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蜕皮期间,也是蛇类最虚弱的时期。
接下来好几天里,巫满霜都要为自己的蜕皮做准备。所以,姬轻鸿的课,他是不能来上了。
为了此事,巫满霜和姬轻鸿提前告假。
他请假的时候,言落月就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朝姬轻鸿送去期盼的眼神。
姬轻鸿笑了一声,居然没有故意难为。
他不但准了巫满霜的假条,而且也朝言落月摆了摆手:
“即使我留下你做苦力,你也心不在焉,不如先陪小巫把这些事处理好吧。”
哪怕天上降红雨了,都难得看见姬轻鸿这样善解人意一回。
言落月欣喜之余,又有点迷惑警惕。在接下来的半节课里,她时不时地朝姬轻鸿看上一眼。
姬轻鸿八风不动,闲适自如地任由她看。
直到将昨天布置下的作业讲完,姬轻鸿伸手,往就地取材的封印壁上一拍,姿态举重若轻。
大片大片的封印山崩般瞬间脱落,各式各样的材料顺着石壁滚滚而下,裂纹一路蔓延向内,令整片封印足足崩解了小半里。
在封印嶙峋的内里中,有一种材料,看起来宛如森白的骨骼。
姬轻鸿随手在封印壁上一敲,眨眼间化去此处的炼器封印,把那根象牙那么长的骨头生生抽出。
拿出来还不算,姬轻鸿非常手欠地举着它,跟巫满霜现在的身高对比了一下。
笑死,巫满霜还没有一根骨头高。
巫满霜不动声色地往相反方向挪动脚步:“……别量了,师尊,我还会继续长个儿的。”
姬轻鸿十分怜惜地叹了口气,把那根骨头往巫满霜怀里推了推:
“都说以形补形,吃啥补啥。既然如此,你就把这根骨头拿回去,今晚给自己炖个汤吧。”
巫满霜:“……”
有点不知所措地伸手接过,巫满霜小声问道:“真炖吗?”
姬轻鸿捏着眉心笑了起来:“不骗你,真可以炖,就是药性可能有点大,只有你能喝的下——或者,你让她用这骨头,替你炼一根用来蜕皮的树杈,那也很不错。”
言落月接过骨头,研究了半天,也没看透这是什么材料。
“师尊,这是什么妖兽的骨头?”
姬轻鸿轻描淡写:“两千年的蛟龙骨,治小巫现在这种情况,很对症。”
说完这句话,他就摆了摆手,示意言落月和巫满霜自己回去,居然连作业都没有留。
这一次,别说言落月了,就连巫满霜都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
姬轻鸿抱起手臂,戏谑笑道:“还不走,是在等我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没有,我们这就走了,师尊再见!”
言落月迅速抓起巫满霜的手腕,每当碰见障碍物,就用手指在他腕上轻敲一下。
两人灵巧地跨过数道散落的残垣,蹦蹦哒哒的背影,就好像是两只小兔子那样,手牵手地一口气跑远。
姬轻鸿抱着手臂,含笑目送着这两人欢快跑开的身影,良久良久,才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修的虽是无情道,却也不是不通晓人情。
更何况……今时今日所见,亦宛如昨日昨夕的复现啊。
……
姬轻鸿的两三句指点,其实说得不明不白。
幸好还有万能的史官凌霜魂,根据记忆和随身携带的资料书,他为两人提供了足够多的参考材料。
凌霜魂说:“蛇类蜕皮前,会有一段失去视力的短暂时间。”
于是巫满霜摘下蒙眼的白纱,张大眼睛,让言落月仔细检查了一下。
以前每次和巫满霜对视,言落月都会被他的视线麻痹僵直。
但这一次,巫满霜眼瞳中覆盖了一层蓝白色的浅膜,仿佛两片遮挡在眼睑中的白纱,直接阻碍了他的视线。
言落月伸手在巫满霜眼前缓慢地挥了挥:“能看见吗?”
“有一点光感。”巫满霜如实道,“没关系,我感知能力不错,能察觉你们两个的气息。”
他虽然这么说着,带着手套的手掌却不自觉地往前探出,像是要摸索到什么东西才能安心。
言落月及时地抓住了巫满霜的手,很轻松地握在手里摇了摇。
凌霜魂在一旁充当旁白:“在蜕皮前这段时间里,蛇妖的性格一般会和平日有异,他们要么是比较暴躁——”
巫满霜立刻否定道:“我心情非常好,没有暴躁。”
凌霜魂继续往下念:“——或者粘人。”
唰啦一声,言落月甚至没看清巫满霜的动作,小蛇就已经拖着自己的椅子,连人带椅瞬间挪到了她身旁不足一寸远。
巫满霜承认的非常迅速:“我粘人。”
言落月:“……”
实不相瞒,她感觉一种淡淡的碰瓷氛围,正在这间房间里缓缓升起。
凌霜魂继续照本宣科:“蜕皮预备期里,正是蛇妖们最虚弱的时候。”
巫满霜摇摇头,表情跟他撕开自己手腕伤口,遍地洒血时如出一辙。
仿佛无论是什么样的伤痛,都不能在他的神色间造成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很好。”
凌霜魂一字一句地棒读道:
“所以在这期间,陌生人请尽量远离蛇妖。而蛇妖的家人、朋友,则要给予蛇妖足够的体贴和照顾。”
“适当的安抚和更多的接触,或许能够消除蛇妖的不安……”
他话音未落,巫满霜已经“啪叽”一下摊平在桌子上。
他稍微带着一丝迟疑地问道:“真的吗?”
巫满霜闭眼,壮士断腕般表示:“那我其实有点不舒服。”
言落月:“……”
凌霜魂:“……”
见到他这副表现,言落月一下子喷笑出声。
她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在巫满霜有点委屈的表情里,倾身隔着斗篷,给了小蛇一个暖暖的拥抱。
由此可见,凌霜魂记载的资料,当真准确可信。
如果不是蜕皮前的这段虚弱期,平日里的巫满霜,可没有现在这么坦率、这么会撒娇。
真不知道等蜕皮期过了以后,再回想起这几天的表现,小蛇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哎呀,不会每天默默团在墙角里,装作自己是朵蘑菇,直到其他人把这件事都忘了才肯把自己挖出来吧。
凌霜魂啪地一声合上书本。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言落月结束了这个贴贴,重新坐正以后,巫满霜也警醒而不安地直起身体。
他甚至化出碧玉般的原型,粉色的蛇信时不时吞吐而出,像是在重新适应这个失明以后,就变得很陌生的周围环境。
直到言落月递给他一只手手,小青蛇才顺着手腕盘旋而上。
他如释重负般缠住言落月的胳膊,安心地将脑袋贴在她的肘弯里。
凌霜魂感慨道:“小言,小巫,谢谢你们。你们解决了我从很早以来,就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言落月扭头:“小凌,你在说什么?”
凌霜魂严肃地问道:“你难道不好奇吗,一个碰瓷团伙在平时不碰瓷的时候,都会干什么呢?”
言落月:“我也好奇,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凌霜魂自问自答:“通过观察,我发现,他们当然是——在内部互相碰瓷啊!”
言落月:“……”
凌霜魂进行最后的发言总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继续修炼吧,我先撤了。”
言落月:“……等等,敢编排你就别心虚!你跑什么,你回来!”
经过这个小小的插曲,言落月终于明白,为何姬轻鸿要特意抽./出那根蛟龙骨送他们。
可能因为蛇和蛟龙同属、气息相近的缘故。
在放开言落月胳膊时,巫满霜盘在那根少女手臂粗的蛟龙骨上面,情绪也能保持平定。
挑了个不错的时候,言落月把那根蛟龙骨做了简单的熔炼,将它制作成了特殊的树杈形状,方便小蛇缠在上面蜕皮。
据凌霜魂介绍,蜕皮中最难为的部分,就是吻部那部分的皮肤。
只要唇部附近的旧蛇蜕顺利脱落,后面的过程就会变得非常丝滑。
“毕竟万事开头难嘛。”
言落月听了以后,若有所思。
“很有道理。”她喃喃道,“我穿着小一号的长筒靴时,刚开始脱脚后跟的时候,也是最难的……”
凌霜魂:“……我觉得不太一样,但这个比喻还是很形象。”
在他们两个互相垫话的时候,巫满霜早已化成原型,将下巴架上一处圆形的骨孔。
那里是言落月在炼制蛟龙骨时,特意为小蛇凿通的预留孔,可以帮助小蛇蹭脱吻部的旧蛇蜕。
同样的预留孔,她按照从小到大的排列顺序,一共打了十多个。
这样,等巫满霜下次再蜕皮时,这根炼制过的骨杈还可以拿出来用。
和言落月想象中不一样,原来蛇在蜕皮时,不会像小铃铛一样摇晃尾巴。
实际上,青碧色的蛇身一开始就在龙骨上绞紧。
在蛇鳞的覆盖下,言落月甚至能观察到肌肉群每一次的紧绷和弹动。
尽管小蛇莹透得宛如翡翠雕琢,但他蛇蜕的颜色,却更类似半透明的霜白。细看之下,蛇蜕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青绿,像是入帘的一丝草色。
扭动着脖子钻出骨孔,像是脱掉一件套头毛衣那样,小蛇的头部,摆脱了旧皮的束缚。
这个过程说来有点神奇——旧皮看起来带着淡淡的磨砂质感,而脱去蛇蜕后的每一片鳞片,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亮面,崭新如洗,漂亮的令人几乎想要伸手摸一摸。
眼看小青蛇已经脱去最难脱的吻部蛇蜕,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巫满霜转头,细细的蛇信在空气中抖动,仰头朝向言落月的方向。
这一刻,言落月忽然意识到,人形和他们的妖形之间,体态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比如巫满霜化作人形时,比她还高上一点,两个人手拉手就能一起跳过残垣碎片,蹦蹦跳跳地走。
但当他化成一条小蛇蛇时,长度只够他三缠两绕,从手腕一直卷到自己手肘。
即使言落月盘腿坐在地上,巫满霜看向她时也需要仰头。
想了想,言落月干脆也化成妖形。
小乌龟吧嗒吧嗒地在地上爬了几下,把爪子搭在骨枝丛下面,装水的浅托盘里。
冲近在咫尺的小青蛇挥挥爪子,言落月笑道:“很快了,现在你只差这——么长。”
两只爪子间的距离,当然不够比划出蛇身剩下的长度。
但巫满霜伏下脑袋,隔空冲着言落月的方向蹭了蹭。
“嗯。”
之后的一段蛇蜕,脱落得相对顺利,但当最后的尾巴尖尖都从旧皮中脱离时,巫满霜还是有点力竭。
小蛇放松身体,啪嗒一下任自己摔进身下的浅托盘里。
托盘里的水珠一下子溅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洒满了言落月半个龟壳。
“没有毒……”巫满霜软软地说,“我刚蜕皮过后的这段时间,都暂时没有毒。”
他要是这么说,那言落月可就为所欲为了。
几乎话音刚落,小蛇眼前就有几道龟爪的纹路极速靠近放大。
原来,是言落月以当前的形态掬起一捧水,毫不客气地直接糊了巫满霜一熊脸!
巫满霜:“……”
大概是蜕皮前后,情绪上的敏感脆弱期尚未度过,被言落月泼了几下水,巫满霜就闷闷地哼了一声鼻音。
他从浅托盘里摇头摆尾地游了出来,攀过托盘壁,把自己像一根登山绳一样,打包缠在言落月的龟壳上。
“不要打水仗了。”巫满霜喃喃道,“好累……”
感受到背甲上的重量,言落月也慢慢安静下来,她平稳地伏在地板上,又把四肢收回壳里。
半圆的润泽龟背上,碧绿如洗的莹翠蛇身,正随着呼吸安静地一起一伏,还有一小条纤细漂亮的尾巴实在搭不上龟甲,于是就那么拖曳在地上。
凌霜魂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情景不错。
他又翻开自己的书简,找到言落月和巫满霜交叉的那一页,就着眼前的情景,描下了修仙界中第一幅龟蛇交缠的速写。
这一刻,还没有人意识到这对组合的场景,将会在未来怎样的所向披靡。
只有言落月得寸进尺地举起一爪,要求凌霜魂用鹤歌哼一支催眠曲听听。
“你们鹤歌里,有催眠曲的种类吗?”
“有啊。”凌霜魂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鹤歌的种类,多得可以从出生唱到入葬。”
飞翔有歌,求偶有歌,驱敌也有歌。
就像乌龟结实的背甲、鳄鱼凌厉的倒刺那样,白鹤高亢清远的鸣叫,也是他们种族特性的一部分。
据说早在人间记录下第一卷史册之前,世上就先有了第一首鹤歌。
手上炭笔仍在画个不停,凌霜魂轻柔地哼唱道:
“地下石,世间木。
天上火,无定处。
任他飘游自随他,你我相连又相宿……”
最后一笔落下,凌霜魂轻缓地合上书简,发现小龟和小蛇已经在自己的歌声中呼呼睡着了。
“……”
只沉思了不到一秒钟,凌霜魂就同样也变作白鹤妖形。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两只鹤爪踩着地上的水痕,留下一串竹叶似的脚印。
然后,凌霜魂展开一边翅膀,既像是保护,又像是遮阳,更宛如羽绒被一样,悄悄地盖在了龟龟和蛇蛇身上。
他自己也屈起长颈,钻进另一边翅膀底下,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啊,这样美好的下午,果然就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啊。
……
那天醒来以后,言落月很敏锐地发现,巫满霜的鳞片颜色比从前加深了一些。
假如说,之前青蛇的颜色是初春的新绿,那么现在小青蛇的鳞片上,就多了一丝盛夏时节的浓郁。
这不由得令言落月产生了一丝好奇:假如把过去的蛇蛇和现在的蛇蛇全部抻直,由小到大放在桌上一字摆开,那么呈现在她面前的,会不会是渐变色的彩虹效果?
……不过,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多条蛇蛇嘛。
只要有现在的巫满霜陪着她就够啦。
除此之外,言落月还注意到,在小青蛇的蛇背上,耸起了两排对称的骨节。
那对骨节只有一寸来长。
不止言落月试探着碰过,巫满霜也自己卷起尾巴,在上面摸索过几次:
背部新增的骨骼,触感是半硬的,如果用力按按,皮肤下还会有点痛痒。
结合这对凸起的形状,言落月不由猜测:“……满霜,你是不是要长智齿了啊?”
但她从来没听说过,谁家蛇蛇的智齿是从背后冒出来的啊!
巫满霜:“……”
凌霜魂:“……”
他们后来请姬轻鸿看过一次。
在具体观察过以后,姬轻鸿把这点小小的变化,和巫满霜带有神识攻击的目光一起,总结为“他的种族特性”。
言落月追问道:“那师尊,满霜具体是什么种族啊?”
就连凌霜魂的史料里,都找不出类似的记载。
这说明巫满霜的种属,要么非常稀有,要么非常神秘。
“不知道。”姬轻鸿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出确切的回答。
见言落月托着下巴露出纠结的表情,他温柔亲切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给出毫不靠谱的建议:
“如果实在想不开,可以让小巫随为师属兔。”
“……师尊,这也是能属的吗?”
姬轻鸿悠悠一笑,示意巫满霜变回人形。
对着蜕皮之后的巫满霜端详了一会儿,姬轻鸿给巫满霜布置了一份特殊的作业:让他找一个人,然后跟这个人开开玩笑。
巫满霜:“……”
似乎没看到巫满霜面上的难色,姬轻鸿笑悠悠地补充道:“要让对方认出是玩笑才行。”
这份作业来的不明不白,仿佛很像是姬轻鸿的别出心裁。
但言落月差点给姬轻鸿当场比出一个大拇指来。
——没错,就该这样,让小蛇赶紧活跃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可能因为蜕皮期间的表现过于社死,在蜕皮期结束以后,巫满霜足足有三四天时间,没好意思说话。
在平时出行的时候,他就像是影子里长出的一大朵蘑菇一样,总是落后半步,藏在言落月的影子里。
每次言落月一回头,都能看见巫满霜双手并用地把斗篷兜帽往嘴唇的方向拉。
言落月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但在语气上,她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几天不理我和小凌啊。”
巫满霜闷闷地摇了摇头:“让我冷静一下……”
他现在已经回忆起了自己蜕皮期的全部表现。
巫满霜深深感觉,自己暂时没脸见人了。
言落月:“……好吧,但我等会儿去拍卖场,你要不要一起去?”
巫满霜立刻抬头:“去!”
……很好。看来某一部分的坦诚和直白,还是从蜕皮期继承了下来了嘛。
言落月口中的拍卖场,是位于外场的那座星河拍卖场。
在千炼大会结束,千炼幕撤走以后,这座拍卖场仍然没有拆除,高兴地留在原地,做着收购炼器师们从秘境里拆卸下的二手材料的生意。
——由此可见,想利用收破烂发财致富的,并不是言落月一个人。人类的思想在很多时候,都有相同之处。
鸿通宫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封印壁上拆除的材料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也不太过问。
毕竟,最大的好处乌啼之火已经被他们预定,总不能凭借空头支票,让炼器师们打白工。
每次出入星河拍卖场,言落月都会保持“言必信”的身份。
在某次差点跟凌霜魂迎头碰上以后,言落月每次改换打扮,都让巫满霜替自己放风。
对于这个简单的要求,巫满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但他也感觉有点小小的奇怪:“为什么不让小凌知道?”
言落月坚决摇头:“除非小凌自己发现,不然我绝不主动让他知道!”
言必信的斗篷和巫满霜的斗篷,在细节上有七分相似。
当他们俩并肩行走在路上时,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对兄弟。
言落月低头看着巫满霜,忽然笑了。
“……怎么了?”巫满霜奇怪地看她一眼。
言落月抿着嘴唇,伸手比过巫满霜的头顶,做了一个姬轻鸿拿蛟龙骨和巫满霜比较身高时,一模一样的手势。
巫满霜:“……”
巫满霜紧紧板着脸,沉声道:“下次一起出来……我也要吃增龄丹。”
他本来是比言落月高的。本来!
言必信这次去拍卖场,主要是要取回自己卖专利的尾款。
黑袍炼器师给寻踪罗网的炼制秘方,放开了一千份专利。
这一千份使用权,当然不可能通过一次拍卖会一次性卖光。
在征求了言落月的意见后,星河拍卖场将一部分专利分派给了其他连锁拍卖场售卖。
也有几百份专利,就在这座拍卖场里卖掉。
虽然修真界没有成型的法律条款,但在天地誓言的保证下,言必信不用担心专利权外流。
负责招待言必信的,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位女鉴定师。
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光的纂儿,两条平直的眉毛令她显得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对工作很负责,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给她的那种人。
见到巫满霜,鉴定师也没有问一问他的身份,借此和自己的大客户拉关系。
她只是平淡地看了巫满霜一眼,然后又收回眼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等言落月接过这三个月的尾款后,鉴定师才问道:
“我们最近又收购进一批材料,您想要看看吗?”
附近就是乌啼之火秘境,每天都有不同的炼器师转手,往拍卖场卖进大量材料。
一般客户,肯定不会有先看货的待遇。
但对于言必信这种一件拍品就卖出百万价格的炼器大师,规矩自然又不一样。
虽然言落月自己就能出入秘境,但据她所知,封印壁四面八方,材料内容都各不相同。
总会有别人淘到她没弄来的材料,正好今天难得有空,看一看又何妨。
鉴定师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材料都放在后台保管,请您跟我来。”
在前往后台的路上,黑袍炼器师和某个瘦高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不止巫满霜敏锐地抬起头来,就连言落月也发现,这男人在隐晦地端详着自己。
“……”
过了一小段路,言必信沙哑地问道:“刚刚那位,他是什么人?”
女鉴定师平静无澜地回答:“他是我哥哥,也是这座拍卖场的第一继承者。”
这个回答,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言必信仿佛不为所动,只是沉沉地问道:“那么你呢?”
女鉴定师道:“按照出生顺序,我是第二继承者。”
听到这里,黑袍炼器师什么都明白了:“但真正的继承顺序,仍然是靠实力?”
“是的。”
——难怪刚刚那男人路过时,会细细端详黑袍炼器师一番。
女鉴定师能争取来寻踪罗网秘方这一单,想必在她说话的分量上增加了不少筹码。
一路护送黑袍炼器师和他的弟弟(巫满霜:不好意思,但这是个误会)来到储藏室,女鉴定师微微躬身,冲炼器师行了一礼。
“抱歉刚刚令您感到不快,我无意令您经历刚刚的插曲。请您自由选购心仪的材料,我会为您本次的采购打七折。”
言必信谢过了她的好意,最终选出了一对墨色的玄机灵晶。
两片灵晶都是巴掌大小。
虽然它材料珍贵,有着防御神识攻击的作用,但这对灵晶的面积太小,导致它的价格不上不下地尴尬。
言落月却很满意。
“可以用它给你炼一副护目镜。”
她举着晶片,在巫满霜面前比划了一下,笑盈盈地说道:“配上那件银色袍子,你简直酷死了。”
“……”
巫满霜不知道“酷”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听出言落月语气中的肯定之意。
当下他就决定,以后不出门的时候,可以多穿穿那件银色的法衣。
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淘到了合适的材料,言落月的心情就像捡漏一样好。
在回去的路上,她脚步轻快,连伪装出的沙哑音调,都比平时要平滑一分。
巫满霜问道:“那个女鉴定师,她是故意把情况透露给你的吗?”
言落月沉吟片刻:“以我平时和她相处的经验来说,她私下里不会做这种小动作,反而在工作上更用心。”
简而言之,这位严肃的女鉴定师,在“变通”二字上,基本就是甄卓儿的反义词。
“不过,即使她是有意为之,既然她说让我们当成什么都没发生,那我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说白了,言落月只是在此停驻一年,捡破烂、拆副本,外加在姬轻鸿的压榨下不断学习。
这座新建起的拍卖场无论归属于谁,都和她关系不大。
言必信只需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客户就足够了。
巫满霜应了一声。
下一瞬,他忽然不动声色地回了一下头。
在巫满霜做出这个动作之后,黑袍炼器师笼罩在兜帽里的耳朵,忽然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尽管他们两个做出这个动作的时间相差了一秒,但这还是言落月第一次如此警觉——她不是凭借巫满霜的动作,而是靠自己的感知发现了异样。
这些日子以来,姬轻鸿长久针对言落月的特殊训练,已经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效果。
巫满霜自然没发现言落月的小动作。
他拢了拢自己的斗篷,若无其事地对言落月说道:“你先走吧,我回刚刚那座拍卖场买点东西。”
“……”
言落月强行忍住了没有笑。
这个借口,自然是一眼可见的拙劣。
但……唉,巫满霜已经够努力的了。那么实心眼的一条小蛇,还是头一次试着把她支开呢。
“哦。”言落月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地应声,“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然后,做出上述发言的言落月,在巫满霜离开后不到一盏茶时间里,就对小蛇进行了一个绕背。
她刻意用上了姬轻鸿传授给她的技巧,并且同时运起了龟族秘技龟息功。
言落月也是误打误撞地发现,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其实相当吻合龟族的种族特点,并且发扬了龟族的种族天赋。
比如当这门功法运转到极致的时候,言落月的存在感,就像是一块附满了青苔的的石头。
言落月潜行的很小心。
等她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那个鬼鬼祟祟的盯梢者,已经被巫满霜单脚踩在了地上。
这种事,办起来都是一回生两回熟。
特别是,巫满霜还极其擅长学习。
比起第一次发觉背后有人盯梢,拿出来和两个朋友分享消息时的生疏。
这一回,巫满霜已经能姿态熟练地独立处理此类事物。
“哦?当真不打算说吗?”
巫满霜轻柔地问道,语气听起来不大认真。
于此同时,他慢条斯理地摘下自己的手套。
小心翼翼从大树后伸出半颗脑袋的言落月,对此大开眼界。
——好家伙,她光知道小蛇擅长学习,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擅长!
这一刻,姬轻鸿的神态语气,简直被巫满霜模仿了个十成十。
忽然之间,言落月福至心灵,明白了为什么巫满霜打算支开自己,独自对付这个盯梢者。
当然不会是“为了保护言落月脆弱小心灵”这么小白花的理由。
此处的真相只有一个:
在将一门新技能用于实战、场面可能显得有点中二、而且还有可能失败的时候,像巫满霜这么认真的性格,当然要自己先训练好了,再拿去和损友们展示。
而言落月,她就和你生命中的每一个损友一样。
在见到这一幕后,言落月不但没有默默退开,反倒双眼发亮,看得更认真了。
假如说,从前的巫满霜是靠着衣装打扮,配合自身的神秘气质,令人感到恐惧。
那现在的巫满霜即使抛去斗篷,光凭那副捉摸不定的语气,和他自身阴郁气质带来的强烈反差,也足以令人感受到他的危险。
被踏在脚底的跟梢者没见过从前的巫满霜。
但听着头顶含笑的声音,他感觉,这一刻仿佛有条毒蛇,正懒散缓慢地绞紧他的颈子。
他当机立断地说道:“是俞姑娘!是俞伏凝姑娘让我跟着二位。”
“因为二位之前和大少有些接触,所以她派我盯着二位,看大少的人有没有联系你们——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已经都说了,求求小少爷放过我吧。”
大树背后,言落月眉梢一挑,对这个答案感到有点意外。
不等言落月理清脑海中的头绪,听见这个回答,巫满霜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这样吗……但我却不太信啊。”
巫满霜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说来惭愧。我至今还没有研究出,可以让人脱毛时不掉头发的方法。”
“——但幸好,我已经研究出了,会让他们觉得头发脱落也没关系的方法。”
巫满霜很客气地问道:“你想尝试一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用自己裸./露的手指轻轻在对方眉心上点了一下。
这一刻,姬轻鸿恶趣味的思维逻辑,和巫满霜彬彬有礼的处事风格,在同一片好学的肥沃土壤上,催生出了强买强卖的种子。
旁观这一幕的言落月:“……”
心情有点复杂。
此时此刻,言落月终于知道了孟母为何三迁。
虽然平时对着她和凌霜魂,小蛇仍然纯真又善良。
但言落月觉得,再这么跟姬轻鸿学下去,巫满霜以后对外的名声,可能会变得很可怕的样子……
巫满霜脚下,那个被抓住的盯梢者,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
这叫声跟杀猪的声音太过类似,连十步远外的言落月都被吓了一跳。
巫满霜飞快地激灵了一下。
见盯梢者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迅速恢复平静,十分礼貌地淡声问道:
“你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吗?”
——其实,他没有加其他料,所以应该不会不舒服的。
但也难怪此人会叫得这样惨烈。
因为短短的几息之间,他从发顶到发梢,满头青丝居然都变得绿油油、亮晶晶、像是黑夜里唯一的那颗星!
言落月:“……”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对于审美保守的修仙界来说,如此鲜艳的合成荧光绿,大概可以归类为一种精神摧残。
那人握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地想从巫满霜脚底挣脱出来,嘴唇颤抖得像是桌子边缘被拨动的直尺。
“你对我做了什么?!”
巫满霜笑了笑,直起身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曼声道:“有人曾经和我说过,世上的事,不能都用杀人来解决。”
“我虽然还不太理解这句话,但我一直很听她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刚触碰过对方眉心的手指,隔空在此人的轮廓上虚虚描画。
每画到一处,巫满霜的手指就停留在哪个部位的上空。
“放心,我不是那么冷酷残忍的人。所以接下来,你只会从头发、到脸颊、再到嘴唇……一路向下,变成一个浑身上下都绿油油的人。”
被威胁的盯梢者:“……”
悄悄旁听的言落月:“……”
言落月觉得,小蛇可能还不懂“绿”这个字,在人类文化中高级又隐晦的含义。
毕竟,连他本身都是那么一条晶莹又漂亮的小青蛇呢。
但能在无意的情况下,精准直击痛点颜色……
啧,这还真是纯天然又不自觉的黑。
巫满霜继续形容道:“等你从头绿到脚,爱着你的朋友们就会把你种在地里,为你浇水、捉虫、培土、再撒上丹药肥……”
说到此处,不知道是不是联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巫满霜伪装出的温和语调,不由变得真切而柔软。
但听在此人耳中,他只想当场逃命,写一本名为《变态的诞生》的回忆录。
唰地一下,巫满霜猛然转身:“——就比如说,你那位正藏在我身后的朋友……”
下一秒钟,巫满霜冷厉的目光透过白纱,精准地和悄悄露出半个脑袋的言落月相对。
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巫满霜的嗓子眼里,戛然而止。
“……”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随后,巫满霜收了收自己过于豪放的踩姿,微微垂头,在言落月的注视下一秒变乖。
巫满霜非常收敛、非常礼貌地跟脚下的盯梢者道歉: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来的其实是我的朋友。”
盯梢者:“……”
巫满霜冲着言落月笑了笑,语气稍微有点紧张:
“我还是没研究出脱毛的毒素……不过你看,我发明出你之前提到过的植物人了。”
言落月:“……”
神他妈的植物人。
单脚沿着此人的胸膛、咽喉一路向上,巫满霜果断压住了盯梢者的嘴,制止他向言落月转述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但其实,这是巫满霜想太多了。
这个盯梢者,他怎么可能跟言落月转述自己的遭遇。
他眼看着言必信从树后走出。
黑袍炼器师和眼前这个小变态,作着如出一辙的打扮。
他俩身高一大一小,就仿佛变态里的试用装和正式装。
再联想到植物人的创意,就是由这个更大的黑袍炼器师提出……
一瞬间,盯梢者脑子里闪过一千八百种自己可能会有的遭遇,双眼瞬间被泪水湿润。
在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的时候,他还努力地转了转眼球,想趁机看一看,自己伤心的眼泪有没有变成荧光绿。
“让我说!”
男人拼命甩头挣脱巫满霜的鞋底,一股脑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不是俞姑娘派我来的,是俞大少派我来的!他让我跟着你们,看你们和俞姑娘之间,有没有私下里的接触。如果有就报给他!”
“他让我尽量不要被发现,假如被发现了,就把来路推到俞姑娘身上。”
这人闭着眼睛大喊道:“——他说你们会给星河拍卖场一个面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听到此处,言落月微妙地扁了一下嘴。
嗯,这样就对了。
之前盯梢者交代的时候,逻辑非常圆融。
但在直觉上,言落月还是感觉有哪里合不上。
倒是巫满霜,他竟然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个谎言,进步实在太……嗯?
言落月看见,巫满霜换了个站姿,然后不太自在地动弹了一下。
他浑身上下的气质里,都透露出一股熟人才能分辨出的后知后觉。
——什么,我就随便诈你一下,你居然还真的在说假话?
言落月:“……”
好家伙,你表演的可不像是随便诈的。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就连她都被巫满霜的演技给欺骗过去了!
注意到言落月有点无语的表情,巫满霜重新戴好手套,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解释道:
“我那时……是在跟他开玩笑。”
简而言之,他是在完成姬轻鸿留给他的作业。
但或许是受巫满霜的性格影响,他连玩笑都开得太认真,最后居然拔出萝卜带出泥。
心念电转,言必信俯身下去,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回去告诉你们大少,内斗是你们拍卖场自己的事,我不参与。但他再这样胡乱试探,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来者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巫满霜松开力道,冷冷地撇了一下头:“你走吧。”
盯梢者期期艾艾:“那个,植物人……”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巫满霜沉着脸,摘下手套,伸手在此人眉心一碰。
刹那之间,这人浑身的毛发都脱落干净。
“快走!”
眼看盯梢者跑走,巫满霜略微有点沮丧。
玩笑成真这件事,让他分不清自己算不算完成了作业。
不过嘛……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巫满霜俯身,捡起地上荧光绿的头发卷了卷,收好。
言落月奇道:“你拿它干嘛?”
巫满霜:“交作业。”
两人转了个身,重新往内场的方向走去。
巫满霜问道:“这次的事,你当真不打算追究了?”
在巫满霜心目中,对言落月——以及言落月的马甲心怀恶念这件事,罪名是很重的。
要是言落月不追究的话,那就他来追究。
等封印壁被破解完,至少也要挑个良辰吉日,去蒙那位俞大少一顿麻袋。
言落月笑道:“他们继承权的内斗,又不给我分红,我参与干嘛。不过,我接下来可能会多卖俞姑娘一点有用的东西,顺便解解气吧。”
回答完了这个问题,言落月也有点好奇道:
“像今天的事,要是你不打算开玩笑的话,本来会怎么处理?”
巫满霜看起来有点惭愧:“如果他实在不说,或者执意骗我,那我也没有办法。”
有段时间,巫满霜被言落月和凌霜魂轮流提醒,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放出剧毒的杀手锏。
所以说……
“最多打他一顿,找个容器把他装上,然后托人送他回去吧。”
“嗯……嗯?”
言落月品了品,忽然感觉这个形容听起来很是不祥。
“等一下,为什么要找容器来装?”
巫满霜微微一愣:“被我打完以后,他四肢瘫软不能动。让人一路光秃秃地拖着回去,不太人道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仿佛有哪里不对。
言落月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感觉问题还是出在……
“你要用什么容器装他?”
巫满霜沉吟片刻,迅速回忆了一番自己曾经见过的、大小合适的众多容器。
他试探性地问道:“棺材?”
“……送到哪儿呢?”
巫满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都没有自理能力找不到路了,那当然是送到那位俞大少的家门口了。”
言落月:“……”
言落月凝视着巫满霜,很久很久,沉默不语。
她发现了,小蛇身上有一种自带的挑衅天赋。
如果他生在古代的话,没准特别适合写檄文。
只要一封亲笔书信射进敌方兵营里,先前龟缩不出的敌阵大将,估计刚读两三行就要出营找他拼命。
而言落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巫满霜的这种挑衅天赋,在第二日里,更加展现的淋漓尽致。
姬轻鸿看了看巫满霜递到自己眼皮下的绿色头发,很感兴趣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
巫满霜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一种高价收购来的特殊青草,十分鲜美可口,师尊请慢用。”
言落月:“……”
姬轻鸿:“……”
眉头微挑,姬轻鸿语气越发轻柔和蔼:“好孩子,你是在和我开玩笑?”
巫满霜瞬间松了一口气,露出“太好了,我终于完成了作业”的释然表情。
——姬轻鸿要求他开玩笑,他完成了。
——姬轻鸿要求被开玩笑的人认出那是个玩笑,他也完成了!
巫满霜很乖地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个玩笑。”
姬轻鸿:“……”
言落月:“……”
静默,此时的气氛唯有静默。
敬佩,现在言落月心中只剩敬佩。
而今天的巫满霜,依旧好学并优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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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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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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