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高叫,人员迅速地聚集了过来,炊事兵小张把锅一掂,一大锅韭黄炒蛋顿时被扣到了大盘子里,他本人则拿着锅着急忙慌地往河边赶,过一会儿,端着一大锅水跑了回来,立刻重新架上火开始烧水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大家都疲乏,这时候烧一大锅热水,大家吃完饭去河边洗漱一下,回来还能用马口铁的盆子泡泡脚。这个盆子也是行军背囊的一部分,洗脸、洗脚、洗下身,甚至于有时候吃大锅面都用它,极端情况下还能充当防具,护住心口,有了这个盆子,头盔就退居二线,不再兼任兵丁们的饭盆了。
“哇,今天有炒蛋”
“早就闻到味儿了这怎么运过来的”
“直接走的海运军需船都走海运的,这几天我们靠海越来越近,自然吃得也就越来越好了。”
“班长,你说要行军就这,咱们平时还练得那么苦干嘛呀”
“就是,往常我们行军训练,哪还有炒蛋吃开火都是问题吃了多久的凉水就光饼呢”
“你这小子,就不是个享福的命就这那今晚这炒蛋你别吃了,你艰苦去”
“别呀”小林立刻嬉笑了起来,“我就这一说呢,再说这还不艰苦吗咱们好久都没吃到罐头了”
在灶台这一侧,笑声顿时响了起来,不过,别看众人嘴上嘻嘻哈哈,但取食时却是井然有序,完全按照规矩主食基本是管够的,但韭黄炒蛋带荤了,便由班长来进行分配,大家都取来饭盒排队,班长拿眼神一估量,再用匕首划拉出相应的份量,先分进饭盒里,这样排着执勤的兵员也不用着急,荤菜反正是定量的,班长一向也分得公平。他们晚点吃无非是冷一些,但这天气其实倒也无妨。
“来馒头来了”
远方也有人高叫了起来,是去取馒头的小梁和小朱,他们肩上都是一根扁担挑了两个铁皮桶,四个桶里,两个装了馒头,两个是晃荡的清汤里头依稀可以见到几片海带,还有很稀罕的豆腐,“怎么连豆腐都有了”
“是前头赵寨里有磨坊,咱们带了的也有黄豆,昨天后勤队的人就把豆子给泡上了,今天给做到汤里,也不多,大家一人一小块尝个意思吧。”
一个班十二人,吃不了两桶馒头两桶汤,有一半是帮隔壁二班捎带手拿来的,都是一个排的,这样帮忙是常有的事,二班过来取时,说了声谢了兄弟,给拎了一只野兔来,“刚才我们出去勘察,撞上了正好打了两只。”
“又是黄集东打的吧”
“除了他还有谁这老猎户了”二班的弟兄们也是面上有光,一般来说,行军扎营之后是不允许士兵们出去打猎觅食的,除了纪律性的考虑之外,还有就是要考虑到弓箭的损耗,但黄集东这个人,有一手飞石的绝技,徒手打兔子半点不是问题,虽然在军营附近不允许设套老猎人也不在生地设套设陷阱,害怕伤到本地的住户,但每次轮到二班出去勘察放哨时,黄集东多少都能带点猎物回来,二班的弟兄们因此也就有口福了。
“老猎户吗”
狗獾撇了撇嘴,对于黄集东,他是有印象的,虽然两人不在一个班,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混了个眼熟,在他看来,黄集东从前只怕不止是猎户这么简单,恐怕家底是没那么干净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各路英豪投奔买地,难道还少见了吗黄集东绝不是第一个投入买活军麾下的绿林好汉,大家既然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狗獾也没必要给他添堵,为自己平白添个敌人。
“帮我们谢谢老黄啊”
班长老徐也是习以为常了,冲着二班弟兄们的背影叫了下,这才回身张罗着,又各自盛了一碗带豆腐的汤,“先吃喝上,汤一人还能再添一碗,都给弟兄们留点。”
“哎”
“知道的班长”
众人都明白班长的意思再怎么天热,余下六个兄弟那也是吃温吞饭甚至是冷饭的,豆腐汤再添点无妨,但也别喝多了,好料留点儿给吃冷饭的,也算是补偿一二了。
都是一个班的弟兄,在新兵作训中,大家平时你照顾我,我照顾你,互相照应已经成为习惯,也正因如此,大致上也都能做到公平,脏活累活大家才不推诿,大家能轮着做。再看炊事兵小张他辛苦做饭,但这会儿却还顾不上吃呢,拿过野兔就乐呵呵的拾掇了起来,满手血糊拉丝的,狗獾看着,也是三两口就咬下了手里的杂面馒头,又拿了一个馒头在手上,从中间一剖,鸡蛋一夹,他饭量大概也就是两个,把汤一喝,第二个馒头咬在嘴里,人就过去了,“兄弟,我帮你搞。”
“行。”都是一个班的,小张也不矫情,狗獾是家学渊源,自然比他这个商户子弟要会处理猎物,他把地方腾给狗獾,自己去舀温水洗了手,不一会,端着汤碗,咬着馒头也蹲过来了,仔细地看着狗獾给兔子剥皮。“你也不嫌味儿还吃。”
“你不也不嫌味儿吗”
狗獾的声音有点含糊,因为他嘴里还嚼着馒头呢,杂面馒头瓷瓷实实,咬在嘴里就是有些发干有红薯粉、玉米粉在里头,口感自然是干的,得大量配水吃,但却也因此多了几分香甜,而且比白面馒头要挡饱得多,两个馒头足够让一个壮汉顶一夜,到第二天早上都不太饿了。这会儿新蒸出来的,还比较喧软,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我都习惯了,锻炼出来的,闻什么不妨碍吃饭,不然我老做饭,做饭完就啥也吃不下了。”
小张是北方人,说起来还是辽东的逃民,不过他家里逃得早,也没怎么吃苦,对狗獾谈不上仇视,反而因为两人也算老乡,颇能谈得来。“话又说回来了,这不行军一次还真想不到,咱们买活军吃得也太好了”
杂面馒头天一次能见荤,一人大概一掌心的炒蛋,也就是两个蛋炒出来的份量,这算是改善伙食了,其实大多数时候,大家还都是烤饼子就热水,这伙食和云县,甚至和买地普通乡村的伙食比,都不算多体面,但狗獾知道小张的意思在行军中能有这样水平的伙食,其实已经让人难以想象了。
凡是有外头生活经验的人,哪个不知道,当兵的都是经年累月不吃热灶的苦哈哈,只要行军上路,甭管有多少辅兵,凉水配铁硬的饼子条件好的能准备点炒面,这就是全部了,就算是将军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上热灶饭。即便采用正兵辅兵制,辅兵也不管给正兵弄饭的,到了战场上,大家都得吃冷食。哪有和买活军似的,虽不说是天天炒菜,但至少也每天都烧一锅热水,让大家能喝点热的,再泡个脚
在建州,抽丁之后,兵粮是自带的,包衣也是如此,算是自家的辅兵,狗獾知道敏朝则是把正兵和辅兵分开编营,若说正兵无人使唤,倒也并非如此,只能吃冷食,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点燃料不够,尤其是几千上万人的行军,每天都要收集到够烧的柴火那是不可能的,再一个,锅具也不好带,行军的时候谁背
别看这问题似乎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问题越是难以解决,因为有时候资源就是没有,说实话,到现在狗獾也不知道谢六姐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除了军需的筹划和运送他目前仍然一无所知之外,也因为他们目前在山林里行军,柴火还是好获得的,他不知道到了荒地里,没柴火的时候,买地是不是也吃冷食。hτTΡδ://WωW.sndswx.com/
总之,在外头,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形成习惯出征时除了级别极高的将军,大多数人默认是喝凉水吃冷食的,军队也不管燃料的发放事实上军队连棉衣、武器都不管,都得当兵的自个儿筹措去。
如此一来,军队又有什么脸面能管得住士兵不抢掠,不破坏呢军纪的松弛乃至败坏,也顺理成章了。但在买地这里,自然一切又都是截然不同的谢六姐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冷餐会是个选项,在狗獾看来,打从她设计军制的第一天起,谢六姐就认为对士兵来说,出兵时每天吃热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她给每个班都设计了一名炊事兵。
这个炊事兵在班里的地位还不低必须是体力、体格和作战技巧都比较优秀的兵丁,才能被挑选出来做炊事兵,因为他们要在日常的行囊之外,再额外背一口铁锅,这确实是需要优秀体力的。而且,炊事兵扎营之后就得安排着垒灶做饭,想好一个班的饮食,做事情倘若没有条理那可不行。所以,炊事兵相对还是很容易被提拔的,算是个香饽饽,狗獾就做不成体力不足,哪像是小张,一安顿下来,就和扑棱蛾子似的,在帐篷附近折腾来折腾去,和狗獾唠嗑了几句,忽然这会儿又跑远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木棍,还有几把水淋淋的野菜,“刚去河边拔的,野葱烤兔子,可好吃了”
用木棍把已经开膛破肚的野兔一穿,里外抹盐,肚子里再塞上洗干净的野葱,这时候去执勤的另外几个同班士兵也回来了,正好就着余下的野葱吃馒头,都是赞着有香气倒也没人拿酱料出来配,不是藏私,而是都吃完了,二营的人出来近一个月,出发时额外带的补给,什么都全吃光了,想在本地补给也是难,山里压根没有什么丰富的物产。
“刚才回来时经过军需帐篷那边,看着鸡蛋的筐子还有好些呢,应该还能再吃几天鸡蛋”
兄弟们也带回了最新的信息,狗獾听了,不自觉微微摇头倒不是不满意,而是难以想象用这个标准去养兵,要花多少钱这么一千多人,人人都能吃鸡蛋,还能用热水洗漱,甚至还能吃上豆腐这东西平时倒不算是太贵至少没有肉贵,当然也不比菜那么便宜,可那是平时,行军时,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安排个千把人都能吃上一块豆腐,不懂行的人压根不知道里头要花费多少的心思
还真就是有这样挖空心思,想方设法给所有士兵改善生活的军需官在外头,别说想要了,很多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不但有海带豆腐汤喝,还弄到面粉,三不五时就给大家供应杂面馒头,为此还特地用车子运蒸箱,关键这管的不是一小部分人,而是所有人
狗獾不禁就说,“要我说,明日去攻打县城,啥都不必说,就把咱们的军粮一摆,那些守军只怕当场就要投降过来了不是我拿大,这当兵的历来都是吃些陈米虫粮,馊饼子就着凉水往下咽也是常有的事,哪个当兵的做梦能梦到这样的日子”
他这话完全是真心实意的,而且半点没有夸张,敏地、建州的大头兵,吃食就是这个水平就这还不能完全吃饱,也就是纠集起来守城的这几日,能吃上普通的糙米饭吧还不敢说是很精细的那种,狗獾听曹蛟龙说,他特别渴望打大仗,好看看买活军对敌的手段,可现在他觉得曹蛟龙的梦想要破灭了,毕竟大仗至少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买地至少在现在来说,他不觉得在广府能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
“就感觉打仗还不如咱们日常训练艰难。”
这个想法在新兵中是很普遍的,因为新兵虽然吃得好,但也练得特别的苦,大家似乎都在这样的苦中麻木了,对自己的水平失去了准确的判断,等到这会儿出门了,才发现,哪怕还没打,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光是行行军,吃吃饭,就已经让四周的敌人们阵脚大乱,甚至都自行前来投降了。
要用买活军的新词来说,那就是心态崩溃。不但是买活军在行军扎营中所表现出非凡的,让人畏惧的纪律性,还是他们的军需供应水平,都让敌人崩溃不已,心防被破这么可怕的敌人,能打赢吗奶奶的,一样都是当兵,他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这仗还打什么老子不打了投敌后不说吃好喝好,吃点残羹冷炙总可以吧便是人家嘴里剩的一口,那不也是咱们这些臭当兵的难得一见的美餐吗
“不是日常练得很,现在哪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说到这里,班长老徐也是把话接了过去,很有创造力的为平时的苦练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不过手下的兵丁倒不太买账,都是在怪叫就是了,他也不搭理这群想要逃训的小子,而是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其实比起州县,还是村寨要难啃得多,我们这也是之前都把硬仗给打完了,眼前的这段路才觉得好走,要再往前去,估计还是免不了硬仗的。”
“啥啊这也叫硬仗吗,那不是关门打狗吗”
“就是咱们杀人都杀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除了狗獾之外,其余的兵丁肯定都是参加过之前的剿匪战斗的,当下都是嬉笑着喊了起来,这时刚才吃完的兵丁,已经解开绑腿在泡脚了,一锅热水用得差不多了,小张又去打水,帐篷前也顿时充满了浓郁的味道,惹来了好一阵嫌弃。“我这还没吃完呢你就放毒气”
“啊哈哈,别人说我我忍着,你说我,咱们是大哥不笑二哥”
说实话,和一般兵营里往往低沉压抑的气氛不同,买活军的兵营还是有不少笑声点缀的,至少基层战士们,绝不像是狗獾熟悉的那样麻木冷漠,反而个个都很活泼,都会用笑闹来调节气氛,舒缓一天的疲惫。不过,随着哨兵领着两三个穿着道袍的老儒生走过,大家忽然间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互相挤眉弄眼,传递着信息。
“又来了。”
小张撕下一块兔肉递给狗獾,眺望着远方的人影,“是前面渔溪县的使者吧”
“是,我刚去前头侦查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影从城里涌出来,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投奔了,说是县里的守军,”不知什么时候,曹蛟龙也凑了过来,悠悠地说,“前面正忙着接纳安排他们呢,一个县的守军多也就是四五百,这都是发动乡勇了。刚一竿子就逃过来至少二百多,城是守不成的了,估计这使者也是来谈投降的”
“看来,这几天又没有大仗”他不无幽怨,“甚至,可能直到我们收兵为止,都不会有什么大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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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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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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