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读过的《全唐诗》,开篇第一首便是太宗皇帝的这首《帝京》。
全诗充满了太宗皇帝的个人想象,用词极为夸张,用典更是充满了诗人的浪漫主义气息,尤其是在压缩空间,横渡时间方面更有超人一等的胆略。
与李白写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样的诗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庐山瀑布很小,云初见过,就是一股细细的水流,从几十米高的悬崖落下来,有时候风大一点,就能把李白笔下的银河吹散...
因此上,太宗皇帝笔下的帝京缩小个十倍左右,也就基本上是现实里的样子。
如果再把诗句里面的秦川,函谷再去掉,只说太宗时期的长安的话,还要再缩小三四倍才好。
当然,云初当长安治理官员时期的长安是不同的,仅仅是龙首原上的这座城市,就能把太宗皇帝吹的这牛,还原到七成左右,如果大明宫,兴庆宫完成,曲江池改造工程完工的话,太宗皇帝的这首诗就算是一首写实的诗歌。
一般情况下,皇帝负责吹牛,干吏则负责把皇帝吹过的牛还原成现实。
当然,这是云初的个人看法,李敬玄的女婿刘钰,魏东城的长子魏冕不这样看,他们不敢也不会把太宗皇帝的诗跟现实联系到一起,只是觉得太宗皇帝的诗歌里气势雄奇,有吞吐天下的帝王气。
刘钰是辋川刘氏之子,辋川不大,是蓝田县下属的一个小镇,因为有云初这个蓝田侯在,辋川刘氏在蓝田县只能委屈的排名第二。
李敬玄是亳州人谯人,跟曹操是同乡,可惜,大唐时期的亳州远离政治中心,因此上,李敬玄在被太宗皇帝征辟为弘文馆博士的时候,就把全家搬迁到了关中,只是他一介弘文馆博士俸禄很少,没办法带着全家在长安安居,就选择了费用相对低一些的辋川,然后,就很自然地跟辋川当地的土豪刘氏结亲,得以在辋川定居。
李敬玄之所以会把女婿送来,而不是把儿子送过来,人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对云初的管理还是心存疑虑,先拿女婿练练手,如果可行,再让儿子跟进。
相比之下,魏东城就比较实在,直接上自家的长子,这个人的赌性很大。
东市上就有万年县衙给吏员们准备的宿舍,不算大,很小的三间房加一个小小的院子,适合一家三口再带一個老仆居住。
刘钰跟魏冕都没有带妻儿来,再加上今日是他们第一天来万年县正式上差,所以,起来的很早,穿过刚刚苏醒过来的东市,轻盈的踏进万年县的县衙。
才进去,就发现县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刘钰看到了县衙给自己分派的师傅,就带着魏冕上前见礼。
户曹部的老张抬头看看身材高大的刘钰跟魏冕道:“你们也来吃朝食?”
刘钰楞了一下道:“朝食?”
老张笑呵呵的道:“吏员俸禄少,因此上,有一顿不要钱的朝食跟午饭,至于暮食,就要自己操办了。走走走老夫先带领你们两个去掌固那里领取餐盒。”
刘钰随着老张去了库房掌固那里不仅仅领了青铜餐盒,还有一种两层的保温食盒,里面餐盘,汤盆,碗筷勺子一应俱全。
老张见刘钰跟魏冕两人在翻来覆去的查看刚刚领到手里的新物事,就笑吟吟地从掌固手中取过两个白铜水壶,递给刘钰跟魏冕道:“再算上笔墨纸砚,春秋夏冬四季衣衫鞋袜,仅此一项,我们这些蕞尔小吏一年就能省下六贯钱,只要两位少兄不去勾栏画舫,一心专注差事,年底又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养活一家六七口绰绰有余。”
刘钰看到白铜水壶觉得新鲜,按照掌固的示范,拧开壶盖,看到口上的螺纹很是不解。
掌固自然不会给他们讲解什么是螺纹,只是指点一下,壶盖可以当杯子用这件事。
“这水壶,除过我长安官署,其余地方再无这样的好东西。不论是装水,装茶,还是装酒,都可以,不漏不洒,至于装什么就看个人爱好了,不过呢,在当差的时候可不能喝酒,这是县衙厉禁。
日后两位少兄若是去了外地公干,若是看到拿着这种水壶喝水的人,无需多言,只需拿出水壶,办事的时候就能顺畅一倍以上。
刘钰指着掌固腰间悬挂着的水壶道:“老兄的水壶里必然装着美酒。”
掌固嘿嘿笑道:“以前的新丰美酒的底子,也就是现在人们口中的万年酒,前两白去万年酒坊盘库,得了两坛,万万不可说出去。
明明方才还说上差喝酒是厉禁,刘钰与魏冕就发现老张熟练的从掌固腰间解下酒壶,扭开酒壶,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满意的挑挑眉毛,就把酒壶递给了刘钰.
不能多喝,也就是一人往嘴里倒一口,尝尝味道,掌固收回酒壶笑道:“酒池里的底子,味道最好不过。”
老张一边用袖子扇着身上的酒味,一边对刘钰跟魏冕道:“快快把酒味散掉,别被上官闻到。”
有了共同上班喝酒的经历,刘钰跟魏冕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师傅,也对万年县衙的工作有了更大的期待。
领完东西之后,刘钰,魏冕早就从长辈那里得知云初准备狠狠磨勘的消息,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没想到老张却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后厅的饭堂。
“人人都是晋昌坊大食堂里的饭菜滋味之美为长安第一,却不知真正的美食都藏在我万年县衙食堂里面,这里操持饭食的庖厨无一不是从晋昌坊大食堂里出来的高手。
如今这长安城里无数新的菜式,往往是先出自县衙食堂,而后才出现在晋昌坊大食堂。
进入食堂,刘钰,魏冕就大吃一惊,还以为晋昌坊大食堂早饭之丰富,已经冠绝长安,没想到,万年县食堂里才算是真正的水陆纷呈。
刘钰魏冕在这里见到了几位一同被分配到万年县的同伴,如今,他们正在据案大嚼,吃的凶猛,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来万年县的真正目的。
刘钰,魏冕对视一眼原本对老张已经有了五分亲热,现在就掉的剩下两成客气。
他们两人认为,万年县的小吏们算不得好人,准备通过这些腐化的生活,消磨他们这些人的意志,以至于让他们忘记自己来万年县的初衷。
因此上,刘钰,魏冕,只享用了几道简单的早饭,就果断地放下了碗筷,没想到老张却端来三颗梨子,递给刘钰,魏冕一人一颗,还皱眉道:“在长安当差,就必须有牛一样的胃口,骆驼一样的耐力,马一样的精神,驴子一般的倔脾气,狼一样的团伙能力。
吃的少了,你们撑不下来的。”
刘钰指着食堂里丰盛的餐食道:“我辈前来,并非是为了区区口腹之虞。”
老张呵呵笑道:“万年县的每一颗粮食都没有白白浪费的道理。
话音刚落,食堂外边就传来一阵钟声,好多正在吃饭的官员,小吏就把面前还没有吃完的食物放进自己的餐盒,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抱着餐盒离开了食堂。
老张带着他们两人离开后,两个杂役就咣当一声将食堂门关好。
老张笑道:“现在,就算是想吃,也要等到午时,你们立刻走一遭茅厕,处理一下水火事,一盏茶之后,我们就没有休憩的时间了,今日,我们要访问东市一百二十间商铺呢。
好了,开始干活吧。”
刘钰魏冕很快就发现,开始干活的老张跟不在工作状态的老张完全是两个人。
今天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不但要检查商铺的堪合,还要检查商铺的税票,与火巡铺,不良人一起检查商铺的防火跟防盗,卫生事宜,如果有事情需要就地解决,该罚款就罚款,该把人抓进牢狱就抓人进牢狱。
县衙希望通过这一次的联合检查,让万年县的商铺养成遵守各种规章制度的习惯。
一整天下来,刘钰,魏冕两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在跟着老张足足跑了三十里地之后,不但身体疲惫的厉害,就连脑袋里也好像装了一脑袋的马蜂,总有无数千奇百怪的声音在脑子里响动。
老张也是同样的疲惫,不过精神要比这两个年轻人好的多。
检查了两个年轻人做的记录,修改了几个记录错误的事情,回到县衙官署之后,就把厚厚的一摞文书放在两个年轻人身边道:“别嫌烦,这才是第一天呢,你们跟老夫不同老夫因为没有啥学问,估计一辈子就是一个小吏。
你们两个不论是家世,还是学问都比我高出百倍不止,都是前程远大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偷懒,跟着老夫走遍长安城后,就能对这座城池做到了如指掌。
等到攒够了资历,自然能青云直上,两位少兄啊,我老张这里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哪怕让你们两个现在埋怨我老张的不是,也不想让你们两个以后遇到困难了才记恨我老张,那时候可承受不起你们两位的怒火。”
刘钰连忙还礼道:“张师傅万万不可如此想,我与魏冕来万年县,就是遵从了长辈的意思来这里磨勘的,吃苦还是没问题的,就怕学不到真东西。
老张见官署里其余人已经走了,就压低声音道:“据老夫所知,县尊对你们两位是在另眼相待,你看啊,跟你们一同进来的人,有的去了户曹,有的去了工曹,还有三个去了刑名,都有了具体的差事,可你们两个,县尊可没有指派任何具体的差事,只说让你们跟着观政,老夫干的差事就是县衙里面最基层的差事,主要是学会如何直接管理百姓。
等你们学会了如何管理百姓,接下来就该学习如何管理商户,再下来就要学习如何从头到尾管理一个工程,等这三样过了之后,还要去曲江里的流水牌子那里当学徒,啧啧,到时候就看着成百万的银钱流水一般的从眼前
过......再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我老张能猜测的。”
一—番话被老张说的又是深情,又是羡慕的,落在刘钰,魏冕两人耳中就完全变了,在他们看来,老张之所以会流露出这种巴结的模样,完全是等着日后落一份人情。
好在,今天老张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没有刻意折磨他们的意思,只是他们两个时间紧,任务重,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回到宿舍,两人匆匆的吃了一顿来自大食堂的外卖,稍微洗漱一下就开始认真的看公文,熟悉长安城最基础的运作方式。
大户人家里不是没有纨绔子弟,但凡是纨绔子弟的,基本上都是被家族放弃的人,也只有他们才会有时间去干一些纨绔事情。
刘钰,魏冕这两人都是自家未来的顶梁柱,从小就要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加上大唐历来尚武,武技也是必练项目,所以,只要他们愿意,还是能吃苦的。
研究了半夜规章条例的刘钰,魏冕精神饱满地来到县衙,准备大吃一顿,好迎接自己新的工作的时候,却发现万年县的吏员们正站在县衙院子里,各自围着自家的主管面色严肃的一问一答。
老张看到他们两人立刻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还特意给他们空出来了位置。
“昨日太累了,忘记告诉你们每隔三天,就要开一次晨会,汇报自己之前的工作进度,还要规划一下以后的工作进度,你们先听,最后给户曹禀报。”
从没有开过晨会的刘钰,魏冕顿时来了兴致,毕竟,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而年轻人最喜欢的便是新鲜事物。
云初自然是不用开什么晨会的,这是他们小部门总结经验教训的事情,万年县的很多规章制度就是这样被他们总结出来的。
当然,云初也会趁机把很多自己需要的条例趁机融进去,反正这些条例好不好的,官员们都会执行,因为,不管他们能不能弄懂其中的意思,都算是他们自己总结出来的,这里面牵涉到一个荣誉感的问题,毕竟,能提炼出好经验教训的人,最后都能获得奖励。hΤTpS://WWω.sndswx.com/
温柔今天没有来,因为长安县也在开晨会。
等云初喝完三罐子罐罐茶之后,万年县的晨会结束了,刘钰,魏冕两人在总结了昨日的工作之后,提出来了一些很幼稚的问题,不过呢,没有人笑话他们,主管户曹还开口夸赞了他们,认为两个新来者,就有这样的认知,非常的难得,最后,还鼓励他们两人再接再厉,争取提出更加有建设性的意见,好让万年县的户曹工作更上层楼。
出身大户人家的刘钰跟魏冕脸上继续保持了自己出身大家族该有的云淡风轻。
心海却像是刮起了超级飓风,户曹坚定严肃的几句夸奖的话像狂澜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心岸,以至于让这两个从小就接受打击教育的青年俊杰晕晕乎乎的。
直到一个肥胖且却穿着一身雪白衣衫带着雪白高帽的女大厨,亲自从后厨端出来两盅炖品,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放在刘钰,魏冕面前,还笑眯眯的冲着其余人道:“米主簿让送来的,没你们的份。”
刘钰知道自己不该流泪,努力的喘着粗气想让自己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一点奖励不值得自己流一滴眼泪,无非是一盅银耳莲子汤,他以前在家里没少吃,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与同僚羡慕的目光,抬起的拱手礼混合之后,刘钰的眼泪还是如同开闸的洪水一下子就倾泻出来了,泪眼朦胧中,刘钰看到魏冕此时的状态,并不比他好多少,泪水如同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云初听了米主簿的汇报之后,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
鼓励教育这种事只有万年县跟长安县有。
在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大唐社会里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大唐的年轻人从小接受的不是棍棒教育,便是严苛的挫折教育,这些可怜的孩子把事情做好了,换不来父亲的一声夸赞,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孩子骄傲自满。
至于做错了事情,迎接他们的除过各种变态的惩罚之外,再无其它,越是被父亲看重的孩子,越是从父亲那里得不到好脸色。
心智坚如磐石的温柔,在云初,狄仁杰,钟馗三人的刻意赞扬中,都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要说刘钰,魏冕之流了。
回想起温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着告诉云初,他这个出身豪门大族的孩子,小时候饿肚子的次数比云初这个野人还要多,谁敢相信啊。
至于狄仁杰在云初讲述了何为鼓励教育之后,也习惯性的摸摸自己肥厚的臀部,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家中的那条叫做家法的鞭子。
也就是云初只想好好的培育出一批长安系官员,没有想着跟李敬玄,魏东城争夺女婿跟儿子,否则,通晓人性的云初一定会让李敬玄,魏东城家中出现两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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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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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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