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惊鹊小说江千苏在线阅读>第 14 章 第14章
  这个小插曲在现场并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只是许多人开始揣测,奚白会不会和丛桢有什么血缘关系。

  比如,私生女。

  毕竟丛桢好歹也是多年前的女演员,真要是年纪小生了孩子,也不是不可能。不然,怎么能这么像。

  宣传结束后,姜离拉着奚白匆匆离场,一路上遇到的好些人都认出奚白,佯装路过,却用余光观察她,等擦肩而过了,又围作一团讨论起来。

  没一会儿,热搜就上来了。

  #丛桢奚白疑似姐妹#

  #囚春宣传##丛桢奚白撞衫#

  #丛桢美貌力压奚白#

  “我们先回去,我会给公司说一声让公关一下。”姜离没多问她,从包里拿出房卡,“滴”刷开房门后就和助理开始收拾行李。

  奚白静静地坐在床边,身体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像是被蚂蚁啃噬,难受得要命,却远不及胸口的钝钝的,如同伤口撒盐的疼。回想起方才在万众瞩目下的一幕,酸涩冲上鼻尖。んτΤΡS://Www.sndswx.com/

  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有块巨石压在上面,让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她能在现场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扬起微笑,也仍旧叫赵宝珠的那句话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她和丛桢都有一双桃花眼,戴上口罩后连她自己都会恍惚一下。

  是那样的相似。

  恍惚间,她忽地想起每次好不容易等到能见面,他总爱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吻下来。无论做什么,那双漆黑森邃的眼眸总是一瞬不瞬地将所有情绪倾注,薄唇流连眼眸,指尖温柔。

  他说:“枝枝,眼睛很美。”

  可又在她不想再穿WZ的衣服后冷落她,不回别墅。

  姜离说,WZ是创始人为爱人而创。

  W...Z

  闻...桢

  所以...她仅拥有的数次温柔,原该是属于丛桢的吗?所以那几次的神情会那样醉人,突然,而又真实。

  是因为他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别人。

  丛桢说,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很多年是多久呢?

  姜离让助理把锁扣合上,转身给她找帽子:“我快弄好了,你——”

  一颗晶莹透亮的水珠从少女泛红的眼尾滑落。

  姜离惊了,看着坐在床上抿着唇满脸泪水的奚白,突然有些手忙脚乱,忙给她递纸:“没事的,公司会公关好,处理这一切的。奚白,这不是你的错啊。”

  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如此相似,还恰好穿了同一个款式的裙子。

  她以为奚白是因为这场舆论而害怕。

  不是的,不是的。

  奚白自顾自地摇摇头,视线空洞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螺旋状的花纹,漩涡般吸走了外界的声音。

  姜离的说话声愈来愈远,脑海里尽数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声,震动着脆弱的神经。

  对了,她还没有亲耳听见闻祈年的话,说不定是假的。

  只是巧合。

  她们只是刚好有着相似的眉眼,他又恰好认识丛桢。

  对。

  说不准只是巧合,毕竟他在外向来冷淡,装作不认识她也正常。

  她要去问个清楚。

  问清楚了就没事了。

  她要相信闻祈年,她不能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对闻祈年产生猜忌。

  她不信他会那样做。

  奚白倏地站起身。

  “哎奚白你去哪?”姜离眼睁睁地看着奚白一身水清色短裙冲出房间,裙摆晃动飞舞,好似随波逐流的浮萍。

  抓不住,也留不住。

  ......

  奚白戴着口罩帽子,低头避开众人。电梯人多,碰上记者可能躲不开,她便从安全通道爬楼梯上顶层。

  直到踩在松软奢华的地毯上,脚下传来不同于她那层的普通住房的触感,她才松了口气,喘着气,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她抬眼看向满无尽头的曲折长廊,每一边都有房间。

  可她该去哪儿找呢?

  她不知道闻祈年会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更不知道他的房间号。

  要去哪里找他呢?

  脚步逐渐变得缓慢,迟疑。

  奚白咬着唇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捻的号码。

  但甫“嘟”了一声,通话便被结束。

  是那头挂断了。

  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泛白,将指腹硌出红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松了力度。

  转身下楼。

  快要回到剧组给她订的房间,忽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女人的说话声温柔如春风。

  是丛桢。

  她对这样温柔的声音快要有PTSD了。

  无意窃听旁人的对话,却捕捉到一个关键名字。

  “祈年。”

  奚白的呼吸一顿,倏地转身却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进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冲动,要礼貌,不能像个疯子。可情感如同发了疯的猛兽,脱离缰绳。

  “咚咚咚——”

  心跳撞击着胸膛,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

  求求了,不要是闻祈年。

  不要是他。

  奚白指甲死死地掐进肉里,疼痛也缓解不了此刻紧张到极致的情绪。

  门开了。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口半挽,黑发微湿,几缕垂搭在眉骨上,风流又多了几分柔和。

  奚白鼻尖微动,嗅到沐浴露的香气。

  她轻颤着抬眼,眼眶酸涩难耐,两人对上视线。

  沉默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奚白听见自己艰难晦涩的声音,佯装镇定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指骨分明,上边还有几道抓痕,奚白视线蓦地一僵。

  一种被戏弄后的愤怒与被冷落许久后在压抑中走向爆发边缘的理智,在这一刻如断弦之弓,断裂的弦将双方的手都抽出一道肿起的红痕。

  她仰头,身体的不适让她不得不死死掐住自己的手维持清醒,倔强地盯着他,态度差到恶劣,像是要将这么多天的不安和猜忌都发泄出来:“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为什么不回我?好,你不回我就算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你单方面联系我,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些我都能忍,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又是什么?”奚白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却没有占上风的快感。

  她不能哭,丛桢还在里面。

  “你在质问我?”闻祈年拇指轻推,打火机“咔哒”一下燃起火苗,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锋利的下颌,显得清冷又孤傲。

  他扯唇,笑意未达眼底:“那你觉得呢?”

  奚白的指甲断裂在手心。

  指甲大抵是从中间劈开,扯动了甲肉,指尖一片黏糊糊的湿濡。

  身后的门又被打开。

  “祈年?是谁——”女人好奇地探出头,看见奚白的一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闻祈年终于有反应了,侧头睨她:“进去。”

  丛桢看了看两人,朝奚白温柔地弯弯唇,门再次合上。

  孤男寡女,一间房,洗澡。

  还真是她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她仰头看向闻祈年,眼泪盈满眼眶,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到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从前一直觉得只要努力,只要认真对待,就一定会有收获。她笨拙地模仿着闻祈年喜欢的样子,就会得到他的喜欢,哪怕只是一点点兴趣也没关系,因为那一点就够她开心好久。可现在她发现,有些情感是强求不来的。

  既如此,那便不求了。闻祈年不喜欢她,即使是能日日相见,终有一天她与他也会成为一对怨偶。

  她抬手抹去眼泪,睫羽湿润。

  闻祈年眉眼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奚白弯起眼眸,仰头看了眼暖黄的灯光,柔和却仍旧将她的眼睛刺激出泪花,光晕中她好像看见了年少的自己,满心欢喜。可再一眨眼,又如过往云烟,不见了。

  眼眶里渐渐涌出泪水,滑过高扬的唇角,她笑了:“早知你与她如此,我又怎么会招惹你。早知你们情深意重,又何必要应下我的招惹。我又不是....”

  她强忍着眼泪,重重地咬了下唇肉,费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说出那句耻辱的话:“我又不是,不知礼义廉耻。你何必这样羞辱我?”

  为什么要将我的喜欢扔下去,踩在地上,狠狠碾磨。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喜欢她。哪怕她成了个替身,他也还是不喜欢她。太失败了....

  眼泪如珠似玉,扑簌落下。

  闻祈年缓缓收起手机,朝她走近了几步,奚白飞快后退避开。

  男人脚步钉住。

  奚白看着他,恍惚间想起好多年前春日树下的惊鸿一瞥,她望进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少年背着光,蹲在树上歪头冲她笑。从此,她便看见了光,有了努力的方向。

  “闻祈年。”

  她喊了他一声,很想问,“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没有心,都喜欢作践别人的真心?”

  闻祈年如此,他那个好兄弟程寻纪也是。

  她或许没有告诉过闻祈,大一那年,她在某家餐厅看见程寻纪,也是这样一副场面。女生清秀乖巧,拎着一大堆小零食躲在树后想要去找程寻纪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听见程寻纪和另一个男生说话,轻嗤嘲讽:“叶时漪?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逗一下而已。”

  女生迈出的步伐僵住,愣愣地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奚白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明明那么生气,难过,却不敢上前。

  这件事情奚白一直不敢向任何人说起。潜意识里,她总害怕这件事将来也会印证在自己身上。

  她不想。

  可不说不代表不会发生。

  闻祈年静静地盯着她,黑眸沉沉。

  奚白此刻看不懂了,都不用装了,他这副深深的眼神又是装给谁看的?

  真的没意思。

  话语在舌尖一转又无声吞咽了下去,她垂眼看着地毯弯了下唇角,声音微微哑:“那我先回去了。”

  老话说得确实对——强扭的瓜不甜,不喜欢你的人,再怎么努力都只会成为他口中的笑话。与其死缠烂打,倒不如早点松手还自己一个尊严。

  只可惜,这些道理她懂得太晚了。

  闻祈年往前追去,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但随后,房门又开了。

  丛桢无措地轻声说:“祈年,好像出了点问题,你能来看看吗?”

  男人脚步没再跟来。

  奚白一路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回去,撞到个年轻男人。她道过歉后,那人还不让路,抬眼看去。

  程寻纪一脸颓废,但见她,还是问候了句,又说:“你看桢桢姐了吗?”

  见奚白不说话,以为她不知道,补充道:“就丛桢。”

  桢桢?

  “蓁蓁.....”

  枝枝。

  原来那个夜晚,男人模糊缱绻的呓语喊的是“桢桢”啊。

  竟是她自作多情了。

  还好那个时候他不是清醒的,不然又会在心里如何嘲笑?

  真是可笑啊她,像个小丑。

  奚白弯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程寻纪吓了一跳打量着她通红的眼眸,似有预感,眉心一跳。

  奚白转身离去。

  程寻纪想拉住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她强迫自己扬起嘴角,带着点浅笑:“我知道我很丢人,你们不用再来羞辱我了。”

  “我跟他,没关系了。”

  “而你,也不用再问怎么做到的了。”

  这句话把程寻纪说得一愣一楞的,刚想说他没有羞辱的意思,奚白已然消失在转角。

  *

  “奚白,你别太担心了。”姜离搂着少女瘦削的肩膀,感受到她的颤抖后又收紧了手臂,奚白似乎并不是为被丛桢比下去难过,只是提及丛桢时眼泪会落得更多。

  到最后,一车的人谁也不敢再说这个名字。

  想到刚才奚白在台上险些晕倒,姜离忙不迭问她是不是有不舒服,奚白这才后知后觉身体上的不适,疼的,痒得几欲发疯。

  见她不说话,姜离只好打开手电筒。可看清后,险些叫出声,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奚白已经烧红的脸颊,眉头紧皱:“你的.....”

  奚白看了她一眼,从常服的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几颗在嘴里,生咽下去,对她咧嘴笑笑:“没事了。”

  姜离张了张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奚白刚刚喝完牛奶人就不对劲了。

  “你不会牛奶过敏吧?”

  年轻女孩安安静静地没说话,默认了。姜离急地差点要从车上下去,“这得去医院啊,不然你这人要....哎!”

  奚白摇摇头,声若蚊蚋却格外固执:“不去。”

  黑色的商务车驶向机场,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

  奚白静静地靠在车窗上,姜离絮叨的劝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现在脑子很乱。闻祈年,赵宝珠,秦云,还有赵成薛的面容都纷纷闯入,他们或喜或怒,但面对她时都是一副疏离冷淡,又透着厌恶的神情。

  就像秦云曾经指着她的鼻子骂的那样:“赵奚白,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们好像都不喜欢她。

  任凭她如何努力学习,听话,学着当一个言听计从的乖孩子,秦云还是在赵父去世当天抛下她,转而告诉她,她已经怀了大伯的孩子,即将嫁给大伯。

  赵宝珠讨厌她,秦云就打发她搬出去。

  赵成薛想要赵父给她留下的遗产,秦云就百般温柔,扮作一个母亲的形象朝她要钱。

  她拼命学习,听话懂事,期望闻祈年能多看她两眼,哪怕只是一个笑。又或者,是明知道他和很多人传绯闻,却也佯装无事发生,妄图将这虚假的平静与美好维持得再久一点。

  只要闻祈年是喜欢她的,哪怕只有一丁点,她就可以坚持很久。

  可是。

  原来连那点细节里抠出来的喜欢,深情,都是假的。

  并没有人愿意爱她。她所得到的分毫,都是从旁人手中漏下来,施舍给她的。

  一行人连夜赶回京都,下飞机后已经是凌晨。

  这个点和奚白的状态回学校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但除去西泠别墅,奚白并没有别的住所,她也签约时也只说过自己住学校。于是姜离把奚白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你可以借我一套衣服吗?”

  这是奚白一晚上说的第一句话,嗓子干涩发疼,声音嘶哑。

  “肯定啊傻姑娘,你先去洗澡,我待会递给你。”姜离看向坐在沙发上格外安静的少女,侧颜安静姝丽,只是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此刻一点情绪都没有。

  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姜离有个妹妹,和奚白一般大,眼下见她红着眼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奚白去洗手间后,姜离才敢打开手机。之前那些直击要害的热搜已经消失不见,但现在几条吹丛桢彩虹屁的词条又挤了上来,高悬在第一。点开话题,里边丛桢的美图里还有奚白。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买的热搜,想要让奚白心里更不痛快。

  姜离低骂了声脏话,随手点进奚白的微博,却发现有几个奇怪的小号在评论区留言:【奚白,听说您抢了丛桢老师的男朋友是吗?】

  【请问您能否正面回应一下是否当了小三呢?】

  【您降热搜是不是心虚?】

  【据悉,闻总和丛桢老师十几年前就认识,而你却在几年前住进了闻总的私人别墅。图片.】

  照片里,少女穿着一条浅蓝长裙,坐在别墅院子里的秋千上。

  再回到房间里,奚白已经洗好出来了。

  睡衣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见到姜离,她弯了弯嘴角,“谢谢你,姜离姐。”笑容轻浅,但眼底仍是一片灰蒙的无神,与其说是笑,毋宁说是一种自我封闭的保护。

  姜离想问,但是又怕刺激到她,踌躇间奚白那双黑凌凌的桃花眼看了过来,唇角浅浅弯着:“姜离姐,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好。”

  .....

  奚白在姜离的公寓里待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她什么都没干。每天醒了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随风而动的窗帘发呆,偶尔会低头盯着破碎丑陋的指甲看看,就好似在看那晚狼狈得像小说中恶毒女配的自己。

  不被喜欢,就会沦为他故事里的配角。原来自己一直都是。

  送来的餐食只浅浅动了一两口。

  仅仅三天,奚白瞧着更纤瘦了。

  这期间,手机响过很多次。但她没管,定定地看着手机逐渐没电关机。

  第四天夜晚,房门被叩响。

  奚白没理。

  过了一会儿,那人温声说了句要进来了,便推门而入。

  他走到奚白面前,半跪下,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晚上好枝枝,还记得我是谁吗?”

  奚白双手抱着膝盖,脑袋轻轻地靠在上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闻言,她眼睫动了动。

  这人有些许面熟。

  大概是这么多天哭累了,脑子也十分不利索。奚白疑惑地盯着他思索了两秒,才愣愣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好似被沙子磨砺过低哑:“嘉迟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邵嘉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真好,枝枝还记得哥哥。”

  奚白自然是记得的,当初父亲临终前曾说,如若最后无人愿意接纳她,他的一位老友会让人带走她。邵嘉迟便是那位老友的儿子,只是后来因为邵家老爷子病危,邵家本家便都陪同去往国外治疗。

  奚白想要参加高考,邵嘉迟就拜托了当时的好友闻祈年照顾奚白。

  这几年两人只通过微信聊天,奚白没说过,邵嘉迟应该也不知道她和闻祈年的事情。

  她刚要开口坦白,就被邵嘉迟打断:“枝枝,你想赵叔叔吗?”

  奚白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邵嘉迟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个因为他的一念之差便落至如此境地的小妹妹,心里极度的愧疚:“我对不起赵叔叔,没照顾好你。枝枝,如果你想,我可以送你离开一段时间,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把这边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

  “包括那个混蛋。”邵嘉迟面上仍维持着笑意,但字音却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凌厉的眉宇紧皱:“我会让他给个说法的。”

  这是知道了。

  奚白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视线随风起,声音飘渺得像是下一秒便要散开:“那我想...现在就走。”

  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好。”邵嘉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视线似有若无地从纱帘上掠过,眉眼冷戾了许多,又在奚白看过来之前恢复自然,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拢上。

  他笑:“晚上风大,我帮你把窗户关上。”

  *

  蝉鸣被盛夏的晚风吹得四面八方都是,树叶沙沙作响,皎洁的银钩高悬在暮色中,将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邵嘉迟一出门便瞧见了那几辆停在楼栋前的黑色轿车,车窗上均贴了防窥膜。见他出现,车门立马推开,下来一群保镖:“邵总。”

  “刚才有辆连号牌想进来。”为首的保镖向他汇报情况,“被我们的人拦下,险些起冲突。”

  起冲突?

  邵嘉迟冷笑了声,“做得好。”

  连号牌,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几个人的。眼下找来这,是要打一巴掌后给颗糖?

  笑话。

  他微仰头,一眼看见奚白住的房间阳台窗户紧闭,侧头吩咐他们:“继续守着,除了我和姜经纪人,不允许任何人上楼。”

  手机叮咚一响,聊天框内对方发来一处地址。

  邵嘉迟:谢了。

  钟鹤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似笑非笑地看向主位中被好几个漂亮姑娘缠着的闻祈年,“好心”提醒他:“邵嘉迟可回国了啊,刚要了地址,估摸着是要来。他们邵家如今在京都的位置比之从前可要更重了,几个本家的子侄都升了。”

  “你欺负了人家妹妹,”他脚尖踢了下茶几,“当心邵嘉迟给你下绊子。”

  闻祈年轻嗤,抬眼漫不经心笑了下:“我怕?”

  “我听说你的人去嘉元公寓被赶了出来?”钟鹤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拈了颗葡萄放入口中,含着笑:“邵嘉迟这回可是真生气了,就不怕金丝雀飞走再也不回来了?”

  坐在闻祈年身侧的姑娘们见话题暧昧起来,心思也活络不少,一个个捻起水果就要喂他。

  闻祈年把玩着打火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警告地扫了一眼,美人们这才怯怯收回心思,眼巴巴地等着,时不时抛来一个勾搭搭的眼神。

  比起她们这般,奚白撒娇装可怜时,那副无辜水泽的模样要惹人心底一软。

  闻祈年不甚在意地点燃一根烟,也不抽,就夹在指尖看着它静静燃烧。

  眸色沉沉,不知是在想什么,后轻低一笑:“哪家的鸟儿补叛逆下?放心好了,迟早会回来的。”

  家养的金丝雀,离不了人。

  浅白的烟雾氤氲弥漫,在灯光暧昧的包间里似有若无地勾勒出一张秾丽的面容,眉眼柔媚又透着些许尚未褪去的清涩。

  邵嘉迟在门外听闻,抬脚踹开门。

  惊得附近的服务生连忙小跑过来,战战兢兢地安抚他。

  邵嘉迟没理,视线一扫,瞬间定格在了沙发上的闻祈年身上,走了进来,钟鹤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也不知道刚才那话听见没,下意识看了眼闻祈年。

  男人依然陷在沙发里,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抬眼睨向邵嘉迟。

  “闻祈年,你他妈可真不是个东西——”

  包间里乱作一团,服务生想拉架,可坐在包间里的老板钟鹤还没发话,打架的两位又是贵宾,哪是他能拉的架。

  钟鹤寻了个打不到他的位置继续看戏,转着他的佛珠,不甚在意道:“下去吧,我看完了你再叫人过来收拾。”

  服务生讷讷应下。

  半个小时后,钟鹤伸了个懒腰。

  邵嘉迟狠狠松开闻祈年的衣领,继而轻笑,眼神冷戾:“我会把你今天所有的话都转述给枝枝,希望她以后擦亮眼睛,别在垃圾桶里找男人。最后,你回去给我好好警告你的人,别他妈在枝枝身上动手脚,不然我不介意亲自找她。”

  他走后,包间里一片寂静。

  闻祈年垂下眼睫,舌尖抵了抵牙根,嘴角破了,渗出血珠。忽而手机震动,是别墅刘嫂发来的讯息。他这才松了松眉眼,随手点开:

  闻先生,家里刚才来了好多快递,寄件人都是奚白小姐。

  刘嫂:但送东西的人自称是邵先生受奚白小姐所托,让还给您的。

  还。

  闻祈年心头一震,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他倏地站起身,也没搭理钟鹤幸灾乐祸的“关心”,摔门离去。

  西泠别墅内。

  客厅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快递,拆开来都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礼物,衣服,还有一张储蓄卡。闻祈年有点印象,这姑娘当年刚来时,手里便攥着一张储蓄卡,里边有赵父给她留的钱。

  刘嫂忐忑地看向闻祈年,递过去一张很是随意对折的纸条:“这也是他们留下的。”

  闻祈年打开,上边奚白清秀的字迹展露无遗:分手。

  刘嫂不知道纸条里写着什么,叫素来爱笑的闻祈年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纸条被他紧攥成一团,像是发泄着某种情绪。

  这时,手机响了,是宋助理。

  闻祈年骤然松开,纸团掉落地面,语气冷得渗出冰:“说。”

  宋均稍怔,下意识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公寓楼栋,小心翼翼地把这栋公寓如今人去楼空的事实转述给他,又不怕死地补充道:“闻总,奚白小姐的微博好像注销了。”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青城市站的宣传结束后,奚白和丛桢的关系便引起了众人的讨论和猜测。但不知道是不是双方背后势力作祟,这点讨论没能再网上激起一点水花,大部分人还没得来得及吃瓜,网络上有关二者身份的痕迹就已消失。

  原本大众都要遗忘了这件事,可再次引发骚动的是新热搜:

  #奚白微博注销#

  #丛桢入驻微博#

  两个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前者疑似模仿后者穿衣,后者与闻氏总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前者巴巴看向男人,却不得正眼瞧,本就是一件令人遐思万千的事情。

  更有甚者开始离谱揣测,奚白是丛桢的私生女。

  但这两条热搜后,人们的口风开始转变为担心奚白是不是要退出娱乐圈。

  须臾,嘉元娱乐也发了条微博。

  嘉元娱乐v:旗下艺人奚白身体原因,需休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活动。且针对网上关于奚白的各种不实言论,我司将会以法律手段起诉造谣和故意挑事者,望周知。

  微博一经发出,底下的评论区再次沦陷。

  但大多数还是比较怵律师函,粉丝们最为担忧:休养就休养,可连微博都注销了是不是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闻祈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点开《囚春》剧组之前艾特过奚白的微博,浅蓝色的账号昵称进去显示出空白页面——

  “该用户不存在”

  随后他拨出号码,机械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稍后再拨......”

  连手机号都注销了。

  刘嫂候在一旁,询问起这张卡还有这些快递要如何处理时,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项链。

  闻祈年定定地看着这条他亲手戴上的项链,这个时刻才反应过来奚白的真实意图。

  她把他曾经赠出的礼物,衣服,一切与他有关的物件全部留下了。甚至,还拿钱替代上那些东西使用时的消耗。

  这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扔了。”

  刘嫂惊愕看他:“啊?”

  男人眸色极沉,锋利的眉眼透着冷冽,片刻后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把纸团扔进垃圾桶,一字一句:“我说,扔了。”

  纸团携着重重的力度,砸出闷响。

  *

  十月秋高气爽,但晴朗时分阳光仍旧炽灼。

  奚白推着行李箱甫一出去,便听见邵嘉迟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枝枝,这里!”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偏头,对上男人和煦的笑容,妩媚的桃花眼水润极了:“嘉迟哥哥,好久不见。”

  她没带口罩,本就生得容貌抢眼,这一笑便更惹人关注了,走到出口的这一小段距离,接机的人就纷纷朝她投来惊羡的目光,眼睛都移不开。

  邵嘉迟也笑,打量着如今的奚白,直发卷成大波浪,额前有几缕刘海,他听身边的女伴提起过,是什么空气刘海,不想要刘海时往边上拨一拨就行。

  除去发型,其实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发着光,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明媚自信。

  “是先回家休整一番,还是直接去?”

  奚白拿出手机,边回复消息边道:“直接去吧,别让邵爷爷等久了。”

  今天是邵家老爷子八十大寿,邵家为他操办的很是隆重,邀请了不少商业伙伴和圈中好友。奚白的练习一结束,便赶着飞机回国。

  邵嘉迟点头,踩下油门:“行。”

  车停在邵家老宅前,邵嘉迟带着奚白去找老爷子打招呼,一路上遇上不少人向他问候,刚想问奚白吃了没,一偏头就瞧见奚白嘴角微微翘着,很显然是心情愉悦。

  “刚跟谁聊天呢,”他笑,“这么高兴。”

  奚白抬手捶了他一下,跟着他一块拐入石子小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说的在国外遇到的那个朋友。”

  “噢——”邵嘉迟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故作思考了半秒,语气浮夸,“就是周家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们什么进展啊,也不透露一下。”

  奚白笑着反问:“或许那叫年轻?”

  她不说,邵嘉迟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问。

  趁奚白四处打量老宅的间隙,他点开微信,刚问的事已经有人回了。

  邵嘉迟:今天闻祈年不来吧。

  助理:闻总那边说有事,来不了。

  邵嘉迟放了心。

  来不了啊,那就好。

  见过邵家老爷子后,邵嘉迟还得出去接见客人,知道奚白第一次回来不想见很多人,便把她带到影音室,让她自己找部电影打发打发时间。

  “等要吃饭了,我再过来找你。”

  奚白笑了下,催促他快走,“我都二十二了,会自己找你的。”

  邵嘉迟总还觉得她是两年前那个哭红了鼻子的小姑娘,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奚白笑容浅淡,推开门进去。

  影音室内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她没着急开灯,随意找了个懒人沙发窝进去。

  点开微信,跟姜离约好了签合同的时间后,林颜也发来消息:枝枝宝贝!你终于回国了呜呜呜呜呜等我休息了来找你玩啊!咱们都好久好久没见了!

  奚白轻笑:好。

  手机微震,一条微博消息推送弹了出来。

  娱乐八卦狗:恭喜丛桢老师再创佳绩,喜提最佳女配奖!复出两年,丛桢老师不仅重回娱乐圈,而且这次新作品《画眉》里的服装是我们丛桢老师自己亲自设计的......

  这两年,丛桢的热度很高。她穿着一条烟雨色长裙走红毯,温柔低调,成为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星里的清流,瞬间出圈。紧接着工作室又说这件衣服是她自己设计的,将WZ这个品牌再次推向大众视野,一时间风头无两。

  她温柔的声音和相貌也为其攒了一大波颜粉,日日跪舔。

  再次看见这个名字,奚白的情绪很平和,笑了笑正准备滑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下一秒。

  影音室的门被推开。

  “啪”灯亮了。

  “我就说没人——”

  人字还没说完,外边的人和里边的奚白便对上了视线,话音戛然而止。

  身后的人疑惑地推了推程寻纪的肩膀,“寻哥,你怎么突然不走了,不是说要带我们看比赛?”

  程寻纪愣了下,没说话。

  奚白率先站起身,朝他们弯唇笑笑:“你们看吧,刚好我要下去了。”

  剩下的人这才看清楚她的脸,有年纪小的少年没忍住吸了口气,傻傻地望着她:“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正要离开,程寻纪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来就把人家赶走了也不好,出声挽留奚白一起留下来看个电影什么的。

  “不用了,谢谢。”奚白疏离拒绝后,转身离去,留下一群半大的少年缠着程寻纪问她是谁。

  .....

  奚白怕打扰到邵嘉迟,便没给他发信息,自己在院子里摸索着路线。

  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但去宴客厅的必经台阶上站了个人,挡住去路。

  男人斜斜地倚在石柱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谁。领口的扣子懒散扣了几颗,露出半截锁骨,肩宽腰窄,身形颀长,一股子风流劲。

  奚白默了默,淡声道:“麻烦您让下路。”

  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按照一般情况,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地让开,但男人非但没有让开,反倒上前倾身逼近她。

  四目相对。

  他懒懒挑眉,嗓音低磁勾人:“不让怎么样?”

  奚白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澄澈妩媚的桃花眼舒展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秒,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眼神里,满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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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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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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