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瞻基的话,胡善祥没多犹豫便说道:“我要去!”
见此,朱瞻基微微一笑,捏了下她的鼻子后说道:“那好,你的东西都在宫里,也都是宫里的,在外边不方便穿,你就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到了地方再置办,就穿着身上这一身吧,挺合适的。”
瞧着胡善祥乖巧的点了点头,朱瞻基便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嘱咐她收拾东西,带些银子后,朱瞻基便走出了房门。
碰见值守的小太监时,便嘱咐其去准备马车。
而朱瞻基自己则来到了自己老爹老娘那里。
“爹,娘,儿子一会儿就要动身外出一趟,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要看事情办的进度。”
屋里。
太子和太子妃听到朱瞻基的话,那脸上都不由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对于古代人,哪怕是皇家,这离家外出都不是一件小事。
加上朱瞻基的身份特殊,指不定就会出什么岔子,身为爹娘的他们,又如何能不担忧。
“孩子,这次出去是为了办新政推行的事情?”
面对老爹的询问,朱瞻基耐心的讲述了一下他与那杨士奇商议后的法子。
听着这些话,老爹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办法倒是可行,出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件事你跟老头子说了吗?”
朱瞻基道:“自然是跟爷爷说过了。”
闻言,老爹身为太子,有些时候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正当一旁的太子妃要说什么时,老爹朱高炽突然想到什么:“你等等。”
说着,便转身走进了卧房。
随着那卧房里响起翻找东西的声音,很快老爹便高兴的说道:“找到了。”
说着,便带着一件金丝软甲走了出来。
“这是当你靖难你爷爷留我在北平时赏的,现在爹给你了。这次出去办的事情招人嫌,不怕他们记恨,就怕有些人不要命,这件软甲你时刻穿着,指不定就能派上些用场。”
瞧着老爹手中的这件软甲,上面干干净净,还用锦盒装着,显然对老爹而言这件软甲也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明白老爹心思的朱瞻基,饶了绕头,打破了这气氛,说道:“爹,您咋就不图儿子个好呢?”
本以为朱瞻基会什么好听话的朱高炽,顿时一抬手,道:“滚滚滚,赶紧滚。”
听着老爹的驱赶,朱瞻基笑着对老娘和老爹鞠了一躬,说道:“那儿子就走了,爹娘放心,儿子这一趟争取快些回来。”
说完,便转身要走。
可刚来到门口,身后老爹的声音便又响起来:“把东西拿着!”
瞧着老爹眉间那厚厚的皱纹,朱瞻基接过后说道:“谢谢爹。”
太子府外。
预备的马车早已等在了那里。
朱瞻基与胡善祥,顺带着一名车夫,三人便一同上了路。
在他们离开后,老娘和老爹也出现在了门口,瞧着儿子马车的背影,不由的担忧道:“儿子出门也不说带几个护卫,这一路上,万一出点什么差错.....”
听着老娘的担忧,老爹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浑小子别看平时没個正形,可在正事上还是很懂事的。他既然没带护卫,心里肯定是有底的。上次老二老三俩人一同跟他动手,这小子硬是没落了下风,那老二老三可都是在军中硬生生杀出来的,寻常四五人都不是对手。”
“再说了,这次他虽是外出,但还在南直隶,天子脚下,出不了事的,放心吧。”
“走,我们也回去了。”
深夜,乾清宫。
一晚上没有睡着的朱棣,处置政务到了深夜。
倒不是有这么多的政务需要处理,而是朱瞻基在监国之时所有的政务折子他都是要重新再看一遍的。
自从朱瞻基监国以来便一直是如此。
长孙初次理政便是监国,处置天下的机要政务,身为皇帝,朱棣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烛光之下,随着这最后一本折子看完,朱棣才缓缓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朝着身后的靠垫倒了上去。
入了夜,这偌大的宫殿不免有冷风吹进。
朱棣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衣,瞧了眼窗外的星空,对着一旁黑暗中沉默不语的赵全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寅时了。”
闻言,朱棣缓缓起身站了起来。
瞧见那桌子上摆着装有药丸子的木盒,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大孙子。
沉默的在这宫殿中走了两圈后,回头对着那赵全说道:“天亮之后,命人在太子府外候着,给长孙传话,就说新政推行事关重大,长孙理当在中枢坐镇,外边的事情还是交给汉王去做吧。”
听着朱棣的交待,赵权赶忙的应了下来。
寻思着此时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便想命人现在就提前去候着。
不过在那赵全离开后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又返回了这里。
他来到朱棣的身边,小声的说道:“皇上,刚刚东厂那收到消息,长孙殿下连夜便驾车出了京城,如今并不在太子府内。”
“出了京城?那小子去哪了?”
朱棣第一时间听到赵全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皱着眉头在这殿中走了一会儿后,朱棣突然摇头笑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少年时为了逃婚跑去军中的往事,当初自己为了逃出皇宫,使了一招调虎离山,而自己这个大孙子,为了逃开自己这位爷爷的教导,使了招声东击西。(取自山河明月中朱棣少年故事,非真实历史时间,莫自我代入开启战斗模式)
故意请示明天再走,得到应允后便一刻不停的连夜跑了。
对于自家这大孙子的举动,朱棣非但没有生气,还自个儿乐了起来,把一旁的赵全算是给看傻了。
“黄俨呢?”
“去传朕的话,命东厂之人暗中护卫长孙安全,不得有失,若有丁点差错,让黄俨提着脑袋来见朕。”
闻言,赵全赶忙躬身道:“遵命!”
一夜的时间,因为夜里没有灯光,纵然是马车跑快了也怕栽进什么坑里,所以速度异常的慢。
如果是走路还好,举着火把速度不快的情况下最多摔一跤。
可这马车不同。
这也是为何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愿意走夜路的原因。
基础设施太差,一路上坑坑洼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还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
不过,朱瞻基之所以连夜离开又不是为了赶路,所以他压根也没急。
也不管外面如何,自己就在那马车里,不断的颠簸之中睡了一夜。
到了后半夜实在颠簸的厉害,见距离京城也很远了,索性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而在天亮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活动了一下身子后,便再次朝着镇江府的方向赶去。
如果按照地图上的标注,镇江府与应天府都在南直隶内,并且也都在长江沿岸的位置,还互相挨着,几乎与应天府处于一个平行的纬度。
对于朱瞻基他们而言,便是一路向东。
尽管一夜的时间并没有赶多少的路,可在天亮之后,马车的速度也就提了上来。
按照那车夫往日的经验,天黑之前便能到了那镇江府。
不过,因为朱瞻基这一路上午休午膳、运动、下午茶等等的耽误,直到亥时才匆匆赶到了镇江府的城门下。
此时这镇江府的城门早已关闭。
不过在朱瞻基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后,那城门很快便被打开。
并且刚刚进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整个镇江府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到了他的面前。
“微臣郭济,镇江知府。”
“微臣薛苍,镇江同知。”
“微臣鄂阳秋,镇江同知。”
“微臣谈康,镇江通判。”
“见过长孙殿下!”
听着他们的话,朱瞻基随口道:“都起来吧。”
“臣,遵命。”
随着众人起身,那郭济作为镇江知府,正四品官职,曾是永乐六年乡试第一,后又在太子门下做事,见了朱瞻基自然是异常亲切。
尽管之前朱瞻基的一道旨意曾搞的整个南直隶人人自危,但他郭济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是河南太康人,来到这镇江也没多长时间,根基尚浅。
与朱瞻基下旨处置的那一批人压根没有关系。
“殿下,微臣不知殿下今日前来,也没提前准备什么,不如这样,殿下先与微臣到府内住下,再安排一些吃食,休息一晚。”
“明日微臣再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如何?”
听着这郭济热情的话,朱瞻基却摆了摆手,说道:“设宴就不用了,此次前来实为公干,郭大人随便为我们准备些吃的和住的就行。”
闻言,那郭济也不好再说什么,赶忙便与其他官员们一同为朱瞻基引路,朝着那府衙而去。
在来到呢府衙门口后,朱瞻基还未进门,这镇江府除郭济外的其他官员们便纷纷朝着朱瞻基告辞。
“殿下,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就不打搅殿下休息了。”
闻言,朱瞻基自无不可,道:“好,那诸位就先行回去休息,明日我等再见。”
.........
府衙后院。
那郭济为朱瞻基他们专门腾出了一间小院。
“殿下,事出突然,微臣也没好好为殿下准备,这间小院便先作殿下临时休息之地,明日天亮后微臣命人将主院腾出来给殿下休息之用。”
闻言,朱瞻基却当即摆了摆手,说道:“这间院子就不错,不用换了,我在这里并不久住,有个落脚点便好。”
“对了,郭大人可还有其它事情?若没事,不如陪我喝一杯?”
听到这话,郭济哪里不肯。
之前就想着临时准备一桌的,却被朱瞻基给拒绝了。
如今在那些镇江府其他官员们离开后,朱瞻基主动的要他与其喝一杯,可见这位长孙殿下还是念及他郭济太子门下身份的。
“殿下相邀,微臣怎敢拒绝。”
“殿下到屋中稍等片刻,容微臣去准备些酒菜。”
朱瞻基点点头,道:“嗯,随便准备一些就是。”
“是,微臣遵命。”
片刻后。
小院的主屋内。
朱瞻基与那郭济推杯换盏的闲聊着。
大多也都是说的当初在京城时受朱瞻基老爹提携的感恩之言。
而在两人关系不断熟络深入的同时,朱瞻基也提起了这次前来的目的。
“郭大人,关于此次朝廷新政推行的事情,你可有所了解?”
听到的话,那郭济的脸色也是变的凝重了些,沉默片刻后说道:“近日长孙殿下在京城中抓捕了不少南直隶的权贵和宗族,其中便有了杭州知府,事情闹得这么大,微臣又怎会不知。”
朱瞻基见那郭济并未在自己面前装傻,反而很直白的讲述了之前泄露国策的事情,心中对此非常的满意。
“那想必郭大人对此次我到镇江府而来的目的也该有所了解了吧?”
见朱瞻基已经将话说到这里,郭济便也不再拘束,坦言道:“微臣虽身在镇江府,但还是有些消息渠道的。殿下所提出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以及火耗归公等策令,在微臣看来都是利国利民之举。”
说到这里,那郭大人犹豫片刻后,还是继续说道:“但请恕微臣直言,此法若只放在一城一地之内,定能顺利实施且收获颇丰。”
“可若是放在整个南直隶,甚至在整个大明朝的疆域内施行,难度太大了……”
郭济长长叹了口气。
“大明朝疆域广袤,有些边远地区的官员前往京城单单路途所耗时间,便可达三四月之久,这还不算往返。”
“而此次新政推行的内容所涉及的正是全国各地的官绅宗亲贵族。且不论各地当政官员是否会按照朝廷的法令妥善实施,让官员们损害自身利益又是否愿意,便是他们愿意按照朝廷的法令做事儿,这其中所遭遇到的阻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往日朝廷法令之所以可在整个大明朝内实行,归根结底还是倚仗着官员们,可若是官员们不愿意按照朝廷的法令去做,朝廷又该如何去监管呢?”
“再换句话说,就即便官员们在朝廷的压力之下,实行了朝廷此次的新政,但这其中瞒报谎报之人绝不会在少数。就莫说是朝廷了,就是微臣这镇江府治下,也有丹徒、丹阳、金坛三县,人口数十万。依仗的也多是各县衙内的官员。”
“欺上瞒下、与各地权贵暗通款曲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说到这里,那郭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朱瞻基的脸色后,继续说道:“更何况.....就算朝廷费尽心力的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新政得到些成效,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那些清查出来的土地也会以各种方式消失,到时候土地赋税的数额大幅减少,朝廷没有足额的财政可以支出,想必又会重新对民间百姓进行人头税的加收。”
“可这人头税不收容易,但如若重新加收,却比登天还难啊.....”
说到这里那郭济便不敢再多言了,虽说他此番言语为的是朝廷。
可他这一通话也等于是将朱瞻基主持推行的各种新政策令贬斥的一文不值。
还是当着朱瞻基的面。
对官场人情世故十分了解的郭济,又如何不清楚自己的这些话,一定会得罪自己面前的这位长孙殿下、未来的储君、日后的皇上。
但没有办法,他是太子门下,跟朱瞻基可以说是一路人,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有些话才不得不说。
可在说完之后,那郭济还是赶忙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朱瞻基的面前。
“微臣此言若冒犯长孙殿下,还请长孙殿下责罚,但微臣也是为了殿下和朝廷考量,实属公心。”
朱瞻基瞧着此刻跪在自己面前,面色泛红,好似有些醉态的郭济,却没有任何生气的举动和言语。
身为臣下当面指责君上的策令不妥,自然是犯了忌讳。
但朱瞻基也很清楚,像郭济这种堂堂朝廷正四品官员,且还是在地方官府历练许久,主政一方的人,是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虽不敢说他完全是为了朝廷一心向公,但最起码也是看在他曾经太子门下的身份,所以才敢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真话。
对于这样的人,朱瞻基且不提心中并无不快,就算有些生气又岂能真的处置这样的人。
否则,岂不是将这些自己老爹门下的忠心之人往外推吗?
想到这里,朱瞻基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将那郭济亲手扶了起来。
在看到朱瞻基此番举动后,那郭济心中惊讶的同时,也颇为感慨。
说到底,这位长孙殿下也是太子的儿子啊......
瞧着面前双腿弯曲,躬着身子的郭济,朱瞻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在朝廷当中像你这样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讳说真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对于这郭济刚刚的一番话,朱瞻基给予了肯定的态度。
不过,话一说完,朱瞻基便话锋一转说道:“郭大人刚刚这一番话虽然说的合情合理,也颇有见解,但既然郭大人可以想到的事情,朝廷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此次新政推行,不仅经过了内阁诸位大学士的讨论,六部尚书的议论,就是皇上和太子也没有任何的意见。郭大人可知为何?”
闻言,郭济赶忙躬身道:“还请长孙殿下教诲。”
朱瞻基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所思所虑在我看来无非也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此次的新政并不好推行。第二件事,便是新政推行后实际的情况会每况愈下。”
“对吗?”
郭济沉默思考了一下后,点点头,道:“殿下明鉴。”
“那好,我们就先来说说这第一件事情。新政推行,不管内容法令到底如何,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艰难的。可纵观古今,这新政越是难推行,也就意味着新政的内容越切合实际,越找准了朝廷法令当中的弊端。是利于百姓却损于权贵的。”
听着朱瞻基的话,那郭济仔细的思考、品味了一下。
作为这镇江府的知府,曾经的乡试第一,不敢说这郭济学究古今,但最起码也是饱读诗书,通晓古今的。
身为官员,对于那历史上的诸多革新事迹,自然也是非常清楚的。
从那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商鞅的变法到秦一统天下后,取消了分封制,实行郡县制,车同轨,书同文。
再到汉朝颁行“推恩令”,削弱丞相的权力,设立十三州刺史,以加强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加强中央的军权。
宋时的王安石变法,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和蔡京的二次变法。
哪一次的革新变法不是阻力重重。
可站在后世看去,这些革新变法哪一次又没有帮助朝廷达到一些目的和效果。
一时间,对于这位长孙殿下所说的话,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
而那朱瞻基在讲述的同时也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背后行走在这屋子里:“所以这新政推行的阻力越大,我们越要做。这一点,不仅整个朝廷达成了共识,就是我父王和皇上也都是赞成的。”
“在这推行的过程当中遇到多少的阻力我们就砍掉多少人,这次新政推行的意义,对于我大明朝而言非同小可,是我大明朝百年根基之所在。在这过程当中,不管那些人是宗亲、官绅还是其他什么贵族之流,朝廷都不会改变这一基调。”
“所以郭大人也就不需再担心,这件事中存在的困难了。”
随着朱瞻基的这一番话说完,那郭济的心中还是颇为震惊的。他实在没有想到此次新政推行,朝廷的决心竟然有如此之大。原本听闻南直隶当中的各种流言,他还以为这次新政的主要推行之人,乃是自己面前的这位长孙殿下,却不曾想其背后还有整个朝廷以及太子皇上的支持。
若此次新政推行,朝廷真的如这位长孙殿下所言,这般统一。
将新政推行到全国或许也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
他郭济的另外一个担忧,却依旧没有解决。
如若只是为了三五年的效果,代价就太大了。
就在那郭济思考之际,一旁的朱瞻基也再次开口道:“至于郭大人所担忧的第二件事,新政在推行之后会不会慢慢消亡。”
“本殿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会!”
朱瞻基这话说的十分自信。
就连一旁的郭济都有些不理解,这位长孙殿下的自信到底来自于何处。
在那郭济的疑惑当中,朱瞻基说道:“郭大人对于此次新政的推行,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在郭大人所说的那些新政法令外,朝廷还有一令,乃度田令!”
“为的便是一次性的清查整个大明朝疆域内的耕地面积,将其备案记录在各地官府以及朝廷内部,为土地拥有者下发官府的文书,往后这些耕地不管是转卖或者移交或者荒废,其土地的实际拥有者都必须对当地的官府进行备案记录。”
“而这些记录和备案都将上报至朝廷进行汇总,并且逐年进行审查。”
“朝廷也会根据这些土地的实际数量进行赋税的征收。这就保证了,此次新政推行之后,不会逐年消弭。”
听着朱瞻基的话,那郭济在震惊此次朝廷的力度与决心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可是殿下,此法实行虽说可以保证朝廷新政不会逐年的消弭,但是,朝廷所说的清查疆土内的耕地面积,又如何做到?”
“大明疆土,幅员广阔,很多耕地甚至在那荒无人烟之地,朝廷又要派遣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彻底的清查完毕,而在清查的过程当中又是否会存在谎报、瞒报耕地数量的事情。”
“土地丈量在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做过,可往往这样的举措所得到的收获却远远达不到朝廷的期许,甚至无法弥补丈量土地所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
见这郭济问到了点子上,朱瞻基也就没再耽搁,直接将自己那度田令的内容说了出来。
“以朝廷之名,清查整个南直隶耕地数量,不掺和到此次新政当中。单纯以度量耕地为由,清查天下田地的数目。”
“同时昭告天下,表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疆土皆为朝廷所有,此间拥有土地者,只留土地的使用权力。”
“而此次度量田地,就是为其正式下发土地使用的正式文书。”
“所有人皆可带其地契到当地的衙门办理文书,不收取任何银子。有此文书,方得朝廷承认。”
“如此一来,朝廷便有了天下田地的综合数目,有据可考。”
“原有地契皆作废除,不可作正式文书,不受朝廷法令保护。凡朝廷无文书登记之土地,皆为朝廷所有。”
“凡民间百姓,向官府提交无主耕地者,可根据耕地面积而获得奖励。”
“..................”
随着朱瞻基的讲述,一个庞大的税收革新蓝图浮现在了那郭济的脑海当中。
这次的新政推行加上这个度田令的推行,为的不仅仅只是那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对整个大明朝现有税收制度的革新颠覆。
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这度田令若真的按照预想当中去实施。
其得到的效果将从根本上解决目前大明朝所有税收制度的弊端。
了解户部,了解朝廷在税收征收事宜上详细情况的人都明白,户部税收这一块儿,压根儿就是一笔糊涂账。
没有实际的土地耕地数量,没有详细实际的人口总量数目,别说是户部的这些官员了,就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下凡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搞清楚。
这一点也不仅仅只是大明朝如此,以往的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每年税收时,朝廷户部也只能是在与各地官府的拉扯当中,为朝廷取得更多的赋税财政。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不依靠任何数据,单纯的对各地官府说,今年要达到多少多少的赋税,明年要达到多少多少的赋税。
往年又达到了多少多少的赋税,今年绝不可以比往年的赋税低。
而各地官府也会列举出当地的各种实际情况,诸如水灾天灾人祸等等,以此来迫使朝廷适度的减免他们的赋税额度。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这样的赋税征收,可不就是一笔糊涂账吗?
然而,在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长孙殿下的口中,他似乎看到了根除这一现状的可能。
虽然在这度田令实施的第一年中,所能达到的效果,可能不会有预料当中的那么好。
可是随着朝廷对全国各地耕地的实际情况不断的深入了解,并且登记备案后,朝廷账目上全国耕地的数量只会逐年的增加。
当越来越多被藏匿,瞒报的耕地从百姓的举报当中,从朝廷派遣的官员清查当中所查明后。
朝廷每年在这些耕地上,所获得的赋税土地税将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加上在大明朝内开垦荒地必须有官府许诺的开垦令,并且在开垦完成后,需要到官府办理土地文书。
掐准了耕地增加的源头。
拿准了各地耕地的实际数量以及耕地荒废的数目。
每年大明朝耕地增加多少减少多少,在经过各地官府的汇报之后,朝廷将会得到一个真实的耕地存量数目。
如此一来,各地官府每年需要缴纳的赋税有多少,需要缴纳的土地赋税有多少,一目了然。
一瞬间,郭济突然明白了,为何面前这位长孙殿下会来到他们这里,朝廷、太子以及皇上为何对这新政的推行如此坚定。
而当他想到这所有的策令,所有的新政内容全部是由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长孙殿下所设想所提出的,他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
他才多大啊......
在还是长孙身份的时候便提出了如此惊人的策令,当他成为太子成为皇上后呢?
那个时候的大明朝又会变成什么样,他郭济都不敢再想象。
刚刚从那地上被扶起来的郭济,再次跪在了朱瞻基的面前。
“殿下,微臣愚昧,竟敢以臣这愚昧浅薄的见识妄自揣测殿下的惊世之策,请殿下赐罪!”
可当朱瞻基听到他这话后,却是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又跪下了?什么赐罪不赐罪的事情。今儿你我之间没有君臣之别,只谈推行新政的利弊。快起来。”
见朱瞻基这么说,郭济也缓缓从那地上重新爬了起来。
“如今我也将朝廷的新政策令全部跟你说了个清楚,若要在这镇江府内实行,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听着朱瞻基的话,郭济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殿下执法已将新政推行的大致经络说了个清楚,其本质上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当然在推行的过程当中还会出现种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但只要朝廷能够给予镇江府衙足够的支持,臣定竭尽全力,为朝廷办成这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辜负殿下太子以及皇上的期许和栽培。”
听着这郭济的话,以及他脸上那郑重而决绝的表情。
朱瞻基瞧着这郭济,是越来越喜欢欣赏了。
这敢说的人天下多的是,可是敢说却又敢做的人才是真正的朝廷干吏,大明肱骨!
“好!”
“如今朝廷的正式文书虽然还没有正式的下发到南直隶的各州府县,但你既然已经清楚了其中的内容,那便开始着手办吧。”
“至于朝廷的支持,本殿下会在镇江府内待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之内你能办多少的事情,就看你的本事了。此次镇江府的新政改制能否震惊天下,成为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大明朝的表率。你郭济又是否能成为大明朝官员的表率,机会给你了,就看你郭济这次有多大的胆量了......”
朱瞻基的话虽然没有说的那么露骨,但他所想表达的大致意思也全部说了个清楚。
莪大明朝的皇长孙朱瞻基,就在你镇江府内为你坐镇,你可以不用顾及任何的阻力和压力,所有一切的阻力和压力都由他朱瞻基来承担。
至于你郭济能否凭借此次新政推行一炮而红,震惊天下的同时,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机会是给你了。
能否做到就看你自己的才能与胆量。
显然,在朱瞻基说完这番话后,那郭济也立马明白了朱瞻基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不过,相比于能否凭借这次新政推行一炮而红,甚至震惊天下的同时,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他郭济更看重的是,一旦此次自己助长孙殿下完成了在镇江府内的新政推行,那也就意味着,他这位曾经的太子门下,将正式的进入到太子党的核心圈,也就是成为这位长孙殿下的嫡系。
因为世人都清楚,太子之所以可以在监国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除了他本身的才能外,这位好圣孙,才是决定皇帝朱棣立储之心的关键。
这一点不仅仅只是因为外界传闻。
从此次太子被免去监国之权后,长孙殿下又重拾监国之权便能看得出来。
加上这位长孙殿下在自己面前刚刚所展现的才能,可以猜想到,这样的天纵奇才落入皇帝朱棣的眼中,会是怎样的情景,真的会视若无睹吗?
如此种种,他郭济还有什么理由不顺着当前的大势,扶摇直上?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他郭济都没有任何的理由!
“微臣......遵命!”
这四个字虽然简单,但从郭济的口中说出,却让人听出了他内心的决绝与坚定。
瞧着这一幕,朱瞻基微微笑了起来。
他指着那饭桌上的酒菜,笑道:“郭大人,今儿这酒菜吃的舒服啊。”
闻言,那郭济也是轻轻一笑:“殿下满意便好。”
随之,二人纷纷大笑起来。
“行了,天色已晚,郭大人就回去学习吧。明日一早,或许朝廷的正式文书就下来了。”
“臣,遵命!”
说完,那郭济在高兴的同时也没忘了礼仪,对着朱瞻基深深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
瞧着这郭济稳重踏实的举动,朱瞻基也不得不感叹起来。
“到底是自己老爹选拔出来的人才,敢说、敢做,偏偏还稳重踏实,没有丝毫轻浮之气........”
若老爹门下都是这样的人才,二叔能造反成功才有了鬼。
不过可惜,就算朱瞻基并不清楚,但也明白这样的人不可能有太多的。
最起码对于整个大明而言,不会有太多。
自己也算运气不错,第一站到了这镇江府,便能遇见如此良才。
只要这郭济敢做,同时自己也有些才能,区区一个镇江府,还是毗邻应天府的地方,他一个皇长孙还是镇的住的。
再不济,就开杀!
总归一句话,新政推行势不可挡。
此乃天下大势!
想到此处,朱瞻基顿时对着屋外喊道:“善祥!”
听到朱瞻基的声音,胡善祥赶忙从隔壁的屋子里跑了过来。
左右瞧瞧不见那郭济郭大人的身影,便赶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朱瞻基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酒杯说道:“来,与我喝一杯。”
闻言,胡善祥顿时一笑,眼中也隐隐有些期待,不过嘴上却还是说道:“殿下今天的心情挺好啊,看来与郭大人谈的事情很不错喽。”
朱瞻基伸手在胡善祥的脑袋上揉了揉,说道:“就你聪明,来,倒酒,陪我喝一杯。”
........
就当朱瞻基与那郭济交谈完,与胡善祥喝着小酒时。
岂不是在那京城的皇宫之内,他那老爹朱高炽也正与老爷子朱棣谈着事情。
“爹,那浑小子虽然是长孙,可到底是年轻了些,有时候难免做点出格的事情出来。万一到了什么地方遇见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儿臣是真怕他有个好歹啊。”
在自己太子妃面前一直都说着安慰话的朱高炽,如今到了老爷子的面前,才敢将真话说了出来。
虽然此行朱瞻基都在南直隶内,但南直隶有多大,有些偏远的地方就是坐马车也得三四天。
正所谓穷山僻水出刁民,这句话他们老朱家可是最清楚的。
要真让朱瞻基碰到这么几个,杀了那些虽然容易,可这儿子可就救不活了。
所以,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朱高炽亲自来了一趟皇宫,就是为了想要老头子能派点人手过去。
最起码弄个百十来号的护卫,保证长孙的安全。
“您看.....是不是以爹你的名义先给各地下份旨意,让他们沿途保护好瞻基那孩子?另外,再从宫里,或者京城里调些人手过去?”
朱棣坐在那龙榻上,一边瞧着桌子上的折子,一边抽空瞅那老大两眼。
正当朱高炽见老头子不说有些急了的时候,朱棣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以为就你这个当爹的关心大孙子的安全,我这个当爷爷的就不管他了?”
见朱高炽若有所思的模样,朱棣这才转过头继续说道:“人已经派出去了,东厂出去了几百人,在朱瞻基那小子沿途的所有驿站城池暗中保护,只要那小子不跑到南直隶外面去,就出不了意外!”
老头子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见老头子暗中早有安排,朱高炽的心中也是长长出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道:“有爹你在暗中安排的东厂探子,儿臣自然是放心的。但爹,有时候那人心难测啊.....为了以防万一,您再下个旨意?”
在朱高炽看来,朱瞻基这一行所能遇到的危难不外乎就是两个。
一个来自于那些乡野之中的危险。
这一点既然有了东厂的探子在,必然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
而另外一个,便是大明朝内部的那些权贵官绅。
万一朱瞻基什么地方将他们惹急眼了,暗中使个什么招呢。
若能有老头子的圣旨下去,想必这些人也该明白其中的味道。
如此一来,自己那儿子的这一行,自身的安全定然不会再有任何的问题了。
然而,面对朱高炽的话,那老头子朱棣却是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说道:“旨意?大明朝的皇长孙出去,还需要朕下旨意才能保个安全?笑话!”
“朕此次为何要那东厂暗中保护却不暴露?此次新政推行不仅对我朝廷而言事关重大,对那小子又何尝不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既然他愿意到那地方去磨砺,我们又何必过多的干预?”
“玉不琢不成器,天天放在你的太子府里,这倒安全,有用吗?”
说这话的同时,老头子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军中被那徐达大将军打板子的事情。
他朱棣之所以能在军中受人尊敬,可不是靠着他当初那皇子的名头。
如今他那大孙子也一样,既然他愿意,就让他去做,好好磨练一番,在知道地方上的事情不好办后,就会乖乖的回到京城。
至于朱瞻基所说的,他自己去地方上督办......
督办个屁。
那些地方的官员有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朱棣压根从开始就不认为朱瞻基能在地方上做出什么样的成就。放他离开也是为了磨砺。
后来想将他留下,也是不想让他去吃那苦。
可他既然去了,那就由着他了。
而那朱高炽在听着自己老爹的话后,顿时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谁天天将那大孙子放在身边,怕这儿伤着,怕那儿碰着。
要说对那孩子的娇惯,谁能跟他老头子比。
一个长孙,天天跟他爹,跟他叔叔叫板。
这后边要是没有他老头子在做靠山,每次出事都堂而皇之的娇惯纵容这孩子,还拉偏架,动不动就臭骂他们仨兄弟一顿,那小子早不知道挨多少板子了。
能养成如今这没规矩的习惯吗?
现在倒好了,说他这个当爹的娇惯了......
朱高炽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自己家这老头子,他也早就习惯了。
见老头子既然心里惦记着这事,他也就不再多管了。
只要老头子惦记着这事,想到了安全的问题,他朱高炽还真不怕老头子不管。
哪怕今儿自己就是不来,那老头子自个儿想起来也会把事情给做的妥妥当当,最起码那安全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那行,爹您忙吧,儿臣退下了。”
在朱高炽离开后,朱棣斜着眼瞅了下,顿时摇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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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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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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