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事项准备得七七八八时,容妃的生辰到了。
出于弥补的心理,皇后受皇帝旨意,提出为容妃大办一次生辰宴。
这段时间容妃从抗拒女儿和亲到态度积极地参与女儿和亲的诸多事项,看上去又恢复了曾经的精明干练,后宫看笑话的人反而不敢轻易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幸灾乐祸。
容妃彻底冷了心肺,对皇帝做的种种没有任何触动,生辰宴大办,她接到消息谢了恩,转头就抛在了脑后,浑然不在意。
现在的皇城,在萧柳母女面前上演着一场黑色幽默。
心怀期待时,迎面都是冰霜;冷眼相待时,反而无人敢小瞧。
循规滔距的,任人摆布;肆意妄为的,无人奈何。
容妃对李正言没有什么信任,可是此情此景,她没有任何劝说女儿的心思。前路黯淡,只要女儿喜欢开心,找个男宠又怎么了?
难道让她金枝玉叶的女儿去给魏国的男人守节?
她不仅不劝说不反对,还纵着萧柳和李正言在宫里嬉戏玩闹,帮他们挡去所有反对暗讽的言论。
李正言将一切看在眼里,听萧柳吩咐出宫办事时,想到容妃的生辰,临时拐了一个方向,特意去东市逛了逛,想为容妃挑一件生辰礼。
容妃身份贵重,送出去的礼物定然不能太廉价,李正言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板着脸进了一家老字号商铺。
容妃最近常常和萧柳聊天,说起从前做女儿家的日子。李正言都在边上沉默听着,看似像个木头,实际上却把母女两人的话都听入了心中。
他记得容妃说起的京城老字号,也记得容妃说过年幼时和姐妹们喜欢什么首饰、玩器……
心中有目标的李正言很是直接,进门直接问掌柜的:“有没有点翠钗,蝴蝶状的,上面坠有珍珠……”
掌柜的被他问得有些发愣:“这位……公子……您是要定做还是?”
李正言也不懂:“定做怎么做?现货没有吗?”
掌柜的便知道这个和店铺格格不入一身冷气的男人对首饰完全不了解,回头取了几个类似的珠钗给他看,一一讲解:“若您要的点翠钗只要是蝴蝶状的,那小店有好几款,您可以挑一个,若您……”
“正言,你怎么在这?”
李正言伸手拿钗的手一顿,回头,看着缓缓从楼上下来的锦衣夫人躬身抱拳:“夫人。”
锦衣夫人走到李正言面前三步远处,停下,带着上位者的矜持看着眼前的人:“你一人来的?”
李正言立刻领会到这问话的意思,依旧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是,受主子命令出来办事。”
说完,他直起身子,和贵妇人对视了一眼。
锦衣夫人垂下眼,嘴角挂上笑,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首饰:“帮你主子买的?”
李正言看了一眼钗子,恩了一声。
锦衣夫人走过去看着那些造价一般的钗子,随手拿起一个:“你家主子——也喜欢这样的首饰?”
李正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珠钗,直板板地说:“我也不懂,她说的我记不住,只记了一个大概。”
锦衣夫人轻笑一声:“傻孩子,女儿家的东西你们男子自然不懂,你说说你家主子怎么说的,我帮你看看。”
李正言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字一句重复:“点翠,钗子,蝴蝶状的,上面有珠子。”
他这副模样仿佛戳到了这位夫人什么笑点,把她逗得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停下。
李正言全程面无表情地等候在原地,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掌柜的看得莫名其妙,反而这位大笑的夫人习以为常,独自笑完了,就扭头吩咐掌柜,报了好几个一长串的名字,都是李正言记不住的首饰名。
掌柜的表情比接待他时轻松百倍,立刻心领神会地吩咐伙计去拿货。
“我帮你挑一个,你回去交差。”
李正言没反对。
伙计拿来的钗子比第一批精美了数倍,李正言一眼看到了其中一支蝴蝶点翠钗,像极了容妃口中说的,当年与小姐妹争抢最后抢输了再也没见过的钗子。
但这位夫人没有选它。
李正言听着掌柜的报价,捏了捏袖中荷包,有一瞬间犹豫。
买一支点翠钗都有些困难,回头再来买是绝不可能了。
他看向含笑看着她的中年妇人。
这位是李氏遗孤李复的夫人,也就是他的主母。
李家虽然百年平民,却有一群拥护者,在这百年里跟着李氏遗孤用当年宫里带出来的金银经商买地,各地发展,家底丰厚。
原本这样的日子已经非常美满,但李家人从未忘记复国,也从没满足眼前富裕的生活。
也是,和一国之君比起来,富豪乡绅算什么?
这位主母出身李家跟随者之一的杨家,是个精明非常的女人。
他缓缓掏出银票,让掌柜的把杨夫人挑好的簪子包起来。
杨夫人看了一眼,笑着让随从递上银票:“不用了,和我的那份一起结账吧,这钱你就自己收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攒一些老婆本了。”
李正言握着银票顿了顿,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夫人。”
两人一起从商铺出来,接杨夫人的马车从远处过来停在门口,上车前,借着马车遮挡,杨夫人问李正言:“怎么出宫了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师傅一直想找机会见你。这次那边让你办什么事?”
李正言答:“就是买一些吃的玩的,想出宫出不来便折腾些事。”
杨夫人了然,看着马车上的花纹,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冷淡:“和亲前,你想办法让她厌弃,你得留在京城。”
李正言:“是……”
马车渐渐远去,李正言站在原地许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首饰盒,又看了看没了马车影子的街道,转身进了商铺。
容妃生辰那边,一直低气压的后宫终于欢喜热闹起来。
皇后让人在御花园的湖边搭了戏台子,又准备了一场晚宴,将皇子皇女们全都邀请了来。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让萧柳和亲前,“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聚一次。
萧柳不管这些,只认认真真地为容妃庆祝生日,送上了自己准备一个多月的生辰礼。
容妃对周围的热闹冷眼看待,只有看到女儿的礼物时,讥诮的眼中陡然换上了慢慢的欢喜与暖意。
萧柳送的是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香囊里放了她自己调制的香。
容妃自从和亲之事后夜夜失眠,萧柳一边查阅当世的调香书籍,一边结合自己前世知识,调制了这宁气安神的香。
容妃当即挂在了自己身上,抱着女儿一个劲儿说“好孩子”。
送礼仪式结束,容妃懒得陪这些人坐着费神,拉了萧柳说要去“更衣”。蜀南文学
母女两人单独走在御花园,看景看花,默默无言。
萧柳看了看身侧的李正言,突然笑道:“母妃,你还没看过我舞剑吧,我给你展示一下阿正教我的剑法好不好?”
容妃有些低沉的情绪被冲散了,眼睛一亮:“你还学了剑法?莫不是瞎胡闹吧?”
萧柳不依:“母妃,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着扭头看向李正言,“阿正,你的剑给我。”
李正言含笑递上自己的佩剑:“公主小心。”
萧柳接过,一扬下巴,娇俏又骄傲。
李正言和容妃同时露出宠溺之色。
剑出鞘,萧柳身子一转来到不远的柳树下,身姿缥缈地开始舞剑。
李正言是杀手暗卫,学的剑法也缥缈轻盈,但他杀气重,出剑快准狠,看不出这份轻盈,反倒是萧柳学了后,一招一式如春日飞絮,飘飘如仙。
但仙归仙,却不是花架子,剑风所到之处,花草尽折,一片狼藉。
容妃看呆了,当真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学会了一整套剑法。
三人氛围正好,远处有人渐渐走近。
萧柳抬眼一看,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直直飞向来人方向。
“啊——”一阵阵惊呼响起。
容妃是看到了女儿剑脱手惊呼,而那边的来人却是受到了大大的惊吓,吓得定在原地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李正言在剑飞出去的瞬间抬步想去阻挡,下一秒却看到了萧柳嘴角的笑意,顿时收回身子安静站在容妃身后。
那把剑就这么直直飞到了来人身侧,越过她,“叮”的一声,扎进她身后的柳树树干上。
“娘?!”容妃见女儿没事,终于看向来人,一看却惊了。
萧柳面色惊慌地跟着容妃跑上前:“外祖母!你没事吧!啊呀都怪我不好,学艺不精吓到你了!”
袁老夫人面色苍白,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回不过神:“哎呦……吓坏老身了……哎呦……”
容妃连忙上前亲自扶她起身,吩咐回宫。
李正言回到萧柳身后,看了她一眼。
萧柳落后容妃和袁老夫人几步,对着李正言吐了吐舌头。
李正言勾唇,转身去取了扎在树干上的剑,陪着她一起回去。
容妃对娘家冷了心,可看到被吓坏的老母亲到底抛不下这份母女之情,而且,下狠手的都是父兄,袁家的女眷什么都没做,作为被宠到大的女儿,容妃对袁老夫人还是有一份旧情。
萧柳看到容妃软了心肠同意和袁老夫人单独聊一聊时,很是理解。
她阻止不了一个女儿相信母亲,就像容妃相信她这个女儿一样,一味阻止,反而成了施加给容妃的痛苦,仿佛逼着容妃在女儿和母亲之间抉择一般。
哪怕她早已知道,容妃最终还是会受到伤害。
天色渐暗,外面的晚宴即将开始。
袁老夫人被容妃的侍女轰了出来,形容狼狈。
容妃站在屋子中央,面色铁青,破口大骂,神色癫狂:“早就解除了婚约,小五做什么你们谁也管不着!”
“小五就是养男人了又怎么着!我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袁家小子不过一个小小举人,他给我女儿提鞋都不配!”
“你们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惦记着骨肉亲情!自己没脸了就想起我这个女儿了!我没你们这样的爹娘!”
萧柳冲进去抱住她:“母妃!”
容妃一边流泪一边紧紧握住萧柳的手臂,抬手又将紧紧跟随者萧柳的李正言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看向被轰出去的袁老夫人:“他们两情相悦,本宫乐意成全,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宫指手画脚!”说着,看向两人,“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做什么,母妃支持你们。”
袁老夫人几乎站不住身子,“你……”了两下,眼睛一番,当真昏了过去。
可能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过脸面,被刺激得这么严重过。
然而容妃又何尝好过?
袁老夫人一被抬下去,容妃就软了身子,整个人往地上倒。
萧柳和李正言一左一右扶住她,将她扶到了卧榻上。
容妃埋着脸低低地哭,压抑的哀泣声让人闻之落泪。
萧柳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靠在她身上。
皇后派人请容妃入席,李正言出门打发了来人。
这一晚,容妃对娘家人彻彻底底断了牵念,不仅没了那份血脉亲情,还有浓浓的无穷无尽的恨。哭完后,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温婉消失不见,一身冷清堪比李正言,只有看到萧柳时,眼里才会有暖色。
萧柳亲手给她拧巾帕擦脸,又帮她梳头整理仪容,容妃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桌面某一点发呆。
束发时,李正言往萧柳手边递了一根钗子。
萧柳下意识接过,看到是什么后惊讶地停住了动作。
“这是——”
李正言紧紧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容妃,只看着萧柳,低低地说:“娘娘的寿礼……”
萧柳看他求救的眼神,低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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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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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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