东西。”
王忆说道:“对,就是那家的饼。”
王祥赖说道:“等、等赶海工结束,我去买点饼带回去给竹子,他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面饼。”
四十条壮汉二百个烤面饼,一扫空!
这样他们还有肚子去吃羊肉。
每人一大碗羊肉,汤管够但羊肉都是定量的,于是他们先吃饼先喝汤,最后才来吃肉过过瘾。
多数人是半碗肉最后细嚼慢咽的吃掉,吃的打饱嗝,一打嗝全是羊汤的滋味。
心满意足!
这时候去食堂打饭的人才断断续续的回来。
一群人满嘴叫苦:
“我草,上工时候没看见这么多人啊……”
“妈的,一个个真能抢,我家狗抢屎都抢不过他们……”
“你们打到紫菜蛋花汤了吗?我就抢到了两个玉米饼和一根咸萝卜……”
“什么紫菜蛋花汤?里面有蛋花?草,我的蛋往外喷次浆进一锅水里,那蛋花也比这汤里的多!”
唯有金兰岛一伙人没有怨言。
他们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从松林里出来,剔牙的、咂嘴的、回味的,看起来是去吃了一顿好的。
但他们回到营地之后又忙活起来。
金兰岛没有帐篷,住宿全靠窝棚子,他们挖的地窝子多,挖出来的土就多。
黄志武领着人用海水和泥配合石头垒了两个灶台,一个煮饭,一个烧菜。
灶台里外用铁铲抹的板板整整,留出烟道和柴火道,放上大铁锅,还真是像模像样。
王忆看看自家的地窝子里生火煮饭的架势。
还比不上人家专业呢!
各队领了干粮回来后都要埋锅造饭,光靠这干粮撑肚子可不行,赶海工是重活,必须得上油水,否则干上一天人就起不来了。
一时间,营地各处炊烟袅袅。
担当炊事员的劳力们挥舞铲子忙活起来,菜勺子碰着铁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热锅凉油、葱花下入,野地里到处飘荡着饭菜的香味。
劳力们或者叼着烟袋杆或者抽着旱烟,围着锅子等着吃饭。
一个个眼睛盯着锅子,嘴巴咂巴着,就跟小鸟面对带着虫子回来的老鸟一样,嗷嗷待哺。
还有的班排组有勤快人,下工后还去捕鱼了,这会用芦苇草穿着鱼鳃带着几条鱼回来。
他们是去河里的水洼子抓了鲫鱼回来,专门用来炖汤。
鲫鱼汤好东西,下奶。
鲫鱼被开膛破肚、刮去鱼鳞,营地旁边偶尔也有小树,他们便用树枝穿过鲫鱼鱼鳃挂起来晒腥。
然后四处有招呼声:
“今晚熬鲫鱼汤喝?”
“对,晚上喝个鲫鱼汤,热热乎乎睡一觉。”
还有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兔子都死光了?”
“早说了松树林子不长兔子,你非得去找……”
“放你娘的屁,70年我就是在这里赶海工,一天能逮着一只兔子……”
“等下雪吧、等下雪吧,下了雪就能看见兔子脚印了……”
听到这番话,黄志武和麾下的金兰岛社员纷纷偷笑。
王东虎注意到了,问道:“噢,你们去松林里逮兔子来着?”
黄志武赶忙说:“别瞎说,我们哪里去逮兔子了?兔子那么好逮呀?”
旁边的黄金龙搓着胯骨说道:“就是,我们还没吃饭呢,你没看着我们刚刚生火造饭吗?”
王忆过去看了看他们锅里煮的小米粥,然后撇撇嘴。
肯定吃过好的了,否则光靠这稀薄的能当镜子用的小米粥,怎么能扛的住一上午赶工的饥饿?
上午干了这一场,他是真感觉劳累!
赶海工、上河工也太绝了,一般人真是受不住这样的辛苦。
他的感觉没错。
中午吃过饭,下午继续上工,又是这么一顿苦工,一直忙活到天色黑了才收工。
天涯岛这边还是吃自己带的伙食,晚上吃两顿,先趁着各班排组去打饭煮泡面吃,加鸡蛋,一人俩鸡蛋全吃上。
然后等到午夜的时候下水饺再来一顿。
两顿少食多餐,对胃更友好,而且这样能更好的补充体力。
他们回到营地后下上了白象家的汤好喝,水开了打碎鸡蛋进去搅和。
就在锅子里飘起香味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尖锐的哨声,还有人在大喊:“抓逃工、抓逃工!”
等着开饭的劳力们纷纷起身往哨声响起的地方跑。
这是赶海工的规矩。
有劳力吃不了苦头或者出于别的目的而从工地逃跑,那么全员都有责任去抓他们。
类似部队抓逃兵。
这下子,营地里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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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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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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