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今昂用指尖碰了碰明昼脸颊处的泪痕,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哭,低声关切问道:“明医生,你是不是摔疼了?”
他语罢半跪在地上,低头挽起了明昼的裤子,果不其然看见对方膝盖处被茶几边缘磕出了一片乌紫的印记,正准备起身去找药箱,手腕却忽然被明昼死死攥住了——
明昼指尖凉得像一块冰,面色苍白难看,呼吸沉重,比那天在商场失去方向的时候还要慌乱几分。
他紧紧攥住萧今昂的手,冷汗浸湿墨色的头发,睫毛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失焦无神的,慌张问道:“为什么这么黑?”
明昼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他在地上胡乱摸索着,似乎想找寻什么,然后踉跄站起身,不小心触碰到冷硬的桌角,冰凉的墙壁,最后终于摸到灯光开关,然后用力按下。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
他的视线依旧一片漆黑。
明昼抬头,努力睁大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似乎一定要固执看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亮起。他一遍又一遍用力按下开关,青白的指尖因为冷汗而黏腻打滑,房间内的吊灯也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晃人眼睛。
“为什么这么黑……”
“为什么……”
有冷汗顺着明昼的下巴掉落,他整个人紧张不安到了极点,低声自言自语,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而角落里瑟缩的猫咪也被频繁开闪的灯光吓了一跳,低声叫了起来,不安在原地转圈,声音尖锐沙哑。
明昼像极了那只猫。
而那只猫也像极了明昼。
萧今昂见状回过神,连忙上前阻止明昼的动作。他紧紧攥住明昼冰凉的双手,包裹进掌心里面,不让对方乱动,低声安抚道:“没关系,现在是晚上,所以天是黑的,等天亮就好了。”
“不……不会天亮了……”
这样暗沉的天,三十五年间,从未亮起过。
明昼浑身颤抖,忽然一把推开萧今昂,红着眼用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眼泪顺着眼眶掉落,直直砸在了地上:“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死死掐住自己,呼吸急促,指关节力道大得发青,红着眼眶不断质问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活着……”
明昼的身形控制不住滑落在地,地板上透过的凉意遍袭全身,窗外风雨飘摇,电闪雷鸣间,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夜晚。
身上沾血的女子不顾孩童痛哭,转身一步一步离开那间漆黑的屋子,慢慢走到高楼窗边,然后一跃而下。
天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那个女人不该刺瞎自己,她应该带着自己一起跳下去的……
明昼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还能闻到那种酸涩的馊饭味。他胃里一阵痉挛抽搐,终于松开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控制不住趴在地上干呕,仿佛要将当初咽下的腐烂过往尽数吐出来。
萧今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明昼身上有一种暗沉不见光的感觉。他心中担忧,犹豫一瞬,最后把掌心轻轻落在了明昼后背上,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慢慢安抚拍打着,低声道:“没事的……”蜀南文学
他说:“没事的……”
萧今昂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接触到空气后,又变得冰凉一片。他伸手把明昼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略有些生疏的将对方抱住,给予了一个温暖且满怀善意的拥抱,用下巴抵着明昼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你怕黑对不对?”
萧今昂仿佛是为了哄他开心,修长的指尖慢慢聚起了一团白芒,在漆黑的房间中闪着夺目的光。他抵着明昼的头顶,然后将微凉的掌心覆在了明昼的眼睛上,对方漆黑的视线就那么一点点亮了起来。
就好像前方忽然多了一团微弱的光,尽管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但却驱散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无边阴霾。
萧今昂的能量所剩不多,他没办法治好明昼的眼睛,只能以这种方式给对方带去些许安慰。
而这种方式无疑是有效的,只见刚才还剧烈挣扎的明昼忽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他紧紧攥住萧今昂的手,仿佛是怕对方离开,力道大得骨节都泛起了青色。
萧今昂席地而坐,一手捂着明昼的眼睛,一手在对方后背轻拍,低语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没事的……”
他虽然不知道明昼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对方这幅模样无疑是令人心疼的。他想帮帮对方,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想帮这个人。
世界上的苦难不该尽数加诸到同一个人的身上,那样未免太过不公。
萧今昂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窗外淋漓嘈杂的雨声渐渐停歇下来,这才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人。
明昼闭目缩在萧今昂怀中,罕见寻觅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终于不知不觉卸下防备睡了过去,呼吸沉沉。只是面色依旧苍白,眉头紧蹙,在睡梦中也放松不下来。
萧今昂见状收回覆住他双眼的手,然后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的身形过于颀长,在地板上落下了一道浅淡的影子,边缘模糊,就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萧今昂静悄悄走进卧室,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俯身把明昼放在了床上,不知想起什么,又转而看向了对方的腿。
盲人的身上总是会有许多伤痕,那是世界留给他们的印记,明昼也不例外。
萧今昂在床尾落座,一点点卷起了明昼的裤管,只见对方清瘦修长的腿上满是斑驳陈旧的伤痕,膝盖处有一道簇新的淤紫,已然破皮,是刚才不小心被茶几上磕伤的。
萧今昂依稀记得床头柜里有棉签和药。他蹲在地上轻轻翻找着,终于找出了消毒药和纱布,然后动作轻微的替明昼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看着对方在灯光下苍白透明的脸,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
他好奇明昼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时他有些心疼,明明面前这个男人温柔儒雅到了极点,却偏偏活得遍体鳞伤。
在太多复杂情绪的驱使下,萧今昂最后做了一个违反规定的举动。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尚且处于睡梦中的明昼,犹豫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指尖轻轻贴在了对方额头上,闭眼开始读取明昼脑海中的记忆。
那一刻,他们共享了过往所有的黑暗与刺痛。
萧今昂只是一个智能系统,从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记忆就是空白的,所以他没有经受过人类的恶意,也难以想象生活的苦痛可以将人压迫成什么样子。
于是当他读取完属于明昼的那段童年记忆后,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儒雅随和的男子居然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
“……”
一阵冗长的静默后,萧今昂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指尖。他略微俯身,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明昼的脸,一触即离,仿佛在无声安抚着什么。
这个给他买过糖,买过雪糕,愿意答应他一切要求的、温暖的朋友……
是的,在萧今昂心里,明昼对他来说是温暖的。就像对方的名字一样,每次念起的时候,都能令他想起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萧今昂甚至不愿把“反派”这种字眼用在明昼身上,因为对方一点儿也不坏。
这一夜,明昼那本从不间断的日记罕见断开了一天,就像是某种预示,过往的阴霾刺痛将至此与他中断,越行越远。
而萧今昂也罕见没有看群里的消息,趴在床边,守了明昼一夜。
那一晚,窗外淅沥的雨落个不停,看不见天边的明月光,听不见树梢的蝉鸣响。梦里却灯花如昼,如见天光乍亮,晴日如蓝。
明昼躺在床上,天亮的时候就渐渐苏醒了过来,入目便是一片伴随多年的漆黑。他指尖微动,无意识皱眉,本能摸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此来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然而刚一动作,耳畔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明医生,你醒了吗?”
是萧今昂……
明昼听见他的声音,身形一僵,记忆的匣子被打开锁扣,潮水般翻涌而来,忽然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那一瞬间,明昼只感觉浑身血液倒流,就连脸上也慢慢褪去了血色,苍白如纸。
明昼白日里是沉稳淡漠的医生,很少因为什么事情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昨天因为储物箱里的东西忽然失控,落在旁人眼中无异于一种病态的行为。
明昼不愿、也不肯让别人看见这一幕,最起码,那个人不能是萧今昂……
“我……”
明昼下意识从床上坐起身,神情有些无措。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明昼伸出手,在黑暗中慌乱摸索着什么,最后终于在床边摸到了萧今昂的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攥住,掌心满是冰凉黏腻的冷汗:“我……对不起……我昨天……”
明昼不想让萧今昂害怕自己,努力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昨天的行为,然而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耳畔就响起了一道“嘘”声。
“没关系的。”
萧今昂用食指抵唇,示意明昼不用解释什么,然后轻轻把人抱进怀里,给了一个安抚似的拥抱,又笨拙拍了拍明昼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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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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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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