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渡月往年都是独自赴宴,这次却冷不丁带了一名容颜绝世的男子同行,已然引人注目。他无视了周遭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径直带着桑非晚在席位落座,懒洋洋倒入椅背,拎起酒壶自斟自饮。
桑非晚注意到百里渡月的动作,下意识抬手制止,不着痕迹摇头道:“城主莫要饮酒,醉了就不好了。”
地鼠精让桑非晚往百里渡月杯盏中偷偷下药,侧面说明这场宴席不简单。桑非晚虽然把药扔进了火堆,但保险起见,还是不喝为好。
百里渡月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从善如流收回了手,漫不经心道:“不饮也罢,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脏东西。”
他似乎只是在单纯表达对这个地方的嫌恶,但架不住桑非晚心中有鬼,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百里渡月,但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天罡抱剑等候在一旁,见状脚步微动,似乎想上前和百里渡月禀告些什么。桑非晚却先一步察觉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故意捂着肚子皱眉倒在了百里渡月肩上:“哎呦。”
百里渡月见状下意识接住桑非晚,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可是哪里不适?”
桑非晚在旁人看不见的位置,对百里渡月轻轻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戏谑道:“今日席间美人如云,城主可有看上的?”
百里渡月闻言微微一顿,随即皱眉斥了他一句:“胡说些什么。”
桑非晚:“那城主不许与旁人说话,必须寸步不离的与我在一起。”
百里渡月闻言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但不可否认,他对这句话颇为受用:“你是本城主的人,自然该与本城主寸步不离。”
桑非晚放心了,他是真怕天罡逮着机会告小黑状,这种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偏偏杀又不能杀,打又打不过,愁人。
帝君与帝妃未至,宴席间一直是一名面容清秀温润的黄衫男子代为招待宾客,听旁人称呼他为“少君”,大抵便是帝君的独子扶余浩,也就是云境下一任的继承人。
扶余浩地位尊贵,看起来却没有半分架子,长袖善舞,平易近人。他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注意到百里渡月,手持杯盏穿过人群,笑着迎上前道:“百里城主,许久不见,上次同席共饮还是在母妃芳诞,今日一见,风采更胜往昔……”
他说着,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桑非晚,顿了顿,似乎有些诧异:“百里城主艳福不浅,身边竟有如此绝色的娈宠,从前怎么不曾见过?”
桑非晚漫不经心垂下眼眸,并不做声,心想这位少君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手段非同一般,否则原著之中也不会收服段阳这个花心主角,成为对方最终的“归宿”。
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百里渡月并不接扶余浩的酒,也并不从座位上起身。他绯色的袖袍轻轻一拂,支着头懒懒倒入椅背,似乎不大满意“娈宠”二字,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怎么,我与人结契为道侣,也要带到少君面前看看吗?”
道侣?
此二字一出,不仅是扶余浩愣了一瞬,就连桑非晚也愣了一瞬。
道侣和娈宠的区别,就好比正室和姬妾的区别。修仙之人不轻易结契,因为一旦结契,便会有天道干涉。倘若有其中一方违心背誓,必然不得善果。
他们遇不到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也遇不到可以约束自己欲望的人,故而结契的道侣少之又少。什么时候百里渡月这个疯子竟也会和人结契了?
扶余浩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略微怔愣一瞬很快就回过了神,眼中笑意深深,对百里渡月道:“方才是浩失礼了,百里城主勿怪,我自罚一杯,贺城主结契之喜。”
语罢对桑非晚微微颔首,然后仰头饮尽了杯中美酒。
此时周围的宾客见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男子是百里渡月的道侣,怪不得会被带入席间,只是不知什么来头,竟能撬动这位苍都王石头般的心肠。
桑非晚眼见扶余浩离去,偏头看向百里渡月:“城主刚才是在说笑?”
百里渡月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缠金杯盏,闻言反问回去:“本城主看起来像是喜欢说笑的人吗?”
桑非晚心想确实不像。他借着桌子的遮挡,在底下轻轻勾住百里渡月的指尖,意有所指道:“那岂不是委屈城主了,要与我这名毫无灵根的凡人结契。”
百里渡月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修士如何,凡人又如何,本城主自会想法子替你通脉。”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间忽然响起一道长长的唱喏:
“帝君驾到——”
众人闻声下意识看向殿外,却见一名身着黑色王袍、气度冷峻不凡的男子在奴仆簇拥下走了进来,赫然是帝君扶余烬。他身旁还跟着一名曼妙的宫裙女子,约莫便是传闻中极其受宠的帝妃,对方头戴流苏金叶冠,行动间璨光熠熠,匆匆一瞥,瞧不清面容——
竟是未戴那顶金凰衔珠冠。
众人皆都起身道贺,就连百里渡月也不大情愿的从位置上站起了身:
“恭贺帝君寿辰之喜,长乐无极,千秋永继——”
席间满座都是修士,有仙法驻龄,瞧不出真实年岁。当帝君与帝妃在高位落座,示意众人免礼入席时,桑非晚这才看清他们的面容。
帝君扶余烬大约二十五上下的年纪,薄唇深目,鬓若刀裁,看起来极为冷漠。而他身旁的女子神情淡淡,鬓发如云,好似鸦羽,也是个冷若冰霜的美人。
桑非晚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帝妃的容貌看起来有些眼熟,竟与百里渡月书房中的女子画像有八分相似,除了发色不同,眉眼堪称一模一样。不由得瞳孔微缩,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当年云境被妖兵所袭,北域上一任的城主百里清都重伤不治,身死道消,城主夫人千江月却音信全无,下落不明,原来竟是在中洲当了帝妃么?
扶余烬,
百里清都,
千江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桑非晚忽然从这三人身上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狗血的味道。他不着痕迹看向百里渡月,却见对方目光冷冷注视着上首的男女,没有任何敬重臣服之意。
似乎有仇?
桑非晚已经脑补了一出帝君谋夺臣妻的狗血大戏,只是不知千江月是被强抢而去,还是早就和扶余烬暗通款曲。只看那帝妃神情冷淡,实在不好猜测。
“母妃不喜桃花,孩儿便命宫人将殿内的花饰换成了疏枝梅,用冷泉浇养,开得倒是极盛。”
扶余浩对帝妃似乎颇为孺慕,很想讨得她的喜欢,席间细致周到,谁人见了都要称一句孝顺。
然而帝妃看也未看一眼:“寒梅冬日开放,如今盛夏时节,何必大费周章,违逆天和。”
语罢淡淡垂下眼眸,再不多言。
扶余浩见状顿了顿,略显尴尬地坐回了原位。
而帝君瞧见桌角摆放的梅花,袖袍一拂,竟是连枝带瓶瞬间在空气中化为了齑粉,皱眉对扶余浩道:“你母妃不喜寒梅,下次不要摆了。”
扶余浩愈发尴尬,躬身道:“谨听父君教诲。”
桑非晚已经有些掌控不住剧情的发展了,他从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指尖把玩,状似不经意问道:“扶余浩是帝妃亲子吗,怎么瞧着不大受待见,莫不是别的姬妾所生?”
百里渡月回过神看了他一眼,语气夹杂着淡淡的讥讽:“咱们这位帝君可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帝妃散尽三千后宫,哪儿来的什么姬妾。至于待见不待见的,你就得去问问帝妃了,为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能绝情至此?”
语罢又倒入椅背,目光暗沉,低声自言自语道:“可惜她今日未戴那顶金凰衔珠冠……不过也好,横竖便是摆放在寝殿之中,取来也容易。”
听他语气,竟像是打算暗中窃取。
桑非晚闻言下意识按住他:“城主想做小贼?”
百里渡月反问:“有何不可?”
桑非晚见他一脸认真,心中莫名有些想笑,出言劝道:“帝都戒备森严,岂可轻入,宴席结束后,咱们还是尽快赶回苍都吧,莫要惹麻烦了。”
百里渡月闻言颇为疑惑,桑非晚的胆子可没这么小:“你怎么比起从前愈发胆小了?”
桑非晚闻言顿了顿,心想自己比以前胆小了吗?他只是觉得百里渡月没必要冒险罢了,为了一个……
为了一个自己这样的人……
不知为什么,桑非晚忽然慢慢收回了手。他对百里渡月笑了笑:“城主想去便去吧,只是必须得带着我才行。做贼这种事,一个人哪里有两个人有意思。”
宴席之间,歌女笑折仙桃,琼楼宴萼,只让人觉得梦入巫山,蓬莱路浅,仙境也不过如此。
眼见外间夜色渐暗,席间宾客皆已醉意熏然,百里渡月和桑非晚不着痕迹起身离开大殿,然而在经过长廊时,忽见一名白袍男子在侍从的带领下姗姗步入了宴客厅。
桑非晚匆匆一瞥,只瞧见那人一身雪白,竟和百里渡月一般,也是一头霜白的发色。
桑非晚随手折了一根柳枝,故意出声:“是千江寒,风雪银域离此路途遥远,他到晚了,也不知帝君是否会怪罪。”
他语罢忽然偏头看向百里渡月,笑问道:“城主与他一样,都是霜色的头发,莫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百里渡月闻言顿了顿,竟也没瞒着桑非晚:“风雪银域,嫡系一脉皆是霜色头发,若论起亲戚关系……他勉强算是本城主的舅舅吧。”
他言语中似乎对千江寒这个舅舅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语罢直接带着桑非晚穿过回廊,来到了帝妃的寝殿附近。四周值守着许多护卫,但很明显不能和百里渡月这种天衍境高手相提并论。蜀南文学
桑非晚只见百里渡月袖中紫芒一闪,手势翻转,口中低声念咒,暗中捏了一个摄魂诀,那些护卫便瞬间目光呆滞,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百里渡月对桑非晚道:“摄魂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你就在此处等我,不要随意走动。若是一炷香的功夫我还未出来,你便先回到宴席上去。”
从帝妃的金冠上取一颗珠子,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桑非晚到底没有仙法护身,万一出了什么事,跑都不好跑。
桑非晚显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去跟着添乱:“那我便在此处等着城主吧。”
百里渡月闻言正欲转身,袖子却忽然一紧,下意识回头,却见桑非晚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笑着低声道:“城主可要早些回来,宴席之上,仙君颇多,难保我就瞧中了哪一个。”
他其实想说没必要偷那颗珠子,偷不到也行,但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意味。
百里渡月闻言无声眯眼,心想桑非晚这个小白眼狼,自己冒险去偷内丹都是为了谁,他倒好,已经开始想着找下家了。正欲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视线忽然旋转,冷不丁被桑非晚抵到了墙边上。
桑非晚在夜色中静静注视着百里渡月,发丝被风吹起,有些轻痒。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低声笑问道:“想亲一下吗?”
他们好像有一整天都没亲过了。
百里渡月没想到桑非晚就是为了说这个,闻言微微一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桑非晚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想亲吗?”
百里渡月闻言犹豫一瞬,然后慢慢圈住了桑非晚的脖颈,像猫一样,靠近轻舔了他一下,舌尖湿润柔软,小声说了一个字:“要……”
像野兽忽然收起利爪,露出肚皮,在他怀中变成了比兔子还无害的小动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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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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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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