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子儿,坐门墩儿。
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要媳妇儿干嘛呀?
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
明儿早上起来梳小辫儿。”
乡间院子树荫下撒尿合泥玩耍的几个小童,拍手欢快唱着清脆童谣。
童音悦耳,飘入空中张闻风的耳朵里,他听得发证,脸上不觉露出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触,半响后微微摇头,面容肃然,将些许沉渣泛起的前世儿时记忆抛入风中卷走。
默念《太上说常清静经》,洗涤无形执念影响。
修行路上,偶尔会遇到这种“你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你”的说不上是考验,还是奇遇,仰或是执障的奇奇怪怪触动。
往深里做想或许也没错,当然碰得一头包就怪不得谁了。
穿着土黄短袍打扮得土气的土堃诧异看了一眼三丈外的张观主,暗道好精湛的念力,他稍稍接近体会,张观主身上散发的无形静力,柔若无物,竟然能够影响到他的心境。
似轻风拂山岗,心旷神怡,又有一番别样的怯尘宁静。
土堃面上露出思索,簪花老祖曾经闲聊中提点与他,“机缘咫尺,有若天涯;近道无形,切莫错失”,他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不得不想,难道他的“机缘、近道”是指张观主吗?
他一直以为是仙灵观中某件传承宝物。
土堃感受着细微念力,再俯瞰人间山河,眼中似清水洗过一样透彻,看到的又是不同的清晰壮阔之美。
他被镇压地下,即使出来后也谨守簪花老祖的训诫,只在仙灵观方寸之地转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飞得不快,他想看看这片五百多年不曾见过的山山水水有何不同?
与个小辈观主没甚么话说,他只顾自己看风景,差点错失了身边的异常。
张闻风三遍经文默念完,心神澄澈,没注意到土灵离他近了点,继续陪着沉默的土灵一道欣赏山水,俯视蜿蜒曲折东去的峣西河,绵延不知多少里,直到消失在天边。
一路也看到几处山峰垂挂瀑布,但是相较禁地从云端倾泻而下的匹练,气势差得太远,不可以道里计,他提不起兴趣凑近去欣赏。
倒是下方满水的峣西河,浩浩荡荡给他另外不同的感受。
相比瀑布的飞流直下、一泻千丈,水波激流涌动着涛涛不绝厚重力量。
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势,他沿河飞行,不觉降低高度,慢慢看出“行云流水”之外的缓慢而浑厚,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源远流长!
闭目站定水波上方三十余丈,凌空迎风,衣袍飘飘。
河堤两岸行人和水中船舟的人们,对于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已经不像两年前那般新奇,见惯不惯了,却也没有谁会特意盯着去看,远远的瞟一眼忙低头,即使小童惊呼也会被大人用眼神制止。
神仙不可亵渎,远观即可。
土灵跟着看了一阵下方这条已经失去水神的大河,颇为纳闷,这小子悟性也太好了,看一破河水还看出感悟来了,他离身上有青光微微闪烁的张观主远点,不惊扰对方修行路上的“小机缘”。
约刻余钟,张闻风睁开眼眸,脸上有喜色一闪。
寻不到合适的瀑布进行“观瀑”,他以后可以通过“观河”继续凝练本命剑气,水与瀑同源,他的本命剑气是从水而来,终于让他找到替代的观想源。
处处留心,皆是修行。
“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
今后或可以试试“观山”,只不知从哪里找到一颗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供他“观树”?他其实很想观树,毕竟木为他本行。
赶到州城,已过午时。
张闻风与矮小汉子并肩走进道录分院,他是昨天下午接到谢护法传讯,谢护法在信中说得很客气,请他与土堃道友上州城前来考核登记。
来到护法院外,通禀之后不久,谢沫龄亲自迎了出门。
一番客气寒暄,请进门奉茶闲聊,土灵这次给足了面子,主动与谢沫龄攀谈,天上地下,人族妖族,相谈甚欢,对于他能留在仙灵观效力一個甲子,深感荣幸,恳请道录分院考核接纳,云云。
张闻风差点被灵茶水呛着了,暗自瞥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家伙。
这货出门没有撞到洞府拐角石壁上吧?
这一路飞来,天上没下雨啊,脑子怎么进水了呢?
他知道自己和土灵之间的关系有缓和,但是没有好到这份上,那就只能是莫夜临离开之前,又另外嘱咐过土灵,让他听话,等等。
谢沫龄非常满意据说桀骜不驯的土灵的态度,道门广纳贤才,求才若渴,却也不愿意用一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外族刺儿头,像这样多好,为了大安的道门建设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土灵态度摆得多正。
饭可以乱吃,官宝面前话不能乱说的,说出来的话相应的要承受一份天地束缚。
像土灵这样投奔效力的妖才,多多益善嘛。
谢沫龄提前与院正打过招呼,带着两人来到院正在北边的院子,考核接纳一名三阶大妖,必须得院正亲自出面接待,这是一种重视。
张闻风第一次见到深居简出的俞希贤院正,是一个沉默寡言面相温和的年轻人,他知道修为越高越难通过相貌看出年岁,有些高手喜欢老沉沧桑,有些则倾向让自己看着年轻。
见礼之后,俞希贤例行一番问话,不过半刻钟,便通过考核,让土堃在文卷上签字画押,享受南江州道录分院客卿供奉的待遇,这是一门笼络高手的虚职。
领取到客卿供奉的腰牌,以及一个须弥袋,张闻风和土堃告辞出门。
俞希贤送到院门外,与土堃客气话别过后,特意朝张闻风微笑点头:“希望下次你再来我这院子,还是我替你考核。”
一任州院正只能担任五年,俞希贤已经在南江州呆了三年,还有两年离任回山,他是勉励年轻道士两年内破境,属于很看好之意,只是讲出来比较平淡。
张闻风拱手致谢:“多承院正吉言,属下争取近些年破境!”
出了北院,和竭力留客的谢沫龄共进午膳,土灵与往常大不一样,居然与谢沫龄有许多话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平易近人。ΗtτPS://Www.sndswx.com/
倒是张闻风插不上嘴,他当然乐见其成。
土灵的转变他看在眼里,很好。
仙灵观有三阶大妖坐镇效力的消息,不到一天时间,附近几州传遍了。
张闻风先后接到好些宗字头宗门道观遣人送来的贺礼和贺信,悬云观、登天楼、九鹤宫、姽婳阁、微云观、盘龙观、金风观等,礼物收了一大堆。
金风观祖师顾全的亲笔信措辞谦和客气,透着自然而然的亲近,林林总总扯了七八页,到最后浓墨重彩提及一笔,感谢张观主对其侄儿顾朝闻的关照。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过去的便过去,不会翻出来在太阳底下示人。
仙灵山顶上原来的饭堂推掉,去年重新修建的待客院子,一时间人满为患。
道观香火鼎盛,颇有几分兴盛气象。
好些天,人客才渐渐消停。
仙灵观离成为大宗门,只差一名真正的道修晋级自在境。
应酬几天,张闻风终于有时间到林子里和田间地头四处行走,在胡羌儿的陪同下,沿着溪水走到上游亭子旁,张闻风看到一驴一獾在特制的木几上认真抄写经文。
驴子口中戳着一支长杆毛笔,沾着墨水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字,驴脸上和腿杆到处涂抹蹭刮着墨迹。
边上的山獾口中也戳一支毛笔,口水滴答,苦兮兮不得不陪着驴子老爹受罪。
它根本不认识文字,是驴子瞧不得它游手好闲吃了睡睡了吃,特意附带上的。
划拉出来一个个墨团纯粹是浪费纸。
张闻风笑着走近去,赞道:“写得不错啊,闾子进,以你的聪明和悟性,要不多长时间,便能写出周正的墨字。”
他不能昧着良心太过夸大,要求也不要太高。
驴子很不待见观主,它默默地将屁股对着给它下套的观主。
岳师姐太严厉了,每天不完成规定的五张纸,便不让老瘸子给它酒喝,亏它还送给岳师姐两颗碧寒晶石,真是!
山獾不知吃了多少墨水,半个身子都是墨色,见到观主像见了最亲的救星,撂下毛笔,唰地钻出亭子有多远跑多远。
大白天太阳刺眼,回去睡觉多好。
它半路转向,往后山投奔土灵去了,先躲几天再说,驴子老爹只怕是疯了,让它写字,它是那块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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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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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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