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本身肯定不是要点,那就是个木碗而已,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居然会剩下,这不应该。先不谈埃兰他胃口不可能这么小,舅父那吝啬性子也不可能浪费,小孩子吃不下,他还会吃不下?”
埃兰是弟弟的名字,母亲怀孕时所起,意为善战。
那位抛妻弃子的继父来自迦南摩尔,是一位颇有实力的升华者佣兵,有着一半的精灵血脉,母亲希望孩子能继承他的力量。
善战不善战,伊恩不清楚,但自家这弟弟是真的能吃,平日一向是有多少吃多少,绝不可能剩下什么。
有些困惑,伊恩将碗端起,他凑近了看看,然后皱起眉:“什么味道?”
麦香中掺杂着一种奇怪的花香,闻起来十分温润,有些像是桂花,但却更加浓郁一点。
这香味勾起了伊恩的回忆,他一时间回忆起了家乡午后的街道,柔和的光线自天际边缘洒向大地,街道两旁的花树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能看见灰尘在夕阳的光辉中上下沉浮,桂花的香气温馨又令人宁静,想要安详入眠……
噗。
就在双眼昏昏欲闭,即将倒地入眠之际,伊恩突然抬起自己左手,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乳牙虽软,但真的下定决心咬破皮肤却并不难,十指连心的痛一瞬间刺激了神经,令昏昏欲睡的白发男孩清醒回来,冷汗瞬间就布满额头。
“苏泊尔花的精制眠粉……土著猎手狩猎用的强力麻醉剂?!”
伊恩握紧拳头,凝视着身前的粥碗,以及一旁床上,一直都没有被伊恩动作惊醒,沉沉安眠的白发幼儿。
他唇齿间仍然留着自己的血,血腥味令伊恩清醒,也令他感到震惊与难以置信:“奥森纳这个狗娘养的,居然用这玩意喂小孩子?!他也配当人!”
难怪埃兰一直都不哭不闹,乖巧的不像话,根本不像是一般的两岁孩子……
废话,被喂了药什么孩子能哭闹。
倒不如说喂了这玩意,真的能长大吗?
也只有喂了这种药,埃兰才能不哭不闹地成为土著们献祭的祭品吧。
愤怒过后,便是沉默。
手端粥碗,伊恩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思索。
虽然心中对舅父奥森纳的愤怒已经难以遏制。
但说实话,他也很好奇。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一点点残余的花香,就可以让人迅速昏睡的花粉?
前世虽然也有能做到这种效果的药物,但纯天然的可真没有。
“果然是魔法吧?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灵能植物……”
伊恩还记得,生物科学院那群老同学一直都说,每个生命本身都是一种极其独特细致,加工精度极高的碳基工厂,可以生产出许多以现代生物工业也难以量产的复杂化合物。
但想要让他们弄出这种速效安眠剂,短时间内绝无可能。
真正的生物工厂,足够开启下一次技术革命,那不是地球人类走的突破方向。
这眠粉绝对算是珍稀物资,山边的猎人都想要,如果不是舅父和土著勾结,卖命当中介,他根本不可能拿到。
“也对。”
舒展眉头,伊恩也想明白了:“不谈让埃兰安静地被献祭,单单说黑菇提取物摄入后,需要迅速入眠才能起效……这玩意是奥森纳自用的。”
“而他也懒得照顾埃兰,又不想让弟弟浪费他赚钱的时间,所以干脆让这烦人的小鬼睡着。”
“等等……自用……”
“是啊!”自语至此刻,伊恩的目光陡然明亮起来:“屋子里应该还有备用的眠粉!”
这东西既然是舅父的必须用品,也不能随身携带,那么肯定有一部分是存在在家里的!
当然,即便是奥森纳这人渣败类,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光明正大摆在桌上。
他肯定会将眠粉藏的很深,起码是伊恩这种小孩子轻易无法找到的地方。
即便伊恩已经不是从前的伊恩,想要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目标也是千难万难。
但现在不一样。
伊恩走出房门,他的眼中再次亮起荧光。
再一次头晕目眩,男孩看见,在舅父房间的角落,柜门与瓦罐之下,幽幽淡蓝色的荧光突兀地亮起。
倚靠着墙,他露出微笑。
……
零散的云漏下一道道阳光,潮湿的空气随风涌动。
哈里森港移民区边缘,一栋半新不旧的木石小屋,老区边缘的街道充满雨后的土腥。
沿海夏日的雨急促猛烈,只需短短十几分钟便可阴云密布,十几分钟后又复归晴朗。
短促快雨洗净了街道,令草叶翠绿,蒙尘的窗户变得清晰,现在时间已是下午快至傍晚,一些码头工人已经结工回家,亦或是准备收拾收拾,进行另外一项工作。
夕阳下,一个跛脚高大且枯瘦的男人沉默地行走在街道上,昏黄的光在其身后拖拽出长长的阴影。
他脸颊凹陷,有着长长的络腮胡,双眼狭长微眯,深陷于眼窝,深青色的眼眶周边还有些发黑,病态的阴影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眼神。んτΤΡS://Www.sndswx.com/
但即便如此,他也称得上是容貌端正,只是过于阴郁,不似善类。
虽然跛脚,但男人行走的速度并不缓慢,至多稍有些一瘸一拐。
并非残疾,而是因为天生的畸形。
男人的右腿小腿以下,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一颗外表覆盖着厚实甲壳的青黑色肉瘤取代了原本的脚掌,暴起的血管和青筋从甲壳中凸起,随着心跳而鼓动,似乎是想要从中孕育,生出些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但因为胚胎中的缺陷,这孕育未能成功,故而变成了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畸变组织。
白之民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意外畸变,无论是族人还是外人都已见怪不怪,虽然不会有什么歧视,但他们都不允许娶妻生子,孕育后代。
奥森纳的确是一个无趣且阴冷的男人,他一向不喜欢展露出任何情绪,脸上挂着的永远是宛如面具一般干涸的扑克脸,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亲近。
不过他也从来不惹是生非,也不会用尖酸刻薄的言语嘲讽其他人——这男人对自己的上司更是恭敬有礼,诚实谦卑,对码头监事而言,这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美德,所以他平日过的也算安稳,无人觉得他需要什么改变。
但这就是他厌恶的地方。
码头计账?如果不是自己的畸形,如果不是自己的家族被发配边疆远离帝都,如果自己有灵能天赋,如果……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无趣模样。
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想到这里,阴郁的怒火自心中升腾而起,这是即便用黑菇美梦一场,享受一次酣畅淋漓爽快人生也难以祛除的憎恨与怨气。
他现在只想发泄。
如此想到,抬起头,奥森纳看向自己的屋子。
他眯起眼,看见在窗口边上,有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正看着自己。
一位头上缠着绷带的白发男孩站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的街道。
男孩白发青瞳,长相算得上是干净可爱,但头上却还在缓缓渗血,没有痊愈的伤口令洁白的绷带染上一层暗红。
他显然见到自己的舅父,故而便惊呼一声,缩回窗后,像受惊的小兽。
“哼。”
看着这一幕,奥森纳垂下头,低沉地笑着。
他此刻心中充满一种病态的成就感——有人畏惧他,有人恐惧他,有人为他的想法而不寒而栗——这就是他唯一能感觉到自己好似活着的时候。
自己的那个外甥……哈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什么话都不说,就站在他面前,等待他自己惶恐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无论是藏在厨房角落的银币,还是没有打扫干净的厕所,亦或是昨天没劈完的柴火……想要找,理由到处都是。
那小子肯定会乖乖认错。
而他什么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原谅,因为犯了错就该被惩罚。
“不能打死,他也能卖钱,未成年小孩子的内脏,那些森里人也会出高价买……不能打死了。”
含混地自语几句,心情愉快,甚至脚步都快捷几分,阴郁的男人怀着满足感,笑着打开自己家大门。
他看见,伊恩就站在房门口,局促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很好……”奥森纳反手将门关上。
他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话,但是突然有一包东西甩在脸上,眼前登时一迷,呛人的粉尘带着浓郁且熟悉的香气遮蔽了口鼻。
“咳咳!!”
奥森纳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那位一向乖巧柔弱的外甥居然敢于做出这种事,而这香味显然是他平时搭配黑菇用的苏泊尔花眠粉……
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在迅速地陷入最深沉的沉眠前,奥森纳看见伊恩慢步走来,带着自己平日用于捆绑熏肉的绳索,还有一根显然被磨尖的草叉。
莫大的不安与恐惧升上心头,令他想要大叫出声。
但奥森纳也没机会继续思考。
在浓郁的香气间,他陷入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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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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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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