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月光绰约的夜色里,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眉眼风流,眸底满透玩世不恭的戏谑。他的手搭在她肩上,不由分说将她从窗下搂开。
宝鸾仍处在方才无意一瞥的震撼中,呆呆地被人搂在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外去。
出了寝堂,视野开阔起来,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宫人和宦官从回廊走过,天上一轮玉白的圆月,秋风轻柔抚过面庞,宝鸾缓缓回过神,衣袍上昂贵别致的青木香扑进鼻中,袍下温暖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坐在竹园的胡凳上,他低眸冲她笑:“吓成傻子了?”
宝鸾从他怀中撑起,歪向另一边,额头轻靠竹子,默声不语。
齐邈之凑过去,指尖弹弹她的耳珠:“怎么不说话?”
宝鸾心里乱得很,她懊恼地捂住眼睛。
她似乎窥破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邈之哈哈笑,拽她手腕:“捂眼睛作甚?看都看了,后悔也来不及咯。”
宝鸾攥拳打他:“你还笑,你也看到了。”
齐邈之趁机抓住她两只手,纤细的手腕,他一只手就能扣牢:“我看到什么了?嗯?”
宝鸾以为他真的没看见,忙道:“没什么。”
齐邈之笑道:“骗你的,其实我看见了,不就是……”
宝鸾心里的慌张变成害怕,她猛地从他掌心抽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准说。”
她不知道那个秘密背后代表着什么,此刻她思绪回笼,隐隐察觉它背后的意义也许会摧毁太子。
宝鸾紧锁眉头,对上齐邈之的目光,一字一字认真道:“你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你点点头,代表你同意我的话。”
齐邈之点点头。
宝鸾松开手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回跑。
既然她能闯进太子的寝堂,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她不能让别人也看见那一幕,她必须下令阻止人靠近寝堂。
宝鸾刚迈开腿就被人拽回去,她跌坐胡凳,不满地瞪着齐邈之:“你放开我,我有急事。”
齐邈之笑容玩味,道:“你确定太子需要你的这份好心?”
宝鸾听出他话中有话,疑惑问:“什么意思?”
齐邈之啧啧两声,拨开她额前碎发,气定神闲道:“看来你和李延待久了,还真的染上几分傻气。太子若害怕被人瞧见,寝堂门口为何无人看守?连太子自己都不在乎,你又为何在乎?”
宝鸾呆愣,挣扎的动作停下来。
齐邈之继续道:“瞧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这样的事有何稀奇?美色不分男女,长安城中有此癖好的大有人在,不过寻个乐子罢了。”
宝鸾对宫外的事所知不多,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长安城西市,而且还是匆匆一瞥。听完齐邈之的话,她半信半疑,问:“真的吗?”
齐邈之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名字,又道:“各府寻欢作乐起来,多的是比这更荒诞的事,太子宠爱谁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必你替他操心。”
犹豫停顿,后面半句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齐邈之若有所思朝太子的寝堂方向看一眼。
单就这一件小事,只要太子不挑破,甚至不能成为他的污点,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前提是太子愿意留有分寸。
齐邈之收回视线,对上宝鸾打量的目光,眼神颇为诡异,似在探究什么。
齐邈之变了脸色,沉声道:“我府里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你最好别给我乱想。”
宝鸾立刻转开眼眸,问:“你怎么来东宫了?”
齐邈之漫不经心道:“闲来无事,到处逛逛。”
宝鸾提醒:“天都黑了,外面已经宵禁。”
齐邈之打个哈欠:“那正好,今晚我留宿东宫。”
宝鸾想说,得太子同意才行,后来一想,就算不同意,齐邈之也会留下来。
除了太上皇的太极宫,全长安他来去自如,从不需经人允许。
两人离开竹园,夜风簌簌,提灯路过的宫人长影晃晃,恭敬行礼退到一旁:“永国公,三公主。”
齐邈之将宝鸾拽近些,让她将手伸出来:“路黑,我牵你回去,你住哪?”
宝鸾指了指,“那边。”招手示意宫人递过宫灯,道:“有灯照着,路就不黑了。”
齐邈之一把掀翻宫人奉上的灯,道:“滚。”
宫人们颤颤巍巍跑开。
宝鸾准备拾地上的宫灯,才刚弯下腰,齐邈之上前就是一脚,远远踢开宫灯,强势牵过她的手:“走了。”
宝鸾被他拖在身后,用手推他背,又气又无奈。
走了数刻,眼见就要走到居所,宝鸾忽然想起什么,死活都不肯再往前。
“已经快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走吧,去寻你自己的住所。”
齐邈之眼眸微眯,“难道你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瞧见?”
宝鸾被戳中心思,神情一虚。
她确实怕他瞧见,但她屋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是怕他瞧见班哥。
如今她每晚睡觉都由班哥守夜,此刻班哥正在她屋外面等她回去,齐邈之只要一到她的居所,就能看到他。
宝鸾拗不过齐邈之,任她如何推阻,他仍是坚持牵她回到居所。
夜色茫茫,班哥站在居所大门口等候多时。
不必宝鸾吩咐,他已将李延哄睡。李延心思单纯,一开始还嚷着要找宝鸾,被他三言两句哄住后,慢慢地也就肯听话了。
他看着李延熟睡的面庞,心想,要是所有人都像李延这般好哄,那该多好。
秋风阵阵,借着寒凉稀薄的月光,班哥远远瞧见两人朝这边走来。
人走近了,他认出其中一人的身影,是他等候已久的小公主。
班哥快步上前:“殿下、殿下。”
夜影中忽地一道凌厉的风朝他飙来,班哥光顾着迎接宝鸾,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时已来不及闪躲。
班哥膝上一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今日打马球时太过用劲,浑身上下的骨头早已酸疼不已,如今被一枚小石子击中,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班哥喘着气,迎面望见宝鸾朝他跑过来:“你怎地这般不小心,摔到哪了?”
班哥正要说自己是被石子击中才摔跤,一双锦靴落于身侧,迅速踢开那枚石子。
齐邈之眼神冷漠,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盯着班哥:“还不快自己起来?难道要让公主扶你?”
他揽住宝鸾扣在身前,不让她过去。
班哥咬紧牙关,强撑着爬起来。
宝鸾还要问上两句,听见齐邈之冷冷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不想死就快滚。”
宝鸾本就担心齐邈之看见班哥大发雷霆寻旧仇,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示意班哥赶紧走。
她焦急的目光映入视野,清澈的黑眸里,是为他而生的担忧。班哥掐进肉里的手指蓦地一松,隐忍地低下眸子,哑声答了声“是。”
齐邈之对着班哥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冷笑:“他倒惯会装可怜。”
宝鸾下意识就要反驳,但为班哥着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齐邈之在她屋里逛了个遍,接了她亲手端的茶,脸上的冰冷这才融化,笑道:“我今天在宫里做了件事,待你回宫听见,肯定觉得有趣。”
宝鸾心不在焉问:“什么事?”
齐邈之没答,转而问:“下个月立冬,你去不去我府里?”
往年立冬日,圣人会携皇后往太极宫,同太上皇寒炉温酒作诗吟赋,几位皇子公主也将跟随。那一日,太极宫将彻夜灯火通明,永乐宫的热闹全都飞到太极宫,为这场天伦之乐锦上添花。
跟随的皇子公主,仅限皇后所出的儿女。
和李延同样不讨圣人喜欢的人,还有大公主李青娘。李青娘的生母是个楼兰女子,因为怀胎不足八月生下她,被圣人厌恶。李青娘至今只有青娘这个小名,连个大名都没有。
李延和李青娘是不可能跟随圣人前去太极宫拜见太上皇的,倒是宝鸾,曾随圣人去过一次。后来因为李云霄不乐意,宝鸾不愿惹祸,自请留在永安宫。
从那以后,每年立冬,宝鸾都会被留下。
宝鸾已经习惯被留下。无论是立冬还是除夕,又或是每一个家人团圆的节庆日,她都知趣地留在拾翠殿,安安静静守好自己的本分。她知道,那团属于家人的欢声笑语里,没有她的那份。
她只有亲人,没有家。
今年的立冬,宝鸾已经做好打算,她要去一个地方,但不是齐邈之的国公府。
齐邈之被她回绝,倒也没恼,指着屋外道:“那小奴趴在墙上瞧什么呢?”蜀南文学
宝鸾生怕齐邈之将班哥逮回来打死,跑到门口喊道:“班哥,去厨房寻些点心来。”
墙上的脑袋这才消失。
宝鸾回过身,齐邈之正笑着看她:“你就这么不放心,怕我打死他?”
宝鸾小心试探:“你会吗?”
齐邈之道:“我要打死他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今天?”
宝鸾松口气,有讨好之意,又端杯茶给他。
“你可知我为何放过他?”齐邈之抿一口放下,起身准备离开。
宝鸾上前送他:“为何?”
齐邈之甩袖负在身后,大步往外走:“他现在讨你欢心,我不想败你兴致。”走到庭中停下来,回眸一笑,英气逼人:“等哪天你腻了这小奴……”
他也就不必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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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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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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