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在无限流里当生活玩家费姝>第 194 章 灵异直播(完)三合一
  周围暖烘烘的。

  玻璃窗严实地将所有黑白血色都关在窗外,屋内的壁炉里,火焰静静地舔舐燃烧着木柴,照出暖黄色的光,偶尔跳出零星“噼里啪啦”的声音。

  费姝睡在柔软的被褥中,睡眼惺忪,鹅绒被里偶尔漏出一点滑腻的雪白。

  不远处,好像有人坐在铺着皮毛的椅子上,捧着书,一只手支着头,安静地看出。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温馨。

  在床上小憩的人却一直都不安稳。

  他好像忘了什么。

  他想知道旁边的人在翻看什么,迷迷糊糊地嘀咕要听。

  怎么也哄不好,坐在椅子上的人只好低声给他念自己在看的诗:

  “I-like-for-you-to-be-still

  It-is-as-though-you-are-absent

  And-you-hear-me-from-far-away

  And-my-voice-does-not-touch-you

  It-seems-as-though-your-eyes-had-flown-away”*(注一)

  在床上磨蹭着翻了个身,费姝听见自己又嘀嘀咕咕着,小声气抱怨了什么。

  他都觉得太娇气了些,念诗的人却一顿,笑笑,好脾气地继续念: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好像你已经远去。

  你听起来像是在悲叹,

  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

  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床上的人又逐渐安静下来,稠密的睫毛费力地掀开一点,又顺从自己的心意阖上。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

  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

  拥有寂寞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

  遥远而明亮。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

  仿佛你已经……”

  念诗的声音停顿下来,接下来那一个发音却怎么都无法继续念下去。

  柔软的被子里又传出细碎的动静,他在疑惑为什么他不继续念下去了。

  椅子上的人伸手,手指轻轻抚过柔顺的发。

  壁炉里柴火仍然在燃烧,规律细碎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困倦。

  “so-you-would’died”

  有些突兀,他又念回了英文。

  莫名的,他想到一种说法。

  隔着一层外语的隔膜,好像词句中的那些情感就不会如此真切。

  言语者可以想象或者说出,那些无法承受的事情。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

  因那不是真的二觉得幸福。”*(注二)

  他慢慢合上诗集,书页合拢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跟情感蚕食的声音重合。

  “喜欢吗?”

  他蹲在窗前,五指插进那头柔顺的乌发,慢慢理顺因为睡眠变得不听话的发丝。

  床上的人困倦地趴着,后背延伸出的曲线美好。

  迟钝地记得要捧场,眼睛弯弯,声线有点哑:“好听。”

  他很知道要怎么撸这只黑头发的宝贝,力度适中,费姝舒服得眯眼睛,昏昏欲睡。

  “喜欢吗?”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仿佛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

  费姝一愣。

  喜欢什么呢?

  这个房间,温暖的壁炉,这首诗,还是这个人?

  费姝张嘴,很慢才回答,眼睛慢慢变得清亮:“你现在在哪里呢?”

  其实是很舒服的,

  可是不能喜欢。

  因为这不是真的。

  耳边传来玻璃破碎般的声响。

  *

  这次再醒过来,费姝是坐在床边。

  但这次跟刚才不同,费姝屁股底下的是一张有点硬的木板床。

  可能垫了几层薄薄的被褥。

  费姝头上披着东西,视线受阻,只能低头从下面看见自己的腿脚,还有附近的地板。

  这次应该是现实。

  周围有些冷,是几乎无法改变和抑制的低温,让人身体僵硬的同时,大脑却逐渐清醒。

  费姝手中捧着那朵熟悉的花。

  手指轻轻在花瓣上点了点,费姝没出声,但隐约知道,刚才让人清醒的力量就来自掌心当中的这朵花。

  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来自厉鬼的技能吗?真实得不像话。

  就像真的曾经有人捧着一本书,一边轻拍着哄费姝入睡,一边低声念诗。

  【那裤子却反身一扭,逃跑了】

  【嘿嘿嘿……之前在床上等着我回来的老婆……嘿嘿,嘿嘿嘿】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刚刚老婆趴在床上没骨头的样子,真的好像那个之后后,脸蛋也氤氲红红的】

  【这个布置是中式房间的样子诶,挂这么多红色,还有囍字,这是要逼婚啊】

  【我喜欢姝宝,姝宝戴着盖头穿着嫁衣,四舍五入就是老婆要跟我结婚了】

  【这个BOSS真的很乐衷于把我崽崽到处搬到他搞的房间里面】

  费姝坐在原地,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情况,所以一直都没有动弹。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房间。

  费姝稍微试着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身体。

  除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刚想试着站起来,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有盖头隔着,并不是很清晰,但能辨认出就在费姝周围。

  “衣服很重,你现在站起来会摔倒。”

  不管这说的是不是真的,费姝又僵着脖子坐回去了。

  是穆子越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确定了穆子越的性别,费姝听他的声音还是会觉得好听,但完全已经褪去了对漂亮大姐姐的滤镜和不好意思。

  费姝张了张嘴,想问刚刚那个“梦”是什么意思,但一个是觉得问了穆子越不会说,另外就是,得到的答案可能他也不想知道。

  能含混地察觉到某种危险:“……”

  费姝不说话,穆子越也跟着不说话。

  习惯了这里的寂静,费姝现在还能隐约听见一点动静,类似蜡烛燃烧的声音。

  不说话,穆子越什么也不做,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看不见更多的东西和穆子越的动作,最终无法忍受的还是费姝。

  “这个公寓里有多少是正常的……活人?”

  出乎意料,穆子越没有一点为难地就回答了问题:“只有你们,还有一部分主播和工作人员。”

  它把玩家和公寓里的NPC分成了两类。

  也就是说,从进入副本的第一天,玩家见到的很多鲜活面孔,其实都是去世不知道多久的“老人”了。

  费姝:“都是经纪人那样的吗?”

  穆子越知道费姝想说的是什么。

  自从变成这种模样后,穆子越属于人类道德和思维范畴的那部分越来越薄弱,它并不觉得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区别。

  但小新娘显然很在乎这个问题,虽然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按照你的分类,你可以把它们都分成人渣,然后离它们远点。”

  费姝:“所以你们都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脑中划过在之前那个房间书桌上看过的资料,还有上面那些冰冷的词汇和结局。

  都是最后走投无路死亡的人吗。

  穆子越眨了下眼,是在费姝面前作为“正常人”养成的动作习惯:“你在同情我。”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你的队友刚刚被我‘杀’了。”

  费姝辩解:“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感情吧。”

  穆子越:“但是经纪人没有。”

  “很多都没有。”

  穆子越的语气很认真平淡,态度像是要把费姝错误的观念纠正过来。

  费姝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冰凉的杀意,虽然不是冲着它的,还是被哽了一下:“所以他们现在死了吧。”

  他决定试着学习那些主角,用言语感化一下大BOSS,万一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说不定他心里也有过纠结,只是最后贪欲和凶悍多过了理智,所以变成了那种样子。”

  唉,就像他一样,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聪明的,偶尔也可以聪明一点点,但是笨的时候更多,所以表现出来弹幕都觉得他很笨了。

  穆子越静寂扭头,已经渗出朱色的眼珠,视若无物般透过盖头去看费姝别扭和感叹的表情。

  目光专注。

  费姝纠结:“我也不是说你做得错了、他没错那个意思。”

  穆子越很久没说话,在费姝都以为是这只厉鬼不想理他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然后是穆子越平静的话:“你说的有道理。”

  语气寻常得像是那声笑只是费姝臆想出来。

  即使从系统那里知道,叶茶闻很强,强得可怕,被赶出副本也不会有事,但费姝还是坐立不安。

  更何况还有卫旭:“那个……所以我的朋友他们,没事吧?”

  穆子越:“按照你的逻辑,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也不会死才对。”

  费姝在盖头下露出了整个人都震惊了的表情:【……它就是那个,弹幕说的杠精吧。】

  费姝被闷得不想说话。

  穆子越见费姝真的不说话了:“……”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才是被关着的那个】

  【脾气好好一BOSS】

  【谁让你自己惯的捏】

  【我的宝啊,我的宝真的好可爱,想啵啵】

  “现在没有死。”之后会怎么样,它也不想做保证。

  毕竟它并不喜欢他们。

  费姝被顺着摸了一下毛,又愿意开口了。

  而且他真的很好奇:“经纪人现在还算活人吗?”

  “不是。”

  想到经纪人那个模样,费姝也不想知道具体的过程,问完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缩回去了。

  穆子越没骗人,他身上的衣服和装饰品真的很重,头上好像还戴了什么东西,费姝越坐越觉得难受,整个人都有点僵。

  穆子越在这方面表现出了不同的严厉:“现在还不能取下来。”

  “那什么时候可以?”

  “过了午夜。”

  过了午夜,费姝都可以脱离副本自己出去了,哪里还需要穆子越。

  费姝看不清自己这身打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惶惶:【这该不会是什么神奇的仪式,把我打扮成这样要献祭吧。】如果是这样就能说通了,因为穆子越明显是把他拘在这里等过某个时间。

  不过看穆子越的态度,仪式应该在午夜时间左右,他刚好可以脱离副本。

  这么多道具,拖个几分钟应该没问题吧?

  但穆子越从之前其他玩家和叶茶闻那里了解过玩家道具的各种神奇,没有防备才是不正常的。

  费姝越想越不安,忍不住催催1938:【进度到哪里了?】

  1938回答:【80%】

  应该来得及。

  费姝也不是突发奇想要主动跟杀人如砍菜的大BOSS聊天。

  宿主清醒之后,1938主动提出了计划:

  它可以破解和规划宿主的逃生路线。

  但问题在于,这同样是一个厉鬼处理过的空间,系统破解突破点也需要时间。

  而且穆子越太厉害了,1938可能会被发现。

  所以它活动的时候需要费姝帮忙分散大BOSS的注意力,能做到哪一步就算哪步。

  光看现在的情况,两人的计划还算是顺利。

  比起之前相处的状态,这时候的穆子越显得要自持许多,没有那么亲昵,跟费姝还保持了一点距离。

  费姝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错觉——穆子越它好像在紧张。

  但是有什么事情还能让大BOSS觉得紧张?

  头上盖着的布料并不会阻挡费姝的系统面板,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有1938进度条的增长。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但1938破解的进度也已经到了95%,有了出去的路线,只要费姝想办法困住穆子越一段时间,就能成功逃脱。

  费姝紧张地在跟系统确定逃跑计划,穆子越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动静。

  它起身了。

  然后在房间中走动,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

  接着又回到这边。

  费姝才感觉到,刚才厉鬼BOSS应该是一直和他坐在同一张床的边上,只是隔了一段距离。

  随着穆子越的接近,费姝的心跳声加大。

  这么突然的动作,穆子越是发现他和1938的行动了吗?

  “口渴吗?”穆子越只是这么问它。

  费姝舔了下略干的嘴巴,他确实有些渴了,饥饿值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费姝把手中捧着的花放到一只手上,去接穆子越刻意递到盖头底下的杯子。

  这个杯盏的做工非常精致,有费姝认不出的鸟类浮雕纹饰,偏暖的颜色,看着柔和又热烈。

  费姝当然自己没有过婚礼,参加的也多是西式婚礼,从没去过中式婚礼,看不出眼前这个杯盏其实是寓意极好的、象征着和乐的酒杯。

  多用于某个地区的老式婚礼,新人喝交杯酒。

  “喝吧,不会掉下来。”

  费姝试着动了动,果然,头上的红绸巾带在头上,并没有往下滑。

  他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挡住了光,杯子里东西的颜色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矿泉水那样纯净。

  反正……费姝直觉不太想喝这种东西。

  但这是穆子越拿给他的。

  费姝有种不详的预感:【1938?】

  刚才一直不厌其烦地应答,安抚忐忑不安宿主的系统,此时却失去了声音。

  屏幕上95%的进度条变成了96%。

  这边破解的进度并没有被打断,系统也没有跳出什么异常提示,那么穆子越应该没有发现。

  所以……有问题的就是面前这杯,刚刚被穆子越端过来的“水”了。

  一直没有喝水,刚才还说了这么多话,费姝再开口,声音都有些停顿。

  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沙哑是因为没喝水,还是因为其他:“这是水吗?”

  意料之外,穆子越说了实话:“不是,是酒。”

  “酒?”

  穆子越:“度数很低,很解渴,不会醉。”

  费姝拒绝得有些生硬,把手中的杯子推出去:“我不喝酒。”

  厉鬼把杯子接回手中,没有说话。

  在分不清属于谁的,越来越大声的心跳中,穆子越离开床边。

  有杯盏中液体被倒掉的声音,然后“哗啦”的响声后,穆子越走了回来。

  期间费姝持续没有得到1938的回复。

  装满了“水”的杯子又重新被递到费姝手上。

  “水。”

  费姝喉结上下滑了下,在自己擂鼓声般的心跳中,出声:“我不想喝,我不渴。”

  穆子越的手没有收回去。

  费姝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个杯子里的东西,或者这个杯子有问题。

  费姝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隔着一层绣满花样的红绡,显得有些闷,咬字很软,甚至是可怜:“可是我不想喝,一会儿再喝不可以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抗拒。

  也几乎不会掩饰自己的异常,费姝觉得不对劲。

  穆子越握着杯盏的手收紧一瞬,半晌说:“就现在。”

  “水”的作用需要一点时间,他也需要时间准备。

  费姝盯着穆子越的长袍衣摆,担心激怒它,还是把杯盏接了过来。

  细白的手指轻轻搭在杯盏上,顶着盖头多少阻挡了视线,费姝的手指碰到了一抹冰凉。

  他一呆。

  这明显不是杯盏的手感。

  很凉,触手像是摸到了什么玉质的饰品,但又不是那种完全坚硬的质地。

  费姝不是故意的,甚至面冷的鬼怪也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就是无法抑制。

  漂亮的杯盏没有着力处,径直向下垂落。

  费姝的眼睛还没亮,已经在腰际被眼力和身手都极好的厉鬼接住。

  费姝失望,这个反应和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要是能再慢一点杯子就可以摔碎了。

  但费姝也有点疑惑,这个意外,是因为BOSS看错了,以为他已经把手放在酒杯上了吗?

  【笑死,都是想偷偷摸摸结婚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纯情】

  【让我也摸摸姝宝的小爪子】

  【我也不想被钓,可是这是宝主动的摸摸诶】

  【大BOSS,我问你,你以毫秒计的反应速度为什么慢了这么多】

  【这算冥婚吧……查完资料回来,如果想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要真的把另一半弄死才行】

  【啊?真把姝宝毒死留在副本里?】

  杯盏又重新回到费姝手中。

  刚刚缓和些的气氛又凝滞起来,费姝看着已经97%的进度条,决定最后莽一次。

  他不可能喝下这杯未知的东西。

  要在里面的液体快接触到嘴边,也是穆子越放松警惕的时候,趁机使用道具。

  能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酒红色的液体离淡色凸起的唇珠越来越近。

  蛊惑的猩红和单纯的浅淡,仿佛即将被倾倒浓重颜料的清澈湖泊。

  鬼怪敛目。

  “哐当”一声,杯子被无形的力量从费姝手中打倒在地上。

  但现场费姝和穆子越都露出了怔愣的神情。

  穆子越的反应更快,看向了对面——一个透明的身影正在缓缓凝实。

  费姝看着熟悉的人影,跟着愣神。

  穆子越眯眼,吐出两个字:“时宗。”

  是那个前来调查,但最后死于坍塌意外的高管。

  在穆子越念出他的名字后,时宗的身影彻底凝实在一人一鬼面前。

  从外表上看,如果人死亡后的相貌真的不会变化的话,时宗去世时的年纪要大些。

  革履西装,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是一看就知道在事业上取得了一定成就的精英人士。

  时宗的视线从地上倒着的杯盏移动到穆子越身上。

  他不是未经世事的费姝,从小见多识广,当然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就算不认识,看穆子越这幅做派也能猜到它到底想做什么。

  时宗:“人鬼有别,你没办法把他留下来。”

  意外有人闯进这里,穆子越的脸色很差:“那只是你。”

  临近午夜,穆子越身上长袍的纹路颜色反而更加鲜艳夺目,几乎妖异。

  时宗盯着地上从酒杯中淌出的液体,面色凝重:“所以你要跟他冥婚?”

  真正意义上有效用的冥婚,如果一方是生人,跟穆子越这种强大程度的厉鬼缔结契约,一定会死于横祸。

  真正有感情,与其让生人伴侣死于痛苦的横祸,反而会更加扭曲地,用“更体面”的方式先带走自己的爱人。

  一直安静缩在旁边,只是竖着耳朵听的费姝捕捉到关键词,面色一白。

  冥婚?

  是他理解的那个冥婚吗?费姝光是看那杯奇怪的酒,还有时宗的态度,也该模糊摸到穆子越刚刚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

  费姝也反应过来,时宗应该就是之前待在他房间里的“讨厌鬼”。

  当时穆姿月敲门,时宗一直没让他动,可能就是知道外面厉鬼的厉害,不想让他出去,在提醒他,穆姿月其实有问题。

  可是当时一人一鬼无法沟通,费姝一点都没理会到它的意思。

  还以为是在阻拦他求救。

  余光是小新娘亮起的眼睛和探头探脑,穆子越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离开这里。”

  实际上,如果突然闯进来的不是时宗,而是别的东西,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震怒的厉鬼碾压成齑粉。

  时宗的死不是穆子越做的,但真要追溯,和它有关。

  穆子越死后为了强大自己,几乎无所顾忌地吞噬各种怨灵和冤晦气。

  它开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更像是被各种冤晦操纵的提线木偶。

  一个痛苦的混沌容器。

  但这个空间中,能无视它进来的也只有时宗。

  时宗没动,面上也是冷漠镇定的模样,其实心中后悔。

  为什么自己之前自恃什么子弟身份,不肯吞噬那些黑气强大自己。

  但它性格沉稳,气质极好,狼狈应对的模样也像是什么落魄贵族。

  在费姝都以为时宗马上要失败时,它突然丢出了一张符咒。

  上面飘逸的云篆异常眼熟,费姝不久前才在卫旭手里见过类似的——

  时宗已经见过卫旭,并且从受伤的道士那里拿到了什么东西。

  这张突然的天雷符对于毫无防备的穆子越显然效果极佳,更何况天地正气本来就是厉鬼的克星。

  解析逃跑路径的进度已经来到99%。

  1938在这时候终于弹出了对话框:【通道解析结果即将完成,按照系统计算,宿主只需要破坏房间中的奇点就能马上离开副本。】

  时宗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一直拿着符咒对它本人显然伤害也不小,尤其是使用时符咒的威力完全释放出来。

  它甚至比穆子越先一步到在地上。

  如果不是它身上怨气不重,可能根本无法坚持到这里。

  穆子越身上爬满了紫色小蛇般的雷电,它显然很痛苦,狭长柳叶般的眼睛已经闭上,在麻痹中无法动弹,身上的纹路忽明忽暗。

  但在费姝犹豫看过来之际,它却像是捕捉到了费姝的目光和动作那样,精准地看了过来。

  是黑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柔和。

  好像它的小新娘要对它做什么都没关系。

  费姝胸口一闷,捏着道具的手一抖。

  1938盯着即将蓄满的进度条,出声:【宿主!】

  费姝闭上眼睛错开它的眼神,把手中的道具丢了出去。

  穆子越彻底停在原地。

  半倒在地上的时宗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它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在玩家道具和天雷符咒的双重作用下,长袍厉鬼的脸上渐渐爬上了雷光,从紫色转变成炽烈的金色。

  仿佛炽热灼烧着的岩浆装进了冰凿的容器当中,下一秒就要迸裂。

  毋庸置疑,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生物,体内充斥着这种力量都会非常痛苦。

  时宗惊骇:“它失控了!快点离开,它现在不一定有自己的……”

  它也没有想到,穆子越的身体其实这么糟糕,就像混装着各种弹-药炸-弹的军-火库,被彻底点燃。

  时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巨大的力道弹到了墙上,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倒在地上,身形都变得虚幻起来。

  费姝当然也想逃跑,但失控状态下的穆子越,完全不是费姝能抵挡的。

  手中的道具失去了效果。

  穆子越的动作已经失去了最初的耐心,隐隐有些粗暴,但却又不会激烈到弄伤费姝。

  费姝被按倒在略硬的床上,翻肚皮的白鱼一样,只能无助地露出弱点的腹部。

  神智迷失的厉鬼,连终年寒冰一样的体温都开始变化,从冷到热,费姝被摁着的皮肉都一阵阵觉得发烫。

  连呼吸都是热的。

  费姝低低叫了一声,不是疼痛,只是让旁边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不仅是手上,穆子越的眼里都像是烧着火。

  不知何时,穆子越手上又握回了那只酒杯,里面的液体随着它的动作晃荡,洒了一点出来。

  恰好落在费姝胸前,还有靠近下巴的位置。

  费姝余光看见,慌忙地仰着脖子躲避,抿着嘴巴,不想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流进来。

  慌不择路的软毛白雀缩回床上,丝毫不知道因为躲避的动作,自己被看了个干净。

  这种状态下的厉鬼做了一件自己一直很想做的事,它伸手,捏了一下费姝的腰,纤长有力的手,像是在丈量费姝的腰,尤其是随着起身动作略微夸张的凹陷处。

  然后疑惑地侧头。

  黑色的长发随着它的动作垂下,挡在费姝脸侧,形成一个只有两人共同呼吸的小空间。

  费姝腰使不上力,咕唧一声又倒回床上。

  紧张的眼神看看它的手,看看杯子,又看看自己的腰,最后落回它的脸上。

  失控状态下,鬼王的脸又有了些变化,嘴唇是危险的红色,但嘴角唇线又勾勒出一点过度的竹叶青色,并不会让人错认它的性别。

  这让它看起来像条蛇蝎。

  一条咬中了猎物就不会松口,带着剧毒的蛇。

  1938急切道:【宿主。】

  时间到了,它们必须走了。

  离副本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失控的BOSS不会在结束前毁灭一切。

  费姝也想离开,但他的动作反而吸引了厉鬼的注意力。

  它的竖瞳盯着费姝的嘴,像是在疑惑为什么看起来和自己的不一样。

  费姝紧张地推拒靠过来的酒杯:“我不喝!”

  厉鬼又看了他一会儿,倒是没有生气,却继续把杯子举了起来。

  时宗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看着眼前的场景,发丝凌乱,几乎已经失去了风度:“别碰他!”

  厉鬼都懒得费心转头看他,抬手,时宗又往下趴了一段距离。

  身上像压着一块巨石。

  它看起来想先处理掉这条讨人厌的虫子。

  费姝侧目看到困顿的模样,下意识低声:“……别。”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发出声,声音消散。

  厉鬼却真的停手。

  然后继续举起杯盏——放在了自己的嘴边。

  费姝不敢置信,睫毛一颤:“这不能喝,有毒!”

  厉鬼已经喝完了。

  喉结滑动,饮尽的杯盏随意倒在床铺上,余液染红了一块床单。

  身材娇小的新娘屈着腿被放在床上,压在身下,脸仰着。

  只是一小团,却好像揣了整个世界。

  以往刻意克制自己的追猎者,这次想什么做什么,高挺的鼻梁蹭了下费姝的脸,在他怔愣来不及反应之际,低头含住他的嘴巴。

  先是可爱的唇珠,然后是微肉的唇肉。

  费姝呼吸都停了,被交换的热气弄得面色酡红。

  他被迫含着高大男人的舌头,尝到了一点甜味。

  是甜的,还带着一点醇香,让人想到清新的麦,但又没有酒类的辛辣,纯粹果酒的甜腻。

  是很符合费姝口味的酒。

  被人精挑细选后的,从无数种备选中选择出来。

  没有完全飘散的酒香浮在两人周围,熏得费姝都要醉了,晕乎乎的,踩在云上。

  他昏沉中轻轻推了下身上的人,

  然后想起时宗还在旁边,又惊又羞,眼睛湿漉漉地加大了力道。

  厉鬼喜欢这种感觉、丝毫不想结束。

  它不客气地又嘬一下,下意识去握住费姝推它的手。

  一并握住了一朵花。

  触手冰凉的花。

  对于它,宛如寒铸成的髓一般。

  费姝艰难地被承受着有些过度的亲吻,亲密的距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力道突然大了些,几近疯狂。

  还咬了费姝一口。

  费姝眼睛都睁大了,里面清清楚楚写满了难以置信喝控诉。

  如果不是不能说话,被亲得有些软乎的嘴巴肯定已经在抱怨:

  为什么还要咬人的呀。

  不仅咬了,还要笑。

  厉鬼拉开一点距离:“我没有骗你吧,里面是没有毒的。”

  费姝呆怔。

  怎么可能下毒呢?

  在一生只有一次的场合。

  在精心挑选的合欢酒。

  对着你。

  穆子越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在此之前,费姝清晰地那双有些清明的眼中看到了晕染的疯狂和痛苦。

  理智和无法控制想要留下费姝的欲-望,快要把它撕裂。

  时宗知道该做什么,但在穆子越垂头去亲费姝时它就是低不下头。

  它神情也不好看,但还是强撑着提醒:“你的身体快崩溃了。”

  就连穆子越自己都无法控制和预见会演变成什么后果。

  “走。”

  穆子越让出了离开的位置。

  进度已经指向100%。

  费姝已经看见眼前出现了1938给的显眼标志,打破那扇窗户,就能从逃生口离开。

  “我知道你有办法,现在就离开这,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实际上,在穆子越说出这句话时,它脸上的裂纹便再次皲裂。

  并不丑陋,在费姝眼中其实很漂亮。

  就像第一眼看见,十足惊艳了他的那个穆子越。

  费姝嘴巴动了下,没说出话。

  只有几步路,他朝着窗户口跑去。

  身上的衣物确实很重,垂坠感让他整个人差点歪了下,然后勉强维持住平衡向前小步。

  穆子越收回手,脑中全是费姝的纤瘦的背影。

  还有欲言又止的红色唇瓣。

  耳边“叮铃铃”的响动声,是它亲手挂在费姝发间衣服上的饰品。

  他鲜活得像一只涅槃的鸟。

  但这只美丽的雀就要飞出它的世界了。

  他们会再见面的。

  可是还会记得它吗?

  有声音这样说。

  把这朵花摘下来,驯养,就放在为他一人布置的温床,日日抬头就能看见,时时就能听见。

  这不是死亡。

  而是新的永生。

  时宗盯着费姝往窗口去,扭头望见穆子越此时的表情,惊骇:“穆子越!?”

  它现在的状态不对。

  为时已晚。

  也无人能阻止。

  黑色的光束,划破了空气,一路带着呜咽朝着费姝的背部而去。

  恍若恒星崩毁时最后的光与热。

  在1938尖锐的系统提醒声中,费姝回头看,柔软的发丝蓬松飘起,摇摆的环佩撞出清脆的响声。

  迎面是刺眼的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比清润的饰品更突兀刺耳的是破碎声。

  然后玻璃渣掉在地上,零碎地响了一片。

  主系统通知:

  【玩家费姝,已开启逃生地窖】

  【恭喜您幸存,结算加载中】

  1938的警告声也偃旗息鼓。

  穆子越的确发出了攻击,但这道攻击不是要伤害费姝。

  而是帮他打破了特意加固的玻璃窗。

  毕竟一只笨蛋鸟,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连通往自由的路线都要由呕血的主人好好规划,生怕它吧自己弄丢,弄伤,或者是……

  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为此,溺爱的主人可以尽皆砍伐遮挡城堡的树林。

  只留下那些最小漂亮被喜欢,最有标志性的花。

  错愕精致的回眸已经彻底消失在雾气中,但厉鬼还能隐约看见一个身影。

  影影绰绰的,第一次在求生者副本里撞上它。

  里面有可怜,有狡黠,微弯着在说:

  行行好吧,就放过我这一次。

  它说过吗,除了离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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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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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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