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月声的伤口并不算深,缝完针静养几天就没事了。严越昭则更严重些,他右腿险些被凶手用匕首刺穿,起码有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孟舟山显然不可能同时照顾两个病人,尤其严越昭难伺候得紧,一下嫌饭不好吃,一下嫌水烫了。就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医院病房来了一名“新访客”。

  “舟山。”

  这天早上,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忽然走进了病房。她踩着一双黑色的细跟鞋,白色包臀西装裙,看起来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齐剪至脖颈处,像是坐办公大楼的职场精英。

  孟舟山正坐在病床边剥桔子,闻言下意识抬头,却见是刚刚归国没多久的姐姐孟晴岚,从位置上起身道:“姐,你怎么过来了?”

  隋月声静静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捏着半边橘子。他听见孟舟山叫姐姐,下意识抬头跟着看了过去,却见是一名漂亮的短发女人。

  隔壁床的严越昭听见动静心中一惊,立刻哗一声用被子捂住了头,期盼前妻千万别看见自己这副丢脸样子。

  然而孟晴岚看都没往隔壁床看,直接把手中拎的营养品递给了孟舟山:“听说你受伤住院了,我过来看看……哎,这个小弟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孟舟山闻言顿了顿,把营养品接过来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隋月声。他为了救我受伤了。”

  他并不用“朋友”这两个常见且通俗的字眼来搪塞自己和隋月声之间的关系。但具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孟舟山一时还没想好。他语罢抬手揉了揉隋月声的头,低声对他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孟晴岚,她之前一直在国外,前段时间才刚回来。”

  孟晴岚看了孟舟山一眼,对弟弟这副过于温和的态度感到讶异,但并没有说什么,默认他们是朋友了。

  她对隋月声笑了笑,见面前的少年生得清秀漂亮,心中也很是喜欢:“谢谢你救了舟山,不介意的话和他一样,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隋月声闻言不知为什么,忽然笑了笑。他看着孟晴岚,果然乖乖叫了一声“姐姐”。

  孟舟山有些无奈,捏了捏鼻梁:“他叫我叔叔,又叫你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孟晴岚常年在国外生活,对这种事并不在意,笑着摊了摊手:“那又怎么样,你想当叔叔,又不代表我想当阿姨。就叫我姐姐吧,不许改了。”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隋月声说的。而后者则听话点了点头,乖软无害。

  孟舟山往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别听她的。”

  隋月声果真不出声了。

  孟晴岚生过孩子,就见不得这种乖小孩受委屈:“舟山,你别吓到他。”

  孟舟山一猜就知道她又母爱泛滥了。他把唯一的椅子让给孟晴岚,自己则在病床边落座,刚好挨着隋月声,闻言似笑非笑的出声问道:“我吓到你了吗?”

  隋月声摇头,紧挨着孟舟山,眼中无意透露了几分依恋。

  孟晴岚数了数他们的名字,忽然惊奇发现了什么,笑着对孟舟山道:“你说巧不巧,你的名字里有山,他的名字里有月,我的名字里有晴岚,代表山中的雾气,连起来刚好可以凑成一幅画。”

  隔壁床那个叫严大壮的连声都不敢出。

  孟舟山不着痕迹看了眼隔壁,对孟晴岚道:“他在旁边的床位。”

  孟晴岚故作不知:“什么他?哪个他?”

  孟舟山:“你前夫。”

  孟晴岚:“哦,你说严越昭?”

  孟舟山:“他现在改名了,叫严大壮。你来了就去看看他吧,好歹夫妻一场。”

  “严大壮?真俗。”

  孟晴岚叹了口气。她终于站起身,拎着包走到了隔壁病床,却见严越昭还捂着被子装死,皱眉道:“你再不露头我就走了。”

  严越昭闻言一惊,立刻把被子掀开了:“孟晴岚,我都这样了,你好意思走吗?!你忍心走吗?!”

  孟晴岚施施然落座:“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瘫床上了又不用我养着。”

  她不知道隋月声的腿有问题。

  孟舟山在隔壁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看向隋月声,欲言又止。有心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隋月声没什么反应,他低头把手里的半边橘子剔掉白色的筋络,然后递到了孟舟山嘴边。孟舟山下意识吃了,却听他问道:“叔叔,瘫痪在床是不是真的很累赘?”

  孟舟山摇头,思索片刻,像在回答什么学术问题:“对于不爱的人来说是累赘,对于爱的人来说是希望。”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真挚的爱是轻飘的,世人都惯于用“沉甸”这种字眼去形容。

  爱越重,背负的就越重,爱越轻,背负的就越轻。但假使风雨来袭,前者岿然不动,后者便如浮云一吹就散。轻飘飘的爱可以落在你的手上,也可以落在别人的手上。

  隋月声忽然靠近孟舟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叔叔……”

  他问:“那我是累赘吗?”

  那双眼睛承载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孟舟山见少年靠近,不知怎的,下意识捂住了他的眼睛,顿了顿才道:“……当然不是。”

  睫毛扇动,掌心一片细痒。

  隋月声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孟舟山的表情,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就够了,终于慢慢坐了回去。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63%,请继续努力哟!】

  系统出来刷了个存在感,又消失了。

  于是孟舟山知道了,自己刚才的回答让隋月声很高兴。对方似乎很容易就能知足,一件新衣服,一双鞋,一盆花,一句话,都在促使着黑化度的下降。

  黎娟的案子结束后,警方在凶手失踪的地方展开了大规模排查,在各个路段调取监控,截到了几个属于凶手的画面。只是凶手最后消失的地方监控损毁,目前并不知道逃往何处,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

  对方也许逃远了,也许就在暗处静静盯着他们。

  严越昭手机上收到了部下发来的监控画面,然而画质模糊,凶手又戴着口罩,实在难以辨别容貌。

  他坐在病床上,把截取出来的监控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天凶手举刀朝着孟舟山刺去时,隋月声直接从轮椅上起身扑过去挡在了他面前,其中有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他好像有站立能力。

  嘶……

  难道是因为受了刺激,忽然站起来了?

  从心理学和医学的双重角度上来讲也不是没有可能。

  严越昭暂时记下了这个疑虑,继续往后看监控。只见凶手刺伤了隋月声,正准备再刺,结果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只能不甘逃走。

  这段视频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严越昭想辨别凶手容貌,于是放大反复观看,然而看久了又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凶手刺伤隋月声的时候,是有余力继续刺第二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隋月声仅仅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举刀的动作就有了一个明显的停滞,似乎在犹豫什么。

  严越昭按下了暂停键,监控画面被放大,刚好定格在隋月声回头看向凶手时的那一幕。

  哪怕隔着模糊的画质,也依旧不难看出少年眼中浓浓的警告意味,目光阴鸷森寒,带着冰冷的杀意。与隋月声平常静默无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严越昭盯久了,后背莫名冒出一阵寒意,很难把监控中目光狠戾的人和隋月声联系在一起。对方和凶手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严越昭思及此处,无意识皱起了眉头,忽然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原本以为孟舟山收养了一只孤苦伶仃的小白兔,现在一看,分明是条藏起了毒牙的蛇。

  孟晴岚洗好水果,刚从门外走进来,结果就见严越昭瘸着腿就要下床,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他:“哎,你乱动什么,伤还没养好呢。”

  隋月声的伤比较轻,孟舟山前两天就带着他出院了。严越昭一想起隋月声很可能跟凶手有关系,哪里还坐得住,一边套衣服一边急匆匆催道:“快快快,帮我办出院手续,我找孟舟山有点事儿。”

  孟晴岚闻言面色一冷,直接把水果盘搁在了桌上。她以前最讨厌严越昭这种为了工作什么都不顾的性子,没想到隔了几年,对方还是一点没变。

  她从床尾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往胳膊上一垮,看样子竟是准备直接离开了。

  严越昭叫住她:“哎,你干嘛?”

  孟晴岚挽了挽头发:“不干嘛,想办出院手续你自己去办吧,我能来医院照顾你几天都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咱俩早都离婚了,少使唤我。”

  严越昭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罪这个姑奶奶了,期期艾艾道:“那……那你开车把我送回家总行了吧。”

  孟晴岚笑了笑:“想坐免费专车啊?你自己去楼下踩辆共享自行车吧。”

  语罢踩着高跟鞋直接离开了。

  严越昭追不上她,只能自己套好衣服,叫来护士帮忙办出院手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楼,在底下拦了辆出租回家。

  时至晚上,孟舟山正在做晚饭。他刚刚把菜端上桌,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见是严越昭,对方拄着拐杖就算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白酒。

  孟舟山扶了扶鼻梁上新配的眼镜,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出院了?”

  严越昭想让孟晴岚贴身照顾,故意在医院赖了大半个月都不愿意走。今天居然舍得出院了,真是稀奇。

  严越昭拄着拐杖,自来熟的进屋,把白酒往桌上一搁:“我不是说过案子破了就找你喝酒嘛……哟,你还没吃晚饭啊,那刚好带我一起吧。”

  他在餐桌旁落座,环视房间一圈,看见了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隋月声,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状似不经意的出声问道:“这小孩的伤应该好点了吧?”

  隋月声察觉到严越昭落在自己腿上的视线,慢慢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并不说话。

  他们两个在半空中对视,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

  孟舟山没察觉到异样,揉了揉隋月声的头:“叫他叔叔就行了。”

  隋月声低头不吭声,往孟舟山身后躲了躲。

  孟舟山只得对严越昭解释道:“他怕生。”

  严越昭啧了一声:“你也没比我早几天认识他吧?”

  “早一天也是早。”

  孟舟山不和他打嘴皮子仗,示意隋月声去餐桌旁边坐着,去厨房盛了三碗饭出来。为免雾气熏腾,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旁:“你伤还没好,从医学角度来讲,不建议饮酒。”

  严越昭一直暗中观察着隋月声,闻言终于收回视线,打开了袋子里的白酒:“少啰啰嗦嗦,跟你姐一样,老爷们儿喝两口怕什么。”

  孟舟山喝不了白酒,太烈了,闻言起身从桌上拿了瓶未开封的红酒。隋月声见状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叔叔,别喝酒……”

  孟舟山闻言脚步一顿,心想陈平川每次喝醉酒都打人,隋月声大概都有心理阴影了。他把红酒瓶搁在桌上,压低声音询问道:“只喝一点,好吗?”

  严越昭戏谑道:“看人家小孩,多关心你。孟舟山,你不打算找个医生给他看看腿?”

  孟舟山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用开瓶器打开红酒木塞:“嗯,已经联系了,准备下个星期就带他去医院检查。”

  隋月声低头吃饭,一言不发,安静得出奇,连菜都不夹。孟舟山用勺子给他碗里盛了点玉米虾仁,叮嘱道:“多吃点菜,别挑食。”

  隋月声点点头,给孟舟山也夹了一筷子菜。

  严越昭自己给自己夹。他囫囵垫了点肚子,然后就开始给孟舟山灌酒,白的红的混着灌,最容易上头:“来,喝喝喝,正好我这段时间休息,天天都有时间。”

  孟舟山很克制。他在大脑晕沉的时候及时按住了严越昭的手,皱了皱眉:“你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严越昭对上他敏锐的视线,微不可察顿了顿:“废话,无缘无故让你姐给刺了一顿,换谁不生气。”

  孟舟山便以为他是为了孟晴岚不高兴:“你想复婚就和她说,喝酒不是办法。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严越昭还打算趁孟舟山醉倒,找隋月声套个话什么的:“哎,我还没喝够呢。”

  孟舟山站起身,把严越昭从椅子上扶了起来,顺便把他的拐杖递了过去:“没喝够就下次再喝,伤口发炎还得回医院,不划算。”

  严越昭只能回了隔壁。

  孟舟山关上门,闭眼醒了醒神,然而大脑还是晕眩。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走到沙发上落座,对隋月声道:“桌上别管了,放着我明天收拾吧。”

  隋月声见孟舟山倒在沙发上休息,慢慢推着轮椅到了他面前,低声问道:“叔叔,你喝醉了吗?”

  孟舟山用手背覆住眼睛,晕眩一阵强过一阵,勉强打起精神道:“没关系,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んτΤΡS://Www.sndswx.com/

  他酒量其实不算太好,很容易上头。但好在喝醉了也没什么动作,躺在沙发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衣襟沾染着酒气,淡淡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灯光温暖,倾洒下来,照亮了满室寂静。

  隋月声静静注视着沙发上躺着的男人,忽然缓缓倾身靠了过去。他目光落在孟舟山斯文俊美的脸庞上,然后又落在他宽厚温暖的肩头,似乎有些难以抉择该选哪个。

  “叔叔……”

  他无声动唇,白净纤瘦的指尖轻轻落在了男人的唇上,目光带着病态的痴迷。恍惚间似乎喃喃说了些什么,但听不太清,因为一切言语都淹没在了他们相触的唇齿间。

  温热,柔软,带着淡淡的酒气……

  隋月声俯身,在孟舟山唇上偷偷落下一吻。

  专注,认真,小心翼翼,仿佛世间最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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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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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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