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这一阵子里从网课上学到的知识,飞快地从文字和图片上提取重点信息。
因为出事地点距离医院很近,救护车在最快时间内到达了现场,现在所有的伤员都已经被送往医院。
只是由于事故太过严重,有不少人在这次车祸中当场身亡,其中事故最开始那辆横冲直撞的车,在不久前发生爆炸,车上的人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池安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机。
现在这种情况,现场已经开始被清理,她没有了去那里的必要。
“事故很严重吗?”谢清看着她眼中露出的不忍,漆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
“很严重。”池安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沉重,“有一辆轿车不知道驾驶员是不是睡着了,看到路口的红灯依旧没有减速,撞上了一辆正在直行的车后,引发了一系列的连环车祸。”
“从新闻报道上来看,受伤人数超过了十人,死亡人员名单正在统计中。”
听到她的形容,谢清倒茶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深沉中似乎带着一丝叹息:“本来,我现在应该正在那条路上。”
即使他的车经过改装,面对这么严重的车祸,身体应该也会受到伤害。
即使他一直有些抗拒身前人赋予他的运气,却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用上了这个人赠与的运气。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就注定是一团越纠缠越深的线团,不是他想还清就能还清的。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排斥,能和身前这个人有些牵扯,他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愉悦。
今天过后,他会从他私人账户里拿出一笔钱,以池安的名义捐赠。
如果她能够赠与他运气,他就试着为她积累福祉,愿她能和她的名字一样,岁岁平安。
听到谢清的话,池安睁大了双眼,眼中带着惊慌和后怕。
在这一刻,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是不是她的能力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从而让他躲过了这次事故。
“幸好。”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开口,“你没有在那条街上,真的是太好了。”
车祸中受伤的那些人,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些陌生人,即使她会为他们感到伤心,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平平安安,但是陌生人和自己熟悉的人放在一起时,终究会有所侧重。
追根究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所以当听到谢清的话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庆幸。
谢清看着她眼中满是他现在平安无事的庆幸,没有一丝居功的样子,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如果他身前的人是其他人,那么现在大概率正在夸夸奇谈他在这件事情中发挥的作用,而池安好像根本就没有长这根弦一样。
“安安,看来这一次,我又借了你的光。”
听到他的这句话后,池安微微睁大了眼睛,在阳光下,她的瞳孔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琥珀,干净剔透,仿佛能够映照出人心。
她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下次要不要干脆把谢氏发展这么好的原因也归功于我?”
“不过今天的事情,就算有我百分之一的原因,难道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就不能是因为你自己运气好吗?”她抬了抬下巴,调侃地说道,“今天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
谢清听到她的话后,薄削的唇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如果你是一个商人,一定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谢清看着她的茶杯已经空了一半,接着帮她把茶续了上去,“做生意做成这样,说不定都能把自己赔进去。”
“所以我现在才是一个公务员啊。”池安耸了耸肩,她知道谢清说的是实话,并没有反驳,“但是谢总,我发现你这个人好像也不是一个多么合格的商人啊。”
“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我的用途,说不定拼了命的想要和我多接触。”她接过茶,抿了一口,“可是你自从一开始,就差躲着我跑了。”
“你就没有想过,说不定我是欲擒故纵吗?”谢清身体微微前倾,池安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衬衫上有着一些深色的暗纹。
她眨了眨眼睛,移开了停在他衣服上的视线,接着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双总是凌厉深沉的眸子里,倒影着一个有些茫然的身影:“那你图什么啊?”
池安别过头,故作平静地回道:“明明你那个时候疏远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们两个人再也见不到面。”
这已经不是欲擒故纵了,这是硬生生地把她这条锦鲤往外撵啊。
谢清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稍微点了那么一下,就重新坐直了身体,减少了给她带来的压迫感。
“我所我很后悔。”谢清的视线扫过窗外,那个时候,他就应该下手的。
想起刚才他们两个人通话过程中传过来的那个清冷音色的男声,他眸色深沉了些许:
“我今天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办正事吧?”他放轻了语气,声音里似乎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歉意,“本来以为你今天休息,所以才挑了这个时间……”
“没有啊。”池安摇了摇头,“刚才就是在见一个朋友,算不上任务。”
是算不上任务,而不是不是任务……吗?
他若有所思地想到。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服务员敲响了门,把他们点的饭菜端了过来。
这家私房菜每次来都需要很长时间的预定,里面的菜品真的很好吃,而且很合池安的口味。
在这次吃饭的过程中,她经常只是抬了一次头,谢清就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时不时递过一片纸巾,或者给她续上一杯热茶。
这一顿饭,吃的她非常愉快。
只不过谢清还是和之前一样,吃得不多,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池安差点以为他们吃的不是同一顿饭:“怎么了?这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我只是不太喜欢外面做的饭菜。”谢清轻轻摇了摇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修长的手上拿着一双筷子,听到她的问题后,他放下了筷子,动作优雅,“我更习惯自己做饭。”
只不过,现在他和池安的关系,家中这个地点见面,不太合适。
听到他的回答,池安忽然想起了两个人出差时吃的那两顿他做的饭,好像也不比这一顿饭菜味道差。
可是……
“你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做饭呢?”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微微的疑惑。
作为一个掌管偌大公司的总裁,每天日理万机,还要抽出时间来自己做饭,不累吗?
“只是曾经的一些经历让我比较在意入口之物的安全。”谢清轻描淡写地开口,眼中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近几年对外面饭菜的接受程度已经变好了很多,只是依旧比较谨慎罢了。”
他扫清所有的障碍,掌管谢氏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逼着自己在外面吃了一个月,终于把这个毛病掰过来了大半。
虽然他说的无比轻松,可是池安却从他简短的话中,听出了一片血雨腥风的经历。
当年他的经历她从新闻上看到过几次,只是几次而已,就足以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现在从他的话中来看,他曾经的经历,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残酷。
“要是……”她知道现在的谢清并不需要同情,所以低着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沙哑,“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
“说不定,我能帮上那么一点忙呢。”
“我倒是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刚刚好。”谢清听到她的话后,看着乖巧地低着头的样子,轻轻阖上了双眼。
如果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池安,知道了她身上的能力,恐怕最大的可能,是利用。
现在刚刚好,他一个人熬过了那段艰难的过去,遇到她的时候,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利用她,也有了保护她的底气。
吃完饭后,池安消了消食,然后视线缓缓地放在了放着辣条的牛皮纸袋上。
测验一种食物好不好吃,不能饿着肚子的时候测验,而是要等到吃饱后,看看自己对那个食物有没有想要继续吃的念头。
很显然,这包辣条已经合格了。
看着她的视线,谢清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根据那次出差时池安的口味做出的这款零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喜欢。
“走吧。”池安拿着袋子,对着他笑意盈盈地开口。
“我送你回家。”谢清站起身,来到她的身前,帮她拿着手中的东西。
孟雨英在池安进入包厢后就告诉过她,今天她如果不方便的话,她可以开车跟着她。
因为谢清看起来不是很喜欢私人领域里进入除了池安之外的人。
“好啊。”想起孟雨英的话,池安点了点头,“要是你不忙,就麻烦你了。”
副驾驶上,池安倚着椅背,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车里的气氛变得安静,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刚吃饱饭,她坐在车上,感受着鼻尖隐隐传来的雪松香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看到,在她闭上双眼后,谢清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带着近乎专注的执着。
他也在诧异,本来以为只是因为在意,只是因为有些喜欢,他才会这样关注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但是每一次的见面,都会加深这种不同,让他能够清楚的看清自己沦陷的过程,却偏偏生不出一点想要远离的心思。
甚至还想要靠近一点。
车平稳地往池安现在居住的安蓝小区公寓行驶,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安静的氛围。
池安蓦然睁开双眼,她下意识地看了身侧开车的人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身上的睡意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喂,部长。”她皱着眉头,沉声开口。
“安安,今天中午十二点五十三分,明市开往金市的列车脱轨,三节车厢近二百人遇险,情况非常危急……”
池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后,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变得惨白。
“部长,您把具体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一秒后,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定位,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开车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她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冷静沉着的眼睛:“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感受到他身上镇定自若的气势,她有些慌乱的内心稳了下来,快速地把地点报了出来。
谢清听出了她语气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焦急,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问,认真地开口:
“我会尽快把你送到目的地。”
“谢谢,今天又要麻烦你了。”池安一边用手机搜着现场的消息,一边轻声回道。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不值得切换其他的交通工具,轿车就已经足够了。
手机上有很多关于这次动车脱轨的推送,但是都没有显示具体内容,据说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搜救人员正在紧急搜救中。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被谢清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十分钟,明明速度快了这么多,却没有让池安感觉到一丝不适。
等到了现场附近后,宋安夏已经和周围巡视封锁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本来只让她一个人进的,但是谢清说他这次来是想要和铁路部门谈一下这次人员受伤的医疗费用问题,谢氏很痛心这次灾难,想要捐赠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
这一笔钱本来应该私人出一部分,铁路部门出一部分,但是谢清的意思是都包在了谢氏的身上。
所以,他和池安一起,进入到了动车脱轨的事故现场。
夏天的炙热的阳光下,空气中灰尘飞舞,似乎带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边上围着一圈医护救援人员,正在简单的对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员进行简单包扎,动车轨道上脱节的车有五节,其中两节还在桥上,剩下的三节全都冲到了桥下。
池安看着三四台正在工作的机器以及围在铁轨附近的搜救人员,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曾经执行的每一次任务,虽然危险,但是大多数事故中心的人都被平安救出。
不管是矿难、飞机失事还是森林失火,她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一丝遮掩的面对鲜血和生命的流逝。
谢清侧着头,眼中带着关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池安已经调整好了自己。
再次睁开的双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和退却。
她现在不能慌,不能急,她必须要稳住自己,哪怕她的能力只能多让一个人在这次事故中活下去,她也要全力以赴。
“我们先去找这次救援的指挥人员。”池安紧紧攥着双手,指甲深深地陷在手心里,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执行了这么多次任务,她知道她的能力使用在事故的指挥人员的身上,会得到最大的发挥。
在和指挥人员接触完后,她可以接着接触各个营救人员。
越靠近事故发生的地方,情况就越发的惨烈,指挥员正站在脱轨的桥边,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下方因为受到了剧烈冲击,砸的扭曲变形的三节车厢。
因为不确定生还人员,所以他看到现场后为了防止把车厢吊上来时让里面的受伤群众遭受二次伤害,所以先在桥下展开救援,等到确认所有有生命迹象的人员都被救出后,再把车厢吊上来。
只是因为车速太快,桥下乘客的生存几率很低,现在已经用生命检测仪器进行检验,搜救犬也正在下方紧张的进行搜救。
只要下面有一个人有活着的希望,他们就决不能放弃。
池安走到他身前时,下方刚刚救出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孩,大腿以一个曲折的角度弯了下去,她胸口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让人一时分不清她是否还活着。
谢清看到这堪称惨烈的场景,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人,生怕她有些接受不了。
他看着池安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人,没有一丝犹豫地冲到了担架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女孩满是鲜血的手。
“她现在状况怎么样?”她抬起头,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颤抖。
救援人员看到她后,满是灰尘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烦躁,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我们需要尽快把受伤乘客送到医疗处。”
就在这个时候,池安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轻轻地回握了她一下,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紧松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路。
虽然她不知道她的能力能不能帮到那个女孩,但是哪怕能让她多一丝活着的概率也是好的。
谢清看到她一连串的动作后,眼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丝动容。
池安回过头,看到了他后,往前小跑了两步:“我们快去找这次救援的总指挥。”
等到了总指挥身边,池安快速地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她第一时间做的不是搞到第一手资料,而是认真地对着这个脸上铭刻着岁月痕迹,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的指挥官问道:“这里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指挥官看了她沾着血迹的手,对她的观感好了很多,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问了一些问题,他可能也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先救人,再去排查事故原因。
他看着池安的手在身上抹了两下,本来就染上脏污的白色外套上又加上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池安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握手的手势:“虽然我能起到的作用不大,但是能帮上一点忙也是好的。”
指挥官也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心思面对那些难缠的记者,从池安的表现来看,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桥下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这里检测到有生命迹象,里面的人还活着!”
本来那节车厢上,搜救犬和生命探测仪检测了好几遍,本来都要排除这节车厢上有生还乘客的可能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仪器有了一点动静。
指挥官看着桥下发现生还者的位置,发现那位置被砸出了一个微弱的凸起。
这种近乎三角形的架构,说不定真的能给里面的乘客一线生机。
池安看到他对着对讲机飞快的说着什么,向后缓缓地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被身后的人扶住了身体。
她抬起头,对上了谢清关切的目光,挤出了一个微笑:“现在,我尽量不那么添乱,能帮一点是一点。”
于是搜救现场忽然多了一个四处游荡的身影,但是搜救人员们对她接受比较良好。
虽然她有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来到重伤的生还者身前,但是她不会对救援工作造成阻碍,最多就是不小心碰到伤员一下。
看到有人短暂的停下来休息一下时,还会带着一瓶水来到那个人身前。
总的来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耽误事。
谢清也没有闲着,在这段时间里,联系谢氏拨出了一笔资金用于这次的生还者救援,不管是轻伤还是重伤,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谢氏承担。
同时还联系了附近的私立医院,如果近处的医院收容不下这下伤者时,私立医院可以接着接收。
铁路部门则把这部分应该自己出的医药费省了下来,依据乘客的受伤程度予以补偿。
池安看着从桥下救出来的每一个生还者时,脸上都带着一股近乎执拗的执着。
她带着虔诚的心情触碰他们,希望给与他们哪怕多一丝生还的机会。
整个下午的时间,她忙的脚不沾地,能碰到的搜救人员,她都以不会引起怀疑的方式触碰了一遍。
因为触碰救出来的乘客,她身上有一部分已经被鲜血浸透。
她在这之前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晕血的迹象,有不少次她看着他们身上满身的鲜血,忍住了站不稳的身体。
现在她已经分不出空气中和她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另一边,在桥上的救援总指挥听着身边人统计的生还者人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搜救犬和生命探测仪在这次救援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不少个被救出来的乘客身体都已经变冷,身体脉搏也已经变得虚弱,本来机器很难检测到这种重伤垂危人的生命迹象,没有想到这一次会这样顺利。
一场事故中的存活人数其实指代范围相对来说比较宽松,只要被救出来时,依旧具有生命迹象的人,就属于存活人员。
哪怕这个人在去医院救治的路上身亡,也是如此。
等到下午六点左右,所有救援工作已经完成,池安看着吊上来的三节车厢,看着被染上红色的车窗,缓缓地低下了头,蹲下了身。
她第一次面对这样场景,能够坚持到现在,一直在这里忙碌,已经足够值得人敬佩。
谢清身上穿着的黑色衣服也染上了灰色的痕迹,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条血迹。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声音关切中带着一丝心疼:“安安,你还好吗?”
“我还好。”池安抬起头,只是一瞬间,眼中的情绪就由茫然变成了坚定,“现在初步的救援已经完成,我去采访一下指挥员关于这次事故的伤亡人数和搜救的具体情况。”
虽然现在的数据可能比较粗糙,但是可以随着调查的深入不断细化。
谢清听着她的话,透过她带着脏污的脸,看到了一个纯洁而坚韧的灵魂。
他那一天对宋安夏说的话,或许是对的,当宋安夏问他为什么只见了池安几面,甚至还没有深入了解她,就这样执着地选择了她。
他那个时候的回答是一句反问:“您和池安相处了这么久,您觉得如果我再多见她几面,会不会为她更加疯狂?”
那一次的回答,本来只是他想让他无法还击的一个反问,没有想到,现在却成了一个根本没有办法躲开的现实。
每一次见面,他都好像更加了解了池安一分,每多一分了解,他对她的喜欢,就会更深一分。
“那我们走吧。”谢清站起身,对着她伸出了手。
池安抬起头,看着背光的人,怔愣着把自己带着血迹的手伸了过去,正在她怕弄脏他的手,想要把手缩回来时,谢清一把握住了她,这是一个不能轻易挣脱但是却不会给她带来压力的力度。
他的手带着一种好像滚烫的热度,让她心中的某个地方,随着他手上的温度,也变得灼热。
她顺着他的力气站起身,在这一刻,才发现她整个人全身上下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腿有些发软。
知道她现在一旦倒下,根本不会有力气再站起来,池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坚持住,快步朝着指挥员走去。
在这个时候,警戒线的外面已经来了不少记者,但是由于相关人员的阻拦,他们并不能够进入到救援区。
因为池安的表现和正常的救援人员没有太大不同,所以并没有值得记者们大费周章的浪费时间和胶卷在她的身上。
因为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池安问的问题都比较简洁,问的都是大众最关心的关于遇难人员,关于这次动车脱轨原因,以及救援难度和结果的问题。
有些指挥官当场给她了回答,有一些问题因为还没有结果,所以被他略了过去。
等到采访完成后,天色已经渐渐变黑,搜救人员带来的白炽灯已经亮了起来。
夏天里,不少飞蛾蚊子往灯上飞去,撞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响声。
池安看着灯光下自己拉长的影子,就着谢清给她倒的水洗干净了手上的血渍。
谢氏的人正在和相关人员进行交接,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这片带着鲜血的废墟上,即将迎来新生。
“今天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谢清看着有些愣神的池安,放下了手里的水瓶,拿出一张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现在她的状态让他很不放心,如果不是因为不方便,他更想亲自盯着她。
“嗯,我知道。”池安慢半拍的回了一声。
想着刚才指挥员和她说的死亡人数,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是多么脆弱,即使她有能力,在这种生死面前,发挥的作用小的可怜。
“今天你也辛苦了。”她抬起头,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你回去也要好好休息。”
今天谢清忙的也不比她少,她刚刚还从指挥员的口中听到了谢氏在这次事故中做的事情。
谢清看着这样子的她,忽然有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他隐忍地握紧了手,最后伸手拂去了她头上带着的一片残叶。
他的司机早就在下午来到了这里,他和池安坐在后车座上,他看着闭着双眼,眉头依旧微微皱起的人,谢清轻声地叹息了一声,伸手覆上了她的右手。
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暧昧的触碰,谢清眼中带着化不开的心疼。
池安现在还这么小,却已经被动地接受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今天的场景对她而言太过残酷。
池安察觉到手背上传过来的温度,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翻转过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真的很好。
她闭着眼睛,感觉眼前一片血色,明明身体已经累到了极限,可是大脑却无比清醒,能够清楚的回忆起刚才每个重伤人的面孔。
感觉到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后,她脑海中的那些片段终于缓缓褪去,她在不知什么时候,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今天不仅是对她体力的消耗,也是对她精神的消耗。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车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停了下来。
池安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她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声音里带着一丝初醒的困倦:“怎么不叫我?”
谢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下车走到她坐的那一边,把车门打开,伸手挡在车框上。
池安解开安全带,转身走下了车。
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身上满是灰尘和鲜血的衣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好像把你的车蹭脏了,你明天拿去清洗一下吧。”
谢清没有想到她下车后第一句对他说的话,居然是这个。
夜风将他的叹息送到了池安的耳边,她抬起头,那双总是神采奕奕活力满满的眼睛,此刻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伸出手,温柔地抱住了这个满身脏污的人,不是因为冲动,是因为他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她需要一个拥抱。
池安怔愣着被他涌入了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秘书告诉我,那些重伤被送往医院的幸存者们,绝大多数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有几个伤势尤为严重的人仍在抢救。”谢清一只手抚在她的脑后,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这是一个安抚的姿势,中间没有夹杂任何暧昧。
“安安,你已经用能力帮助了很多人。”他的下巴搭在她的头上,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都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但是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所以,不要觉得愧疚。
“我知道。”池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很不适应,也希望以后都不用适应。”
“回去好好睡一觉。”谢清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天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因为身上带着厚重的血腥气,怕吓到小雅,池安没有去隔壁,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
孟雨英比她回来的早一点,看到她后,眼中满是担忧。
池安对着她笑了笑:“雨英姐,放心吧,我没事。”
她今天没有看网课,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冲了个澡,就回到了房间里。
本来她以为自己今天可能会做一晚上噩梦,但是没有想到,她刚躺倒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大,池安从很早以前遇到过什么事情,只要好好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今天也差不太多。
第二天一早,她看着窗外灿烂夺目的阳光,虽然心情依旧有些沉重,但是和昨晚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不知道谢清是不是掐着点,她刚拉开窗帘就听到了床头柜上传来的手机铃声。
“谢清。”
谢清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后,身上隐隐带着的低沉和压抑缓缓消散。
只听声音,池安的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语气也恢复了一些活力:“昨天睡得还好吗?”
“还不错,一睁眼就天亮了。”池安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笑眯眯地回道,“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的零食你忘了拿。”谢清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清泉一般,没有了曾经的冷漠和疏远,变得亲近了许多,“不过放了一天,我觉得它应该不新鲜了。”
听到他的话,池安整理床铺的手顿了一下,心中带上了一股淡淡的可惜:“然后呢?”
“我今天新做了一些,你要吃吗?”
“当然要!”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活泼了些许,让谢清眼中的担忧渐渐消散。
等到挂了电话后,宋安夏的电话接着打了过来……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池安接受了七八个人的慰问,每个人的语气都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对勾起她不开心的回忆。
她真的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已经很好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在左右人的安慰和鼓励下,渐渐地不再把所有的事情的都往自己的肩上扛。
因为她在这一次事故中忽然发现,有的时候她的能力太小,小的承载不起这么多条生命,她可以做的,就只能是把全力以赴,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同时,她关于医患关系和医闹事件的采访仍然在继续。
她已经采访完了所有的医生,接下来采访的都是医闹的那些患者或者患者家属。
“他们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一场手术十多万块钱,我孩子的病还没有好,我能不着急吗?”
“我那个时候就是一时气劲上来了,动了次手。”
“那个大夫就是看不起俺们,对着其他人好声好气,对着俺们几个就抬着鼻孔和我们说话……”
“我早就把刀藏在了包里,我媳妇没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人家干这行的医生都和我说了,这个医生开的药根本就不是必须的药,明明有更便宜的,我知道这件事后就脑子一抽,对着医生打上去了,后面我接着就道歉了啊,这能算医闹吗?”
……
医闹的事件,从另一个方面看有的时候也会得出另一个结果,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动手。
很多患者家属把医生当成了一个出气筒,尤其是现在医闹根本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连法律对于一些低级的医闹也没有处理办法。
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把气撒在了医生身上。
这份历时近一个月的采访记录,以及她整理的以金市为例,近两年大小医闹事件总结,整理成了一篇文章报道,发到了网上。
一开始关注这篇文章的,只是一些医护人员。
随着他们的不断转发和评论,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越来越多,文章上的那些数据,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用在这些医护人员们身上的运气发挥了作用,这篇文章,在没有什么特大新闻的今天,居然慢慢悠悠地爬上了热搜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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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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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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