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夜色低垂,贾母正在和傅秋芳说话,不远处凤姐和李纨笑着相陪,而迎春、探春、惜春、黛玉、湘云等诸姊妹也各自沐浴、歇息过后,陪着说笑。
迎春、惜春同样听了贾母的吩咐,回了房中补补午觉,待晚饭时再唤。
王夫人在下方的椅子上安静坐着,面带微笑,金钏、玉钏,彩霞、彩云则在一旁垂手侍奉着。
至于宝玉也终于得了空闲,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着淡蓝色襦裙、气质端娴的女子。
他素来知傅试的妹子是个琼闺秀玉,只是始终缘悭一面,今儿个倒是见着了,果然是伊人,衣如青梅,淡雅如菊。
就是这个头儿,倒真是挺高的。
傅秋芳身后还坐着两个婆子,也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宝玉,二人是得了傅试的授意,过来一瞧宝玉的品格儿,见宝玉虽年岁尚小,但面如银盆,目似朗星,仪表堂堂,心头就是暗暗满意。
贾母轻笑了下,对着凤姐说道:“以往没听老爷说,不意傅家姑娘,是个这么顶好儿的人。”
凤姐笑道:“老祖宗,可不是吗?这秋芳妹子,我看着都喜欢的紧儿,尤其是这身形,亭亭玉立的。”
心头却是泛起一抹古怪,久闻那傅试是个心气高的,想来也想着攀高枝儿了。
在这个时代,一旦过了二八芳龄,还没有定人家,其实倒也不十分当紧,因为再晚可以拖到二九芳龄,再往后就不叫拖延,周围人都知道,不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就是这家人眼光太过挑剔,落在傅试身上,就是想攀高枝儿了。
傅秋芳被凤姐说得多少有些羞涩,轻声说道:“琏二奶奶过誉了,只是比寻常人长的高一些。”
黛玉和探春这时,也是悄悄看向傅秋芳,对视一眼,黛玉轻声道:“这位姐姐怎地生的这般高。”
探春笑了笑,说道:“林姐姐,这个,我怎么知道?”
“林姐姐,腿不痛了罢?”探春低声问道。
黛玉低声道:“涂抹了一些药酒,由紫鹃揉捏了下,好多了呢。”
探春转头看向黛玉,轻声道:“难为林姐姐了。”
在探春看来,以黛玉的性子,不愿声张,一来是性情要强,二来未尝没有担心贾母因她之事而说落贾珩。
黛玉轻声道:“本来也值当什么,若是闹得惊天动地,反而不好了。”
说着,黛玉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正将一双目光盯着傅秋芳的宝玉,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想起紫鹃的话,星眸迭烁,陷入思索。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声音,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荣庆堂中,众人闻言就是一怔,贾母笑道:“方才正要唤他呢,鸳鸯,代我去迎迎。”
鸳鸯“哎”了一声,就是离座起身,向着外间走去,但只刚到屏风外,就见着贾珩在婆子的引路下,已长身而来。
贾母摆饭宴请贾珩,一则是以示亲厚,二则也是因为白日陪同去清虚观打醮的礼尚往来。
贾珩入得厅堂,众人都是起身,凤姐笑着起身,说道:“珩兄弟,怎么不见弟妹还有尤大嫂子。”
贾珩瞥了一眼宝玉,面色沉静,清声道:“可卿她有些乏了,回去之后躺床着歇着,这会儿还没起身,尤嫂子那边儿,说是陪着两个妹妹说话,明一早儿,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实际是,可卿正在内厅宴请尤氏、二姐、三姐她们,晚一些,还可能会抹骨牌。
贵妇人的日常消遣,大约就是如此。
凤姐笑了笑,轻声道:“那用罢饭,等我晚间去看看她才是。”
昨晚,她家二爷又是外出不归,她心思烦闷,也不知向何人诉苦。
“好了,别只顾说话了,珩哥儿,过来坐,可是见过傅通判了。”贾母笑着问道。
此言一出,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贾珩,就是一旁端庄坐着的傅秋芳,也是将一双宁静的眸子,投向贾珩。
贾珩一边近前,在绣墩上坐下了,面色沉凝,说道:“都见过了,这会子,人正陪着二老爷在梦坡斋说话呢。”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贾珩接过一旁鸳鸯端来的茶盅,道:“无非是劝他好自为之。”
贾母、傅秋芳:“……”
不过转念一想,官场上的话许是不能说得太过直白,听话听音,看来还是高抬贵手了的。
这边儿,见几人说着话,尤其是众星捧月般围绕着那少年,王夫人凝了凝眉,轻声道:“玉钏,将那碗酥酪茶给宝玉沏沏,这会子别饿了。”
“是,太太。”玉钏应着,就是转身去沏茶。
贾母这会儿子,也是看向宝玉,笑了笑,说道:“是该开饭了呢,都把我的宝玉饿坏了罢。”
这边厢,沏了来,端给宝玉,道:“二爷,喝口茶罢,小心烫。”
宝玉应着,伸手去拿,结果却是心不在焉,就是一个不稳,只听咔嚓一声,瓷碗落地,玉钏吓了一跳,急忙闪开,然而有些温得茶落在宝玉手上。
王夫人就是霍然站起,脸色一急,道:“宝玉,宝玉……”
贾母也是笑容凝滞在脸上,道:“宝玉,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哎,我的二爷,仔细别烫着了。”玉钏花容失色,已是脸色苍白。
不同于原著中,白玉钏来送荷叶羹汤时,打落汤碗,烫着宝玉,那时并未让贾母、王夫人等见着,如今众目睽睽,当着贾母、王夫人的面,惶恐可知。
宝玉看向玉钏那张白腻、清丽的脸庞,笑了笑,道:“姐姐,你哪烫着了?疼不疼?”
玉钏、王夫人、贾母:“……”
玉钏心道:“二爷自己烫着了,怎么偏来问我。”
傅秋芳见得此幕,就是抬眸,看了一眼宝玉,而身后的婆子对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
似在说,这位爷,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贾母上前,抓住宝玉的手,看着上面红印子,凝眉道:“我的儿,看着烫到哪里了,鸳鸯、湖泊,快拿冷毛巾来,给宝玉敷敷,这手背上有一小块儿红印,仔细别起了泡才是。”
王夫人也是上前查看,见得这一幕,就是冷冷看向玉钏,忍不住叱道:“笨手笨脚的蠢东西。”
玉钏面色一顿,垂下螓首,退至一旁。
一群丫鬟婆子围拢着,倒是将傅秋芳丢在一旁。
贾珩也是看向宝玉,目光落在落地上都没有多少热气的酥酪茶,默然了下,说道:“快点儿用冷毛巾敷敷,再晚一点儿,红印子都下去了。”
贾母、王夫人、凤姐:“……”
这次,却是湘云首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道:“珩哥哥,爱(二)哥哥哪有那般娇气?”
荣庆堂中也是随之响起一阵轻笑,就是贾母也忍不住生出一丝哭笑不得,至于凤姐面色古怪,粉唇翕动了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王夫人,脸色已是阴沉铁青,心头愤恨难当。
她的宝玉,什么时候,在荣庆堂中,成了旁人可以肆意取笑的对象?
“都是那位珩大爷!”
王夫人这般想着,就是撇了一眼湘云,却是连湘云都有些恨上了。
湘云浑然不知,走到宝玉近前,道:“爱(二)哥哥,你没事儿吧?”
宝玉也笑了起来,说道:“原也不烫,老祖宗着急忙慌的给什么似的,这红印子下去了。”
贾珩道:“这才是我贾族男儿,又不疼不痒的,闹得上下不宁,成什么样子。”
宝玉的反应虽然反射弧略长,但其实没什么问题,但贾母和王夫人二人那种“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不见了”的反应,才是助长宝玉痴顽、憨愚习气的罪魁祸首。
贾母闻听贾珩说宝玉是贾族男儿,面色稍缓。
就连一旁的王夫人也是凝了凝眉,心头怒气……似是散去一些。
这就是王夫人再不喜贾珩,但贾珩说的话却有着百分之二百的分量。
说来可能有些贱骨头,但事实就是如此,以贾珩如今的“江湖地位”,夸奖、认同宝玉,王夫人心头既是不屑,又是窃喜。
“老祖宗,小孩儿磕磕碰碰都是有的,我小时候天天爬树,从树上落下的时候都有,那时候拍拍身上泥土,也就跑去玩儿了。”凤姐笑道。
却是见气氛不大对,拿自己糗事给逗趣儿。
贾珩也是看了一眼凤姐,暗道,凤姐不管如何,这暖场王的演技永远在线。
贾母笑道:“猴儿,偏你小时候闹腾,我们家宝玉是个文静秀秘的,比那姑娘都秀静呢。”
荣庆堂中的众人闻言,都是笑了,气氛重又恢复喧闹、轻快、愉悦。
宝玉也是笑了笑,清声道:“若是有来生,我倒情愿托个女儿身才是,不做这须眉浊物。”
一席话出,荣庆堂笑声戛然,都是将目光齐刷刷看向宝玉,震惊、古怪、疑惑,不一而足。
王夫人皱眉道:“胡说什么!”
一旁的袭人,连忙上前拉住已是面色苍白的宝玉。
贾母笑意凝滞了下,轻声道:“小孩儿辈说着玩儿,怎么就当真呢。”
这会儿,还有外人在,怎么就发起火来了?
王夫人方才就觉颜面大失,这会儿,心头本是烦躁,闻言对着贾母说道:“好好的爷们儿成日在后宅厮混,被一些狐媚魇道的挑唆坏了,好好地,说些乱八七糟的胡话来。”
以前还不觉得如何,但自家儿子当着众多人当面,说着这种糊涂话,实是让人寒心。
但王夫人此言一出,却是让人群中的黛玉脸色一白,娇躯轻颤了下。
宝二哥素来和她顽多一些,二舅母这话又是说得谁来?
她哪里狐媚魇道了……
念及此处,琼鼻泛酸,眼圈微红,一旁的探春伸手就是握住了黛玉的手,以示宽慰。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孩子的话,哪有做数的。”
凤姐笑道:“老祖宗也不必着急,先前珩兄弟不是说,待学堂建好之后,宝玉就能进去入学了,今早儿还说宝兄弟进益呢,可见啊。”
贾母笑道:“凤丫头说的这话在理。”
然后就是看向在一旁默然品着香茗的贾珩,又是笑道:“珩哥儿,你这个当兄长的,可得看顾看顾宝玉才是啊。”
“那是自然。”贾珩笑了笑,看了一眼眼圈微红,垂下螓首抹泪的黛玉,轻声道:“宝玉年岁也不小了,其实可以寄宿在学堂,那里绝不会有什么二太太说的狐媚子。”
王夫人:“……”
傅秋芳在一旁看着几人说话,玉容微顿,目光闪了闪,心头幽幽一叹。
她兄长的意图,她如何不知,但这宝玉不说年龄相差一事,就是这个小孩子性情。
身后的婆子,看向宝玉的神情,同样也有几分古怪。
贾母笑道:“哪里就到了这一步,经常督促他上学就是了。”
王夫人面色默然,一语不发。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先不说这个了,我寻思着到点儿了,是不是,该用饭,这儿还有客人呢。”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着凤姐、林之孝家的摆饭,然后看向傅秋芳,笑道:“让你看笑话,宝玉自小淘气,因为读书的事,没少让府里他兄长操心。”
这话就说得有些往回找补。
傅秋芳扬起一张秀美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听兄长说,宝二爷是个衔玉而生,生来具大造化的,小孩子虽贪玩一些也是有的,但一用起功来,想来三二年,名中榜首,也不在话下的。”
这话说得贾母面带笑容,王夫人心花怒放,看着傅秋芳的目光都不禁柔和几分。
宝玉一听这话,心头不喜,目光就有些疏冷,再看对面那“琼闺秀玉”的傅秋芳,心头仰天长叹,这样一个端丽、娴静的女子,何曾想也是那等汲汲于名利的世俗之人?
虽当日贾珩一番隐士之言,戳破了宝玉的西洋镜儿,但一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来,也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宝玉内心对隐士的真正追求,他这一辈子就做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就是了!
“也就林妹妹才懂我……”宝玉却是猛然想起黛玉,就将目光去寻黛玉,然而,却见黛玉正是抬起一双泛起微红眼圈的星眸,一瞬不移地看着……珩大爷?
罥烟眉下的星眸中……似还有泪光点点?
宝玉心头剧震,就是痴愣在原地,一张中秋满月的脸盘,神情凝滞。
林妹妹,她的眼泪再也不是为他一人而流了,她现在眼里都是……珩大爷。
其实,这就是宝玉误解了,方才王夫人一通“指桑骂槐”的话,内涵了黛玉,黛玉心头委屈,就眼圈微红。
至于目光投在贾珩身上?
荣庆堂十双目光有八双在贾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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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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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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